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姐姐釣軍官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 限定交流.

後會有期的逛街之約尚未實現。
重葎平時表現出的模樣也不曉得是真的忘記還是顧慮軍官工作忙碌,仍舊傻傻笨笨的且對於同遊之事隻字未提,然而她也更會挑著時機出現了,不會再像先前那樣還需要人幫忙掩護的突兀樣。

with. happyproject_01
latest #61
於白日,她更會穿著普通的衣物出現,像個與其擦身而過的女子對其打聲招呼,像個普通婦人與其寒暄,像個尋常人類。
而晚間時刻——自然還是那個盛裝打扮且手持提燈的粉眸妖異了。

看著夜晚燈火朦朧時,她總覺得不只是記憶更明晰了些,就連噙著與往常無異的微笑時內心皆有點點辨別不明的心緒。
懷裡懷揣的某樣物事似乎正在呼喚她去想起前塵過往……
「啊、物部大人?」而她在陷入自己的思考前,最先因為那熟悉的氣息接近自己而回過神來。
那人還沒走到自己身邊,但重葎已經先將視線自提燈上移開,往那處看去。

她彷彿渾然不覺自己身處的場景有哪裡奇怪——站在絲絲細雨中,重葎大概是仗著自己的怪異身分而選擇繼續徘徊在外頭淋雨。
衣物以及髮絲已經全被浸溼,但她也不覺著這樣有哪裡不舒服,總比被曬到起不來好。
ATCR|馬可
2 years ago
「……重葎姑娘?」

軍官的腳步僵硬地停在積水之中,雨水繼續在地面激起層層疊疊的漣漪,順著紙傘的邊緣滴落下來,她穿過雨絲看向盛裝的妖異,因為對方濕透的模樣而皺起眉頭:「你怎麼不去避雨?」

「就算是妖異也不能這般隨興啊。」她正色說道,加快腳步將重葎納入紙傘的遮蔽範圍內,猛然拉近的距離讓隆臣又愣了一下,儘管那一閃即逝。軍官正視著淋成落湯雞的妖異,緊皺的眉頭越發糾結,她左顧右盼了一陣,所幸這個時間點路上沒有太多行人,妖異走在路上估計不怎麼引人注目。

「……話說,你是不是越走越靠近市區了?」再過幾個巷子便是物部本家了,思及此讓隆臣的眼神死了一半,然後才用傘柄作勢敲打對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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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部大人對她說的話正在漸漸增多,導致重葎持著提燈緩緩地轉頭時竟一時之間不曉得要先回答哪個問題。
紙傘將雨滴擋在外頭後她更能感覺到水珠潤過皮膚的感觸,於是她眨了眨眼,試圖用這個微小的動作讓眼睫上的雨水滑到其他地方去。

即使是這般天氣,物部大人看上去還是如此整潔啊。
「奴家淋雨不會感冒的,而且雨水涼涼的,奴家捨不得躲起來。」她最後決定一個一個問題來,說話的同時仍舊顯露出與人類不太一樣的價值觀,並在腦袋轉了片刻之後立刻意識到這對人類而言或許不是個明智的舉動。

於是她悄悄的順從對方替她撐傘的貼心,往那人的方向靠得更近了點,絲毫不介意那個要朝自己敲過來的柄,而是繼續傻傻的笑著。
「靠近市區——」她後知後覺的拖著長音,「也許?」也許那邊有什麼她想靠近的東西?
ATCR|馬可
2 years ago
「不會感冒也不行淋雨啦。」

傘柄最後真的輕輕敲上了對方的額頭,濕淋淋的,說是怪異幾乎沒什麼說服力了。隆臣在一如既往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後選擇忽略這個話題,時候已經不早,現在去哪避雨都顯得奇怪,除非——

「……我說,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站在這裡嗎?」

果然還是太大膽了,邀請一個姑娘家到家中避雨什麼的,就連同為女性都難以辦到啊。更何況此時的隆臣,根本還不知道怪異老早就已經看出來了呢:「會越淋越濕的喔。」這不是廢話嗎,喂。
當然,被這麼敲了一下後她就只是笑的更傻,用自己的掌心壓壓額頭時也只是一副得到禮物的模樣。
看來笨蛋的部分一時半會還沒辦法改掉了。

而聽見這個彷彿關心的問句時,她也稍微有點不解的偏了偏頭。
「越淋越濕……沒關係?」而且只要她手中的提燈不會熄滅,她大概會選擇在這個下雨天慢慢的逛,逛一整晚,可想而知不會滅掉的燈火的確會讓她散步到天明。

「物部大人要回家了嗎?」重葎無心的接下這個話題,就像要跟朋友分別時過問後續行程一樣,她還記得大部份人類都是早上工作晚上休息的呢。
ATCR|馬可
2 years ago
該怎麼跟一個怪異解釋淋雨不好呢?你又不是河童?淋雨雖然不會感冒但會有礙觀瞻?太潮濕會發霉?怪異真的會發霉嗎?

再這樣下去只怕最先燒壞腦袋的依然會是她自己,於是隆臣嘆了口氣,以一個無奈的單音回答了重葎的問題,然後又在短暫沉默後補充說明:「我就住在這附近,呃,假如你不嫌棄的話——唔——」

加油啊,隆臣!

「……要來我家避個雨嗎?」真的問出口還是讓軍官整個人都彆扭了起來,她稍微別開視線,才又像是想要維持住形象似地直直望向對方:「再這麼淋雨淋下去也不是辦法,不介意的話就一起走?」
重葎直勾勾的盯著軍官看,那雙粉色眼睛似乎比平常還要來的專注,而她不曉得該如何形容在看到對方這一連串的舉動後所湧現的心情可以被稱作什麼。
想要伸出手捏捏軍官的臉頰?想要掐掐軍官的腰?這種想要揉人的衝動可以稱作什麼?

