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宅邸的侍僧們看見房間內這一片狼藉的角落也是無奈的表示只能幫忙找張新桌子,清理的部分怕會有危險成分所以讓製造者的羅索自行解決。
打掃倒也不是問題,但要把這堆桌子屍體搬到外面去著實有點困擾,於是就這樣放置了幾天。
等到把書架上的書又全部翻了一遍,嘆了口氣闔上手上的最後一本,閒得發慌的羅索終於願意去面對那張毀容的桌子,但首先還是得去廚房找點東西填肚子,順便看能不能在路上抓到個倒楣鬼來幫忙搬東西。
難得下午時段餐廳的長桌沒有其他人使用,以往這可是整個宅邸最讓人不想踏進來的熱門時段,但現在卻能霸佔整張餐桌。選了最靠窗的位置坐下邊打開剛從廚房櫃子裡翻到的薯片。
宅邸內長久下來的死寂又再次恢復生機後,侍僧們便忙得不可開交。於午飯過後收到梅倫的請求,去路德的商店將新進貨的食材帶回宅邸倉庫存放,以便應付日後的糧食需求。
洋蔥、蕃茄、牛奶、肉類等等……食材豐富到基本上可以讓下廚的人做出各種他想得到的料理。這些食物量足以供應目前的戰士約5天份,不過也會因廚師如何處理食材而有所不同。
米利安聚精會神後,斷臂原本空無的地方逐漸跑出了似有若無的手臂輪廓。平日的自己並沒有很依賴這樣的能力,但現在這種情形,這樣做事還是比較方便些。
肉品、牛奶等需保冰的食材被歸類到冷藏或冷凍區,常溫食材則是被放在倉庫內部。
將最後一箱食材放置在倉庫裡的空位後便結束今天的作業了,壯碩的身軀從倉庫退回至廚房,接著把推車收納進一旁的空間後關上鎖上門。
聽到外頭餐廳傳來窸窣聲,猜想那應該是打開零食時塑膠包裝互相摩擦的聲音。
遠遠就看到身材纖瘦且穿著實驗室袍、留有一頭顯眼的紅蘑菇髮型的人坐在窗邊吃著餅乾。
「我知道我沒辦法阻止你吃什麼,但你好歹把中午的飯給吃完再來吃餅乾?」以不會嚇到對方的方式出現在他眼前。
隨意地抽出了一張椅子坐在他旁邊,說了今天中午自己親眼見到的事實。對方餐盤裡的食物量幾乎留了一半沒吃就迅速了離開餐廳,而現在卻見他在這裡吃著不會對身體補充任何營養的餅乾,雖然這對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進食習慣,但自己就是忍不住多說他幾句。
剛才在廚房找零食的時候就有聽見後方倉庫傳來搬運東西的聲音,沒想到是熟人。
聽著米利安的話語,腦中突然浮現主婦裝扮的對方,趁著還沒把午餐一起吐出來之前把這個可怕的念頭收了回去。
「在這裡的生活太安逸了嗎,你越來越像老媽子了米利安。」完全沒打算聽勸的羅索又拿了下一片餅乾放進嘴裡。
「我已經很仁慈了。若是以前,我可是直接把你手中的餅乾抽走,然後逼你吃一些你應該吃的東西。」嘆了嘆口氣。
「不嘮叨你兩句還真不知道下一次跟你說到話會是什麼時候呢。所以你最近在忙什麼?」
算了算醒來的日子也有段時間了,現在已經沒有與聖女之子出門的必要,私人時間明明比以前多出許多,但對方看起來更樂於將時間投入在研究上。
並不是不滿對方的眼裡只有科學,而是希望能在用餐以外的時間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最近沒什麼可忙的,桌子壞了。」默默的把餅乾袋挪到米利安伸手拿不到的位置。
「怎麼了,想我?」隨口開玩笑式的說著,最近除了吃飯時間會到餐廳來之外的確很少離開自己的房間,雖然以前似乎也是這種作息,只是現在聖女之子還在沉睡就更沒有什麼事情能打擾羅索的各種研究進度了。
「是啊,那不是當然的嗎……」不經意地說出了不適合在本人面前坦白的真心話,似乎感受到了空氣的凝結,立刻撇開話題化解這份尷尬。
「咳、桌子壞得不錯,這樣你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待在房間以外的地方了?」
若無其事離開了位置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假裝看看窗外的風景。
右手往太陽穴兩側用力揉捏,試著用疼痛讓自己清醒一點。
穩住了手上最後一片餅乾才沒讓他掉到地上,「你的腦子才壞了。」半瞇著眼送了眼前語無倫次的人一句評語。
一直以來對研究以外的事物不上心的羅索,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是不會花半分心力在上面。
但米利安這看似是不好意思而表現出的舉動,和他平常一臉正經說教的樣子比較起來倒是讓人覺得有點有趣。
「幫我個忙,我可以考慮在房間以外的地方多待一會。」說著邊起身把已經清空的零食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把新桌子搬到我的房間跟壞掉的那張交換,不用動腦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拍了拍米利安的肩膀,給了對方一個就算你不想也沒得拒絕的眼神。
「……後面那句就免了。」雖然知道對方沒惡意,但多少還是有點擔心他這樣的態度若惹到宅邸內其他的戰士,會不會就打起來了呢?該慶幸他平時不出門嗎?
