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亞開始大肆散播消息。
黑膚金眼的女性大致上將消息散播主要對象放在教堂上,就因著上回聽到的願主神讓她們相遇——當然,另一個原因是瓦艾克特的主神信仰與他們原先所在的南方之地阿拉信仰普及程度有的比。
這意味著無論虔誠程度如何,瓦艾克特的人民或多或少都得要接觸主神,而在眾人前往教堂時道聽塗說的機率又會更高,傳播速度並不比市集八卦的速度還慢。
——所以薩菲亞相信,無論里切爾是死是活,最終消息總有一天能傳進知情人士耳裡,然後再傳回來她這裡,她如此堅信。
而主要內容如下。
她並沒有直接提及里切爾的名字以及南格羅的名聲,那似乎會打草驚蛇,但她說自己正在找金髮綠眼的僕役,葡萄汁以及南方之地的約定一個都沒忘,還有最重要的——
薩菲亞會於每日下午時分,太陽剛過頭頂的兩個鐘頭後時在只有漿果的樹林裡走走,這個時間點最溫暖,要找她的話此時便能輕易的找到人。
無論是傳遞消息也好,直接來找她也好,她每天都會停留快一個鐘頭才離開,至少內容是這麼傳遞的。
薩菲亞本人的想法除了因為約在其餘地點太顯眼沒辦法講悄悄話之外,還有另一個考量,那就是她可以順便吃成熟的漿果一面看書啦!否則只是乾坐著等人,那得要多無聊!她才不要!
所以在等了一兩天,發現這樣做相當舒適之後,薩菲亞此次便同樣先摘了一大堆漿果,找個好不容易露出的草地坐下,漿果放手邊當零食吃,然後手拿著一本寓言故事,看得津津有味。
「欸欸,最近幾天外面在傳喔,有個皮膚超黑的外地人找金髮綠眼的僕役。」
每日早晨都會跟父親外出工作獵捕的佩爾今天帶回來了新消息,褐膚的男孩一手抵著鋤頭,另外一隻手則是沒好氣地指了指正在跟佩朵拉學讀字的瑞伊。
「皮膚超黑?」這麼幾天相處下來,佩朵拉已經把眼前的孩子摸透了,正如她非常了解佩爾與自己的父親。
她知道佩爾很討厭感覺像搶走了她的瑞伊,但比起會一直在一起的佩爾,她更希望在瑞伊離開前,把某些瑞伊未來會用到的知識交給他。
而佩爾都會藉故找瑞伊,把他叫去很遠的地方,再讓他自己慢慢走回來,而瑞伊被叫出門的那兩天可能是因為有些受凍,所以他偶爾會開始小小的咳嗽。
她為此把佩爾唸了一頓,要知道瑞伊的體能可沒有他們好,在雪季這種最容易被疫病入侵的季節,還讓人自己一個出去外面?是不是真的被嫉妒心沖昏了頭。
所以此次佩爾說的,佩朵拉下意識地懷疑有可能是一則謊言,說不定這孩子又開始吃醋、想把瑞伊引出去吹風,但這次瑞伊卻很快地站起來,她那雙墨綠色的眼底難得地像是被光芒映亮那般緊盯著佩爾,「是、金色的眼睛嗎?黑頭髮⋯⋯的先生?」
也許是她的反應讓佩爾也嚇到,他撓了撓自己的髮絲,別開眼沒好氣地說著:「大概吧,只知道對方一直在找人,而且對方會停留在樹林——你知道吧?就是旁邊那邊的樹林停留,應該在等人⋯⋯所以我想,對方在找的說不定就是你吧?金髮綠眼的僕役。」
佩爾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赫然想起瑞伊的外貌的確就像傳言說的那個金髮綠眼的瘦小僕役,他本來是抱著隨便試一試的心情告訴瑞伊,但當他看到瑞伊那驚喜又感覺有點緊張的表情,他覺得對方在找的肯定是瑞伊沒錯了。
「⋯⋯是你的家人嗎?」佩朵拉放下炭筆,她沒看過瑞伊的笑容,這幾天瑞伊哭泣的樣子倒是很常出現,她常常看到瑞伊在哭,發呆想事情也會看見他掉眼淚,佩朵拉不會詢問他到底怎麼了,只當他積累的痛苦慢慢地傾瀉出來了。
「不是、是⋯⋯好心人。」瑞伊像是突然想起自己這樣太開心,會對好心讓自己留在這裡的佩朵拉一家不好意思,他連忙搖搖頭,然後又匆匆地揹上布包,披上斗篷,趕著就想出門。
「瑞伊⋯⋯嘿,瑞伊!等等!」
佩朵拉喊住了正要往外跑的瑞伊,她在佩爾的哼聲下走到瑞伊面前,捧起了他的臉。
「記得我說的,聽神的聲音。」佩朵拉的碧綠色眼瞳微微地彎起,她知道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她的聲音這麼告訴她。
「魔女祝福妳找到妳的歸宿,屬於妳的家人。」佩朵拉輕捏了下瑞伊的臉頰,她鬆開手,目送瑞伊對他行禮,然後踏入白雪覆蓋的世界中。
——埃沙格先生?
埃沙格先生會來?
瑞伊⋯⋯里切爾在積雪微融的白地毯裏行走著,根本沒有向佩爾問清楚的她想起昨天模糊的夢境,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埃沙格先生。
——埃沙格先生是找很久了嗎?為什麼呢?
——埃沙格先生應該不知道她離開的消息⋯⋯
而當她懷著不安又有點小雀躍的的心情來到佩爾所說的地方,但當看到坐在融雪草地上的黑膚女子與她手邊的漿果時,里切爾原本雀躍的心情一僵、稍微盪了下去。
⋯⋯雖然、看到薩菲亞女士也很開心。
懵懂而無知的里切爾還以為是自己的錯,她其實看到薩菲亞女士也很開心,她相信如果此時坐在那邊的人是尼克先生的話她也會很高興。
但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的心情卻是失望的。
里切爾站在原地垂下眼簾想了半晌,決定先去跟薩菲亞女士打招呼——也許埃沙格先生就在附近呢?