於是她在以兩手握住提燈的柄,抬起來將雙手移到胸前,用捏緊木頭的動作試圖把這種怪怪的感覺驅散之後,認真的點點頭。
「好啊,麻煩大人了。」
而在這個當下,她仍舊非常直接的與對方對視,腦袋沒有一刻停下思考這個問題。

她也有發現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有餘裕思考這種本來會被自己束之高閣的問題,而在不知這是好是壞的情況下,她只覺得眼前的物部大人看起來……有點好吃?
不是食物方面的好吃。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尚未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怪異用危險的方式觀察一遍的軍官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原本緊繃著的肩膀放鬆了一點——就只有一點——然後隆臣重新握好傘柄,對重葎露出一個近似於微笑的輕鬆表情,說道:「很好,那就走吧。」

步行回到物部本家的路程不長,雨天散步的感覺卻是奇特的,或許是因為這種天氣街上什麼人都沒有,平日在意他人眼光的擔憂頓時少了大半,隆臣這才覺得她們彷彿承包了夜晚的帝都,像這樣荒誕的想法偶爾想想還是挺有趣的。

雨依然下著,傳統的日式建築棲身於市區的一隅,直到準備入門前隆臣才又有些忐忑地看向身旁的怪異:「那個,你能變得稍微…就是你平常白天外出的那個樣子嗎?我怕老頭子還醒著,被他看到的話可能會很麻煩——」

這種狀況彆彆扭扭的好像反而不妙啊,隆臣。
這一路上,重葎即使察覺到自己覺得物部大人好吃,還是普通的抓著提燈的柄,裝作一切無事的跟著對方一同步行到宅子前。
而越來越靠近時她就也越感到不安,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待在物部大人身邊,偶爾浮現的這種情緒變化,但今天似乎有些過頭了……

「啊、白天外出?」直到軍官再度開口時,她才回神。
剛才那些感受一瞬間跑得一乾二淨,她呆呆的轉頭時眼神不再像剛才那樣那麼直接,而是在思考片刻之後抬起一手,晃過軍官的眼前。

而她只讓自己在對方視線內消失片刻,下一秒對方看著自己時就是一般不會引人注目的衣裝了。
「這樣如何呢?物部大人。」她將手擺至腰部,稍稍蹲了一下。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很好。」隆臣真摯地說道,將雙手在袍袖內攏好了,望向對方時的目光也不知道為什麼帶著股從容就義的氣勢在:「那真的要進去囉。」
ATCR|馬可
2 years ago
ATCR|馬可
2 years ago
「——我回來了。」

厚重的大門由兩位年輕的家僕看管著,他們在注意到家主傘下的女性時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震驚的神情,但很快便在隆臣犀利的注視下收斂神情,恢復原先面無表情的模樣。

直到走上門廊時四周都不斷投射過來各種或驚訝或欣慰的注目,隆臣盡可能以最冷靜的態度一一應對了從小伴著自己成長的這些家僕們,然後才將重葎領到其中一間距離燈火闌珊的正廳有段距離的茶室內,順道通知負責張羅晚飯的婦人今晚便讓她和客人在此處用餐。

待得一切安排妥當,她才像是有點難為情似的搔了搔並沒有什麼淋濕的腦袋,視線飄忽不定地落在外頭的庭園:「沒有嚇到你吧?我不太常招待客人,所以大家都有點……意外。」
並沒有像是平時只有跟軍官獨處時會有的四處張望,重葎在第一名下人出現時就開始表現得像名正常的女性客人,視線沒有踰矩,也沒有回應什麼多餘的話,只有在與人對上眼時微微頷首,再加上一個不明顯的傾身,接著無論軍官往哪裡走,她都只是保持在人斜後方一步遠處跟著對方,目不斜視的走到目的地。

——然後在對方說及意外以及是否驚嚇到自己時,立刻用她的舉動回應對方。

「奴家沒嚇到!」一回到與對方獨處便原形畢露,她在規矩的坐下之前就開始探頭探腦的觀察這間茶室內的布置,周圍的氣氛就跟物部大人相似,乾淨又簡潔,而她當然在好奇的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後,又把視線定在對方身上。

她還是覺得物部大人看起來有點好吃,「奴家是大人不常招待的客人裡的其中一位——很榮幸!」
ATCR|馬可
2 years ago
放鬆形成了嘴角微乎其微的上揚,隆臣重新將視線移回眼前的客人,並在意識到現下的畫面看上去就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時突然忘了原先準備好的一長串對白,目光一瞬間顯得有點空白。

幸好家僕很快便在這時送上了茶水及和菓子、隨後的第二名家僕則備好熱毛巾和清水,兩名婦人都是從年輕時候便在物部家工作的,動作既俐落又優雅,但隆臣還是注意到了她們臉上不同於平時的、若有若無的微笑。

——這些傢伙一個個都在幹什麼啦!

軍官有點惱羞成怒地想著,但當然是不能表現出任何動搖的,直到兩位阿姨離開後她才嘆了口氣,再望向怪異時的目光明顯不如平時來得銳利,甚至是有些鬆懈的了:「讓重葎姑娘見笑了,從小我就很少有機會和年紀相仿的人結交。」雖說我和你也算不上年紀相仿就是了。補充說明的話語音量較輕,甚至帶上了幾分笑意。
覺得對方好吃的情緒漸漸轉換成了新奇,新奇混著美味讓她在僕人將東西送上後連一絲注意力都沒放到眼前那些點心上頭,而是繼續盯著對方看。
這看在僕人眼裡也許會被解讀成女子愛慕之心熱烈,殊不知怪異內心的想法遠比一般人認知的還要奇怪好幾倍。

咚咚咚的,現在好像不會有任何人再進來這間茶室了,重葎剛才在外頭想要掐掐對方的衝動又重新長出來了,隨著安靜室內的心跳聲——啊咧,她也有心跳聲嗎?原來這是人類會有的想法嗎?

