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個兒走進了大片的莓果林，艷紅的果子散發甜美香氣，誘使范漓伸手摘下，他忍不住嚐了一顆又一顆，索性就打算以這些果子填補他的飢渴。

他甚至也忘卻思考，這一大片美味的果林，為何只有他獨享，而無其餘野獸或人來分食。

「那果子是有毒的，看不出來嗎？」
蚺皺著眉頭看著一名流浪漢吃著有毒的果實，忍不住走進開口說道。
原本只是想在住處附近找一些能使用的藥材，不料卻看到對方正吃著有毒的莓果。
其實他大可以不必理會這個人，只是礙於這裡離他的住處不遠，如果屍體腐爛惡臭肯定飄過來，再加上如果被死去的師傅知道的話，他老人家肯定破土把自己罵個十天十夜。
「想尋死不至於用這種方式。」直接判定對方應該想自殺，於是開始自說自話。

突然的聲音讓他戒備起來，對方說出口的話則讓他愣了愣。
有毒？這果子？

「什麼？」他先是詫異地看著來人，然後再看著自己的手，手上被果子的汁染成紅色，像極了血。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一股像是酒醉一樣的醺感以及暈眩，但今天他可還沒有碰到任何一滴酒。

「呃... ...」顧不得手上的汁液，他撫著頭試圖減輕不適。

原來是根本不知道有毒嗎？
蚺有些無語的看著毒性已經發作的對方，到底要多愚鈍才會覺得這果子能吃呢？
「看，毒性發作了吧？」
蚺靠近對方蹲下，直接抓起對方的手端詳著。
撇除果子的汁液，目前指甲還算紅潤，看來可能剛吃下去還沒多久，不過也不知道他吃下去的量有多少…
稍稍思考過後，蚺開口說道「約莫三個時辰你就一命嗚呼了，你有親朋好友嗎？我勸你最好抓緊時間道別，或是趁毒還沒走遍全身時看看有沒有大夫願意救你。」
雖說是這樣說，不過蚺絲毫沒有想出手相救的意思。
跟他說果子有毒對蚺而言已經是盡最大的仁義了，而且對方應該還能自己想辦法離開，自己也沒違背師父曾說過的『不可棄病人不顧』這個教誨，非常合情合理，蚺覺得自己的做法完全沒問題。

也許是受毒性影響，范漓的思考頓了起來，當他的手被對方突兀的抓起時，他還一愣一愣的看著對方，心裡想著無非是這個人是誰，以及他到底在說甚麼。

不過下一句話又使他回了神，突然的被判死，一命嗚呼、親朋好友這些字眼聽得他刺耳。

真的假的？

隱隱作痛的頭彷彿在為眼前的人附議般，讓范漓無可忽視，這荒誕的人生竟是要結束在這莫名的毒果上。

「搞甚麼......事到如今我還能找誰道別？」沒來由的一股怒氣上來，范漓心煩氣燥。

真麻煩。

看著對方衝著自己發火，自己的表情也暗了不少。
好意提醒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他可無法接受。

「你找不到人道別與我何干？」

蚺的口氣也變得不悅，儘管可能猜到對方話語的含義，但面對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蚺可沒有這麼大的耐心安撫，何況對方應該還有比生氣更重要的事情該做。
「不道別的話至少下山找個大夫吧？毒性還沒擴散，與其對我發火還不如做正事要緊。」
正所謂忠言逆耳，但面對心裡受傷的人此舉並不能給予幫助，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你..... ！」這的確是與對方無關，且認真來說，眼前這人大可直接離開，卻還是好意提醒自己，范漓理當感激才是。但現下范漓的狀態哪想得了這麼多，他只覺得這人來得莫名，又盡說些不中聽的話，所以將氣直接出在對方身上。

