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路上商行老闆跪著求我幫忙，工資還直接塞我手上了，我不好拒絕……」

語帶無奈的伊安，抬腳踢了踢被麻布好好覆蓋著的拖車，是說這麼冷的天還要送這些貨物？看這工作量也難怪員工都逃走了。

悶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伊安回來，眼下對方又要出門，阿札德掛著的笑臉有些黯然，門外吹進來的冷風特別刺骨，他將人拉入屋內，「休息一下再出發吧，吃點東西？」

他的語速緩慢，話也都輕輕的，低著頭像在思考什麼，拍落殘留在對方身上的冬雪，「我煮了濃湯，至少喝一點熱的暖暖身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將阿札德碰過雪花的手撈進手裡搓了搓，果然相較才從外面進屋的自己，待在屋內的阿札德暖和多了，很好。

「哈，好呀！這樣我也有力氣。」

卸下厚重的冬衣外套，伊安先一步進入廚房舀湯來喝，熱騰騰的濃湯滑過喉間流入腹中，暖意瞬間也由裡而外的漫開，伊安揚著滿足的笑容說道：
「果然阿札德做的湯最棒了。」

伊安覆上來的雙手冷的他不自覺得顫了下，卻也沒有躲開，只是跟著人的腳步聲一起走回廚房，低著頭猶豫不前，也就是在一旁收收碗筷，時不時的晃到伊安身側。

「等等多穿一些……外頭很冷。」他將前些日子備好的毛皮取出，擺到桌邊。

「我會的，不用擔心。」
雖然過程伊安急急忙忙的，但他還是有看出阿札德似乎有些想法，礙於某些因素而不敢表達？

這就不好了，有關阿札德的一切他都不想遺漏。

「……你想跟我說什麼？」
將毛皮往阿札德的肩上披去，他湊近讓對方能感受自己認真傾聽的訊息。

伊安不喜歡自己出門這件事逐漸成為警語，以至於他想出門透氣卻害怕讓人生氣，如今也是，外面風雪正旺，但他卻想同人一塊兒外出。

手指輕輕捏著皮毛，他低著頭，小聲開口，「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出門？」

阿札德是在顧慮我？
為什麼？
難道……

一個人在家寂寞，太想我了？

覺得這樣的阿札德十分可愛，伊安忍不住哈哈笑出聲，緊緊地抱著他後說了「可以啊！」便再去拿了阿札德的外出冬衣及另一份皮毛來給彼此添暖。

確認兩人都包得足夠禦寒，他才領著阿札德出門。

一推開門便因著室內外的溫差而感受到那冷到級距，「呼啊……阿札德，小心跟好我慢慢走，地上雪已經有些高度，很危險的。」趕緊將事情辦完趕緊回來吧。確認過老闆給自己的名單後開始往比較近的收件人的家走。

沒有想到對方會答應，讓他喜出望外，雖然是這風雪天出門，但總比悶在家好多了，自伊安回家開始 他幾乎無法出門，上次燉梨回來也過好一陣了。

他拉緊禦寒衣物，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外頭的氣溫果然冷冽，踩在地上都能感覺雙腳陷進雪地裡，擔心拖慢伊安的進度，努力的跟上。

「貨物很多嗎？我可以幫忙拿。」從聲音能判斷對方拖著拖車，他沿著拖車分開的雪路跟上腳步，多少還是希望能幫上一點忙。

「沒關係，你在後面幫我推就好！」
拉著拖車的粗繩，口中的喘息都化為空中的白霧。伊安接下這活時也確定過，麻布下的貨物不多，就是體積偏大且重，實際上也不過要跑三家而已。

「東西不多，很快就能送完了。」
雖知道要注意安全慢慢走，但地上的雪讓腿難以施力，恐怕踩踏的角度不對就會跌倒受傷。

幸虧一路謹慎，伊安步伐平穩的慢慢前行，將第一個貨物送達後接著往下一家走。

「哈啊……剛才那家人家裡傳出烤雞味欸……」
一聲感嘆，他也想吃烤雞。

他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推著，雖然吃力但不至於辛苦，只是在這風雪天難免擔心跟人走散，還好一路上伊安總會跟他說說話。

第一家送完後再次踏上路途，聽了對方的話思考著，雖然一整隻雞的費用可觀，但快要過年了，吃好一點也無妨，「要過年了，我待在家也沒事，可以上街買隻雞跟一些過年用得到的東西，怎麼樣？」他問，雖然不確定伊安會不會答應，但還是希望多少能做些什麼。