而回應對方柔和些了的視線的,是她仍舊絲毫沒有遮掩的目光,「不會,奴家才是讓大人見笑了。」這話聽上去有點突兀,她當然有把對方的意思聽進腦袋裡,只是……
「奴家也沒有去過誰的家中……所以現在心情有點激動。」激動到想伸出手捏人的臉、好像太過失禮了,那待會就找機會捏物部大人的手吧。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對啊,她曾經是花魁來著。

思及此讓隆臣在腦海中斟酌著用詞,並且在一天之內第無數次地埋怨起自己的拙於言詞——要是能更難言善道一點就好了呢,隆臣有些沮喪地想,視線飄飄蕩蕩地來到桌上的和菓子,她又搔了搔腦袋。

「所以是…第一次到別人家作客嗎?」雨下得很大,幾乎要把隆臣的聲音都蓋過了,自言自語似的發言幾乎融化在夏季的雨聲中:「那也是我的榮幸喔。」
本來作為一個怪異,她應該要聽得到對方說的話的,此時卻不知怎麼的,比起簡單的回應對方,她更想要用沒聽到這個藉口靠過去,然後她的手就能……

「嗯。」這個回應不太能知道重葎是否有把軍官的話聽進去,但她先是用兩手支著自己身旁兩側的地板,接著維持腳仍接觸地面的姿勢,將自己的整個半身撐著,快要橫越了整張桌面。

然後她伸出兩手,用接近擠壓麻糬的力道壓上對方的雙頰,當然是不會讓人感到疼痛的程度。
從剛剛到現在為止的蠢蠢欲動終於得到舒緩,重葎緩緩的露出燦爛過頭的笑容,接著說出口的話顯得無厘頭,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物部大人……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都,看起來很好吃,讓人想捏。」以人類的話來說,這種不一樣的好吃究竟可以被叫做什麼呢?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咦?

咦?

捏在臉頰上的觸感很陌生、臉頰感受到的拉力也很陌生——應該說目前的整個情況都讓隆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這女人是在掐一個帝都軍官的臉嗎?

就各方面而言隆臣都應該要大發雷霆,或許順道訓斥這個大膽的妖異幾句讓她懂得規矩,但軍官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生氣,另一種不同於憤怒的激烈情緒幾乎讓她在一瞬間便脹紅了整張臉。說是害臊也不盡然,說是恥辱又不至於,對於一個武家出身的傳統大和男兒而言過於親近的舉止讓隆臣正式的陷入大混亂之中。

因此她選擇動也不動,以一種參雜著不敢置信和「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的眼神看著重葎,整個身體都因為疑惑而僵硬。
結果不是捏手呢。
重葎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原先是想捏手的,若此時自己是個人類,也許在看見軍官的面龐紅了個遍時她也會跟著感到羞赧或者羞愧,然而不曉得是她現在作為怪異、或者身為人類時的性格就如此不拘小節,她愣是讓自己的手停在對方的面頰上好一陣子才放下。

而盯著對方的面容以及反應一會,盯著盯著之後……她像是突然頓悟一般,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了。
真神奇,只要待在物部大人身邊就會漸漸找回一些她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情呢。

重葎豎起手指,面對對方困惑的神情,開始認真的掰著手指講給對方聽,看起來就跟平常分享見聞一樣。
「奴家從剛剛在外頭傘下時,就一直覺得物部大人看起來很好吃,想捏,結果剛剛真的捏下去之後,奴家想明白了——原來奴家是覺得物部大人很可愛呀!」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可愛——?

這個形容詞又更加讓人無法接受了,隆臣終於試著張嘴,卻連個像樣的音節也發不出來。大腦受到刺激讓她整個人都變得像是煮熟的蝦子似的,直到對方說完後軍官才猛地坐直身,像是想重拾武士的風度似的。

「你是、你是笨蛋嗎!可愛什麼的——」

她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水波紋蕩漾,儘管喝斥的音量足夠嚇人,配上通紅的臉卻沒什麼說服力可言。隆臣羞憤交加地盯著木桌另一端的花魁看,突然一個輕柔的男聲讓她的眼球頓時像是要突出眼眶似的:「——啊呀,隆臣,怎麼了嗎?」
ATCR|馬可
2 years ago
伴隨著輕鬆的口音探進房裡的是一張中年男性的面孔,蒼白但英俊的五官與隆臣有些神似,他在注意到房裡的狀況時先是有些訝異地睜大眼睛,接著便會意似地勾起嘴角:「什麼嘛,剛剛聽你叫得這麼大聲,還以為是遇到了敵人呢——這不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小姐嗎?」

身著淺色的男性說著便大搖大擺走進了茶室之中,在惡狠狠注視著他的隆臣的視線當中自然而然地對重葎露出微笑:「我是政信,隆臣的兄長,請多指教。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小姐你呢?」

煩死了,好想砍人,想砍掉政信油膩的笑臉跟討人厭的小鬍子!隆臣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上武士刀,卻被政信親暱地挪開了,兄妹倆交換一個友善程度天差地遠的眼神,物部家的長男甚至親切地拍拍妹妹的肩膀,就像在安撫人似的。

超級讓人生氣。
的確,軍官即使對著自己大聲說話,重葎還是仍舊沒接收到任何惡意,對於對方此番反應也只是抱持著——可愛有什麼不妥嗎?可愛就是可愛啊的不解,就連一個陌生男人走進這間茶室時,她都維持著觀察的狀態緩緩地抬眼。

一手食指靠在唇峰上已經是她近來思考時會養成的習慣了,而在與人對上眼神,她才將手指自唇瓣上挪開,改換成雙手端莊的交疊在雙腿之上,朝來人點了點頭。
「物部……大人?政信大人?夜安,奴家名為重葎。」一瞬間不曉得是否要叫面前這位物部大人,重葎停頓片刻之後便選擇用名字稱呼。
說起來,她現在才知道物部大人的名字呢。