她慢慢地走到薩菲亞女士的附近,「⋯⋯薩菲亞⋯⋯女士?」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金髮的孩子此時被斗篷圍的嚴實,只露出兩顆眼睛而已。
原先在吃僅剩不多的漿果的黑膚女性停頓了一下正在把漿果往嘴裡塞的動作。
老實說即便自我曲解其意,將南格羅女士話語當中的含意解釋成里切爾還活著的意思,薩菲亞的內心仍舊有個最壞的打算,那便是聽見對方的死訊。
她知曉自己長年受哥哥的影響,想法也變得很樂觀,她也樂得開心,只是這些等待的時刻對她來說仍舊有著不小的壓力。
要是聽見的是死訊怎麼辦?那麼她該怎麼告訴哥哥?雖說死生無常這件事情他們兩人在家鄉已經看過很多,但這種事情不可能習慣,所以——在聽見裡切爾那道熟悉的聲線時,薩菲亞發自內心的鬆了一口氣。
同樣也穿的厚實的薩菲亞早已忍不住把書丟在還仍有雪跡且帶著濕意的地面上,立刻站起身,就往本來還小心翼翼的金髮孩子方向快步的走過去,迎面就是先給對方一個雖然隔著好幾層布料,但卻相當扎實的擁抱。
她當然還記得里切爾第一次與她碰面時那不甚熟悉擁抱的表現,於是她就只是低低的在對方耳邊說了一句飽含情意的yarhamuk allah,意即上天保佑後便放開手。
「——是你吧?太好了。」薩菲亞咧開比起以往那尖銳的笑容,還要多了不少柔和的笑容開口,還留有一隻手放在里切爾肩上時,她就稍稍湊近那只有露出一雙眼睛的布料縫隙,在盯了幾秒之後才把柔和放大,變成燦爛。
然後再重複一次方才的語句。
「是你吧!太好了!」薩菲亞用一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上,「我預想了很多情形,也做好最糟的打算了,但現在實際上看到是你本人出現,真的太好了!我很開心!」
黑膚女性眨了眨眼,那副笑容或許已經堪稱甜蜜,「好久不見,里切爾!」
其實當那位黑膚女性扔下書本走過來伸手抱住她時,里切爾下意識地縮了下身體,但當女性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引起震顫,薩菲亞說的異國語言她聽不懂,但她可以聽出對方的語氣裡很開心。
里切爾那雙墨綠色的眼瞳對上了薩菲亞那雙金色的眼睛,她與薩菲亞的距離很近,她能夠很近、很近地看到薩菲亞那兩道眉先是探查般地蹙起,後又肯定似地鬆開,搭配上女子的燦爛笑容跟像是要肯定她的判斷似的話語──里切爾忽然有點鼻酸。
她甚至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她跟薩菲亞女士並沒有很熟識,這樣的重逢對她來說甚至可以說十分莫名其妙,但當她發現自己被薩菲亞女士掛記了這麼久,而且對方還到處找她,她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就無法維持平靜。
她不確定自己應該說什麼──
『你要學著聽這裡的聲音,瑞伊。』佩朵拉說過的話輕輕地在她的腦海中響起,而她也下意識地碰了碰自己的左胸口。
「......好、好久不見,薩菲亞女士。」她鼓起了勇氣,露出了有些想哭的笑容,看起來有點醜醜的。
她還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嚥回了嘴裡。
──我也很高興見到妳。
金髮的孩子糾結了半晌,墨綠色的眼瞳左右飄移了會兒,最後還是沒把這種話講出來。
「嗯——怎麼是這種表情呢?」薩菲亞爽朗的笑了起來,看著對方那想哭但卻笑著的面容,彷彿意欲以自己先笑起來感染對方的神色。
黑膚女性這次伸出手前先停頓了一下,讓里切爾確切的意識到她想做什麼後,才用手心拍拍對方的頭。
「不介意這裡還有點融雪的話,要不要坐下來聊一下?」她比了比身後被她丟著的書本,那原先拍頭的手也輕輕地轉而扶上里切爾的手臂,慢慢的往她方才坐下的地方帶。
「我還想問問你這幾天是住在哪裡呀?我可是在市集聽到了許多傳言,但還是決定要自己驗證消息了——我還怕哥哥聽到傳言直接殺去南格羅,跟尼克聯合起來阻止哥哥不要出門,我先自己查再說呢。」
她跟薩菲亞女士幾乎可以說是不熟。
只見過兩次面,里切爾卻感覺到對方的確很在意她的狀況,甚至那總是先行碰觸的手也因此而有所顧慮。
所以儘管她仍有點膽怯於跟薩菲亞的陌生,但她仍然接納了對方的好意——也許是因為薩菲亞女士跟埃沙格先生一樣有著讓人感到溫暖的氣質。
她乖乖地在融雪地上坐下,而她們的身體靠得有些近,儘管還隔著厚布料,但里切爾很少跟人肩併著肩對話。
金髮的孩子垂下眼簾,她既覺得膽怯又覺得開心,膽怯的是與見面兩次、沒說過多少話的薩菲亞女士像朋友那般併肩對談,開心的是她似乎真的被惦記著。
「⋯⋯我住在以前的教堂裏面、有一家人很⋯⋯好心。」里切爾的聲音有些小,不過因為挨的很近,她想薩菲亞女士應該可以聽見。
——原來埃沙格先生不知道那些傳言。
里切爾算是聽到了她蠻想問的答案,也終於理解為什麼是薩菲亞女士在這裡,而沒看見尼克先生跟埃沙格先生了。
她雖然不清楚埃沙格先生會不會直接跑到南格羅家⋯⋯但她仍然覺得薩菲亞女士的作法很正確,因為想必是埃沙格先生會有極大的可能這樣做,相當了解哥哥的個性的薩菲亞女士才會先自己出來查證吧。
「⋯⋯咳。」她剛要開口,喉嚨裡便傳來一陣搔癢,讓她連忙用布遮住自己的嘴巴,轉頭小聲地咳出聲,這才又轉頭看薩菲亞。
「⋯⋯您和埃沙格先生還好嗎?冬天很冷⋯⋯就是,請穿暖和。」里切爾還是不太會和薩菲亞女士聊天,她不太自在,但金髮的孩子知道自己心裡很希望多和黑膚的女子聊聊天——沒有來由的,或許是因為薩菲亞女士為了查證找了這麼多天而讓她感到開心。
所以她想,她或許可以再主動一些些。
在以往不會出現於里切爾腦內的想法在這幾天裡慢慢地萌芽,佩朵拉女士告訴她要聽自己的聲音,而心裡那小但清晰的聲音正在告訴她:她可以這麼做。
而當她這麼做的時候,她也感到小小地雀躍,儘管她覺得並沒有表現出來,但她的唇角卻微微地彎起。
「噢、是嗎?」薩菲亞這句是回應好心人家那句話,然而里切爾小小的咳嗽並沒有讓她錯過,這讓她稍微審視的瞇起眼,而這在此時此刻更像是個嚴厲一些的擔心。
黑膚女性當然不介意她跟里切爾其實並沒有如同埃沙格與對方那般熟稔,畢竟與兄長流著相同的血液,就代表她也有潛力聒噪的喋喋不休,只不過她顯然更有分寸。
薩菲亞眨了眨眼,審視完之後點點頭,接著重新咧開笑容回應那下一句的問候。
「很好!謝謝你的關心!酒館內的暖爐因為我們來自南方,喜愛太陽的體質,所以沒日沒夜的始終熊熊燃燒呢!雖然夏季時,哥哥才因為太陽鬧笑話,但你知道我們確實比較畏寒且親近熾熱。」
她爽朗的大笑了幾聲,說話期間也活潑的晃了幾下腦袋,讓她耳邊垂墜著的耳飾跟著晃動了一會。
但接著不等里切爾回應,她便讓肩膀靠上里切爾的,挨得很近不再只是挨的很近,而是結實的靠住。
「不過啊……那家人好心歸好心,我剛剛可是沒有漏聽你的……咳嗽聲唷?」她賊賊的勾起一側的嘴角。
想必她也不能一直對哥哥隱藏現在仍舊流傳的里切爾死去的傳言,那麼,如果這個決定也許可行,那她便試試看?
——就試著把里切爾帶回酒館內,順便解決酒館始終短缺的人手問題,再讓哥哥還有尼克安心,一石二鳥?
薩菲亞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而聰明的女孩在故弄玄虛的讓話語停頓幾秒後,才悠悠開口,甜蜜的嗓音顯得像個惡魔蠱惑著對方,但當中的關心以及情感卻又因為前頭的真情流露而顯得不曾薄弱。
「既然我都說酒館裡超級溫暖了,那麼你要不要來酒館啊,里切爾?」
接著她扳起手指數了起來,「包吃包住包日常用品置辦,但要幫我們的忙——尼克的廚房工作比較適合吧?工匠兼廚師還挺辛勞的,感覺我跟哥哥好像這兩年來一直在壓榨他,他好可憐。」
雖然嘴巴上說那名紅髮工匠可憐,但薩菲亞眉飛色舞的模樣萬沒有一絲歉疚,反而正沾沾自喜。
「當然酬勞不只這樣,不然如果只包吃包住,沒有多餘薪水,尼克應該早就跟我們拆夥了,」黑膚女性晃了晃食指,「而且我們酒館長年缺打工的,大概是因為紅髮加上異鄉人的組成讓瓦艾克特人比起我們的出資者很有錢,更怕被傳出什麼謠言,所以寧可只進來吃飯喝酒談是非而不願意來應徵……哎呀,真是被主神耽誤的一群人。」
「所以——怎麼樣?這是個不錯的提議吧?」那雙金色的眼睛因而閃閃發亮。
她想自己可能是吹了太久的風,所以讓喉嚨很癢,像有螞蟻在裡頭騷動。
——還有她聽了什麼?
薩菲亞女士滔滔不絕地說著酒館的好處,但里切爾此時此刻卻想著另外一件事情,她昨天許下的願望似乎⋯⋯要實現了?
