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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對沒有在等待的人來說並不難耐。時間就只是時間，不管有沒有人等待依舊照樣流逝。
阿勒勃進入職場後對戰爭的認識更多了一點。他經手過許多戰爭所需的資金與物資供給的文件，他身邊共事者中不時有收到親友噩耗的天使悲慟失聲。
不過阿勒勃始終不理解戰爭。他沒有興趣戰勝惡魔，也沒有要等待的人。
他在戰場上認識的只有吾旭一個，而吾旭是不需要等待的，他上完戰場就會回來，阿勒勃知道。就像旭跟別人玩耍或者訓練完結之後便會來找他，就像太陽升起總會歸落，無比自然的定律。
看，回來了。
阿勒勃拆閱手上字跡歪扭難看幾乎像聖書體的信函，隨即動身往戰線邊境去接風。
黃金再次加冕，從頭頂套下，鷹翅般的圖騰蓋滿胸膛。主位天使笑得開心，嘴裡大抵講著如常聽膩的頌讚語。
撐著黃金重量，慢慢走去禮台旁的噴水池。又一座金造的，埃及殿堂總是如此輝煌。他捧起一攤水洗洗臉，卻一直感覺黏膩不已。
他洗了一次又一次，回過神才想起這些金芒哪有洗掉的可能。
吾旭揉揉雙眼，突然眼前出現一隻魔族因戰友死去而哭喊的一幕。
由錫杖尖端刺破東西的手感，有時是骨刺般的硬實，有時是充滿彈性的血肉——端看對象是怎樣的魔族，殺伐能有千百種。
但那聲聲哭喊跟方才殿內角落的頹然喪氣有何不同？
他想不透。雙眼盯著金色水池發呆。
那邊有天使來接人，他們卻只能抬出對方要的軀體。有些閉著眼睛、有些喪失肢幹，殘破不齊。
所以說，『成功』都是建立在什麼之上？
阿勒勃來到地處邊陲的神殿，收起六只翅膀改以步行。
最近——其實也有好一陣子，他的純白羽翼偶爾會冒出零星幾根黑色羽毛。等他注意到時，就會忍痛拔下來，每每拉扯出絲絲縷縷血跡，和陣陣鑽心的痛。
這種傳說象徵墮落的異變，阿勒勃有想過要不要跟誰討論一下，比如翅膀本身就是黑色的吾旭。然而每次他看到對方從戰場回來的模樣又打消了念頭，把翅膀的問題藏到背後。
要說是甚麼模樣，就是有點委屈吧。這次特別耷拉著肩膀，看了就來氣。阿勒勃又豎起兩道眉。
「你幾歲了，別是打算現在才哭給我看吧。」他快步走到人前，招呼也沒打，出口第一句就是嫌棄。
「矣，新的？」
阿勒勃把帶來的奶酪、麪包和鮮果塞了過去，不其然注意到對方胸前的浮華金飾，眼神頓時直勾勾地移不開了。
「什麼，我沒哭啊。」他又揉了眼睛確認事實，反而更加不解：「哪裡有哭？」
吾旭很自然的收下了好友塞過來的食物，飢餓感在看見對方與聞到氣味後終是湧上，將剛剛那些雜念傳來的低靡下壓不少。
轉身坐上池台，撕開麵包配著奶酪就吃了起來。嘴裡有食物讓話音扭曲但還不離其意。
另一半麵包也塞進奶酪遞給阿勒勃，一人一半一起吃是那麼自然。
你要坐下嗎？吾旭眼神帶著詢問抬頭，卻在看見阿勒勃的目不轉睛後笑出聲。
也只有這時他會覺得這些東西沒那麼重。
「嗯對，剛剛得到的。」吾旭邊說邊低頭。示意對方可以自己脫下來看。
他要吃東西啦，沒時間自己脫。
阿勒勃才不是會等得到批准才去脫的天使。他只是在想要脫哪一件。
皺著眉糾結一番的結果，他先脫下舊的那些。戰場上沒日沒夜的廝殺，汗水和油脂讓金飾光芒闇淡不少，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把奶酪和麪包三兩下塞滿口腔，拿出拭布沾取池中溫水，開始在吾旭身邊仔細擦拭金器表面的灰塵髒污，還有卡在縫隙裡的沙土和血星。
「四美哭……」阿勒勃好容易把嘴裡麪包用吞的吃完了，那方式像條貪婪的蛇。
「……只是比哭還難看。這次又看到甚麼了？」
他瞟一眼吾旭胸前鷹翅圖騰樣的金飾，等會一定要拿下來好好欣賞一番。同時那說明旭又更深入敵陣，戰績又更進步了。
「……我是不知道哭能多好看，但你這樣吃真的很難看……吃慢一點。」吾旭唸了一下。