沒怎麼多想的重葎就也乾脆直接的將視線移回軍官身上,對於自己剛才造成對方的情緒波動,以及接下來這番話有不自覺的責難,完全沒有察覺。
「奴家先認識了物部大人,但卻是由物部大人的兄長先告知奴家大人的名字呢。」
ATCR|馬可
2 years ago
政信在聽見怪異的自報家門後先是眨了眨眼睛,接著便像是會意過來似的微微一笑,在手足彷彿要將他千刀萬剮的注視中搖頭晃腦地吟詠起俳句:

八重葎 しげれる宿の さびしきに

男人的嗓音平穩優雅,一個字一個字就像是投入了感情細細品味似的,他所引用的俳句出自惠慶法師之筆,大意約略是感嘆秋景、人事已非以及雜草蔓生,是頗生寂寞的詞,然而政信的臉上依舊掛著一抹微笑,得體而溫文:「重葎姑娘啊,是十分雅緻的名字呢。」

才不是雜草。幾乎像是自言自語的反擊輕而易舉便融入空氣之中,隆臣直到重葎再次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時才暫時停下了戳刺和菓子的動作,表情看上去有點尷尬:「……這個嗎,感覺沒有適合的時機點,所以就沒有特別提起了——」

她有些難為情地別開視線,同時往兄長那張正準備開始滔滔不絕的嘴裡塞入一枚草餅。
和歌的字句進到腦海裡後,重葎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痛。
她認得這些詩句,她也有辦法理解這當中所蘊含的寓意,曾為自己取名的人就是自己這件事她也想起來了,想必與她花魁的身分有關,但她只覺得自己怎麼可以忘記這麼重要的事。

即便作為一個地位崇高的花魁,再怎麼說也只是男人眼中觀賞的物品,只不過她可以選擇要讓哪些男人看她而已,而在恣意揮霍自己的美貌以及青春年華之後,一個只能以色侍人的老女人就只能淪為不堪入目的夜鷹繼續供人褻玩罷了。
所以她才會看見物是人非,在悲哀之下希冀自己只是株可以平凡活著的雜草——

「……物部大人?」然而她卻在聽見軍官那細微到不仔細聽就會消失的話語時稍稍清醒過來,只不過這短短的沉浸馬上因為對方而被拉了回來,方才只不過幾秒的恍惚好像根本不存在過。
重葎呆呆的看著物部大人朝政信大人的嘴裡塞草餅,夢迴花魁時代的繁華與無力後,她現在作為一個妖怪身處此處……
這樣就很好。

也不曉得此番轉變該說是傻還是真的已經看開,重葎又重新拾回那個淡淡的笑容,暗含一點點的欣然,先是朝政信點點頭才將目光放回軍官身上。
「謝謝政信大人的稱讚,奴家也覺得這個名字很好,以及——」

「奴家、以後可以改叫物部大人,隆臣大人嗎?」
ATCR|馬可
2 years ago
草餅是不小的,剩下半截綠油油的和菓子還懸在物部家長男的嘴巴外,政信偏過頭往手足的方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映入眼簾的是他在那張臉上久未見到的、柔軟的喜悅。

隆臣看上去很驚喜——僅僅因為那位姑娘一個簡單的提問,帝都的軍人便露出了彷彿情竇初開的年輕人一般的表情——但政信想她大概就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那樣的表現,肯定會讓隆臣懊惱不已的吧。

所以這件事還是留給她們就好。政信笑了一下,又再看了他的妹妹高興的樣子最後一眼,才咬斷草餅,用手拿著剩下半截,順道向茶室內的女性們道過再見,便從容地離開了。

正如同隆臣所期望的。
ATCR|馬可
2 years ago
「……當然了。」

年輕的家主在漫長的沉默後謹慎地應答道,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是隱隱上揚的,但她的保證依舊踏實:「如果是重葎姑娘的話,是可以的。」

政信吟詠的俳句彷彿言猶在耳,隆臣又一次地陷入沉默之中,某種鬱結的情緒讓她一時間有些啞然——分明是花一樣的姑娘,為什麼是這樣的名字呢?藝名也罷、真名也罷,雜草實在太淒涼也太寂寞了。

「重葎姑娘,你記得是誰替你取的名字嗎?」最後她開口問道,坦然的目光像是要直接看透怪異的靈魂似的。
重葎下一秒便彷彿如獲至寶般的露出更傻的笑容,就與某天午後在對方離開之時所擁有的相同,單純的眯起眼像個吃了一堆糖的孩子,彷彿就連對方開心的表現也納為自己的心情。

「隆臣大人。」比起軍官謹慎的語調,更直接且不帶猶豫的,重葎覺得自己好像老早就跟這個名子熟識,音節溜過舌尖以及雙唇就像她早已念過千百遍,而她也為此感到純然的喜悅。

然而在接著迎著對方直截了當的目光時,她卻不像以往那樣傻傻地回應,而是有些無奈的讓眉頭呈現八字,儘管嘴角還是笑著的。
「……是、奴家自己。」是她自己,把花魁的苦澀全部寄託在這個名子裡,有絕望有悲傷也有希望,這感覺很複雜。

「奴家當初覺得很適合自己……雖然是剛剛才想起來的,在政信大人說出出處之後。」
重葎此時此刻的神情已經比平時還要更接近人類。
ATCR|馬可
2 years ago
「……重葎姑娘——」

隆臣開口,在不知不覺間恢復到端坐的姿態,她的背脊打得筆直,就好像她即將說出的話是什麼攸關生死的大事似的,儘管她們就只是在閒聊罷了——從未這般深入過的閒聊,關於怪異的更多過去——意識到這點讓隆臣陷入了沉默,接著才直視著重葎開口。

「我認為重葎姑娘就像是花一樣。」

軍官緩慢但是堅定地說道,因為這般直率的稱讚而稍微紅了耳根,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重葎姑娘很美麗,就像花朵一樣,所以就算…就算現在已經是怪異了,也希望你能打起精神來——以後想起來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的吧。」