與埃沙格先生待在一起的願望,還有酒館⋯⋯
金髮的孩子突然有些茫然,正如同埃沙格先生帶給她的許多回憶一樣,薩菲亞女士也同樣是個語出驚人的人物,她在薩菲亞女士拋出橄欖枝時瞪大了眼睛,這份禮物來得如此快,如此突然。
但她正想說她不能白吃白住,薩菲亞女士卻像是很了解她似的,扳著手指跟她說她不能白吃白住,要幫酒館的忙,而廚房的工作一向是她最擅長的。
⋯⋯如果酒館需要打掃的話我也可以一手包辦。
還沒從奴僕的習慣思維裡跳出來的里切爾想道。
——她真的可以去酒館嗎?去打工。
當這份疑問產生時,她心中的聲音又開始聒噪地說「當然可以」、「薩菲亞女士都這麼說了」等,而她的心瘋狂地跳著,就像小時候第一次拿到了禮物,她迫不及待地想答應、不管任何後果地答應。
而當再次被詢問時,金髮的孩子神情先是雀躍地亮起、後又像是告誡自己不可以太興奮的別開眼,她沈默了一陣子,很慢、但幅度卻很大地點了點頭。
她真的很喜歡酒館,她喜歡眼前溫柔又直爽的薩菲亞女士、尼克先生,還有埃沙格先生。
心底的聲音大聲地告訴她別畏懼、不要把以前的陰影帶進那間酒館內。
但她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有可能把前面的喜悅全盤推翻的事。
「⋯⋯出資者⋯⋯」里切爾嘟囔了聲,墨綠色的眼瞳又黯淡了下來,她垂下眼簾,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請問,出資者先生知道嗎?就是,是不是需要先得到同意?」
她看著薩菲亞女士閃閃發亮的金色眼睛,那裡面的情感色彩斑斕,就像為自己提出了絕妙的提議而感到沾沾自喜,又很像狐狸——可愛的那種——語帶誘惑地微笑。
思及此,里切爾喉嚨又開始發癢,她轉頭咳了幾聲,而外頭冷風忽地吹了過來,拂起薩菲亞的黑髮與她的金髮,像是在告訴他們隨著太陽落下,這裡會更冷一些。
——得手了!
此處的得手了並非如里切爾認識的莉米那般,充滿了私心且有著獨佔欲,薩菲亞的得手了更像是太棒了從寒冷的冬天還有刻薄的南格羅手下保護到里切爾的喜悅。
想必他們有錢的出資者不會反對,畢竟出資者還滿好說服的(只有薩菲亞跟埃沙格單方面這麼想),所以他們多帶一個人回去完全不是問題,里切爾的疑問大概永遠都不成問題。
然而薩菲亞在里切爾又多咳了幾下之後,發現到現在真的不能一直待在外面了,便率先站起身。
「好了!既然你都答應了,那麼我們去教堂拿你的行囊吧?」薩菲亞這次好好的將自己的書撿起來了。
「以及出資者——當然沒問題呀!基本上瓦艾克特的這間酒館他已經放手給哥哥管了,酒館除了是酒館之外,還是出資者陸路貿易最西端的據點,雖然看不太出來就是了。」
「所以這裡還滿重要的,我們的意見他會聽,衡量沒問題那麼先斬後奏可以啦!」
「況且我們有盈餘喔,而且還不少喔,這樣真的沒問題!我想我們三個人都很歡迎你的到來,所以出資者會睜一眼閉一眼吧,畢竟當初開酒館條件就是找到至少一個合夥人啊!但結果只有尼克被我們死纏爛打拖進來。」
黑膚女性的笑容還是賊賊的,說話期間又彎下腰朝里切爾伸出手,「抓著我的手站起來?回去囉!」
黑髮的女子笑得燦爛,冬天的陽光都黯然失色,里切爾坐在地上,墨綠色的眼瞳像是被光芒照耀似地掃去了陰霾,她不知道薩菲亞女士──也許是因為跟埃沙格先生是兄妹,所以才會帶給她相同的感受嗎?
金髮的孩子愣愣地伸出手,小而粗糙的手指輕輕地碰觸到那雙黝黑的手指,然後再往前、將自己的手與對方的交握在一起。
她藉著對方的力道而站了起來,她恍惚地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感覺很快就會醒來。
「......我的行囊都在這。」里切爾往回扯了扯薩菲亞女士的手,並且用另外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布包,薩菲亞的手很溫暖,都在告訴她這不是夢境,是真實的。
──而且佩爾應該不會希望她再帶其他人去吧......連佩朵拉說故事他都這麼反對了。
里切爾知道佩爾的個性,所以她猶豫了半晌,決定鼓起勇氣跟薩菲亞女士提議:「也、也許可以直接回店內。」
薩菲亞並沒有放開與對方牽著的手,而是就繼續堅定的牽著,或許她早已潛意識內認出來對方其實是個女孩了,所以即便這樣牽著手,她也不覺得有哪處不對。
而在看對方指著身上的包裹時,她突然感覺心情有點複雜。
如果說里切爾一直都準備好隨時離開某個地方,才會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光是想想就讓黑膚女性內心泛起一絲心疼,但這樣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畢竟她相信普塔與莎草紙的員工待遇,肯定好到讓人不會想離開,哈哈!
「那真是太好了呢!」薩菲亞對於那個可以直接回店內的回應感到相當開心,但與此同時她仍舊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然而她希望這件事情是由里切爾決定,畢竟她也只是給了對方其中一個選擇,那麼接下來她也希望里切爾能夠自己選擇。
「不過你不用跟教堂內的人們打聲招呼再走嗎?你決定要不要過去吧,我都沒問題唷,本來這段時間就是為你而空下的!」
「⋯⋯我想,不用。」
里切爾原本是想回去跟佩朵拉女士道別的,也想再回去跟母親說這些事情。
但是當她開口時,她想起了佩朵拉那時候把她叫住,然後重複叮嚀她的行為——就像她知道她們會是最後一次見面。
那雙碧綠色的眼瞳看著她,溫柔而堅定地叮嚀後,她將她的身體轉向教堂門口,並且輕輕地推了她一把。
『要相信自己的聲音,那是神的聲音,而神永遠與他虔誠的信徒在一起。』
她覺得她知道那時候佩朵拉的眉眼間的溫柔代表了什麼,是目送。
而母親的墓碑⋯⋯
她或許,可以不用再去緬懷過去。
金髮孩子那雙墨綠色的眼睛越過黑膚女子的肩膀,看向掩蓋了教堂的森林,她看不見教堂,但她卻覺得自己這麼做——是正確的。
她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那雙金色的眼瞳。
「我想⋯⋯直接回酒館裡。」
里切爾看起來不像是在客套,所以薩菲亞在迎接了對方那墨綠色的目光之後含笑的瞇起眼,然後愉快地轉頭,牽著人開始緩緩地往她們所要回去的酒館方向走。
「好!那就好!我們回去吧!」她的步伐不帶強硬,臨近傍晚時分,酒館或許會忙碌起來,但她想,今天大概只要把里切爾帶回酒館,他們三個人大概就要公休一天了。
畢竟她想,哥哥肯定會執意要收出一間房間給里切爾,薩菲亞帶里切爾認識環境,尼克一本正經地介紹酒館分工如何——而思及此,讓她雀躍的一面轉頭看人一面看著前方的路說著話。
「嘿,里切爾,你會想要有兩面窗子的房間,還是有一面窗子的房間呀?之前聽哥哥說過你可以來教我們瓦艾克特的菜餚,尼克只會簡單的,所以可以今天晚上就教我們嗎?會不會太趕?」與埃沙格不同的是,薩菲亞的每個問句拋出的速度都比較慢。
聽上去也像是真的要得到答案一樣。
她又開始在咳嗽。
在薩菲亞女士牽著她往城裡走時,里切爾皺起眉,伸手壓住了自己的斗篷,她這次只咳了幾聲,在薩菲亞女士轉頭過來前就停止,她也沒讓她看見。
「......我覺得、都可以。」里切爾住習慣了南格羅家的小房間,那窗戶只有一扇,也打不開。里切爾對於住處沒有特別的喜好,只覺得有地方可以睡覺就好了。
「我也.....沒有很精通,只會一些。」相較於埃沙格先生的語速,里切爾注意到薩菲亞女士是真的在等她的回應,所以她也很認真地開口回應,而不像以往只當個聆聽者。
薩菲亞真的覺得里切爾該休息,但她沒有現在就過問,畢竟最實際的情況就是讓里切爾趕快回酒館,趕快跟哥哥還有尼克說明情況,指使那兩個負責出力的男人把東西收拾好!
