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正巧此時人群不遠處依稀傳來微弱的嗚咽聲。而嗚咽聲也發覺了蘭斯的視線,或許是見眼前有人群想要尋求幫助。
「……請問?」孩子向前走近吸了吸鼻子顯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接著又努力說到「我找不到媽媽……這邊有沒有人看到……」這個口音聽起來不是美國人,或許是來自其他國的遊客?
「嗯……」
「我也沒有看到,不過我或許可以幫你找找看?」沒有什麼停頓,蘭斯說完輕輕牽起小朋友的手想使其能稍微安心。
他原本以為在郵輪上佔居多的高知識份子會更有一定的素質,而眼前像是在自我良好激昂的演講,顯得低廉又讓人乏味,在於朗本眼裡看來在這樣的場合是格外諷刺,以及言論中和周遭散發出來的那種氛圍,大概有種不想被分類為同種人的感覺,渾身的不自在,所謂的情操才沒有那麼膚淺。
直至和身旁的蘭斯不言的默契,他也便扭了扭頭的轉身準備離開,可片刻間,好似同時注意到了那一陣一陣的啜泣聲,側過頭看,一個紅著鼻頭的小孩步履而來,似乎是走失的兒童,而一邊的男人是先行關心起,小小的談話後並很熟練順手一樣的牽起了孩子。
「...找媽媽嗎?有沒有記得什麼特徵呢。」朗本隨後開口的問起話,跟著環顧四周。
「她……」終於得到他人援手孩子開始用不太熟練的英文努力擠出相關資訊。
兩人聽完敘述後再看了對方一眼,「先去服務台廣播,沿路上順道看一下?」蘭斯提議說到。
見對方贊同,「Ok,go.」蘭斯向孩子輕聲說到,他們帶著孩子漫步離開交誼廳。
「難得約你一起出來交流,可惜今天現場氣氛很不怎麼樣。」蘭斯帶點不好意思的先開口向著對方微笑說到。
「……我想大家以和為貴也不想讓氣氛難看,不過我認為實際上還是很多人在內心是不贊同的。」似乎是一部分有點擔心剛才的狀況使對方不愉快,但更多的還是自己也就是這麼認為。
「沒想到公司二代竟然還保留了如此老派的思想,美其名是講求效率、求資源的精準利用,其實撥開來還是想著肥水不落外人田。」
「……我有點懷疑他們內部存在階級化的族群歧視,畢竟本人毫不避諱散發自己的氣味,我想作為alpha,他的立場很明顯了。」或許有人喜歡那樣露骨的企圖心跟個人本位的思維,不過蘭斯已經看夠了。
「蘭斯還是一如繼往的很認真又仔細呢。」他笑笑地用一慣的手勢搓了搓自己的唇邊,朗本是同意蘭斯的看法和態度,畢竟自己也有差不多的感受,這也是為什麼自己寧可靠自身的努力在教育機構扎根,也不想和企業家同流合污的緣故吧,雖說並非所有是如此,但像今天看見情境,即便不認同的人,迫於權勢的壓力下還是只得在一旁陪笑說是。
「做商人就是這個樣子的吧,畢竟功名利益還是對他們而言更首當其衝,尤其又是有家族企業背景更是如此。」他當然也能夠了解背後的操作及野心,可比起只是空手的在那宣揚名利,拿出實實在在的成績再藉由名聲可能更讓人信服吧。
「蘭斯依然能夠和這些人交流的,畢竟那些人脈並非假的,但不要讓自己傻傻的被利用就好...不過當然,我認為你是不可能會的。」朗本放下了手,並將視線看向了小男孩,友好的微笑。
「倫琴教授也是比較少跟商界主動交集的人啊……」認為或許對方也是比較有理想的類型。不然要是跟商人有更好的互相關係其實以研究學者來說無疑是格外有利的。維持潔身自好的個人作風無論長短多少得走些遠路。
「想必倫琴教授也為此主動放手了一些好處吧,曾經提過的關於研究案的經費、作為醫藥公司開發的審查委員、名校的教授……一切過程很不容易呢。」
「令人佩服。」他直率的面對朗本說到。
「銘記在心,我會努力告誡自己的。」已經逐漸熟悉了對方習慣性的倚老賣老,換個角度想認為也是一個有親切感的特質。接著他順著看了看朗本與孩子間的溫和互動。
「商界的人還是會主動交集的喔、只不過不會參與太多其中的企劃,雖然也有接收到不少邀請,做為過不少的輔助性角色,你說的對,確實放棄了不少好處,可比較不同的是,金錢利益不太是自己的範圍裡。」但不可置否的資金也是相當重要的一環,老老實實地做好自己對病毒學上的敬重,或許反倒在這方面,就算是不走捷徑他也願意辛苦一些,在這些專業上不僅是名聲對自己的重要性,還有最根本的初心。