重葎姑娘的笑容,很耀眼。微乎其微的低語近乎融入雨聲當中,還是笑容更適合你、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怎麼說都可以,但這已經是口拙的軍官所能做出最大的嘗試了。
曾經應該也有不少人說她像是花吧,但至少這種真摯到讓她不用刻意阿諛奉承回應的,似乎也是非常、非常少有的。
她希望自己是雜草,這樣的美貌還不如不要,然而在聽見軍官說著自己是妖異又如同花之後,她覺得,就算稍微出彩一點點也沒關係了。

於是她用兩手捧著自己的臉,不帶任何做作的笑了起來,臉龐應該也跟對方一樣紅了一些了吧。
「奴家知道了,能聽到大人這麼說……奴家真的非常的……幸福。」重葎不曉得這時候用幸福這個詞是否不妥,然而她卻覺得自己又朝這個詞邁進一步了。

「奴家一直希望自己是不起眼的雜草,而不是轉瞬凋零的花朵,但是聽您這麼說之後……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奴家會變成妖異的原因吧。想永遠漂亮、永遠像一朵花的等待那個到現在奴家還想不起來的人,這樣才能不管何時都保持最漂亮的樣子吧。」
ATCR|馬可
2 years ago
「……是很幸運的人呢。」

圍繞心頭的是一股微妙的、奇異的酸澀,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覺,於是隆臣便只是壓下了充斥胸腔的那股異樣,並且對她的怪異朋友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能夠讓重葎姑娘這麼掛念,是很幸運的人。」

夜深了,在微弱的光源之下一切都顯得有些朦朧不清,下人貼心地替她們將晚飯送到了茶室裡頭,遠遠的還能夠看見主廳的燈火通明——父親估計就在那裡,政信也是(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偷偷回來的),晚點八成又要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吵一架了。

精緻但素雅的和式料理被一一擺放在兩人面前,作為配樂的是雨聲和父兄忽大忽小的爭執聲,隆臣雙掌合十,在微一低頭的同時平靜地說道:「我要開動了。」
重葎並未察覺眼前軍官所隱含的心緒,而是在餐點被送上來後維持著她一貫的優雅禮儀,就連平時還會想著傻傻搭話的腦袋也順勢回歸平靜,跟著聽聞現下有著的雨聲以及所有細微的雜音。

而她此時此刻才發現,原來與人相對無言也並非一件難過的事情,至少在她偶爾夾菜放入口中,抬起頭看著對面之人時,她會覺得這份安靜美好,好像這樣的生活曾經是她嚮往的一樣。
啊……正如軍官所言,她真的正在慢慢記起往事,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她似乎有些說不准哪。

直到吃到告一段落後,重葎才緩緩地將筷子壓下,緩緩的勾起方才對方說過耀眼的笑容,若有似無的提及她們才剛相識沒多久時有過的話題。
「多謝招待,隆臣大人家中的餐點,比起蠟燭還要好吃上無數倍呢。」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因為蠟燭本來就不是該拿來吃的嘛。」

回頭跟掌廚的村下太太說起重葎的稱讚的話,她肯定會很高興的吧,畢竟這可是受到怪異認可的手藝。想到這裡讓隆臣多少有些得意地微微笑了,但依然固執地堅持己見:「既然重葎姑娘原本是人類的話,當然還是人類的食物比較合口。」

軍官的飯量不小,卻鮮少放縱自己的食慾,即便在放下筷子後也仍然是那般正襟危坐的樣子。她下意識地多看了重葎一眼,接著才將視線向外移至綿延不絕的雨絲,主屋朦朧的燈火暗了下來,隆臣想父親估計已經回房了,而請安問好從很早之前便不再是她的例行公事。

軍官思忖著,終究沒忍住脫口而出,刻意別開的側臉卻反倒顯得耳根的紅分外顯眼:「……那個,你覺得,政信那傢伙——這個人怎麼樣?」
「那奴家似乎還能與大人共進晚餐好多次呢。」如果對方說自己更適合人類的食物的話。
不知道怎麼把語意歪到這上面去的,重葎只覺得這聽上去像個以後都一起吃人類餐點的邀約,而這讓她在垂下眼又看了面前原先盛滿食物的盤子時,又不自覺的露出了點傻傻的笑容。

當然,她並沒有轉過來,面前的軍官大人的問話是什麼意思。
若是當年身為花魁的自己或許能猜出點小心思,可現在的重葎卻發現自己只能盯著對方的顏面發愣,然後看著那個耳根再度萌起有點想吃大人的念頭。
是什麼意思呢?果然自己的思考還沒辦法像人類那樣順暢?但她卻覺得自己仍舊能實誠應對,儘管她不知道這樣回答究竟會給對方帶來什麼樣的思緒。

「奴家覺得……政信大人人很好?」她歪了歪頭,「看起來有學養……可能是帥氣吧?」
ATCR|馬可
2 years ago
「當然,不過就是晚餐罷了。」

隆臣話說得輕鬆,神情間倒是難掩喜色。一個淺淺的微笑逐漸浮現在她的臉上,端正地擱置在雙膝的雙手甚至微乎其微地輕敲了幾下,好像在彈洋人的鋼琴。

——儘管這般喜悅轉瞬即逝。

政信一直都是這一帶有名的美男子,即便過了不惑之年依然足以迷倒街坊間的婆婆媽媽。更別提他的口才便給、溫文爾雅,信手拈來的俳句往往令人如沐春風,但以手足的角度看來只覺得礙眼的要死——分明就只是個油嘴滑舌的油膩書生罷了,為什麼會這麼受歡迎啊。

「……這樣嗎。」隆臣的聲調變得低沉了點、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沒有那麼輕鬆了,甚至透著點若有若無的不滿:「重葎姑娘喜歡那樣的類型啊。」
隆臣大人不管是面部表情還是可能會有的心思似乎都很有趣,儘管重葎不清楚對方這種表現究竟代表什麼意思,她只覺得自己要是再捏一下對方的臉會不會又得到「可愛的」隆臣大人。