「我哪認識什麼大夫？現在下山只不過換個地方陳屍罷。」事實上，他連哪裡有城鎮都不清楚。

「山下那個城鎮隨處都有大夫。」
據他所知，剛踏入城鎮右手邊就一間專門治病的，莫非…這個流浪漢不是這裡的人？

不過怎樣都好，只要他離開自己的視線，那他的生死就與自己無關，師傅的教誨自己也沒少遵守，而且要蚺救人這種事對方可是要付代價的，他可不想要脾氣暴躁的人替自己做事。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會看到城鎮了，隨便找個大夫都可以，別在這浪費唇舌了。」
他實在搞不懂這人有力氣發火卻沒力氣走下山，到底是真想尋死還是只是誤食，連蚺都搞不清楚了。

聽對方這麼說，自己是還有一線生機了。
不過，這人語氣如此，講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沒準只是想趕自己離開。

腦袋還混沌著，范漓將手上的鮮紅抹於地上，想站起，卻因四肢一陣無力而踉蹌。

「嘖、」

他需要協助，但他並不想求助眼前的人。

「我想去就會去，不用你提醒。」

看著對方終於有所動作，蚺心裡也輕鬆不少。

只是當對方看似竭盡全力站起身卻差點跌倒的模樣，讓蚺的惻隱之心也跟著湧現出來，或許此時的對方在蚺眼中，可能真的成為師傅口中的「病人」也說不定。

「......我送你下山吧。」
心裡經過一番糾結後，蚺皺起眉頭便是靠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撐住對方，準備要和對方往山下移動。
『看他這樣感覺毒蔓延的速度挺快的，該不會是動了怒氣的關係......？』心裡默默的想著。

在對方碰到自己時，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將人給推了開。
推開的那刻他自己也感到錯愕，但動作已經先一步出去了，無法收回。

「呃、」

應該要開口道歉然後重新接受對方的幫助，但他只是張了口，啥都沒有說。
也許他隱約還在抗拒著受幫助。

冷不防被推開，蚺轉頭看著對方，臉上的怒氣幾乎是顯而易見。

「看來是我看錯了，你還能自己走。」
蚺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段文字，坦白來說他實在很想狠狠的往對方的臉上灌上一拳，但礙於對方正中毒，真的失手將對方打死師傅可能真的會從土裡爬出來。
暗自深呼吸將脾氣壓下來，他覺得方才憐憫對方的自己實在愚蠢至極，反正這人都有本事把人推開了，下山這點小事應該不用人幫忙。

就當自己浪費的好意全丟進水裡撿不回來好了。

「走吧，後會無期。」

對方的怒氣比自己的話更快一步衝出來，本來要說出口的道歉又被面子薄的范漓吞回去。

「... ...我剛才就說我會自己去了。」
賭氣、違心之論、還是中毒無法思考導致的胡言亂語，是哪樣都無所謂，范漓就這樣避開對方的眼神，拖著無力的身軀往前進。

只不過他連路都無法好好走了。
頭很疼，身體很熱，他一面想著別說三時辰了，興許自己撐不過三刻。

「咳......咳！」
都還未消失在人的視線中，范漓便扶著一旁的樹咳了起來。

手從捂著的嘴移開，他看到手上再次染上鮮紅。

果子的......汁.. ...？

還未反應過來，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哼。」
聽到對方的話語蚺不屑的冷哼一聲，反正這人已經和他再無瓜葛，他想怎樣都隨他去。

只要離自己住處遠點，要死要活全都無所謂。

然而當他正轉身準備去完成本該做的事情時，後方重物摔落在地的聲音讓他不難猜到，流浪漢已經倒下了，而且他根本沒移動多少距離。

「我是今年犯太歲了吧。」憤怒參雜無奈的心情讓蚺忍不住碎念了聲，便認份的折回去，將倒在地上、已經吐了口血的對方背起來。

雖然蚺的力氣很大，雖然住處離這裡不算遠，但再怎麼樣也是比他高大的男人，等到把他背回去安頓好，蚺覺得自己明天應該會肌肉痠痛。

不過他可沒時間休息，把對方放下來的時稍微觀察對方的情況，發現他的臉色比剛開始看到的還要來得差。
『看來生氣會造成毒性流動的更加快速…』
邊這麼想的他顧不上背上及衣服還有對方的血，便走到藥材庫將解毒所需的藥材取出開始替對方煎藥，在這之中蚺一直來回在病人以及煎藥之間，直到藥煎好才終於結束。