唔嗯，這次又看見了什麼，他想想怎麼說？阿勒勃時常會問他關於戰場的狀況，而自己基本也毫無保留的分享。
誰不會好奇未親眼看見的事情？所以阿勒勃會問他也是當——啊。不對。
分明是他先抓著阿勒勃講的。
第一次從戰役退下，明明跟現在相比不過是些小兵小蝦，卻是殺了幾隻就覺得自己相當厲害而驕傲滿意。
好幾次，他興奮的飛去找阿勒勃，不管意願的在旁邊將平淡無奇的殺戮講的有聲有色，順道分享自己新獲得的戰勳。
先是耳環、手環、鍊子，再來是護腕、肩飾、金牌。
如今連護甲都有了。
好冠冕堂皇的一身血腥。
「突襲戰。像是誘餌一樣。」而他們不得不上鉤。「上層決定組織一眾探路兵過去，緊接著又是一隊，超像賭博。」
吾旭組織好故事，一樣說的叨叨絮絮。只不過逐漸省略血腥。
「後來才知道中間路程的闇林裡有領主級的魔族在那，欸那個領主有夠多汁，你現在擦的大概都是他的。」
「……花費很大的力氣才搞定他。」他指了指卡在縫隙的綠痕，隨後轉頭找水果。
阿勒勃擦拭異色血跡的手一頓，瞪向吾旭。
「……讓我吐出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難道會比較好看嗎？」他雙手捧著珍貴的黃金沒空打人，可是他還有手肘。阿勒勃一個毫不留情的肘擊撞在旁邊吾旭肩膀上。
「是搞定了，還是殺死了？」
以前的旭會更直白的說『殺了它』。阿勒勃單純是覺得兩者有所差異而提出疑問，自己都沒發現其中隱含了對某種逃避的責難。
「然後呢？保護了很多天使，為什麼還不高興？」淺藍雙眼專注在眼前的金器上一個難以對付的小黑點，他頭也不抬地問。
他自己的工作，老實說挺困難又枯燥，但至少他天生擅長。不是不重要，但怎麼也比不上戰士的功績，直接影響成千上萬天使的存活。阿勒勃覺得自己不用參與沒興趣的戰爭，能待在被保護的後方幹著本職真是種幸運。
他被問得又再次浮現那無數次轉瞬即逝的一幕。
阿勒勃很認真的在擦拭金子，他一直都很喜歡金色。從小到大、從古至今，這份喜歡與執著始終未變，吾旭倒挺欣賞阿勒勃的這份專注。不由得反思是否就他時間太多、過於受神眷顧，才有那麼多不該存在的迷惑。
沉默的時間長了，他看見阿勒勃帶著疑問的抬頭，才眨眨眼又回神，趕在對方不耐煩之前回答。
「魔族也會為了同伴的死而哭欸。」
他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就像是敘述狀況。或許是吃了麵包的關係，讓這很簡單的一句話略顯乾澀。
「如果我的能力再更強，他們也不會哭了。」
遠處的聲聲哭喊漸行漸遠。吾旭終於將目光再次調過去。現在才敢看。
生於神的旨意，讓他一直都很欽羨同族。兒時無數次的想過如果有父母或手足就好了，但如今。
「現在倒是慶幸沒有人了。」吾旭勾勾笑，「幸好有個主神。」沒有家人。
哭喊嗎……阿勒勃想起他所在的戰線後方也不時有人情緒潰決。
他沒見過活生生的魔族，跟魔族最近的距離不過是濺在吾旭金飾上的髒兮兮的血。如今聽對方描述魔族也有情緒，形象總算鮮活不少。
戰爭果然，對兩界都很無謂不是嗎？阿勒勃不打算開啓這個話題。這個話題在他們之間總是沒結論，因為已經發生了，他們都沒辦法靠己力終止。
這倒不代表旭的使命是無意義的。
「對啊，你是塞特的戰士。天生的，你只有這個。」阿勒勃不以為然，扯過吾旭的手脫下比項鍊更慘不忍睹的護腕和臂飾。
至於自己，好像連對黑帝斯的信仰都沒有。這麼說來他甚麼都沒有。
「你很強。沒強到能終止戰爭，也沒弱到保護不了所有人。」他總還是那種敍述所知事實的語調，「連塞特神也沒辦法阻止了不是嗎？」
所以如果他們不夠強，難道不是神明的責任？
為什麼旭還能信仰堅定而他卻一直在質疑呢？
……一定是因為黑帝斯沒有給他黃金。阿勒勃默默擦拭著金器放棄思考。
「噢。」他被講了個恍然大悟，一堆雜念一下子只剩單音。
『身為戰爭天使的你還在念想什麼好結果？』
這就彷彿塞特對他說話一樣。雖然關於那神明的輝煌與事蹟永遠也只有傳言。