「蘭斯在某些時候總會說些我喜歡聽的話呢...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遠比你自己想的更好。」他將視雙目順著往上看去,與蘭斯那澄淨毫無混濁的湛藍對上。
「有遠見和決心的人,成功可以說是就近在咫尺,只要能夠保持耐心。」語畢,朗本伸手整了整對方些微凹折的衣領「那麼...究竟孩子的母親會在哪呢?」一邊說道,一手則輕輕拍撫小孩的頭。
朗本理過衣領的觸感使他在進頸邊的位置上殘留了一點微熱。
「只是我的真實想法而已。倫琴教授自己也很會說鼓勵我的話,……似乎比我還要更積極看待我自己的可能性。」這時視線落在孩子身上,蘭斯回覆到,講得不像是要得到回應。「當然我也是感到很榮幸,所有人給我的激勵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回復到紮實平穩的語調,蘭斯再一次微笑著說。
然後他低頭與孩子對話互相指認、詢問,時而靠近人群、走出人群,接著往下一個地點再一次循環。
果然還是沒有這麼容易就能找到。
「那您的初衷是什麼呢?」看著同樣與孩子互動的朗本,蘭斯自然的提問到,他也想知道那些,關於對方心中的願景。
「畢竟有才華、有能力的人,如果不好好發揮或展現就太可惜了呢。」他對於男人說的話作出結尾,他確實是對蘭斯相當欣賞的,不管是各種層面,即便有過幾次衝突,仍然不會改變對方在自己心中的想法。
隨著間歇的找尋孩子母親下落,似乎是憶起了當年還小時,同樣找尋媽媽身影的自己,他已經不太記得女人的長相和聲音,那個畫面很恰巧的卡在了頸部以下,好似腦海刻意不讓人想起那個陌生又熟悉的樣子。
「初衷啊...起初是對於病毒的結構以及寄生型態感到很有興趣,算是受到那位曾經提過的生物老師啟蒙,對於越發深入的了解就深深著迷了,可以說是近乎走火入魔的程度,雖然不算是什麼偉大或是振奮人心的原因、哈哈。」要再更深的深入其中,或許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朗本雖然知道對方同為相關醫學科,但還是識趣的打住。
「很迷人啊,對某件事情僅僅是以極其純粹的方式著迷。」其實契機的大小多半也只是其次,能不能把單純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堅持到底才是遠比其他更加重要的。
「不是出於其他複雜的原因……或者不是為了太複雜的最終目的。」如果只是為了貫徹自己的旅途無關其他附帶的毛利,如此前進在病毒學廣闊無邊的疆域之中的朗本想必是感覺何其自由,或許是可以忘卻個體孤獨的一種自由。
這時身邊的孩子好像腳痠了,但沒有說出口,只是腳步變慢了、輕輕的一頓一頓,兩人察覺後再稍微更放慢了一點腳步。他們的一步對孩子來說太遠了,他們當然不可能沒有意識到,然而光僅僅意識到是絕對不足夠的。
——“僅僅只有意識到是絕對不夠的。”
「我想好像可以理解倫琴教授為什麼會擱置專業外的其他事情了。」他眼中的朗本突然變得很純粹,某一種面向上的純粹。
「期待未來關於您的消息。」他微笑的直視著朗本回應,他知道這需要被見證。蘭斯知道這樣旅途在最終僅是需要被見證,所以他說他會這麼做。
「有時候像這樣簡簡單單的一股投入,純粹的沈浸於病毒的微世界,或許對我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情?」他接續應道,只有在那樣的時候才能夠將一切瑣事拋諸腦後,就好比說總觀效應,所有的問題和煩惱都像是毫無意義的塵沙,隨著碩大的宇宙,猶如行星早在幾光年之外銷毀殆盡,什麼也不那麼重要了,然而這樣的心情,不知蘭斯是否也能夠體會。
「哈哈,希望那樣的未來將於不久實現。」直到爾後男人給自己的評語讓朗本笑出了幾聲,蘭斯那樣真摯的雙眼,挑起內心某種的熱浪「我的目標一直都很單純,只是想將所有的未解之謎探索挖鑿,那些細小看似微不足道,卻足以毀滅整個文明的細胞蛋白,人們若能夠用更微觀的方式去了解生命,想想不就讓人感到興奮嗎?」
「...就算會接近死亡,那樣也無法阻擋我內心的渴望,如果能夠因此成就些什麼,我是否也能夠活得更像個人呢。」過去差點因研究而喪命所留下的那些坑凹痕跡,再次地,那對朗本而言就是對現實世界的反抗而獲勝的痕跡,是戰利品、是一種證明。
「我會讓人看見的,所有付諸之事將不會被任何可能的阻擋埋沒。」或許哪天,如果自己真的沒機會完成,他也希望或許有哪個人,能夠將這樣的意志持續下去,也是因此才為什麼如此執著於有潛能和才能的人。