他端著稍微放涼的湯藥走到流浪漢身邊，用自己的身體撐住對方坐起身。
「聽得到我說話嗎？把這喝下去會對你好一點。」語氣和動作非常柔和，一點一點的將藥慢慢餵入對方的口中。

在鮮紅與黑暗之後，一幕一幕的畫面由他的腦海閃過，村內孩童嬉鬧的模樣、街坊賣菜的姑娘每日的招呼、母親和藹的笑顏、父親嚴厲中帶著溫柔的教導... ...

那些以往習以為常，早已離他遠去的畫面，突然變的歷歷在目。

他想起了村人們最後因疾而死的時刻，與現下誤食毒果的他究竟有幾分相似？
縱使畏懼著死亡，悉裡糊塗的在人生中遊蕩，他終究還是走向了同一條路。

——也許、也許這樣就能與家人團聚了。

范漓如此想著，即使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帶著放棄與解脫的心思睡去。

「... ...。」

一個陌生的聲音抓住了他僅存的一絲思緒，他感受到了口中的苦澀，一點一滴，慢慢地將他從回憶中抽離，帶回現世。

還說不出話，眼睛也睜不開，他發出了沉悶地哼聲。

能夠發出聲音是好事，這讓蚺鬆一口氣。
至少是還有意識的，只是身體尚未康復，如果再多休息一會肯定會有功效。

將對方重新放倒在床上後，蚺順勢拍了拍對方的胸口。

「好好休息。」

其實他不喜歡照顧病人，看到病人痛苦的模樣，總會讓他想起師傅離世前最後那段時間，無法好好吃東西，只能躺在床上靠著自己攙扶才能起身，非常虛弱。

『...別想了。』
將意識拉回現實，他走出門外看到天色已晚暗自嘆了口氣。

看來找藥的事只能先耽擱了。

蚺轉而走向灶房，為自己簡單的弄了些飯菜後，在等飯菜稍微涼一點的同時又再煎一帖藥。

范漓在聽到對方的關心語後又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才慢慢的醒過來。

甫睜眼，他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空氣中充滿著中藥味，沉重的四肢以及暈眩感讓他明白他還活著... ...沒死成。

范漓將身子撐起，想離開床走動，看看這裡究竟是哪。

「你還尚未痊癒。」
蚺才剛將煎好的藥拿進來就看到對方撐起身體想下床，連忙把藥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直接把對方重新按回床上。

對方能清醒，甚至會想下床這件事對蚺而言固然開心，然而畢竟在前幾個時辰和對方有些不愉快，所以心裡還是有些許彆扭，甚至還壞心的想著怎麼沒把他醫死。

想歸想，不過他救對方可是花了不少時間，這筆帳可要之後討回來。

這麼想著的蚺將藥端給對方，方才是因為他還無力喝下才要人餵，現在應該不需要了。
「...喝下，這對你的身體有幫助。」
可能是燭火的光不夠明亮，藥看起來相當漆黑，且濃厚的草味撲鼻而來，看起來不像是能喝的東西。

看到對方出現馬上認出是剛才和自己吵架的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壓回了床上。

沒想到對方嘴壞歸壞，還是救了自己一命。

理應是要抱著感激的心，但剛才還在吵著，范漓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較適當。

腦袋還在試圖運轉，黑壓壓的藥湯被湊到自己面前，那難以下嚥的苦味讓他大力的皺起了眉，脫口而出：「這是什麼東西？」

看著對方皺得像酸梅的臉，蚺自然也知道這藥的味道相當不適合入口，但是只吃一帖藥只暫時壓下毒而已，要是顧不好很有可能再次復發。
尤其他又和自己處不來，要是他再生氣一次，肯定是吐的滿床都是血。