「可以呀！」伊安不加思索地答應了，「到時候我們給家裡挑些好的東西吧。」言下之意卻是不會讓阿札德獨自出門的意思。

大約走了幾十公尺來到第二個地點，好好地交付包裹後是一個不算太傾的上坡，但平時走來再輕鬆的道路，在這種雪天都會變得吃力，何況此時拖車裡載著的是最重的那個包裹。

步伐比方才更為緩慢了，在坡地上的雪比平地還要來得危險，「阿札德！要踩穩啊，想休息時跟我說！」

雖然跟自己預想的不同，但似乎也不要緊，至少可以出門，他不過是擔心影響對方的工作不然他並不介意跟人一起出門，倒不如說是很歡迎。

自從接受自己完全失明後已不再避諱對方的幫助，同時也覺得對方能幫上很多忙，只是不知道自己能為伊安做什麼罷了。

在後頭賣力的推著車，但腳整個都陷在雪裡，特別難使力。

還好伊安的速度不快，自己也能跟得上，也終於爬過這個小坡，「再來剩最後一個了對不對？」他喘了一會兒後抬頭問道，看著覺得是前方的位置。

「對，這個完成就結束了！」
爬過這個小坡時伊安已經注意到有一戶人家透過窗戶在向他們招手，對過資料後確定就是那間，將拖車連貨物都一起交付過去，今天的活便完成了。

「阿札德！」
伊安拿著兩杯熱呼呼的蜂蜜熱茶過來，將一杯好好放在阿札德手中。

「身體狀況還好嗎？人家謝謝我們幫忙送貨給我們暖身子的，我們喝完再下去吧。」

覺得冷

大約是出來的時間太長，他幾乎要凍僵了，還好貨已經送完，聽到伊安的聲音自覺的朝人過來的方向走去，伸出的手碰觸到對方時感受到體溫高低的差異。

「好，謝謝。」他小心翼翼的接過伊安遞來的熱茶，低頭嗅聞，熱氣讓鼻腔暖和許多，還有蜂蜜的甜味，他啜飲幾口，避免燙了舌根，直到杯底見空這才將空杯交還於人。

「今天真的特別冷呢，難怪找不到人送貨。」他說，冬日的氣溫總是低的讓他難以獨自入眠，不然就是總因為寒冷而半夜轉醒。

「是啊……幸好結束了，我們快點回去吧！」
將杯子還回去後道別最後的人家，伊安牽著阿札德順著來的路慢慢走回去。

途中，伊安發現在房與房之間的小巷有幾名街友正蜷縮著，看著他們已然壞死的暗紫色手腳，想著每年這時候也是守墓人們最忙碌的時候，他忍不住將牽著的阿札德的手，放入自己溫暖的口袋裏。

「實在是太冷了……幸好我還有你，晚上一起睡吧。」

被人這麼牽著有種說不上的感覺，雖說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牽著對方，但孩提時代總歸還是不同，自從看不到之後，他這樣牽著自己走的次數就多了。

天氣很冷，伊安的手很暖，他便沒有排斥，只是緩緩跟著，眼前的黑似乎讓周圍的冷風更加刺骨，他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嗯，睡之前再喝點熱的，今年想吃些什麼？我幫你準備。」他的體溫偏低，每年冬天都睡不好，興許是太冷的緣故，伊安總會跑到自己房裡蹭著一起睡，兩個人取暖比起他在被窩裡翻覆舒服得多，就養成了習慣。

感覺走了許久，他拉拉伊安的手，小聲問道，「到哪裡了？」

撇去冬天事故率高這點，伊安喜歡冬天，這個季節他能光明正大的跟阿札德睡一起而不會被趕回房間。

雖然現在的阿札德理應不再拒絕自己。

「阿札德做得我都喜歡！…啊，已經在家附近了，前面小心啊，似乎有積水剛結的冰，會有點滑…」

才說完伊安就一個腳滑原地跌倒，事發突然，阿札德也受牽連的倒在伊安身上，重力加速度得衝擊讓屁屁超痛的。

「哎唷……阿札德？？沒事吧？？？」

聽著聽著，手突然被扯了一把，沒來得及鬆手，一頭撞在對方胸膛上，看不見讓他慌張，伸手在空氣中晃了兩下才抓到伊安的領口，從驚慌之餘回神才發現自己整個人跌在對方身上，難怪不怎麼痛。

「我沒事，你呢？沒有撞到什麼地方吧？」以前他還能前前後後檢查對方身上有沒有撞傷，現在也只能問對方是不是傷到哪裡，但以伊安的個性肯定不會跟他說的吧？想到這裡難免有些失落，他並沒有很喜歡對方太顧慮自己的狀況。

「還好還好，我們包得夠厚才沒有太痛…」
說著伊安因為想到明明是自己先要阿札德注意安全結果卻是自己跌倒在先，這顯得荒唐而笑了出來。

回應阿札德前伊安仔細轉了轉腳踝觀察一下狀況，確認四肢都沒事才抱住阿札德聲音可憐兮兮地撒嬌：
「我只有屁屁痛呢……你要惜惜我。」

對方笑出聲讓他的擔心少了許多，只是無奈的開口，「小心一點。」然後伸手摸摸對方的頭髮，「好乖好乖。」就像哄小孩一樣，不明所以的人大約會認為這很嘲諷也不一定。

「走吧，外面好冷。」指尖試探位置，最後摸著對方圓滾滾的臉頰，真的是不管多久都跟小孩子一樣，就算一直沒變，似乎也不錯。

「嘿嘿……」
好好站穩後也將阿札德牽起身，伊安才能理解的甜蜜感暖著他的身子。

等到家後他也要將這份溫暖好好地讓阿札德知道，正因為他們還在彼此身邊，這個冬天，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