「是嗎!那你跟我一起住三樓好了?男生們都住二樓,這樣我們可以互相照應,然後要是遭小偷,是他們要先面臨襲擊哈哈!」而且她深信尼克絕對有辦法把小偷攆出去,都是前騎士了,怎麼可能辦不到呢?
「既然如此,今天晚餐就請你多多指教囉!當然還是看你的身體狀況啦,先好好睡上一覺也不錯,除了葡萄汁之外,你有比較喜歡吃什麼嗎?或許我們可以先學那個!」
距離酒館還有一點距離,薩菲亞挑選的樹林本就離酒館不遠,而在走出樹林步入街道之後,她便開始有意無意的擋在里切爾的身前,至少在與人經過之時都會稍微擋在那些人的視線前。
傳聞已死之人現在現身,要是被他人問起只會造成她們兩人的困擾。
「我、我沒有特別喜歡吃的......」里切爾自己說著都有點不好意思,她回想了一下,只要是可以吃的東西她都接受也都喜歡,葡萄汁是例外,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讓里切爾忘不掉。
步入了街道,人群開始漸漸地多了起來,里切爾慢慢地掙脫開薩菲亞女士的手,她伸手把斗篷拉下,蓋住了自己的臉。
蓋下臉後,她下意識想伸手再去握薩菲亞的手,下一秒卻覺得自己有點踰矩,她又把手收回斗篷下。
「薩菲亞女士吃過燉菜嗎?裏頭似乎也能放一些肉品,我覺得烹煮起來很方便也很好吃。」儘管她自己沒有特別熱愛的料理,但說到吃,里切爾似乎就有點來了興趣,她主動地詢問了薩菲亞,墨綠色的眼瞳亮亮的。
住三樓嗎......
對於住處,里切爾沒有特別要求,但當她聽見薩菲亞說可以互相照應與兩位先生要先面臨襲擊時,她還是被薩菲亞感染似地微微地揚起嘴角。
即便被放開手,薩菲亞也能體諒這是里切爾擔心她們被看見或是如何,幾乎沒有意識到里切爾其實正對自己敞開心房的黑膚女性就只是如同對待友人那般,開心的回著話。
「噢、沒有特別喜歡的嗎?看來我們可以來挑戰找到你特別喜歡的菜餚了呢!」
「至於燉菜的話……我不確定每家的燉菜是否嚐起來一樣,」薩菲亞相當認真但語氣仍舊輕盈的說,「畢竟感覺每個家庭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燉菜,裡面加的料可能都不太一樣,配方也不太一樣——就像那個吧。」
她抬起手比了個小罐子的形狀。
「酒館裡很多菜裡都有加杜卡,上次哥哥送你的那罐!他有分享給我們!」
「但你煮的應該沒有放杜卡吧?所以,我們今天晚上就來吃沒有放杜卡的里切爾版本燉菜?」薩菲亞眨了眨單側眼睛,「希望我們的蔬菜以及肉類足夠你發揮!」
──自從雨夜那一晚之後,里切爾的確是沒有再開過那個小罐子,後面發生的事情都讓她措手不及。
「......也許可以試試看。」突然晚餐就要交給她,這讓里切爾覺得害羞且不安,但她同時也感到開心跟興奮,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是這麼期待她所煮的料理。
她覺得這份心情很神奇、與薩菲亞女士對話時,那在心底小小的萌芽的喜悅不斷地積累,她的心臟跳得很快。
金髮的孩子垂著眼簾,在斗篷下的手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幾乎沒有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正期待著有她的生活。
薩菲亞女士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薩菲亞爽朗的回應,並在暗自想像今晚的晚餐是不一樣版本的燉菜時開心地哼起歌,腳步變得有些一跳一跳的,但當然,她隨時保持與里切爾的距離,不近但絕對是能夠馬上牽起手的程度。
薩菲亞挑了條小路鑽,很快地就回到酒館門前,而這時候是臨近傍晚的時間,夕陽下緣已經碰上遠處的山稜線了,薩菲亞在經過窗戶準備走向大門時瞄了一眼裡頭的情況。
嗯,大家應該都會在家裡吃晚餐,今天沒有那種出外工作集體回來的集團,所以她這樣目測之後判斷大概還沒有客人,所以在推開大門,並讓里切爾走進酒館之後,她便將外頭的牌子翻成休息中,闔上大門,上鎖。
而在她們兩個進入酒館內時,第一個有反應的是尼克。
埃沙格不在視線範圍內,尼克在整理吧檯,他知曉實情,所以他在看見薩菲亞帶著一個嬌小的人影回來時立刻睜大眼,然後丟下手中的抹布快步走到里切爾面前彎下腰。
「里切爾嗎?」那嗓音少見的稍微帶了點情緒,不比平時穩重而是有些嘆氣音的詢問,紅髮工匠在一旁薩菲亞的證實之下做出更大的反應。
「嗯,是他沒錯,傳聞是假的!」
尼克當即用右手摸上自己的左胸口,閉上雙眼,那讓他現在看起來既不是酒館的廚師,也並非那個坐在工作檯前的工匠,而是類似貴族或者騎士般的存在。
「……太好了。」他說,始終平穩的人這麼說或許更有真摯的說服力,他這句話也是睜開眼看著里切爾說的。
──她又回來這裡了。
里切爾回到酒館門前時,她腳步頓了頓,心頭泛起複雜的情緒,那是開心與期待、用些微的焦慮交織而成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到酒館住之後,若被南格羅先生發現她其實沒有死掉怎麼辦?
但很快地,她便與薩菲亞女士對上眼,她知道今天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便率先走進了酒館。
同樣琳瑯滿目的異國物件,在角落的世界地圖與懸掛於上面的安卡。
這一切突然都讓里切爾感到懷念,上個月她才以客人身分來過,而此時她卻將要以酒館的一員居住在這裡。
她一眼能看見的紅髮先生,而對方藍色的眼瞳微微睜大,以極快的速度從吧台後走了出來,里切爾看見他扔下了手裡的抹布,走到她身前彎腰。
那雙藍色的眼瞳眼底有著關切,眉頭先是皺緊、後又感到安心地鬆開,她聽著那帶著溫柔聲線的嗓音,里切爾心底的漣漪又一次被撥動。
心中的悸動似乎從與薩菲亞在雪地相遇時起就未曾停下。
里切爾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瞳先是閉上、後說了跟薩菲亞一樣的話。
......太好了,真的嗎?自己在他們的心裡有重要到需要露出這種表情嗎?