討厭血的蚺可不樂見這種事發生。

「這是解毒湯，喝下去會加快排毒的速度。」蚺耐著性子解釋道，現在讓他吃藥要緊，等他康復想招惹他有的是機會。
「先把藥吃了，我鍋裡還有些飯菜，吃完藥就可以吃了。」盡可能的勸誘對方，就為了讓他喝藥。

范漓盯著藥看了許久，對方並沒有想講藥拿走的樣子，看起來是必須得吃了。他不覺得對方會想害他，畢竟要的話......把自己丟路邊就得了，還大費周章帶回來呢。

他總算是把藥接了過來，這味道實在刺鼻。

「你是學醫的？」

沒想到還有替自己準備飯菜，可真是照顧周到。
他將藥凑到嘴邊，勉強的喝了一口。

「嗯。」他只有應了個單音節後便離開去把飯菜再弄熱些，既然接下湯藥正意味著他會喝完吧，那答應他的飯菜可不能耽擱。

蚺從沒想到居然用吃的就能讓流浪漢吃藥，看來這法子不錯，到時看身體狀況怎麼樣，再用同樣的方法讓他吃藥吧。

現在已經半夜三更，老實說被這樣折騰一天他實在累到不行，但手邊還有事沒做完，他可沒辦法接受自己就這樣去睡覺。
將飯菜弄熱後端回房間，蠟燭的光昏暗到自己不得不多弄幾盞出來，而這一弄才發現原來身上有對方的血跡，他皺著眉心想著等等弄完這些要來把血跡從身上擦掉到。

「喝完了了嗎？飯已經……」
蚺走向前詢問對方，然而話還沒說完，眼尖的他早就發現藥還有一大部分還在碗裡。

「…需要我餵才要喝嗎？」邊說著邊直接坐上床邊，手已經蓄勢待發準備在扶上碗的瞬間直接灌對方藥。

這湯藥是實實在在的難喝，人家常說的良藥苦口大概就是這麼回事，范漓晃了晃手中的碗，想著究竟是加了什麼才會有這種味道，但他對藥理不熟，舌頭只嚐得出幾絲曾經喝過的藥材。

以前因生病被餵藥湯也是小時候的事了，他還記得因為那次的經驗後，有段時間還特別小心注意身體狀況，就為了避免得了病還要再吃苦藥。

......究竟第一個熬煮出這東西的人是怎麼知道這可以治病的？他不禁思考起這個問題。

當他胡思亂想時，對方的聲音突然出現嚇了他一跳，才發現人已經到自己旁邊。

「......我自己會喝！」注意到對方的動作，他往後退了一些，繼續喝起了藥。

見對方甘願吃藥，蚺也順勢離開對方身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撐著頭，好整以暇的看著流浪漢喝藥，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有天能和自己合不來的人有這樣寧靜的時光，當然更沒想過自己會弄飯菜給人吃，以為這輩子大概只會弄給那早已歸西的師父吃而已。

「喝完了嗎？」
察覺對方的動作，蚺站起身將飯菜端到對方面前，把裝著食物的碗與已經喝乾的碗交換。
「粗茶淡飯而已，別見怪。」怕對方太期待先開口說道，畢竟平常都只有準備給自己吃的，自然不會說上太豐盛。

被人盯著喝藥亂奇怪的，但范漓也沒什麼立場趕人家走，只好皺著眉頭趕緊把這碗喝光，藥湯的味道充滿了整個鼻腔，他現在多想灌幾口酒消除這個味道。

「啊、謝謝... ...。」空的碗立刻被換成了熱騰騰的飯菜，沒想到這人真的說到做到，明明剛才還互看不順眼的。

他扒了幾口飯蓋過苦味，食物的香氣讓他也有了精神。

看來是恢復的差不多了，估計再喝個兩帖應該能痊癒。

他滿意的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對方一眼後，自己也不好待在這，於是蚺決定先去處理身上的那些血漬，順便把湯藥碗一併帶出房外。
簡單的擦拭身體並換上乾淨的衣服後，他才又回到對方所在的房裡。

