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了吧？前一周也看到一樣的兼職在告示板上。」他走著，雖然留下了部分燒燙傷的疤痕，但身體行動上面也已經恢復自如。

「真的不懂，那麼容易飛走的話肯定籠子有問題吧？或是，將牠翅膀折掉一些，讓牠不好飛？」
伊安說著拗了拗指關節發出喀喀聲，表情認真的不似在開玩笑。

男爵對寵物若不是太放任就是被看不起了，聽說這鷹聰明又狡猾，聽來就是欠點教訓。

「是很貴的獵鷹捨不得吧，你可別折啊，弄傷、弄死了要賠錢的。」對人的話並沒有多想什麼，沒多久聽到遠方傳來鷹哮，「好像在附近了。」他直覺的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順著阿札德指示的方向，伊安迅速捕捉到牠的身影，那鷹似是發現了他們，盤旋一陣後往一邊高聳的杉木滑去。

「欸！我看見了，別跑！」
他邁步追去，帶著要捉他歸案的氣勢；唉若不是知道牠身價不菲，他早就用武器把牠打下來了至於這麼耗體力？

「還是得誘牠下來吧？」站在樹下，雖然抬頭望著樹梢，卻是不見獵鷹蹤影，就是模糊一片，便低下頭，不發一語的取出獵捕的器具。

「待會兒牠注意到食物自然會低飛獵捕，你就趁機會抓牠。」避免被抓傷他戴上專用手套，單手抓著兔子耳朵，至於離身體一段距離的位置，等待獵鷹俯衝獵食。

「好……」
邊回應，伊安瞇著雙眼持續追蹤那隻猛禽的身影。

那傢伙出來玩也有些時間，相信被餵食習慣的牠應該願意上鉤的吧？
站往離阿札德幾步距離的位置，讓鷹有俯衝空間，等待……

果不其然牠一看見便直直俯衝下來，伊安看準那利爪揪住誘餌的時機，張開麻袋就往牠身上罩！

「呀！別動！」
驚覺中圈套的獵鷹便是一陣掙扎，牠銳利地尖爪鬆開獵物就是往周圍一頓抓，巧巧勾破伊安正要去包緊麻袋的手，瞬間一陣驚呼，一道血痕蹦開飆出些許鮮血，伊安氣一個想要武力制裁，畫面說有多混亂就有多混亂。

看不清畫面，但能感受到獵鷹的掙扎，他上前去幫忙，怎料到獵鷹銳利的爪子逕直朝自己臉上抓來，由上而下劃開他的眼皮，鮮血濺出模糊的視線瞬間黑了一半，他忍住聲音，一把將獵鷹推進麻布袋中，直到將麻布袋套牢，這才背過身去。

用袖子蓋著傷口，臉上一片濕潤他搞不清是淚水還是鮮血，只是他不想被伊安發現，他的狀況已經夠差了，實在是不願再多添這一筆，感受到自己越來越沒用的事實，情緒也開始鼓譟起來。

阿札德將牠套牢的同時伊安也迅速的收口，而那鷹也明白這次捉迷藏已經結束，不再大力掙扎。

「真是該死……有夠痛，」氣惱的伊安檢視手臂上的抓傷，幸虧血雖多但還算是淺層皮肉傷，應無大礙，他轉向背著自己的阿札德：「吶阿札德！我們把這個小混賬帶回……」

「……阿札德？」

那背著自己的身影明顯地古怪，姿勢蜷縮著似在隱藏什麼，他隨即領會地按住他的肩膀轉到面前，那按壓面部的袖子吸滿了血液染紅了一片。

「阿札德！！！！！！」

對方的驚呼震的他耳膜痛，微微蹙起眉頭，「別嚷嚷，只是劃傷而已，沒什麼。」不想再讓對方更加擔憂，這會讓自己感覺更難堪，明明年紀長人許多，卻總是造成對方的麻煩，尤其是近期，這樣的狀況似乎更加常見。

伊安幾乎把所有工作攬去做，若是自己能做那倒還好，就是認知到自己根本無法做好，才讓他對自身狀況無比厭惡，「先回去交差。」

見著阿札德這模樣，伊安的臉色立刻沉下，他狠狠瞪著手中的麻袋，忍住將這畜牲就這樣原地砸死然後摔到那名白癡男爵臉上的衝動。

他默默應了好便領著阿札德離開樹林回城覆命，領賞時那男爵看見居然也只是說『唉唷看起來很嚴重欸，這些夠你們看傷吧？可以走了。』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一個個都是畜牲。

沒多作周旋，伊安急急的再帶人去診所做了傷勢的處理。

在與醫生簡短對話後伊安回到面色凝重的阿札德面前，他看著包紮了左半臉的他，語氣沉穩的開口說了他一直以來都希望阿札德能親口告訴自己的事：

「阿札德，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關於你已經看不見的事。」

一路上他不發一語，按著傷口跟著對方，盡力讓自己不要連跟上人的腳步都做不到，不喜歡伊安太過顧慮自己，可現如今他一點用處都無。

對於男爵的調侃也是充耳不聞，但他清楚伊安不說，卻是盛怒當前，也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罷了。