雖然受傷或重傷都還能請布勞幫忙,但若能和平共處還是最好的,畢竟到了宅邸後大家算是家人了。
「說是在玄關的樓梯旁邊。」領著對方往玄關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往二樓的樓梯邊看到了那張新桌子,雖然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能夠獨自搬上樓的重量,但和米利安整個人的體積對比,那張桌子似乎也沒那麼大了。
「如果連我都不行的話,你還能找誰呢?」
要是這副身軀並非不死之驅,經歷了六年的沉睡,現在應該還躺在床上無法動彈,肌肉會退化到無法施力。
米利安想這應該就是星幽界的力量,即使機能停擺了一段時間,但在日後甦醒也能立刻隨時成為聖女之子的戰力。
左右手扶著桌子的兩側,施一點力確認桌子的重量,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重一些,不過也不打緊。
米利安仍輕易地將桌子整個抬了起來,將它扛起壓在自己的肩上。
「你先走在前吧。」將自己身體側向一邊為他讓路,小心翼翼地不讓肩上的桌子揮到對方。
「也是。」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對自己明知故問的話輕笑了聲。
除了對方是目前宅邸裡看起來數一數二強壯的戰士之外,不得不承認米利安也是在這個死後世界讓羅索能夠放心託付與信任的少數人。
見對方側過身的動作,便率先踏上樓梯台階往自己房間所在的三樓去。
「哇啊……這是怎麼回事?」
待羅索打開房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羅索確實有邊實驗邊隨手拿紙紀錄的習慣在,紙類散佈在桌上並不奇怪,但至少大部分的書都應該會歸在書櫃上,現在則像是被砲火炸過似的,空白或有被記錄的紙張,甚至是幾乎不會在拿起來閱讀的書都散在各地,連床都快被紙類給掩埋。
環視四周,一眼就看到了羅索所謂的“壞掉的桌子”,基本上它的外型已經稱不上是桌子了。
焦黑歪斜的模樣立刻吸引了自己的目光,看得出來它是被非常滾燙的液體貫穿了桌面,四周留有明顯遇熱而熔化的模樣,還散發著難聞的碳化味道。
「這東西有毒嗎?」進行搬運前還是得考量安全性的問題。
打開房門後才想到這幾天翻閱的書都還赤裸裸的躺在地板上,正彎腰將他們一本一本撿起來放回書架上給米利安收拾出一條可以通過的路徑。
「有毒的話我還會讓他留在我的房間裡嗎。」拾起路徑上的最後一本書,轉頭送了米利安一個白眼。
「嗯……不好說?」覺得再不合理的東西,似乎只要是出現在羅索房裡也會顯得很正常。
思索半响後決定先到儲藏間拿出大型塑膠袋,將桌子殘渣、灰燼以及碳化易碎的部分先扳下來裝入袋中,免得搬運過程中會將環境弄髒亂,再將滿載的袋子及破損的桌子分批搬到宅邸後方的垃圾場。
回房後只見羅索停下了整理書籍的動作,專注地盯著在書堆裡找到的舊資料,嘴裡也不斷喃喃自語著。
雖然很想出聲叫他趕快整理,但米利安很清楚地知道若這時候打斷他的思考,下一秒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抬起暫時放置在外的新桌子進入到了羅索房內,沿著對方幫自己清出的道路走著,順利地將桌子放在它應該待的位置,剩下的就等羅索將器具們歸位至新的地方。
兩手拍拍便巡視四周是否有哪裡的資料是動了也不會被罵,適合自己整理的角落。
……似乎哪裡都不適合,所以決定只將羅索已經堆疊整齊、擺放在桌上的書籍一一放回書架中。
無視了米利安的話,只是瞥了對方一眼,轉頭繼續清點著架上的書。
既然讓米利安幫忙清理那片桌子殘骸了,也將就把擺放了到處可見的研究資料和書籍整理一下吧。
雖然不至於亂到找不到東西的程度,但也離不遠了。