重新坐回座位上，蚺依然撐著臉看著對方，已經很久沒這麼長時間與人相處的他並不覺得這樣盯著人看有什麼不對。

他本就是因耐不住飢才會去吃那堆果子，因此現在他很快就把飯給吃光了，飯菜很美味，讓他感到滿足。

不過等對方回來後死盯著他不說話又讓他感到不自在了，這人不會是想向索討自己巨額醫藥費吧？

合理，但自己可沒有辦法兌現。

「......幹嘛一直盯著我？」左思右想，開哪壺都怪，於是他決定直接問對方了。

直到對方開口才想起以前每當自己盯著別人瞧的時候，總是會被師傅敲腦門，並且說什麼「別一直盯著人看，再看就揍下去了。」等言論。

...明明都揍下去了才說，臭老頭。

回想歸回想，蚺很快的將視線收回去。

「想看你什麼時候吃完而已。」他邊說邊站起身，將已經空著的碗筷收走。
儘管心裡不滿對方的口氣，不過經過短暫的相處蚺已經明白，如果再多回什麼肯定又會沒完沒了，再加上天色已晚以及他的身體狀況，一切等明日看康復狀況再說。

無論如何，這筆帳肯定是得討回來的，就算他是流浪漢也一樣。

「好好休息。」說完的他便這麼離開了，好似對方是一直住在這的房客般。

而當蚺再次來這個房間時，也已經是隔日辰時，手上依然是那難喝到不行的藥，以及兩個熱騰騰的肉包。

「......喔、喔。」預期的回答沒有出現，范漓一時便不知道要接什麼了，當他還在思考是否要說點什麼，對方早已收拾東西離開，還丟了一句關心。

「謝謝......」范漓對著門說道，但人早就離開了大概也是聽不到罷。

安靜了一會後，他的睏意襲來，時間也是晚了，反正也沒理由走，不管了，先睡吧。

等他再次醒來已是天亮，待在床上看著再度拿著藥與食物進門的蚺，原來自己還得吃藥... ...？

「......早安。」

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對自己問早的蚺明顯愣了下，才把包子放在桌上，並走上前將湯藥先拿給對方。

「……早。」
雖然語氣氣上去有些彆扭，不過對於能和對方有這樣良性的溝通已經算是莫大的進步了。

「身子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逕自拉起對方空閒的手觀察了下，指甲顏色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看來真如自己所想，再吃兩帖藥就完全恢復了。

對方這麼問他才認真感受一下身體狀況，雖然還是有些疲憊，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昨天的藥真的很有效。

「沒什麼大礙。」撇開糟糕的性格，對方是一位好大夫呢。

「......我還得吃多少這個藥啊？」

「吃完這次還有一次，約莫午時應該就會痊癒。」

確認完對方的身體狀況，蚺將對方的手放開，走到桌子旁拉開椅子坐下，同樣的看著對方，不過這次倒是主動開口。
「喝完再拿肉包給你。」邊說還不忘指了指還飄著熱煙的包子。

聽到只剩兩次他鬆了口氣，順著對方的眼神看到熱騰騰的包子，雖然沒怎麼餓，但還是激起了點食慾。

「這聽起來像在哄孩子吃藥。」他發表了自己的想法後才將藥喝下。

「唔噁......到底為什麼會這麼苦？」

被發現了嗎？

雖然想歸想，不過蚺並沒有表現出來。
「是你的錯覺。」隨口撒了個小謊後便盯著他將藥喝下去。
「良藥苦口，如果不下重一點的藥，可能三天還不見得有起色。」他撐著臉頰回答對方的問題「倒是你為何會流浪至此？無家可歸？」順道問了自己心裡的疑惑，雖然話語還是一如往常的直接。