里切爾甚少在其他人臉上看到這種神情,真摯地為她死亡的消息感到不安,在她歸來時感到安心。
里切爾那雙倒影著尼克先生的臉的墨綠色眼瞳漸漸地變得有些模糊,看起來那總是沒怎麼睡飽的眼框有些濕潤。
「......讓您擔心了,尼克先生。」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她自己,更像一個聽起來好像隨時要大哭的小孩。
他覺得里切爾此時看起來就像他的妹妹一樣,這讓尼克聽著那發酸的嗓音,收斂自己面部的神情到幾乎與平時無異,然後伸出手相當輕巧的拍了拍這顆頭。
「嗯,沒事就好,你是我們的朋友。」雖然他剛剛一瞬間覺得里切爾的定位真的很像酒館最小的妹妹……但這樣好像太冒犯了,所以尼克沒有講出口。
而他直起身子,跟薩菲亞對上眼時看見對方彷彿邀功的神情,也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頭。
「妳也很厲害。」
「哼哼我可比哥哥聰明多了!」黑膚女性自豪的仰起頭,鼻子彷彿翹的老高,但與此同時談論到那個現在在廚房可能還在揉鳥舌麵糰的男人,讓他們兩個沉默的對視了一眼,接著又同時低頭看向里切爾。
「你想自己講,還是交給我們跟哥哥說?」薩菲亞問。
「那我先去阻止埃沙格繼續捏太多的鳥舌,不然感覺會多到今晚吃不完。」尼克轉身再度走回吧台內,直推開廚房的門板。
聽到他們倆這麼問的時候,里切爾其實是想自己去找埃沙格先生講的。
但她又不知道該從何講起,面對那位總是爽朗的先生,里切爾覺得好像講什麼都......不太對。
她垂下眼簾、墨綠色的眼瞳左右挪移了半晌,她雖然很想跟薩菲亞女士說應該不用跟埃沙格先生說也沒關係,但又立即想起埃沙格先生是酒館主人,不管怎麼說都得把事情跟他講。
「......麻煩兩位了。」她最終還是怯懦了,除了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講之外,里切爾發現自己雖然很想見到埃沙格先生,但又有種微妙的感覺。
──來自於她又不太想見到埃沙格先生,也許是她昨天才許下的願望突然就實現了,那本來應該不會實現的願望。
當願望實現的剎那,里切爾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應對。
所以她小聲地把說明的部分交給薩菲亞女士,藉此避開要跟埃沙格先生對話的可能。
好,收到!薩菲亞接收到里切爾的訊息,便稍微站到里切爾的斜前方,等待裡面那位紅髮工匠把他們的店長抓出來——
而那道相當明顯的嗓音就在廚房門板被推開之前率先傳了出來。
「咦今天酒館要休息嗎——」埃沙格被一頭霧水的推了出來,還在困惑的撇頭瞄身後面無表情的尼克,笑容當然沒有掉,只是那顯然就是完全弄不清楚狀況的神情在尼克指了指吧檯方向後,變得更加明顯。
他轉頭,然後隔著吧檯桌看見披著斗篷的薩菲亞,以及……同樣披著斗篷的里切爾。
咦?金髮朋友怎麼在這裡?他是很開心沒錯,但是尼克跟薩菲亞的行事看起來跟平常完全不一樣,導致埃沙格立刻就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應該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里切爾不是以客人身份進來的,因為尼克已經告訴他薩菲亞將酒館的門牌翻到公休,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里切爾!歡迎你來!不過薩菲亞……?」他能感覺到薩菲亞正隱隱站在那名嬌小的朋友身前,那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麼需要被戒備的人一樣,不對啊?他沒有欺負里切爾啊?
就算是之前看地圖那次,薩菲亞跟尼克也都沒有出聲阻止或是說他哪裡做錯,所以應該不是那次吧?
埃沙格實在是很想多問些什麼,但不知從何問起,只好愣愣地看著薩菲亞,看自家妹妹雙手環胸,吸一口氣,然後中氣十足的開口。
「先說結論——里切爾要住進酒館了!」
「咦這是怎麼回事——」埃沙格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的結果就是他本來要傾身上前用雙手拍吧檯桌問個清楚,但硬生生被身後的尼克捏著肩膀抓了回來,導致他一邊唉唉叫一邊大聲喊。
「好啦好啦好啦我反應不要那麼大!但是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一下!啊!……啊!這跟你們最近想要阻止我出去有關嗎?!」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反過來被另外兩個人合起來密謀,誰叫每次都是他跟薩菲亞在瘋,尼克搞不清楚狀況——這也太好笑了吧!
尼克看著埃沙格被自己掐著還能笑的情況感到相當無奈,而薩菲亞也跟著笑起來,笑個四五聲之後才開始認真地解釋她跟尼克最近在幹嘛。
「首先是最近市集上出現里切爾被南格羅家主人打死的傳言。」
「咦什麼怎麼會——呃。」尼克加大掐人的手勁。
「我判斷要是直接讓哥哥知道的話你大概會直接去南格羅家問清楚來龍去脈,而且還是用很偏激的方式,所以我就自己去找。」
「那當然啊我怎麼可能——嗚啊。」尼克掐人的手改放到頸動脈處。
「雖然我有碰到南格羅女士,但我並沒有得到確切的下落,所以回來跟尼克商討之後才會決定先一起把你絆在酒館裡,我負責出去找人。」
「喔所以你們才會騙我說夏天中暑過冬天出門會更容易得病吧?我就想說我如果有看過這則知識怎麼可能不會記——呃啊嗚!」尼克用另外一隻手直接摀住埃沙格的嘴了。
見哥哥終於能夠徹底安靜了,薩菲亞一臉滿足的給了尼克讚賞的眼神,接著才一鼓作氣將剩下的補齊。
「我找人的方法就是散播消息,也指明我會在哪裡等,為的就是希望來傳遞消息的人不要有所顧忌,不過我得到的結果更好,因為是里切爾直接出現!所以商量一下之後就帶他回來了。」
「……嗯,我跟薩菲亞原先只是想確認里切爾的安危,不過如果能讓他在酒館內工作,或許會更安全。」尼克在仍舊壓著埃沙格嘴巴的情況下這麼說,藍色的眼睛平淡的看著埃沙格那個因為被阻止講話而顯得有些無辜又在求情的金色雙眼。
然後黑膚青年在跟人對視幾秒之後,鄭重的點點頭,表示他了解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了,尼克才將箝制對方的舉動放開。
老實說,雖然埃沙格方才的反應很大,又感覺仍舊開朗,但在默默聽二人轉述的過程中,他仍舊在思考些什麼。
像是為什麼會有那種傳言,難不成里切爾真的被打了?那南格羅先生就可以算是他的仇人了,朋友的仇人也是他的仇人,埃沙格的想法就是那麼簡單。
他還在想那里切爾這幾天住在哪裡,有沒有冷到,還是有沒有發生很艱難的情況例如先前打雷下雨颳大風時窒礙難行的時刻,或者……然後……在真實感尚未到來的情況下,替里切爾要來酒館住的事實打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所以里切爾真的要來酒館住了?他們酒館要有第四名成員了?真的嗎?