但對於喜不喜歡那種類型的人?她應該要澄清一下的。
「奴家是覺得政信大人帥氣沒錯,但真要說的話,奴家沒有真的很喜歡那種類型喔?」欣賞,跟真正的喜歡還是有段差距的,至少她不會覺得政信大人好吃,反而更願意認為眼前的軍官更好玩。

而雖然重葎內心沒有真正察覺到對方心底的想法,她接下來這番話或許能有效解決那個難以解釋的酸意。
「奴家更喜歡捏隆臣大人的臉!」……咦?總覺得這句話好像有些太過直接,但重葎說出口後也只是直率的勾起嘴角。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喂。」

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近似於呵斥小孩似的單音,隆臣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自己的臉,忽然又像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失形象似的乾咳了聲,強行板起一張嚴肅的面孔:「……我可是軍人,不可以放肆。」

話說得正氣凜然,心裡多少對於這份古怪的澄清感到心安,隆臣的視線稍微偏移了片刻,沒多久才微微彎起嘴角,以一種像是有點得意的口吻說道:「政信那傢伙,平常在和女性相處的時候都太順利了,要是聽到重葎姑娘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吧。」
但看重葎那副仍舊傻傻笑眯眯的模樣,她肯定是沒聽進去「不可以放肆」這幾個字了。
或者有聽進去,但完全沒打算照做,儘管她生前是人類。

軍人的嘴角彎起她當然也有看見了。
「政信大人很受歡迎嗎?那隆臣大人也很受歡迎嗎?」然後她就自然而然的將話題轉到自己面前這位較感興趣的軍官身上。
正如她剛剛說的,比起政信,她覺得跟隆臣大人相處起來比較好玩,雖然她不太確定好玩究竟能不能當受歡迎的標準。

又或許她現在擁有的價值觀也是她身為花魁時候會有的……?
ATCR|馬可
2 years ago
「政信那傢伙啊,從以前到現在都很會討女孩子歡心,受歡迎的不得了。但他是個花心大蘿蔔,每回見到他身邊都是不同的女孩子,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

一提到惱人的兄長,話匣子險些控制不住。隆臣連忙在隨口的應答發展得更深入之前便匆匆打住,視線有些遲疑地飄移了一陣,接著才捧起茶杯,直到將沒那麼燙手的茶水一飲而盡之後隆臣才像是總算想起了如何說話。

「……受歡迎對軍人而言是多餘的,我們的工作只是守護帝都。」

提起職務時隆臣的神情短暫地恢復了原先嚴謹的模樣,儘管那很快便又鬆動下來,轉變為一種無奈的、帶點自嘲意味的苦笑:「更何況我並不擅於與人交流,除了村裡的人以外,無論是人類或者怪異看到我都會害怕。」
當然,政信大人那塊的內容她有聽進去,但沒怎麼放在心上,反而是後頭關於隆臣大人的自白……不,她當然不這麼覺得,隆臣大人怎麼會可怕,現在面前這個怪異不就是非常明顯的例外嗎?

而除了那種覺得對方好玩,並且有趣又可愛的心思,初次夜晚見面時異常親切的錯覺,以及那股篤定自己會喜歡對方的感受,都讓她在面對這番言論時不怎麼克制的笑了起來。

「真的嗎?可是奴家第一次見到大人,就覺得……」覺得怎麼樣?重葎斟酌了一下詞句,才試探般的垂下眼,再悄悄的瞄向軍官。
「覺得大人很親切……?」她似乎又覺得這樣的用詞有哪處不精確,卻不曉得到底問題出在哪,「隆臣大人很……很……」

結果方才的笑臉現在只能困惑的直盯著人看,似乎還有點點求助的意思。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只是因為你很神經大條吧。」

隆臣以肯定句評論道,語畢又像是想要佐證自己的觀點似地點了點頭:「因為重葎姑娘是奇怪的怪異,所以才會像這樣一點都不覺得我嚇人什麼的——以前巡邏的時候,可是有小孩子光是看到我的臉就哭出來的喔。」

也不知道嚇人是不是被軍官誤認為一種地位的展現了,隆臣提起這樁小事時的神情隱約有點得意的樣子,而她隨後便因為重葎求助的目光而跟著有點困擾地皺起眉頭:「就算盯著我看我也不知道你要說什麼啦,如果說親切的話……呃、眼熟?」

結果變成了像是詞語接龍一樣的狀態呢。隆臣稍微用一根指頭輕抵著太陽穴,跟著陷入沉思當中。
神經大條?好像也是,如果她神經沒有那麼大條的話,或許很多時候根本就說不出傻傻的話。
重葎此時此刻因自己能夠產生這樣的認知而感到驚奇,是逐漸撿回來的感觸又更多了嗎?

也許吧,然而現在這個當下她也只是學著隆臣大人的動作,用一隻手指戳著自己的太陽穴,與對方相比不同之處便是多了一個微微的偏頭。
「熟悉……?」她尚且不知道這股熟悉從何而來,也許她們兩個再這麼想下去會一起卡進死胡同,於是重葎搖搖頭,接著整個人軟趴趴的,彷彿融化似的趴到桌子上。

「奴家很奇怪,那麼願意跟奴家交朋友的隆臣大人,除了嚇人之外,是不是也……奇怪?」她說話的內容逐漸放肆起來,大概是確信軍官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會拿刀砍了自己吧。
ATCR|馬可
2 years ago
「重葎姑娘可能曾經在路上看過我?畢竟帝都周圍一帶都是我會經過的地方,但要說熟悉的話嘛——你也太自在了吧,喂。」

不輕不重的一聲呵斥選在對方融化成泥的當下,隆臣跟著用手托住了腮幫子,望向重葎的目光多出幾分笑意。怪異的判斷並未出錯,她確實不怎麼介意奇怪這個形容,直白的用詞甚至讓笑意延伸到了嘴角,形成一個微乎其微的弧度。

