裴回➳老坑鍋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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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萊蘇萊】


En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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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est #40

  他仍不知道本名的公安警察站在火海中。

  赤井秀一不曾真正於這種情景和棕髮藍眼的人相處,同為狙擊手的兩人從不須親臨以爆炸作結的清掃現場。在腦海依舊只能以蘇格蘭之稱呼喚的男人像所有模板化的電影英雄,雙手插在口袋、背著赭光、明明滅滅的臉上勾著一抹笑,動也不動地佇足原處,好似張牙舞爪的熱意絕不會捲上衣襬,愜意得如同歸家。早就剪去的長髮沉甸甸地散在帽下,他舉著一臂遮擋太刺眼的熾芒、向著對方抬腳,卻見那人緩緩搖頭、無聲便成功將自己制止。

  「赤井,」蘇格蘭說——蘇格蘭從沒這麼說過,儘管在最後一刻他囫圇道了真正姓名,危急之時無暇複述也是必然;會這麼喊他的是男人的戰友,一停一頓盡是濃烈排斥、假使見他朝危地行走亦不會出聲制止——用平時在安全屋裡談天的語氣,一邊在殘破陽台席地而坐、一邊拿出貝斯調音。「小心點。」

  「吼哦?你可沒小心到哪兒去。」他未經思索的回應得來一串笑,對方昂首、嗓音在焚燒中明亮,比印象明朗太多的眉眼滿是贊同,手下樂器發出一串滾珠般的叮咚。

  「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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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勢毫無變化,他們待在各自的位置對視。蘇格蘭翹起腳,問他記不記得一次在倫敦的任務,兩人撤離得匆忙、只能從二樓躍出?當時撞碎玻璃的搭檔倆狼狽不堪,落地姿態卻各有各的嫻熟。

  「你有猜到吧,赤井?我早就有從這種地方逃出來的經驗了,」那人將話語咬得似朗誦,唯在道他姓氏時聽來含糊;對方常喚他黑麥、後來更常叫他諸星,現在要再改個稱謂未免複雜,但他沒提出建議。「不錯吧,那時候我可是很得意⋯⋯」

  年紀輕輕就將性命斷送在臥底任務的人在那之前,有這麼狼狽又意氣風發的時刻嗎?他想像一個更年輕、更稚嫩、臉上還沒有鬍子的鳳眼青年,眨著那雙昂貴的藍、灰頭土臉地從哪幢倒楣房屋降落,或許被手忙腳亂的同伴接住、或許把自己摔得頭昏腦脹,如方纔悅耳的笑悠悠地盪在半空。他不可能找誰求證,對真實的蘇格蘭一無所知是原因、不能夠向唯一可能的渠道詢問也是原因。

  赤井秀一絕不可能去尋那人的戰友求證,在自己只能握著一掌落寞而旁人懷著比階梯還長的憾恨時;他輕易地看出兩人的交情建立在組織相見的許久之前,而自己身穿陌生而來、又攜仇恨而往,雙方披著假面的搭檔交情讓他全然無從啟齒,即使他們勾肩搭背、即使他們舉著酒杯擁抱、即使他獨自於深夜晃著老式杯時,能夠精準重現對方憐愛地將淌落的汗水自他眼下抹去的力道與溫度⋯⋯

  因為那時的他是說起甜言蜜語時表情也暖不起來的諸星大,握著另一個人的愛意走到那人跟前的諸星大。

  蘇格蘭笑起來的模樣則是那麼地——

  火海邊的男人挑起眉、猶如過往發現他胡思亂想著什麼會露出的狡黠,卻沒搭上輕快調侃,手下樂器慢慢組成依稀聽過的旋律。

  他知道自己定然熟悉此曲、一時之間什麼都想不起來,找不到話的人緘默地聽眼前恍似閃耀的故人主動絮叨其他。

  「你不喜歡火?我也不喜歡,雖然堅定的意志常常以火焰形容,燒得太旺的火苗在我看來太過貪婪,」那人笑盈盈地俯瞰他,於言明不喜的存在邊沿閒談。「失控令人害怕,而烈火是最難控制的事物之一。」

  像他倆一般的人總不能再直率言語,探員明白這段常言裡定婉轉藏匿其他,可火舌舔舐橫梁的聲響太雜、擾得他只有一雙未被燃埃刺痛的眼留存作用,初出茅廬的傻子似地仰著頭,任過於灼熱的風颳過耳畔。