儘管隔的很遠，他還是能聽見醫生與伊安的對話，不需要等對方回頭朝他興師問罪，阿札德自然明瞭對方要問些什麼。

而那正是自己此刻最不想聽的。

他的眼疾惡化自己本身最清楚，只是不想承認與面對罷了，他別開臉不去正視對方，嘴裡小聲的回應著，「我還看得見。」如同任性的孩子，此刻仍不願認清事實，又或是他僅存的一絲尊嚴，不肯讓他在伊安面前難堪。

在他眼裡伊安自始至終都是那個被他拉拔長大的孩子，也只有伊安，是他最不願拖累的對象。

「你看不見。」

並非打擊，而是要對方認清現實。
這幾個月下來，有關阿札德體況越差的情況已經太頻繁發生，再加上方才醫生所告訴他的，阿札德的眼疾是沒有回轉的可能，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惡化。
現下他又受著眼部的傷，僅餘一支病眼在生活上肯定無法自如的。

經歷這麼多，阿札德肯定累了。

「我們先回去吧。」
領了更換包紮時需要的敷料，伊安拉起阿札德的手準備回去。

沒有掙脫對方拉著自己的手，他抬頭看著青年的背影，卻已然看不清那張側臉，對方的話徘徊在自己腦中揮之不去，他低下頭不願再去看向那張模糊的側臉。

一直到回到家中他都是一言不發的，像在賭氣，又或是根本無話好說。

雖然眼疾的狀況十分打擊人，但伊安也不願阿札德沉浸在裡頭，他舒了口氣俯身湊到阿札德面前，漾起燦爛的笑容說道：
「機會難得今天晚餐我來做吧！」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嘛！阿札德的未雨綢繆我會好好表現的！」

說著他起身轉往存放食材的地方，想看看今天能做些甚麼。

待在原地，他知道對方是好意，可他也只剩下做飯還擅長了，如果連下廚他都不能做，豈不是跟廢人一樣？

他越想，心中的鬱悶就越強烈，終究還是爆發而出，「其實你大可以成家立業，何必一直待在我這裡？」還要照顧他，被他拖累，明明這些伊安都不需要背負。

阿札德一句話停住伊安的動作，過去就算阿札德提起這個話題也沒像現在這樣帶著攻擊性，想必是身體很不舒服吧，沒關係，伊安能理解的。

「阿札德……沒事的，我們只是需要時間。」
「在那之前我會陪在你身邊，我身體不舒服時你不也會照顧我嗎？」

伊安放緩語調，小心翼翼地不想刺激到對方。

「我不需要你照顧，當時是因為你還小，但我並不是無法自理的孩子，比起把時間花在我身上，想著如何成家對你才是最重要的。」從伊安成年時他就應該讓人離開，而不是把對方拖在自己身邊，如今自己卻成為他的累贅，若不是自己，伊安怎需要放下一切去顧慮他？

無法忍受自己變成阻礙對方的存在，更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逐漸成為廢人的事實，午夜夢迴有幾次，他都想將自己的眼睛刨出，反正留著也沒什麼用，或是將一切留給伊安自己獨自離去，不管哪種，離開他對伊安都是最好的選擇。

伊安幾乎以肉身感受著阿札德話語中的銳利，比起他總推自己出去成家，現下那句“我不需要你”更讓他心痛。

「……成家這件事真的那麼重要？」
「你不需要我？那我呢？……我需要你的部分呢？」

今天大起大落的毛事實在太多了，不只阿札德，伊安情緒也好不到哪去。他跨步來到阿札德面前，抓著他的雙肩扯近，讓人近距離的看看自己已被對方傷透心的表情。

「你總是表現得好像我很重要，那你有真的重視過我的想法嗎？」
「我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麼？我真正想要的，你看不出來嗎！？」

需要他？需要他什麼？現在的自己除了給人添麻煩以外一無是處，他不想天天面對自己的難堪，也不希望拖住對方一輩子，或許剛開始會傷到伊安，但日子久了他會了解——這都是為了他好。

「你只是認為你需要我。」口氣平淡冰冷，他希望伊安可以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睜著沒有包紮起來的那隻眼睛，他看著對方，但他已經看不清伊安的臉了，就算只是一根手指的距離，他也看不清了。

「伊安，你很重要，但你總是不懂什麼才是你真正需要的，聽我的，好嗎？」

瞪大的金瞳佈滿水霧，望著對方那對著自己而僅是“對著”而已的眼睛，他盈滿的情緒凝聚在眼框，卻忍住不落淚。

“你總是不懂什麼才是你真正需要的”……？
很好，這句很好。

伊安鬆開阿札德，用手抓扒自己的瀏海，再將髮帶扯下來，任由額前垂髮掩住他現在的表情。

他把髮帶甩在阿札德的腳邊，撞過對方肩膀後走到門邊：

「我知道了，隨便你吧。」

爾後甩上門離去，如阿札德所願。

雖然做法稍微粗暴了些，但打從心底認為這樣對人最好，刻意忽略自己傷了對方而產生的愧疚感，他俯下身去撿青年遺留的髮帶，在地面上碰觸了幾下這才成功觸碰到那塊跟地面顏色相差不多的髮帶，拍落上頭的塵灰後收起。

隨後走回房間休息，希望伊安不要因為生氣就在外面把自己搞傷了才好，待會兒做道濃湯，他晚上回來了還有東西能吃。

EE_7: 回來喝湯

DH_10: 鼻要！我要學壞！ （

EE_7: 留著等你回來熱給你（會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