埃沙格表面上就像是呆滯的什麼都沒想,沉默的時間不長,黑膚青年在片刻之後,知曉另外兩名酒館成員這麼阻止他像平常那樣爽朗的揚起嗓音,或許只是因為不想讓他嚇到現在這個狀態的里切爾後,便露出比平時還要更溫柔的笑容。
「是這樣啊。」他沒有打算要現在過問南格羅家的事情了,儘管因為好奇心驅使,他確實想要在這時候發問,但或許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對里切爾表達歡迎他真正的來到酒館,然後讓里切爾吃上熱騰騰的晚餐,這樣便足夠了。
所以他這次把手撐到吧檯上,並將視線直直放到里切爾身上時,並沒有被另外兩人阻止。
「那麼就歡迎你來到『普塔與莎草紙』啦,里切爾,我的朋友!」那份笑容比起以往如同陽光般金燦燦的開朗,此時更像是壁爐裡的火光。比較微弱,比較溫柔,但溫暖當然不減,也沒有那麼熊熊燃燒。
她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
在她剛被薩菲亞女士突然放大的聲音嚇得縮了下肩膀的那會兒,下一秒她就看見尼克先生眼明手快地捏住埃沙格先生的肩膀,把他往後扯,避免他再發出比薩菲亞女士更大的聲音。
接下來尼克先生基本沒讓埃沙格先生講完整句話,她看見埃沙格先生每次剛想要插話講點什麼的時候就會被尼克先生掐住,而埃沙格先生就會一邊哀嚎一邊笑——打鬧似地。
里切爾眨著眼睛觀察酒館三人組的互動,那輕鬆笑鬧的氛圍讓她也隱隱地笑了出來。
薩菲亞女士收起笑容開始認真的解釋這段時間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里切爾身為局內人,知道的反而沒有薩菲亞這麼多。
——薩菲亞女士居然也有跟南格羅女士見面,不知道當時說了什麼。
在薩菲亞女士說話的那會兒,埃沙格先生還是一直插話,直到他被摀住嘴巴,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里切爾站在薩菲亞女士身後,透過薩菲亞女士的肩膀看著好像有點呆滯的埃沙格先生。
她忽然有點擔心埃沙格先生是不是在想這間酒館容納不下她的話要怎麼拒絕。
她皺起眉頭,正想開口說如果空間真的不足她也可以去其他地方住之類的話,就看見那名黑髮的青年將那雙金色的眼睛看向了她,這是他們今天晚上第一次視線接觸。
里切爾忽然發現自己的確很想念埃沙格先生的眼睛、還有他那開朗的嗓音。
比起在教堂內意識到的還要再更深刻,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念他。
而埃沙格先生沒有追問薩菲亞女士的解釋,只以平時的聲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里切爾覺得埃沙格先生的笑容又像那天晚上盯著她時一樣溫柔。
埃沙格先生什麼也沒問,但他歡迎了她。
歡迎她成為這間店的第四人。
「⋯⋯好的,也請您多關照。」里切爾看進了埃沙格先生溫柔的眼底,心臟又開始跳的飛快⋯⋯但她沒有忘記自己來打工的,薩菲亞女士說的她都記得。
——雖然很開心能和埃沙格先生待在一起,但埃沙格先生這樣算起來是她的主人?也許薩菲亞女士也算⋯⋯尼克先生應該也是。
里切爾在心裡想了會兒,她從薩菲亞女士的身後走出來,走到埃沙格先生面前幾步遠,她抓緊布包認認真真地朝埃沙格先生與尼克先生的方向行了90度的禮。
里切爾過於認真的回應讓兄妹倆笑了起來,而尼克就只是嘴角上揚。
畢竟他們的酒館平常實在太吵吵鬧鬧,這樣正經八百的表現反而鮮少出現,所以感到好笑且荒謬的同時,三個人大概也都覺得這樣的里切爾很可愛。
而率先做出動作的是伸出手再繼續拍里切爾頭的薩菲亞,然後自動自發的將手環上里切爾的手臂,接著頤指氣使的對那兩名還在吧台內的男人們高聲說話。
「啊還在看什麼!里切爾要住酒館了還不快去收拾房間!三樓啦跟我住隔壁!知道了嗎,手腳快點你們兩個笨重的傢伙!」
「好咧收到了薩菲亞大人——」埃沙格嘻嘻哈哈的將食指與中指併攏,放在眉尾上點了一下後便輕鬆的往前撇去,做完這個痞氣的動作就被掐肩膀大師尼克(埃沙格專屬的)轉了個身推往樓梯。
兩個人在埃沙格嘰嘰喳喳瘋狂講話的聲音之中迅速上樓,消失的挺快。
現場就只剩下女孩們,雖然這份事實在薩菲亞心中仍舊是個謎團,但現在她不想探究這個,於是她就只是笑的甜甜的,改站到里切爾身前,然後把雙手放上對方的肩膀。
「那麼——里切爾,我們來做晚餐吧!」她輕靈的偏頭時正好又讓耳飾多晃了幾下,「你煮燉菜,我來煮我們家鄉著名的鳥舌湯,怎麼樣!」
里切爾不太習慣這麼活潑的風氣,她只能被動地點點頭,一邊想著自己好像應該要再多做點事情或什麼──
「咳咳......」里切爾在踏入廚房的那瞬間又開始咳嗽,她咳了數聲,盡數被她摀回嘴裡,只是因為一直摀著嘴巴而身體有些顫抖。
「──好的。」里切爾咳完後覺得有些頭昏,但她想這應該只是因為她把咳嗽硬是吞回肚子裡的關係,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就跟著薩菲亞一起走進廚房裡。
嗯——或許今日真的可以早睡一點,薩菲亞想,已經不只一次聽見里切爾咳嗽讓她覺得今天要快一點,然後用眼神示意尼克跟埃沙格把事情迅速做完——應該沒問題啦,有尼克監督的話埃沙格就會把房間收很快!
薩菲亞走進廚房後,便走到方才埃沙格捏了一大堆鳥舌狀麵團的盆子前,將其拿到爐灶旁的空檯子上,接著就眼明手快的生火、加水在中型鍋子裡,拿了一大堆香料以及一些蔬菜菜葉跟雞胸肉,開始用勺子準備簡單的煮一煮。
在拿備料跟鍋子的期間她也稍微說明了一下里切爾應該會需要的用具與食材的位置,就定位後她便愜意的一面注意火侯一面開口聊天。
「嘿,我看你的行李很少呢,」薩菲亞漫不經心的看著水浮出一點一點的泡泡,「你的衣服……該不會不多吧?雖然我是可以借你褲子之類的,但感覺我們之後的確要出去買衣服喔?」
里切爾走進廚房後,熟練地從擺放蔬菜的位置挑選了做燉菜的材料,她覺得眼前的鍋子有一點點小晃。
她努力地在自己越來越遲鈍的腦袋裡挖出燉菜的材料,然後扔進鍋子裡燉煮,她聽見薩菲亞女士詢問她事情——
「⋯⋯我只有兩件。」里切爾說的是實話,她的冬裝只有兩件,而且也都挺舊的了。
「⋯⋯如果、薩菲亞女士不介意的話,謝謝。」里切爾原本應該要婉拒薩菲亞女士的好意,但她腦袋又開始脹了起來,身體隱隱約約竄起小火苗,就像她是鍋子裡的食物,正在被熬煮。
對於要出去買衣服的話,里切爾點點頭,沒有回應。
「那我待會就先挑個幾件衣服放去你的房間吧,畢竟兩件實在是太少了!」薩菲亞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責怪人,但顯然責怪的對象不是里切爾,說起來一切的源頭或許都要怪南格羅家對里切爾相當刻薄,所以就算逃了出來,就連衣服都給的好少。
這樣想想肯定會凍死啊!身為南方的子民,黑膚女性完全無法想像僅靠兩件衣服便能在瓦艾克特的寒冬裡存活。
難不成主神的子民有什麼皮膚上的特異功能?那種事情她才無法相信!
而在用勺子攪動逐漸變熱的水時,薩菲亞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手沒有一絲懈怠,但偏頭看向里切爾的神色看起來就分心的不得了,那張面龐上賊賊的笑容就正像準備捉弄誰一樣。
「既然都聊到衣服了,那麼我想再多問一件事……」她哼哼的笑了起來,音量不大,緩緩的朝里切爾伸出手後便精準的放上對方的肩頸,如同盲人摸骨那般細細的確認了起來。
這副身體無疑是女孩,但要論及營養不良而導致男孩在青春期尚未長開,也是有可能的,但薩菲亞更傾向於里切爾就如她內心猜測的那般,是被打扮成少年的少女。
畢竟她可還記得初次見面時,自己不僅疑惑了一番,那時還沒有看見里切爾的喉結呢——
於是薩菲亞在擅自摸完一圈之後,偷偷湊近里切爾,這次聲音是真的放低了,雙唇距離里切爾的耳畔不近不遠。
「我可以問你是女孩還是男孩嗎?我好奇很久了,第一次見面起時就開始懷疑……」
里切爾原本還有點恍神,結果她的肩頭突然被一隻貓賊的手指撫上,嚇得她從恍神裡驚醒了過來,但正當她不知所措的那會兒,薩菲亞已經把她的脖子與肩膀都順著摸了一遍。
她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瞪大,她比起驚嚇,更多的是不理解為什麼薩菲亞能這麼順其自然的摸她的身體。
——是薩菲亞女士的個性?還是南方之國的女生都這樣?