范漓摀著嘴適應口中苦味，面對對方的問題，他先是看了窗外才又開口，簡短的回答道：「對，沒地方可以去。」

「我可以吃包子了沒？」

看對方的模樣已經不難猜到對方所謂無家可歸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沒打算再深入詢問，一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二來，如果再問下去他又發火了，所有一切又要重來，蚺才不想再做這種徒勞的事。

「嗯。」他站起身將裝有肉包的盤子端去，與對方的空碗交換。
「還有點燙。」開口出聲提醒道，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未來要他報答自己時連他的名都叫不出來可不行。

「你的名字是？」

與對方交換了盤子時，他低聲道了句謝謝，但聲音之輕也不知道對方聽不聽的到。

「我就是個流浪者，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麼？」他不認為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好被知道的，當然他也沒想到對方問名字的用意。

話說他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不過、罷了，人家也不一定要說。

儘管聲音非常輕，不過還是聽到對方向自己道謝，才正想其實他也是能好好溝通的時候，他的回答有如給蚺一記當頭棒喝。

果然，還是跟他處不來。

「我總該知道我救的人是誰吧？」豎瞳直盯對方的雙眼「到時候找人也比較好找。」

被這樣直直盯著讓他打了個寒顫，咬包子的動作也停了一下。
「找我幹嘛？」話剛問出口，他才想到了什麼。

呃、要討債嗎？

「......我可不知道我湊不湊的出醫藥費哦。」范漓心想他果然不是好心的義診大夫，話說付不出錢的話是會被重新殺掉不成？

「范漓。」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吐出了名字。

「蚺。」聽到對方的名字，蚺也爽快的報上自己的名。

不過他可真天真，以為救命之恩是可以用金錢衡量嗎？
蚺嘴角輕輕上揚了些，隨即被壓了回去。

「只會讓你幹些體力活而已，看你這副樣子也知道你沒錢。」邊說邊離開對方的身邊，重新坐回位子上「放心，我也不是過分的人，要你幫忙的都是你能做得來的事。」只是困不困難可就不好說了。

「什麼話，我要也是可以賺錢的！只是我不想而已。」這話倒是不假，但看起來沒怎麼公信力。

他大口吃完了手中的肉包，雖然不太情願，但人家也確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想了想後還是只能答應。

「要做甚麼都可以，我也不喜歡欠人，不要叫我去燒殺虜掠就好。」

聽到這話的蚺不禁露出『你真的行嗎？』的表情，顯然不怎麼相信對方的話。
畢竟是個餓到吃毒果而不是賺錢買吃的人，究竟到底是不想還是不行，可想而知。

「……」
蚺沒好氣的朝對方翻了個白眼，如果自己真會做燒殺擄掠這種事，第一個肯定對他下手，還需要他幫自己幹這種事。
「我可沒這麼閒。」
見對方也吃完了，蚺也站起身準備離去「看你要再歇息一會還是到處走動都可以，你現在的狀況可以起身走路了。」

那個莫名沉默讓范漓覺得不太爽快，怎樣，是在質疑自己嗎？
「那就好。」他哼了一聲，盡量不去在意對方的舉動，聽到自己可以下床，於是他便在對方離開房間後也起身。

感覺自己好像躺了很久的床......范漓動了動筋骨，往房間外走去，想看看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

蚺的住處是已故的師傅留下來的，住處正門外有一小塊能種植植物的地，而進來住處兩側分別是客房以及師傅的房間，後門除了不遠處有個專門放藥的藥房外，還有灶房和書房，這些所使用的範圍全用著簡易的籬笆圍了起來。

雖然說出可以隨意走動這種話的同時還是擔心范漓說不定會迷路什麼的，畢竟這裡終究是山林裡，如果到處亂跑肯定是回不來的。

不過想想他也是個成年人了，蚺決定不去擔心這些無意義的事，得將今天該完成的工作做完。
他走到後院翻動著前幾日採集要曬成乾的藥草後，順道準備把前一天換下的髒衣服拿到外頭附近的溪流去洗。