如果那種沉浸能蔓延至終其一生,無疑是幸福的。不過蘭斯的世界觀裡太多的他人。他或許只能旁觀那樣的專注。相對於巨觀或者微觀,他甚至沒有去特別搜索自己在哪個絕對位置上。因為,在他的世界觀中自己甚至可能不是那麼的重要。
他覺得朗本在另一個屬於他自身的世界觀裡有個他認為屬於自己的那個特殊位置,不左顧右盼、不計代價只為重現那個訂下的未來,那種焦灼的感覺從朗本閃爍著熱烈執著的雙眼投射過來。
讓人在抽象意義上起一個忍不住想探個究竟的衝動。
「是。」他回應朗本。其中不帶任何敷衍。
沒有再更多。或者覺得不需要再更多。他不打算再用任何發言去總結、詮釋、歸納或任何手段去更動這段話的內容來幫助自己進行理解,因為這聽起來對眼前的這個對象是如此的重要。
孩子或許困惑為什麼在一個熱情的訴說之後來的是一個別緻的安靜。
我們都曾經如此。
有人能夠聽見那便足夠,至少自己不是白白傻傻地默默執行,若沒人放在眼裡那才真的同於不存在無發生過,所做之舉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但不可否認的...在這之外的事我也得加把勁吧,還想和蘭斯多多相處。」他自嘲著自己在與他人深入交流時的拙劣,因幾乎把前大半人生都獻給了未來的展望,但在之後呢,朗本沒有再將剩下的時間挪給任何人,甚至還搞得一團糟,或許在這一切的背後,也想像個孩子一般安靜又安穩地窩在哪處,被誰好好地接住,就算所有都支離破碎,不被放棄。
然而這些也只是自己自私的念想,他將視線放眼望去周遭來去的人流,就同靜止的時間被留在了原地,原以為這就是結果了,只能一個人好好地走,可側過頭看,蘭斯還在,即便該繼續往前了、現在卻正配合著自己的步調,感覺就像真的被接住,而且還在一點點地推著自己走。
「媽媽—!」一聲稚嫩卻在此刻的響亮劃破思緒,朗本被孩子的叫喚拉回了現實,面前迎面而來的女性梨花帶雨的奔向自己的小孩,焦急心切又不捨的擁緊小小的身軀,而那雙小手也緊緊揪住了媽媽因奔跑凌亂的衣衫,但這次,不再是哭鬧,反倒正用著好小的掌安撫著自己母親的情緒。
些會後,激動的樣子平緩下來,那位媽媽向著蘭斯與自己道謝,兩人便緊緊牽著手離去。
「...有點不可思議呢。」不知是對於方才,明明還哭泣嚷嚷著找媽媽的孩子,卻在找到時反倒好好冷靜下來安慰女人的情緒,還是對於著其他更多的感受而有些感嘆。
「什麼事情不可思議?」蘭斯看著他問道。
是沒想到母親竟然比孩子還要急切的尋找嗎?還是針對最後那個比一般同齡孩子還要老成的反應?又或者是指沒料到在透過廣播輔助之前就能確實找到彼此呢?
不然或許可能是跟眼前這位孩子並不直接的某種個人共鳴?
他們此時站在這某個適合用餐的中型廳堂,暖色的燈光與來自各處自然堆疊起的交談聲,跟自己的吐息、跟自體恆溫、整個人的存在似乎就這樣融成一體,好像自己這個個體一點都不特別。
只是被世界置於此點上。
「蘭斯...上次和人像這樣著急地找尋著誰是甚麼時候呢?」朗本並未直接回應對方的疑問,而是將另一個問題拋出地接續開口「又或者該說,想像這樣緊緊的抓住,有過這種感覺嗎?」
「只是突然想到好奇而已,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他知道蘭斯是一個對待所有事情和問題都相當認真的人,也並非想要真的從中獲取男人的甚麼資訊,又或是希望得到甚麼答案,這是沒有經過過多的細想後的脫口。
「...一個大男人了還問這樣的問題有點好笑吧。」隨著小小的片刻沉默,像是意識到甚麼,他抬手使指節掃過下唇搓磨,垂下眼簾的笑著自己問了不明所以的問題。
「倒是……不會……」
那字裡行間有種對方在向他撒嬌的錯覺,但可能是因為肩並肩的距離、彼此費洛蒙氣味的關係,會不由自主的喚起一些很抽象的歸屬需求。
感覺手心有點發熱,他沒有看朗本一向的那個習慣性肢體上小動作。
「會走的留不下,會留下的不需要留。」很奇怪,這句接在孩子重返親情懷抱之後。跟剛才尋找孩子母親的動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蘭斯知道他們之間在說另一件事情,或許是跟再前一個話題才更有關聯也說不定。對方想要被找到嗎?或者說想要有人緊緊的留在身邊?