「哈、主神肯定還不想阻止吧。聽說他將沙塵暴帶去南方，蓋了那邊一片金黃。」
想來跟他身上的黃金一樣，顏色紛雜？誰知道。但神不需要被質疑，神的棋子更是只要聽令。
「嗯，我果然是時間太多。」神眷到讓他胡思亂想對於使命迷茫，但明明就是為了戰爭而生的又有什麼好存疑。
哭喊聲被他們的談話漸漸往下壓制，吾旭的耳邊現在剩下阿勒勃正在擦拭黃金的聲音。很寧靜，寧靜到他可以重新定位自己。
「我只需要符合期望繼續更強就好。」
這是一句講了很多次，從小講到大，現在又被再次拿出來說的話。說到底這是說服自己還是陳述事實已經難以界定，然而言語的威力就是在於只要講出口，便存在信念。
「你思緒真清晰耶，不愧管財務的嗎。」最終吾旭笑著把果核偷偷往後方土地丟。
「哼，那當然。」阿勒勃揚了揚下巴，對自己的天職還是抱有自負……危險的自負。
「變強總是有好處的。」他也沒否定吾旭的結論。
感知到視線的阿勒勃勉為其難從金器分神瞟一眼吾旭，「吃完了嗎？那回去吧，這塊太髒我要用清潔劑再保養一下。」
他抱著幾件金器走出神殿。
其實滿想說幹嘛不給他穿回去就好。但反正阿勒勃抱著大抵也不覺辛苦，甚至就是喜歡，那又有什麼好阻止。
『喜歡』何嘗不是種好事。就像他也喜歡阿勒勃那種執著的性格、對於自身的信心，襯上那潔白的翅膀還比這些髒髒的金子閃亮。
在這種環境下還能保有對某種事物的喜好實屬難得。
他從後頭跟上，並肩在旁，側頭詢問。
「欸對了，我前幾天有聽到消息要開發新的魔武。」想來又是一筆經費，還有人力佈置。
要不是後頭有人幫手堆疊基底，他們戰線怎麼可能撐得起來。
「你們那邊怎麼說。」聊公事順帶講八卦。
「魔武？」阿勒勃努力回想這陣子的工作文件和職場日常。
沒甚麼相關的內容。
「……如果前線剛得到消息，大概還在和窗口接洽。」想起職場上那一套稱為古董都不為過的系統他不禁翻起白眼。
「資金要由下層天使和前線溝通編列預算，再寫成那些老古董級別的高階天使都能看懂的計劃書，一層一層往上審核，還要來回修改。」而他剛好夾在其間，得負責大堆來來往往的文件。阿勒勃說著嘆了好大一口氣，腳步也沉重不少。
這外表不過十餘歳的天使已儼然是個成熟的社畜。
「他們常常說前線金流物資多緊缺，卻用很拖沓的方式做事……算了……你也不懂吧。」不管金融財務的事，還是信仰的事。
意識到自己難得抱怨了一長串，阿勒勃馬上住口。畢竟吾旭剛從戰場回來，估計累得……嗯不，他本來其實也沒這個腦子。
「反正真研發出來不知道甚麼時候，別想了。倒是寄給你的物資，都有收到嗎？」看到同事們的做事方法阿勒勃覺得有必要確認一下。
「有啊！有著主神的面子，大家都會先幫我把東西留好，等我回去拿。」
講到阿勒勃寄來的補給品，吾旭瞬間拉開笑。當他拿到那些東西便會看著分發，共患難已經很苦了，休息時就讓大家有福同享。
「不過比較可惜的是水果還是吃不到。」
他對此仍舊感到相當可惜。畢竟水果念在新鮮，而他出門在外無法掌控時間，穩定保質期。
「所以你有來真是太好啦。」吾旭側頭看向阿勒勃，滿臉的『謝謝』。
謝謝工作忙碌之餘寄送物資補給、謝謝過來接風陪伴、謝謝可以讓他在枯燥乏味的典禮結束後有一口新鮮食物可以滋潤唇舌。
「哦……講那麼激烈，還以為動作會很快。」話題拉回武器，吾旭聳聳肩。沒有新武器對他說是無差別，「我繼續人力輸出。」但對其他戰力較低的天使來說或許差很多。
他不禁慶幸他只是參與了會議，其內容尚未往下發布，否則可得有好些失望聲音了——？
噢，那也不一定。消息的傳播實難控制。
「那先把更多生力軍送來吧那些高階大天使啊。」他沒特別糾正阿勒勃口中的老古董：「你聽起來比我不順利？」
「……只是工作，解決就行。戰情順利比較重要。」阿勒勃每每聽說戰場的艱苦都感到無言。至少自己每天還能下班，戰場卻是夜以繼日，才換得後方有順利可言。
「不過人力不歸我們決定了，靠最高階的天使之間協調。」阿勒勃聳肩。
當然，要不是神明堅持沒完沒了的戰爭，更是……，……打住。