  男人覆繭的指尖循著緩緩捕捉的節奏跳躍,蹈一曲只得一人進行的舞。蘇格蘭如今穿的不是平時出任務常選擇的運動外套與深色襯衫,輕便之餘單調得可憐、邁不進純黑卻堅決地黯淡。對方著的是某次任務裡穿之即拋的一襲淺色西裝,曾與美酒佳人一同出現在宴會、以虛構豪紳的姿態行走在無辜者讚嘆目光中,直到束起長髮的黑麥威士忌在情報交接中不慎灑了一杯紅酒,陰差陽錯地落在同伴左胸。

  好脾氣的人連聲要他別介懷,難得出了差錯的自己則侷促地抽出手帕往對方身上沾、沾得手中輕薄布料染透仍吸不盡顯眼殷紅。已經擦得很乾淨了,那人當時道,而他不知道一時搭錯了哪根筋、不發一語地低頭去嗅人胸襟,果不其然嗅到滿鼻佳釀醇香,在搭擋意外的笑聲裡發愣半晌才終於直起身。說話太友善了,他那時評價,讓人聽得不住挑眉、道:組織裡的人也不是時刻都想著殺戮。

  不過他們誰也不是組織中真正忠誠的成員,如何揣想興許都不夠準確。

  他在最熟悉的那套衣裝也見過自身耿耿於懷的蘇芳濃調,不再默許自己輕率接近。

  讓那件總洗得乾淨的外套濺上異色的不是他、俯近蘇格蘭胸口關切的更不是他,口齒流利的探員攥緊隱隱發麻的、前一刻還握槍的手,看本該並行的意志自裁後殘存的溫度於不得跨出的步伐外消弭,沒有巾帕能去擦拭亦沒人用過份和煦的言語寬慰。

  現在他手中也僅執⋯⋯

  而今,火場邊的蘇格蘭在胸口別一朵玫瑰,專注奏曲時垂瓣摩挲布料、輕巧得過度纖弱,與眼前場景格格不入。

  赤井愣愣地凝視花卉、驀然想起曩昔握起手風琴的自己,滿心盡是輕盈得太草率的理想與陽光,裝作嚴肅的眉裡分明填滿笑。骨子裡難滅的一點浪漫使往日青年學過不少如今想來太旖旎的曲目,吟染著玫色的世界、吟尋常草木與鳥囀,哼哼唱唱地效仿老舊影片、效仿現下的那人。穩重的弦聲越發悠揚,他終究向著燒不盡的房屋又行兩步、三步,脖頸扯得更緊時也看清對方神態。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男人此刻笑顏是一聲招呼,狙擊點外等著他時、等待間打發緘默時,走在路上神情肅然的人開了口便親切起來,說柴米油鹽、說黑麥居然換了件風衣——當然,他只是任務風格像琴酒,不代表穿衣習慣也要像,自己當時也反駁了——進了安全屋再說諸星的高水準永遠可靠,儼然是嘴裡那般可靠的搭檔,輕描淡寫將他輕率日子安排得井井有條。組織裡常有等價交易、甚至不等價的威脅,可那人要插手他生活壓根不需要那些,一個笑容就足以讓他暗自警惕又連連讓步。

  今刻隨著那抹笑的是:「你還是不懂得保守點,赤井。」

  這人不該喊他赤井、這人不會喊他赤井,暗牌揭開之時伴隨的若非相別,即是更加親近的耳語;可他無法真正想出那人喚他「秀一」的聲調,還在評論他行為的男人便不這麼喚了。

  他曾被對方在情急之下責備過處事不留退路的糟糕習慣,壓根和面前文靜無關,同樣強壯的人拽起他領子、湊在他鼻前咬牙切齒,罵他荒唐、罵他不要命、罵他要讓搭檔收屍前不預約可說不過去,一張俊秀的臉染上薄紅、眼裡是與現在相仿的火。

  他從不是個會輕易接受教訓的人,在組織裡更是如此,握住對方伸著的腕偏頭、循著被譴責的衝動湊了上去。

  顴骨上的瘀青花費兩週才徹底消散,他此刻依舊把這當作自身行徑的可取之處——一面想著,他把思緒倒得一乾二淨。

  蘇格蘭笑起來是那麼真摯。

  「確實,你現在做的決定比那時候好多了。」那人將貝斯的外盒向身後推,烏黑的物體滑過崩裂地面、滑過零碎牆塊,義無反顧地滑入火舌。赤井秀一聳肩,朝人抬起一隻手,嫻熟地恍若這麼邀請了無數次。