走出客房到了大廳，范漓大致看了下環境，也沒亂碰些什麼就往外頭走去。

外面的小空間圍了籬笆，往更外看去是一片森林，環境倒挺清幽，不知道這裡離山下多遠？

「好想喝酒......」

才剛從後頭走出來就聽到對方的發言，眉頭幾乎是同一時間皺了起來。
「怎麼可以…」正想開口訓斥對方但馬上又閉上了嘴。

不行、雖然已經可以下床但身體還差一點，如果惹怒他我得再重來一次……！

「咳！」蚺硬是將想發火的脾氣收起來「現在身體尚未康復，應該多療養。」
雖說脾氣是忍了下來，不免還是嘮叨了幾句。
「如果閒得發慌要不跟我走，我帶你去溪流讓你沖涼。」

范漓壓根沒注意到對方升起又強壓下的怒氣，只是聽到聲音後回頭看向對方，並思量起他的提議。

「好啊。」
反正他也沒有事，沖涼聽起來挺好。

在蚺的帶領下，兩人來到離住處不遠的溪流。
將衣物放置在溪邊後，蚺轉頭望著范漓「我去洗衣服，你自己別跑太遠。」

說完後就開始做自己的事，完全不管對方的行動，彷彿他們根本不認識一樣，方才的提醒好似從沒發生過。

范漓簡單的應了聲便走到一旁去，先是伸手碰了碰溪水，給自己洗了個臉，看對方似乎沒那麼快好，於是拉下上衣，用清涼的水抹了抹身子。

「噢、真涼快。」

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對個大病初癒的人，涼涼的溪水特別舒服。

原來他會笑啊…

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對方正露出相當放鬆的神情。

這樣很好，比起一直擺臭臉，成天想著無法改變的過去，專注於現在享受所露出的笑容更能加速恢復速度。

蚺刻意不打擾對方，畢竟染上衣服的血並不是特別好洗，如果還洗不起來，估計這件只能當抹布了。

注意到蚺看過來的動作，不過對方沒有特別朝自己說什麼又轉了回去，他也沒有特別理會，又擦了下身體後穿好衣服往對方那走去。

「嗯？」看到蚺正洗著的衣服上有鮮紅，先是遲疑下，才想起昨天自己好像有吐血的樣子。
「......這是我的血嗎？」弄髒人家衣服他突然覺得有點抱歉，也訝異自己昨天居然吐這麼多血。

「嗯。」
聽到對方的問題蚺只是應了一個單音節，他反覆搓揉著衣物，但衣服早已被血染成紅褐色，不見當初的翠綠。
「嘖，這就是我討厭血的理由啊…」小聲的碎念了句後，蚺乾脆的放棄清洗這件衣服，他將衣服擰乾後隨意的丟到一邊「昨天除了血外，還有那果子的汁液都弄在那件衣服上了。」

「不過該慶幸的是你衣服還算乾淨，不然我還得找你能穿的衣物。」
他揚起頭與范漓對眼，豎瞳下的神情根本看不出是真關心還僅是揶揄。

「呃......抱歉。」他抓了抓頭髮，心虛的向蚺道歉，然後他看了看自己，雖然也有沾到，但真的是還好，怎麼會都吐人家身上去了？

「也是不用勞煩，沒衣服穿就算了。」自己這套衣服也是髒了就到河邊洗，乾了才又再換上，身為男人的好處就是赤裸著上身也沒關係。

「……你該對自己身體多上心點，沒衣服穿可是會染上風寒的。」
聽到這話的蚺忍不住眉頭深鎖，本想多叨念他幾句還是忍了下來。

反正衣物無法再穿了，自己也沒有要繼續待在河邊的理由，他站起身開口「時間差不多了，回去我給你弄最後一帖藥吧。」

「......。」他沒說甚麼，只是輕哼了一聲做為回應。

老實說他不在意自己染上風寒，但他也知道這種話對大夫說只會挨罵。

「好。」

回去的途中蚺幾乎是看到可食用的果實就轉頭告訴范漓，相對的，不能吃的也一併告訴對方，就這樣回到了住處。

「我去處理湯藥和吃的，你自便。」
將衣物隨意曬在圍籬上，蚺交代了句便往後走到灶房張羅食物和拿藥材準備熬煮湯藥。

范漓一邊走一邊把蚺說的都記下來，他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吃了多麼不得了的東西，但也不禁想著如果就這樣掛掉好像也不是不行，算了、錯過了就算了。