阿勒勃正好在低頭欣賞金器沉思，『謝謝』的表情接收失敗。然而從出生便相處的默契使然，有些事不用說也不需要特別傳達。
「那下次寄乾果。」寄送已漸成習慣，幾番下來還優化了物資內容。
「？」吾旭一臉問號。
「乾果有人在賣嗎？」完全不能想像阿勒勃自己製作？他相當失禮的直接就認為這個是不是只能靠鈔能力……。
「你應該知道不是把蘋果曬到變黑就是……」
哇，欠打的發言繼續輸出。只是他邊講邊看了下那些沉的可怕的金飾，就算抱了個滿懷也還是重吧，於是話也沒說完就自己中斷。
「不過你要繼續用走的喔？飛回去不是比……」
再一次，他話沒講完。或者說，來不及講完。
「你受傷了？為什麼？在哪？怎麼會？」辦公室有這麼危險？
雖然不太多，但紅色夾雜在白色之中就是比較顯眼。即使經過氧化成為暗紅也一樣。何況他是時常見到血液的戰士，能不注意到嗎。
點點血跡散落在羽翅間，吾旭一連串的話一邊問，一邊伸手就要拉開看。
「有......賣。」阿勒勃提著警戒心，在吾旭碰上前堪堪轉過身，白色羽毛又落了幾根。
「甚麼受傷？剛剛在神殿沾染到血嗎？」眼見差點敗露，阿勒勃露出不耐煩的態度把吾旭扯到前方，眼神不小心對上又趕快迴轉撇開。
「再拉我翅膀才真的會受傷。我就想走走。」
不能被發現了。錯過主動開口時機的阿勒勃只剩下這個想法。
信仰堅定的天使沒必要看見他缺乏信仰的罪證——何況是在戰場上仰賴神眷的天使。
「就給你寄曬黑的蘋果，愛吃不吃吧。」阿勒勃擰著眉心狠狠瞪過去，但願他的情緒假象能掩蓋虛無。
繼此，阿勒勃的願望算是成真。吾旭順著對方的力氣走到前頭，「那等等回去洗洗吧。」他確實沒有多想。
他只想著金器很重，趕緊回家。自己戴著久了當然早已習慣長年的摩擦。但阿勒勃沒有。阿勒勃不是負責受傷的。
他回頭說道，再次放慢腳步走到對方側邊，試圖從阿勒勃那裡分一些重量過來。
「你寄了我就吃啊。」哪一次不是這樣？
「回家吧。」每一次也都是這樣。
......哪裡回得去？
阿勒勃把金器都塞給吾旭說要回房間找溶液，他站在銅鏡前展開六翼。
果不其然一番質疑跟抱怨之後，羽翼內層又出現不少黑色。
金器的黑點還能清潔，而他的黑羽已經不可能拔光了。
門外傳來玩伴的叫喚，阿勒勃收起翅膀，拿著溶液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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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錄的中之討論】
：阿勒勃相信吾旭不會死這件事是信任旭還是信任自己？
：覺得太陽會東升西沉是信任太陽還是信任自己。我不知道。信任經驗吧。
後來覺得看太陽的人還是被動的。
但凡太陽有哪一次沒做到符合升落有序『我』也不可能相信太陽。
所以是看著吾旭一次次變強並持續陪伴產生的信任感，算相信旭。
嗚咿在未來等...等我......（蘇菲調）
愈來愈覺得就應該讓忍冬摔死讓他悔恨終生。 
（又想殺角
（又想殺角
兩邊都一起殺嗎？（舉起水晶刀（優：？
...那就S殺了白先生，白牙殺了優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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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一方活著喔。白牙弄死ㄌ優瑟後續ㄅ好玩...剩下他在玩...
我真的是要被你們兩個逼瘋救命
喜歡劇情也喜歡對話場景和內心那些想法流動......救命，我就語言能力不足以表達我的感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