「呃、我是女⋯⋯女生。」對於性別,里切爾沒有去特別反駁、也沒有澄清,只是因為他一直都穿著男裝,所以將她誤認成男性的人也不在少數。
薩菲亞的疑惑讓她頓了頓,里切爾一邊把視線轉移到蒸騰的霧氣與沸騰的鍋面上,她小聲地說道。
——真奇怪,說自己是女生時,她心底居然泛起了些許罪惡感。
薩菲亞在得到答案時,立刻發出相當高亢的笑聲,尖尖細細的就像是街坊上常聽見的女孩尖叫,有點刺耳,但這時與平常的薩菲亞相比已經含蓄許多了,而且薩菲亞還用手背掩著嘴,不無小補的將這幾聲高昂用皮膚吸收掉一些。
黑膚女性轉頭回去煮湯,看著泡泡越冒越多時就便把蔬菜與調味料,還有鳥舌狀的小麵糰一骨祿全丟下去了,笑聲漸息時才開始解釋自己為何會笑得這麼誇張——當然跟里切爾本身無關。
「哼哼,我敢賭另外那兩個蠢男人肯定沒有看出來——再不然就是根本沒有想!哈!」
「那我不要先講了,看他們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等我哪天看他們都沒發現終於受不了之後再跟他們說吧,今天還是先借你褲裝喔?哪天給你穿漂亮裙子再讓他們一次嚇死啦哈哈哈!」
薩菲亞愉快的道出自己的耍人計畫,好在另外那兩個人大概早已習慣,她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好的⋯⋯但這樣好嗎?」相比起薩菲亞的肆無忌憚,里切爾根本沒想過要這麼對待另外兩位先生,她那雙墨綠色的眼瞳茫茫然地轉頭看著薩菲亞女士:「⋯⋯這樣的互動,是很正常的嗎?就是,薩菲亞女士和埃沙格先生、尼克先生的互動。」
她手裡還在煮燉菜,她已經放了菇類下去煮,但她那雙墨綠色的眼瞳看照一旁哈哈大笑、金色的眼瞳盈滿了歡愉的神色,彷彿對於自己想出來的點子感到十分滿意。
她心底深處覺得很羨慕他們的互動,又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好好地待在這裡。
但薩菲亞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可愛的話一樣,再度笑了起來,並不是尖嘯般的聲音,而是掩著嘴笑的甜甜地斜斜瞄向里切爾,接著將神情換成相當滿足的笑容。
「當然——沒問題呀!妳在擔心什麼呢?親愛的!」或許是因為確認彼此是女性,薩菲亞知道一般同性不會對這種稱呼產生多餘的遐想,於是她便如此稱呼對方,就連金色眼睛裡也彷彿流淌蜜液,變得比平時還要更柔軟甜膩。
「不習慣的話也沒關係啊!我相信無論妳的態度如何,他們都沒關係的,就照妳最舒適的步調跟我們相處吧,反正捉弄他們是我喜歡做的事情,所以這樣只是妳不小心成為我的打手而已啦。」
薩菲亞說的理直氣壯,好像現在就已經篤定另外兩人不會對她有任何怨言——雖然一直以來也都是如此。
金髮的孩子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所以她停頓了很久,在這沉默地當會兒,中間她還跑去外面拿了自己包包裡的異國香料加進去。
「......哦。」里切爾沉默了很久才發出了個單音回應薩菲亞的溫暖話語,她垂著的眼簾遮住她墨綠色的眼睛,但那總是有些抑鬱的森林卻隱隱透過暖意。
「......謝謝薩菲亞女士──咳。」里切爾的話沒有說完,她用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摀住嘴巴,並且身子離了逐漸收汁的燉菜遠了些。
她忐忑的心情隨著薩菲亞溫柔又甜蜜的話語緩緩地平穩下來,她想,也許自己不用太過擔憂,她知道埃沙格先生他們跟南格羅先生他們差得肯定天差地遠。
里切爾又輕咳了幾聲,她覺得周遭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有些遠,但下一秒又回到原本的聲量。
她關掉火爐,用勺子舀起一點燉菜──裡頭放了培根與蔬菜,也有埃沙格先生上次給她的異國香料。
「這個、請問我們要在哪裡吃?」用力端起那鍋燉菜的里切爾抬起眼看向黑膚的女子,薩菲亞女士此時的金色眼瞳在她眼底看起來有些分裂──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病得不輕,等到吃完飯就趕快回去休息吧。
──等吃完飯吧。
「啊——妳直接放到吧檯上好了!啊!」雖說他們四人份的燉菜應該不至於太多,但里切爾已經咳了無數次,薩菲亞還在想是不是冬季感冒,這樣的狀態去拿燉菜好像會不太順利!
於是同樣,看著那些鳥舌麵團因為煮熟的緣故一一浮起來後,薩菲亞便先不管爐灶底下的火,與里切爾一同端著鍋子,而她便迅速地走到對方面前,側身用肩膀擋開廚房只遮掩一半視線的木板門。
等到他們倆個都將鍋子好好放到吧檯上後,她才揚起音量往樓上大聲呼喊。
「男士們!吃飯啦!!!」平時就是這樣的喊法讓黑膚女性確信那兩個人一定聽的到,於是喊完這一聲之後,她就拍了拍里切爾的肩膀。
「妳就坐著等吧,我去把火撲滅,再把四副餐具拿出來。」接著她一溜煙轉身就又跑回廚房內。
「⋯⋯」里切爾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趁著沒人在旁邊的那會兒,她伸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感覺身體越來越像有火在燒。
——但她還是想稍微幫點忙,覺得自己不能這麼乾等著。
於是金髮的孩子沒有聽薩菲亞的話就這樣待在位置上等著吃飯,而是也進了廚房、憑著薩菲亞稍早介紹過的餐盤擺放的位置拿了四副餐具出來。
「⋯⋯薩菲亞女士,我先拿餐具出去。」里切爾手裡捧著餐具,轉頭向薩菲亞稍稍放大聲量告知,才走出廚房。
——這些事情她做的很習慣了,不會有什麼問題。
里切爾以前也不是沒有在頭暈的時候撐著把事情做完,所以她並不覺得她可以坐著等,而是應該要好好地把該做的事情做好。
她站在吧檯把餐具一個個分開擺放好後,等待埃沙格先生他們整理好房間下來吃飯。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也看到似乎整理完房間的埃沙格先生與尼克先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雖然角落還堆了一些書。」
「應該還好吧明天再繼續收先吃飯——」
而尼克與埃沙格從樓梯處走下來時還在討論那個新收出來的房間狀況,其中夾雜了一些還好入冬前有把所有棉被拿出來曬一輪的討論,或是房間灰塵緊急清掉九成之類的檢討。
埃沙格一下樓就看見桌上熟悉的菜餚,燉菜跟鳥舌湯——或許是薩菲亞還記得他曾跟她說過要讓里切爾跟著他們一起煮菜之類的,所以他走上前後便開心的指著這兩道食物。
「一個薩菲亞煮的,一個是里切爾負責的嗎?」他迅速的坐在吧台前,尼克就也跟著坐於其身旁,「我很期待開動!」
然後薩菲亞就在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里切爾身後時,如方才一般熟門熟路的將兩手放上里切爾的肩膀,將人往吧台後的椅子上推,稍微帶點力,就讓里切爾與埃沙格相對而坐,
「那麼就開動囉!今天是里切爾版本的燉菜!你們給我吃快點吃個精光哇哈哈!」
薩菲亞女士一個人以熱情暈染空間、將安靜的空間變得熱鬧,里切爾本來覺得這可能就是熱鬧的極限了──畢竟她以前所在的場所總是安靜許多──但殊不知當埃沙格先生走下來時,整個空間又變得更加沸騰。
里切爾被溫暖的手掌帶到椅子上坐好,『禱告?』她觀察著三人的神情,發現他們似乎沒打算禱告的樣子,她也就乖乖地坐好,雙手則是在桌子下做了禱告的動作後又鬆開。
──主神想必不會責難的。