他目送蚺去灶房，又回到自己本來待著的房間。
「說是自便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自言自語一番，他躺回床上，複習著剛才蚺說的植物外貌。

煮藥並不是件好幹的事。

隨時隨地得觀察火候並且確保湯藥不會燒焦，之後還得在正確的時間將湯藥取出確保藥效的完整性，並且讓藥能盡快到病患手上。
而這些得出來的結論是，蚺花了一段時間才終於將食物以及湯藥搞定，他雖然也餓了，但過燙的食物他無法下嚥，只好一手端著湯藥一手端著要給對方吃的飯菜走到房間，而自己的那份食物則留在灶房放涼。

「吃藥了。」

在蚺進來之前他就已經聞到食物及中藥的味道了，坐起身看著對方手上的碗，一碗藥和一碗食物，怎麼只有一人份？

是因為對方要在飯廳吃嗎？還是說......只有藥是給自己的，飯不是？

「喔、」范漓沒有問，但是表情看起來很疑惑。

看到他的表情大概能略知一二，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揶揄人的話，反倒將湯藥遞給對方，說著和前兩次相似的話「喝完再給你吃飯。」

還是一如往常的坐在不遠的椅子上，撐著頭看著對方等他喝完。

「你自己不吃嗎？」確定飯和藥都是要給自己的了，范漓接過湯藥的同時問了蚺。

接著他看了一眼藥，快速的乾了。

「嘔噁......一樣苦。」

「用不著顧慮我，等等餓了會吃。」
蚺沒打算跟對方說實話，雖然肚子早就餓了，但熱的食物根本無法下嚥。
見對方吃完藥後，他一樣將食物遞過去，順便回收湯藥的碗。
「沒把藥吐出來，做得不錯。」難得的誇了他一句。

「......那還真是多謝了。」捂著嘴消化著苦味一邊說話，倒是沒有對飯菜話題繼續回應，想應該對方是個食量小的人罷。

見對方沒多說什麼，蚺自然也閉上嘴，只是愛盯著別人瞧的壞習慣可不是一時半刻改得掉的。

身體好了意味著他要離開了，總覺得有點...寂寞...？

「！！」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腦袋想了不該想的東西，蚺幾乎同時間像嚇到的貓似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吃完自己拿去洗，這個我先拿走了。」
拿著裝藥的空碗就這麼離開了。

「哦。」不知道對方怎麼突然跳起來，也許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忘記去做罷。

目送對方離開之後，他又繼續扒飯，直到將碗淨空，才擦了擦嘴放下了碗休息。
范漓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經歷流浪後已變得粗糙，中毒時手上染上的紅還歷歷在目，沒想到會突然遇到生死關頭，還就這麼給人救活了。

「唉......」命不該絕嗎？疑問縈繞心頭，范漓再度躺回床上。

謝謝蚺中跟我交流這麼久...！！好喜歡兩個人的互動喔！

這裡才要謝謝范中還有范璃願意跟臭蛇交流（蚺：尊重？
我也很喜歡他們的互動！

謝謝兩位帶來這麼有趣的交流（浮水）

qi_hong_yu_sixty_four: 紅羽中wwwww你怎麼還在www
啊我還沒忘我們也有交流但一直卡在我的圖（ㄍ

qi_hong_yu_sixty_four: 紅羽中居然偷看！！（人家沒有
齁謝謝紅羽中

b0664g6: 沒關係，照蚺中方便的步調來就好~
我目前時不時就會切換帳號來看看，也繼續期待看兩位交流

sixfour_drunk: 嗨嗨
覺得大叔和蚺的互動很有趣又有某種火花的感覺，蠻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