  兩人無數次在沒有任務的日子裡夜遊,誰先在半夜走到廚房找宵夜、誰再換下一身睡衣去拿車鑰匙,綴滿槍繭的掌心一拍就來到方向盤後,開著車窗、放著音樂,在乏人問津的公路將油門使勁踩踏、風聲與調笑裡以違規速度將行動中未能蒸發的激素和心緒一併焚化。他們在山上不小心驚醒露營的背包客、在海邊走得將半腰都浸入水中,半張相片都不可能留下,平常交談也隻字不提那些心血來潮的旅行。黑麥伸出手掌、蘇格蘭搭上了,出行的理由不過如此。

  他對人用過最出格的藉口是:「與其被質疑時還得待命,不如趁機和我私奔?」

  同等荒謬的回覆緊跟在後:「好啊,只可惜我們不在拉斯維加斯。」

Heureux, heureux à mourir——

  那些假設不適合臥底們。迷夢似的拉斯維加斯和時刻保留清醒的人無關、私奔的任性衝動也和他們無關,嘴裡說得愈盡興的字句離成真愈遙遠,他一直明白,對方亦始終清醒。可蘇格蘭威士忌待他真誠得令人一度懷疑自己是否被某種伎倆擄獲,所有的晚點、明天、下一次都刻上輪廓⋯⋯

  「我贊同。」

  樂聲總要淡去,赤井舉起的手還滯在那兒。

  蘇格蘭彎腰、像是以往那樣把自個的掌遞來,送進他手心的卻是住在對方胸襟的玫瑰花,像他眼底的人一樣被映得越發溫暖。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如他知道火焰饕食的究竟是什麼,但男人柔和地將他五指一根根按揉、彎曲、包覆無刺的花莖,他終究沒收手拒絕。

  遲來的濃煙在搭檔身後堆積。

  「秀一。」那人道,溫柔如歌,緩慢地、確實地要將他扼死。他指節猛地蜷緊、在花朵損壞前趕忙收勢,沒多瞧那朵玫瑰,總在追尋何物的綠眸落在對方面頰、在牽動笑容的肌理、在曾以指腹吻過的睫,再怎麼想輕描淡寫,攀上舌面的徒有濃墨重彩。

Je vois la vie en rose⋯⋯

  祈求於他陌生;循著自主鐵則成長的探員能搜、能攫、能掠,某些時刻度勢地低頭亦不困難,要從肺腑掏出軟話卻比包紮創口要艱鉅許多,彷彿抉擇了便成為追趕不及而搖搖墜在什麼之後的被動者。

  然他此刻站在下方仰望始終從容的男人時,情狀即與懇求一般無二。

  要是誰心腸再軟一些、正義感淡薄一些,恐怕就要扔開顧慮、扔開這無從挽救的火場,同握花的人前往何處也心甘情願。

  但倉促以最乾淨的幾分鐘結識的這位公安警察友善、平和,從不是心軟的人——當他乍見兇戾神情驟然出現在對方向來和緩的臉、意識到自己失態的同時永遠錯過眼前人的那瞬,他已知曉。

  「我不像是會責怪你的人。」

  警官傳玫瑰的指尖輕輕蹭過他乾燥眼角,話音幾被越發盛大的火勢吞沒。

  啊,此魘此夢——他想,將嬌弱的花朵揉入掌中,決絕地、不捨地——此魘此夢終究是疲寐間錯視的幻象,燒灼海市蜃樓的火光使一切都染上了玫瑰色的輝光,甜膩、昏沈,比哪杯年份長了的酒液都要嗆口。

  「秀一,我只為一切感到遺憾。」

  赤井秀一今生都為此遺憾,他就著蘇格蘭的口如是嘆息。

  他看著那人抱著貝斯坐在上方、看著烈焰終究攀上那身曾有驚鴻一瞥的皎潔西裝,將自身也融作擁抱樓房的斑駁光輝。

  殘樑倒塌那霎,他囫圇將所有紅瓣塞入齒間,嚥酒似地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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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西批⋯⋯Tag要怎麼上才對⋯⋯我為什麼嗑得這麼開心???(將全可俠本質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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