「不過,我在這裡。」總之“如果那些讓他想起任何的不安。”他想。這句話包含很多種解讀方式,而蘭斯想讓對方以自己舒服的方式理解就好,他就是會選擇這麼說。
隨著腳步在清靜的通道上,這個路線前方可以通往客房或是其他交誼或娛樂場所,他們之間陷入了一種特殊的情緒。不過畢竟已經離開了原本預定、離開那個他們都同時認定不需要的社交機會……
「要各自回房嗎?……還是要再去哪晃晃?」
「...」朗本沒預料到對方會這樣回應,稍稍是愣了神的停頓,突然間不知到該作何反應,一種油然而生的情緒從胸口擴散開,那不明的感受傳遞到指尖,那麻麻癢癢的騷動著,甚至有種觸電的錯覺。
其後整頓了一下突然紊亂的心緒,才稍掩住嘴的笑出聲「哈哈、不過說得也是,會走的便會離去,會留下的便更是。」
「謝謝你還在。」出於一些種種,他再次道出了感謝,伸手撥開蘭斯垂下的髮絲至耳後,周遭吵雜的人聲與浪響在此刻顯得特別寂靜,好似時間凝結,除男人以外的景象都混濁至消散,朗本在這時才發現到、這種時候只有在面對眼前的男人時才會有。
「...現在是有點累了,但還不想結束談話呢。」這次視線沒有對上,而是移開的看向他處,他將手安份地收回,朗本知道如果沒有好好收斂的話會忍不住的想要更多...更多?是更多的什麼呢?
朗本的所有延遲讓蘭斯覺得好像若有所思,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真的有點什麼。沒有接點的兩者不會互相作用,朗本讓那曖昧的顏色隨著吐息與時間流動擴散、暈染開來。
「那要來我的房間嗎?或是?」他回應問題。主動提出去對方寢室自然沒什麼道理,也只有這個地點上是他確實握有進出的權限。
然而對方當下的細微神情是帶著許多沒有道出來的部分,說出來的話與行動好似正相反。就在在對方把視線、指尖收回,蘭斯轉頭輕輕對上他的唇,吻了上去。
MU|蘭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廊道上空蕩,喧囂聲隔在遠處,在這個當下更是尤其。
蘭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做了,然而這也不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這麼做。就是需要了所以如此,對方可能也正需要。他讓自己不要把它想得太複雜。即便他“沒有真正的交換到什麼唾液”。
「……抱歉,我沒有什麼額外的意思。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會這麼做了。」如話語所示,結束短暫的親吻後,他禮貌的很快回到自然的距離。
就在準備側過的瞬間、一股溫熱貼覆於自己唇瓣上,非常的輕柔,只是碰觸一會,這個剎那非常短暫,他更是沒想到男人會有如此的舉動,明明...明明說過不想如此的親近,為甚麼還會親上來呢?
從標記之後開始、朗本難以再辨認終究是生理自然反應的作祟,還是其實是自己真正被自己忽視的本意,原以為只是純粹照著需求而執行,但那需求、似乎是比本能來的更強烈、更加的特殊。
那個觸感、距離、氣味,方才才將波動的情緒收下,在這一刻卻又被扎破了小心翼翼包好的膜,一股湧動滿溢在自己的表情上,有種難以言喻的熱暖、同時又一絲的寂寞。
MU|朗本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蘭斯...」聲音竄出了點梗塞的發顫,不知怎麼的、此時的蘭斯讓自己覺得好可愛,而他不打算給對方反應的時間,而是在近乎道出語句的同時將腳步逼近拉開距離的男人,使之退步到無處可去,隨後伸出一手拍在人身後的牆上,另一手則扣住了那散發濃厚香氣的側頸。
朗本沒有理會身後或許會有誰經過,是將身體貼上、用發熱的唇瓣吻住、以此回覆了那話,此刻的兩人就像是人們很稀鬆平常的景色,在長廊上不會被任何人的視線駐留。
待些許漫長又深刻的親吻後,他將眼角餘光看向了周遭確認方位,這裡確實離蘭斯的房間不遠,朗本分開了雙唇、貼在牆上的手揪住了男人的衣角,並吐著熱氣的微微開口「...就去你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