「......希望你們喜歡。」里切爾看著埃沙格先生半晌,因逐漸發熱的腦袋讓她無暇去想太多,所以她只是簡單地講了一句之後就安靜地閉上了嘴巴。
埃沙格以一個微笑當作對里切爾的回應。
畢竟還是要以實際吃下去當作回報,接著才能以最真誠的感想作為回報——至少現場三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依照平時自身的習慣便直接開始盛燉菜到碗裡,里切爾的當然是由薩菲亞負責,黑膚女性流暢的動作不容置喙,與此同時埃沙格與尼克也早已隨意的在內心禱告完畢。
或許在他鄉受到安卡庇佑的這間南方酒館便是金黃之地的延伸,是諾鄔利唯一不受主神包容而是蒙受南方眾神祝福的地界,故連尼克待久了也越發對自己的信仰隨意了起來。
不曉得里切爾未來是否也會如此,至少現在他們都沒看見明顯禱告動作或許就是南方子民荼毒的開始了,而他們三人一起吃下燉菜時就開始邊吃邊講話嘰嘰喳喳起來。
大概是埃沙格跟薩菲亞的加成太可怕,兄妹倆幾乎是你一句我一句把話接住,例如這道燉菜有杜卡!里切爾煮的感覺不加杜卡也好吃耶!欸鳥舌湯也喝一點啊!香菇加蔬菜好吃云云,然後那些風馳電掣的里切爾下次再煮多點東西讓他們學吧的稱讚就在吵鬧聲當中迅速被帶過。
薩菲亞講話的時候埃沙格就跟倉鼠一樣塞一大口,埃沙格講話的時候就換薩菲亞咻咻咻的狂吃,尼克偶爾吞掉一口菜就多補個一句鳥舌是麵團,算是替里切爾解釋,然後就低頭回去繼續吃,彷彿面前這兩個雞舍般吵鬧的兄妹根本沒辦法撼動他的平穩。
然後那兩個男人也的確因為薩菲亞剛開始的言論,吃飯速度比平常還要快個兩三倍——畢竟雖然常被酒館內曾經的唯一女人念著是蠢蛋,他們仍舊能夠知道這個時候就是吃快點然後讓里切爾去休息別再陪他們耗時間啦,只不過聊天必不可少,餐桌一樣吵。
耳邊的聲音總是忽近忽遠。
里切爾一開始還很認真地聽他們的對話,奈何埃沙格先生與薩菲亞女士似乎沒給她耳朵喘息的空間,她觀察著三人的吃飯習慣,默記在心裡之後便開始動自己面前的菜餚。
加了杜卡的燉菜吃起來味道多了些奇怪的風味,雖然不至於讓里切爾覺得變成另外一道菜,但很新奇,她添加香料的量是憑直覺,幸好嚐起來的味道不差。
金髮的孩子相較於異國兄妹迅速的進食方式,她吃東西的速度慢到像是沒有在動碗裡的食物──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此時已經沒有食慾。
對於尼克先生的解釋,金髮的孩子沒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她吃了一口鳥舌,然後再搭配燉菜,大概吃了幾口,她又側開臉去輕咳了幾聲。
──好熱,明明外面還在下雪,卻覺得頭很熱很脹。
里切爾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碗裡的燉菜,罕見地喪失了食慾的她把視線從飯菜上移開。
她抬頭看著埃沙格先生因為聊天而晃動的金色耳飾,但那雙墨綠色的眼瞳裡卻沒有以往的清澈,反而有些茫然失神,此時埃沙格搖晃的耳飾在她眼裡變得有點催人入眠。
但外表看起來,就好像里切爾正安靜地傾聽埃沙格講話一樣,除非有人注意到那雙眼瞳已經失焦。
里切爾昏昏沉沉的腦袋開始浮現一些話語。
──她從進入酒館開始就好像一場夢,她十幾天前還在南格羅家,而去一趟教堂,遇到了佩朵拉女士,找到了薩菲亞女士,最後來到這裡。
然後她要在這裡住下了,還能待在埃沙格先生身邊。
對不久前才許下願望的她而言,這一切就像一場夢境,說不定等腦袋不熱了,她的夢就會醒來。
......真希望別醒來。
在耀眼的安卡吊飾之下,金髮孩子那白皙的臉隱隱染上紅暈,她那雙墨綠色的眼瞳直盯著黑膚的男人,看似要將他納進眼底、但實則卻只是看著他那對醒目耳飾發呆。
三個人不是沒有發現到里切爾看起來似乎怪怪的,但被薩菲亞使了眼色之後,另外兩名男性幾乎都是當作沒看見,繼續吃他們自己的然後聊天聊的相當沒有異狀,接著在迅速解決剩餘的燉菜以及鳥舌湯之後,繼續與薩菲亞使眼色!
「吃完了!感謝天主!」埃沙格說這話基本上一點都不符合他的信仰,而這樣講完便是個暗示,尼克也同樣迅速的收桌子,薩菲亞直接用不容拒絕的態度一樣環住里切爾的手臂,起身之後就朝另外兩人揮揮手。
「那麼我就先帶里切爾上去房間休息囉?」
「好——晚安——」兩名男性打了聲招呼,接著就直接轉頭繼續收拾那張其實就算吃完晚餐也仍舊沒有髒到哪去的桌子。
而薩菲亞把人帶到三樓後,她就熟門熟路的推開一間房間。
木製地板上散落了不少本書,那張床看起來就是臨時鋪製出來的,但床單與棉被的用料都已經算的上不錯。
一旁還有幾個書架,包括地上的書籍都是由南方如圖案般的文字寫成的,想必除了埃沙格與薩菲亞之外,瓦艾克特大概不會有太多人認得這種文字。
這整間房間灰塵仍舊不少,但暫時有清掉一半,或許住進來不會馬上過敏,然而之後一定要找時間再清理一次。
薩菲亞開門並將人領進去後,便笑著做最後的叮嚀。
「書可以隨便翻,雖然我覺得妳現在要看懂可能有點難。然後有任何問題,敲妳右邊的房門就好,我住妳右邊!」她沒有想再打擾里切爾,所以在把門帶上前就只再補了最後一句問候。
「那麼、晚安囉,里切爾!願今晚有安卡相伴,香甜無夢!」
金髮的孩子就像薩菲亞的偶一般被乖乖地帶上樓,男人們的對談聲也消失在轉角處,而當薩菲亞向她道晚安時,她確定自己有開口,但不確定薩菲亞女士有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房間內仍有些許灰塵,而這些比起里切爾以前的住所實在算不上什麼大缺點,可以說是十分可愛的小缺點了。
里切爾走到那擺放著異國書籍的書架前,金髮下的墨綠色眼瞳努力地聚焦,但眼前的異國圖案讓她覺得它們在跳舞、線條扭動,似乎正在進行著狂歡。
她把布包拿下,將之擱放在麥稈鋪成的床榻旁邊;把沾染雪水的斗篷跟大衣解開也整齊地擺放在一起,乾燥的床鋪讓她本來壓抑的不適感與昏眩感都一併爆發出來。
休息中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她身上穿著簡單的冬衣,她爬上床鋪蜷縮在被單裡,小小的身軀蜷起,雙膝收攏於胸前,金髮遮掩住她墨綠色的眼瞳。
她以為換到了新環境她會無法入眠,但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實在支撐不住了還是因為酒館老闆是她所熟悉的人,總之,她很快地便墜入了黑暗之中。
金髮的孩子在睡夢中,時而發出無意識的噪音,她緊閉的眼皮輕顫,像是在夢裡看到了什麼那般皺起眉頭又鬆開,她的身子微微地繃緊,在持續了一陣子後才回歸平靜。
窗外的雪還在不停地下著,而好不容易從牢籠裡逃出的囚鳥最終在她所喜愛的異國找到了棲身之所。
未來——?未來尚還不確定,畢竟淋濕的鳥羽尚不足以展翅飛翔。
oO(好長(幹)
謝謝酒館中!里切爾終於入職(不是ㄟ
哎全程被薩菲亞大可愛萌翻⋯⋯跟里切爾相差十萬八千里遠的女孩真的好可愛⋯好可愛
(
中間一度想說里切爾是要被薩菲亞拐走去GL了嗎怎麼這麼百合
70幾噗算甚麼之後要對100噗我都沒問題!!(救命???
里切爾終於來打工了可以當打工仔了!!!(幹)我才是謝謝里切爾被薩菲亞這樣抓來抓去直接被抓回去
!!薩菲亞跟女孩真的比較處的來謝謝不嫌棄他還對里切爾動手動腳真開心(……
里切爾在外兼職打工、對酒館也在打工,看來自己買車置產不是夢了(絕地翻身?
里切爾生病了整個很遲緩ww薩菲亞帶她飛(蛤
哎唷⋯⋯接下來就可以開始慢慢職場戀愛了真的好快樂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