「這個嗎,照這個道理來說的話,確實能稱得上是奇怪的人呢。」軍官平靜地說道,短暫想起了大原村和山頭上的天狗大人,儘管她很快便將注意力移回眼前的怪異身上:「但那也是因為重葎姑娘不是會害人的妖怪。胡作非為的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是絕對禁止的。」
重葎像個單純的小孩一樣,下巴埋在自己和服袖之間,這樣的角度正好能夠在抬起頭時與那名正笑著的軍官對上眼。

在室內幽微的光線之下,她的雙眼似乎因為過度放鬆而稍微出現了一點平時會出現的粉色。
隆臣大人的話比她們初見時要多了不少,這讓她感到開心。

「是嗎?但是奴家喜歡讓那些想摸奴家的男性迷路喔。」她也不確定這算不算反駁,但抓著自己的袖子自顧自的笑起來時看上去的確像是個不那麼笨的調皮女性了。

「還有,奴家很喜歡奇怪的隆臣大人喔。」她輕鬆愜意且若無其事的多補了一句。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嗯,光是試圖觸碰未婚女性這點,就已經足以讓他們受到懲罰了吧。」想到帝都裡頭還有數不清的、像是對方所敘述般粗俗的男性,隆臣忍不住皺起眉頭,露出嫌棄的表情:「遇到的是你而不是骨女或者狐狸精,也算他們命大——」

她剛剛說了什麼來著?

結尾的音節微弱的近乎無聲,軍官的大腦在總算反應過來之後便像是受到重擊後的再次陷入一片空白,但這回總算是掌握住了語言的能力:「……喜歡這種詞,不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地說出來啦!」

再怎麼說都太輕浮了!掩飾難為情的最佳手段便是喝斥和移向庭院的視線,隆臣暗自希望燭光能讓自己的臉紅不那麼明顯,並且捧起了茶杯,表現得像個食古不化的老頭子。
會嗎?不能若無其事的說出來嗎?
可是她認知的喜歡就是現在這種喜歡,難不成隆臣大人認知中的喜歡是不能普通的說出來的嗎?差別在哪裡?

「可是奴家沒有說謊呀,的確是喜歡?」重葎維持著現在的姿勢,歪了歪頭時就能讓半邊臉頰陷進布料裡。
「還是隆臣大人的喜歡,跟奴家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喜歡?奴家不太清楚差別在哪裡呢……」現在這個場景就像是誰跟誰告白之後互相坦承對彼此的喜歡究竟是否相同,但當然,粉色怪異渾然不覺。

她甚至用閃閃發亮的眼神希望對方跟她解釋,而她肯定會聽的很開心。
ATCR|馬可
2 years ago
喜歡……嗎?

儘管心下明白對方所說的「喜歡」估計就像是對朋友、對親近的人,甚至小貓小狗那樣的乾淨無暇的喜歡,但是——

隆臣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一股意料之外的頓悟緩緩地滲入她頑固的腦袋裡頭,而她竭盡所能壓抑住了那個不合時宜的念頭。說不上出自於什麼原因,想到怪異對於自身的「喜歡」僅僅出自於友情這點讓軍官有些……不是滋味?當然隆臣珍惜這份友情,只是一股沒來由的酸楚同樣不可忽視。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喜歡就是喜歡,但是像這樣大剌剌地說出來的話、可是會被誤認成輕浮的女子的。」最後隆臣選擇了老頭子般的說法,胸腔裡揮之不去的酸甜讓她的腦子有點亂,她握緊茶杯的手隱隱浮現出青筋:「更何況重葎姑娘還是未出嫁的女子呢。」
這樣嗎?被認作輕浮女子?但假設她生前是花魁的話,似乎就算被認為輕浮也沒關係?
重葎自顧自的陷入了思緒,當然這只是短暫,她在思考片刻之後馬上用自己的邏輯解釋——她並不會對每個人都說喜歡,這是無庸置疑的。

況且未出嫁……就是因為未出嫁才需要表達喜歡吧?
「可是奴家未出嫁,就更需要開口……」……等等?是這樣來著嗎?這樣似乎就在訴說自身的喜歡是嫁娶的那種喜歡,她現在有辦法辨別那種感情嗎?
那與她現在認為的喜歡、可愛,差異究竟在哪裡?

這對現今的怪異似乎太過複雜難以理解了,重葎在話說一半之後便困惑的皺起眉頭,原先軟趴趴的身子也重新坐直,捏著下頷在沉思時的模樣看上去就像個不懂大人說話何意的小孩子。
「……奴家會好好想想的。」最終她的結論就是,再給她點時間想想吧。
ATCR|馬可
2 years ago
空氣突然之間又安靜了下來,隆臣看著那個怪異,幾乎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對方的美貌——即便作為同性也難以忽視——她在為帝都效力的多年以來始終以不近女色為人所知,隆臣原本想這只是性別使然,但究竟是什麼讓怪異與眾不同呢?

如果她作為男兒身——

不,果然還是太強人所難了吧。

原先緊握著茶杯的手稍稍放鬆了些,隆臣將注意力重新移向窗外,庭院裡的紫藤花有一部分被雨打落到了地上。淡淡的紫色在昏黃的燈光下並不顯眼,但那些花草都是母親生前親手栽種的,隆臣輕輕地將手向下放置到了榻榻米上——就連這個茶室,當年也是母親最喜愛的地方呀。

「重葎姑娘下次若是有機會的話,不妨在白天來一趟?」隆臣在短暫的沉默後說,帶點酸澀的懷念將她的臉部表情沖洗成柔軟的模樣:「重葎姑娘喜歡漂亮的東西,你之前說過的吧。」
得到了之後得好好想想,而不是現在強求一個答案的結論,就算是對於人類的情感稍微感到陌生的怪異也知曉這種事情不能強求,於是她又恢復成往常那副什麼都沒想的模樣。
而她的視線也跟著對方一同飄向窗外。