在整理時其中一個有相當厚度的資料袋時,似乎因為負荷不了袋內文件的重量,將袋子拿起時底部裂開了一條縫,紙張也跟著飛了一地。
「嘖......」皺著眉蹲下認命地收拾著自己增加的工作量。
收拾到一半時剛好瞥到以前的實驗資料,突然發現似乎有幾項和前幾天翻閱相關書籍的內容有所出入,便一頭栽進理論的思緒裡。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迅速站起身來,但不知道是不是蹲了太久,就在起身的瞬間眼前被一片黑幕壟罩,耳邊傳來刺耳的聲響,羅索一個踉蹌的往後倒去。
「喂——」
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書本丟到一旁,伸手緩衝羅索下降的速度,順著動作讓他倒臥在自己身上。為了避免讓他感受到不適,自己也坐在地上,將他調整成舒適的姿勢。
明顯感受到懷中的對方體溫逐漸上升,額頭及脖子也在冒著冷汗,用手將他的瀏海撥至一旁,也解開了一、兩格釦子好讓他身體不會有束縛感。
以前在連隊時偶爾也會有一樣的情形發生,通常稍作休息就會恢復原狀。
正當想起身找點水或毛巾時,卻被他給阻止。
向後倒去的瞬間感受到似乎被什麼接住了才沒有直接摔在地面上,大概是米利安吧,記得剛才對方正在自己背後整理其他東西。
沒有反抗的讓米利安移動自己,一方面是剛才暈眩的感覺還沒完全恢復,另一方面是記得以前也遇過類似的狀況,對方的調整的確能讓自己稍微減輕不適的感覺。
「別動。」出聲阻止想要移動的靠墊,一邊用手遮蓋住自己的眼睛,試圖用手心的溫度讓自己好過一點。
「再一下就好。」依照過往的經驗估計再一會就會復原了,現在只希望對方能別再挪動讓自己更暈了。
只好識相地恢復到剛剛的坐姿,不時用那略為粗糙的手指去擦拭對方額上的汗滴,將對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中,以確認對方的身體狀況。
不久後,體溫有明顯的下降,身體也不再冒汗。
明知現在正是起身幫他拿水的好時機,卻也有點捨不得改變現狀,畢竟確實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在這樣如此安靜的環境下獨處,安靜到能聽到時鐘的指針響出滴答聲,彷彿在提醒自己這樣的寧靜再過不久就會結束。
覆在眼上的手被米利安拿了去,視線順著手的方向低頭望去,就這樣安靜的看了會。
伸出另一隻閒置的手輕碰在米利安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上,控制著對方的手抬起來,而後閉上眼將那被攤開的手掌心覆在自己眼上。
羅索並不確定自己想這麼做的理由是出自想減緩昏沈腦袋的不適,或者只是單純想感受許久沒觸碰到的溫度。
「好了,我沒事了。」 片刻後當思緒可以正常運轉,開始有些無法理解自己方才的舉動,便拉下米利安的手放到一旁,並試圖站起身。
「確定嗎?不再休息一會?」看著對方起身,自己也跟著站起,就深怕他是否會再次暈倒,做了隨時可能需要接住他的準備。
將離自己較近的馬克杯遞給對方,再望了望時鐘,也差不多是晚餐的時間了。
「需要我把晚餐拿上來嗎?」
不想同樣的話說兩次,索性直接不搭裡對方詢問是否要休息的話語,只是將剛才想繼續細讀的資料放到了桌面上。
「我以為你是想讓我增加一些不待在房間的時間。」轉身順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馬克杯有些嘲諷的說著,「但我不介意你想取消這個交換條件。」
「真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無奈地笑了笑。
「那就走吧。」
「嗯......不好說?」揚起嘴角朝著眼前人笑了聲,便徑直往餐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