即便光線微弱,但早已習慣花街之外燭光幽微之處的怪異卻將淡淡的紫色看的很清楚,並且在那麼一瞥之後立刻得出自己會喜歡的答案。
「白天?好呀!奴家白天也過來!」這讓她在轉頭朝軍官露出笑容時顯得特別傻,不曉得究竟是再次受到邀約的喜悅比較多,還是對方記得自己喜歡漂亮的東西的喜悅比較多,重葎只覺得這個當下,她的胸口暖暖的。

光是現在她就很喜歡了,重葎便略帶好奇的眨了眨眼。
「隆臣大人說奴家喜歡漂亮的東西……難不成這裡白天會變得更漂亮?」
ATCR|馬可
2 years ago
「這個庭園在白天的時候可是絕景。」

隆臣說著,多少有些得意地微微揚起了下巴,兒時陪同母親照料花卉的記憶雖模糊,母親溫柔的話語卻言猶在耳:「家母生前喜歡花。她是在大原村出生的,父親為了讓她免於思鄉,便準備這個庭院讓她打造成喜歡的模樣——現在正好是紫藤花的季節,要不是在下雨的話,花香非常好聞。」

母親並非大戶人家,比起富麗堂皇的奇珍異草更偏愛那些路邊的野花野草。小巧、純淨的野花叢聚於庭園內也絲毫不顯雜亂,那樣的美感是專屬於母親的,而父親在那之後便讓下人們好好維護著這座庭園,至今已二十年有餘。

「重葎姑娘有喜歡的花……嗎?」像是注意到自己自顧自地說了太多似的,隆臣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問道,一半倒也確實出自於好奇。
絕景!配上隆臣大人所言,重葎更加篤定自己要來,而對方所言的「母親」,似乎是連身為人類的自己也覺著陌生的概念。
那或許應該是溫柔且令人眷戀的,重葎想自己彷彿已經於對方的字裡行間中看見她所以為的柔和。

「好!奴家會來看的。」一定!能讓平時時常扳著臉的隆臣大人露出此種神情,重葎覺得自己會偷偷的開始照著傳統故事中的想像描繪對方的母親。
她有點想問,卻覺得自己什麼都尚未理解,就算問了,得到的答案也需要思考──下次吧,慢慢來比較適合她。
她在對方向自己拋出問題時不甚介意的微笑並瞇起眼,但這個問題,著實讓她的神色稍微複雜了一些。
「奴家喜歡櫻花,櫻花是粉紅色的,而且……」她小小聲的發出一點笑聲,「春天值得等待。」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等待,等待春天的到來。
但假設至今她仍舊希冀櫻花,是否就代表當年被她遺忘的記憶裡,她並沒有等到自己希望的事物呢?
ATCR|馬可
2 years ago
「櫻花啊,到了春天的時候會把整座帝都都變成粉紅色的。」不能說是非常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甚至該說是與此人相當符合——「重葎姑娘給人的感覺就像櫻花一樣。」

有些突兀的評語脫口而出,軍官愣了下,趕忙結巴地試圖解釋著些什麼:因為怪異眼睛的顏色、因為粉紅色的和服、因為那人柔軟而具有女性美的氣質——最後一個原因自然以更加委婉的原因潤飾過了。

「總、總之,櫻花確實很好呢。」

隆臣喜歡櫻花,就像所有日本人那樣。每逢初春淺粉色的花瓣會像是落雪,觸在臉上卻是柔軟的,捎來一絲春天的氣息。日本人喜歡櫻花,喜愛它的短暫和無可取代的美,軍官的視線下意識地回到了花魁的臉上,忽然有些恍惚。

她也曾有過如櫻花般短暫的一生嗎?
原先複雜的感情被面前軍官彷若要遮擋什麼一般的急忙解釋給沖散,這些話聽在她耳裡像是天籟,而若是生前的自己也許更願意稱之為淡雅的情話,只是在她決定好好深思之前,她並不想要用上這個詞。

那對隆臣大人太失禮了,也好像會讓她對很多很多事物……感到失禮。
重葎在對方說起櫻花很好時如同她所擁有的氣質那般,抬起手擋著自己的嘴部,含蓄的笑了好幾下。
流露出喜悅的神色昭示她並不覺得這樣的對話哪裡不好,就算要說她眼中的情緒是覺得對面之人可親可愛也不為過。

「您也覺得櫻花很好,奴家很開心。」她一直喜歡著的東西,被最親近的人類認可了,那種喜悅無法替代,但後頭軍官短暫的沉默就是她讀不懂的範疇了。
重葎在盯著對方的面容時讓自己的頭越漸歪斜,這樣的舉動已經足以顯示她對於軍官在想什麼感到好奇,而眼神也在赤裸裸的詢問對方。
ATCR|馬可
2 years ago
隆臣裝作沒有注意到對方眼裡的疑問,只是在怪異的頭部越發歪斜時輕輕地笑了聲。再歪下去的話,脖子會斷掉的喔。她以幾乎是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接著輕輕以指腹摩挲著茶杯上細密的紋路。

這一夜的後半在一陣令人感到舒適的沉默中度過,她們沒有更多的談話,只是品嚐著雨夜獨特的平靜,直到人類終於顯露出了疲乏的模樣。

隆臣簡單地向怪異告辭,但仍然指使下人替重葎整理一間客房(儘管她壓根兒不知道怪異是否需要睡眠),等到雨停了再走就行了,軍官在離開前是這麼說的,最後的目光又在怪異的臉上停留得比以往都久。

「改日再來看紫藤花開吧。」

隆臣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說道,在來得及捕捉到怪異的臉部表情之前便加快腳步離開了。心臟在胸腔裡頭像是經過了刻苦的訓練那般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某種陌生的、酸甜的感覺沿著心臟蔓延到全身。
ATCR|馬可
2 years ago
那是軍官從未想像過的悸動。
ATCR|馬可
2 years ago
耶謝謝重葎中陪我延畢……傻傻的真的是木頭剋星耶救命,還有好多事要一起做
我才是謝謝隆臣中陪我一起玩.......就算延畢也要把他們的好多故事寫完好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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