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和他是筆陳舊的爛帳。他喜歡他，但這並不意味著接受他所有的缺點。最難的是對戰爭本身的認識以及他自己在其中的角色。很難忽視他是一名戰士的事實——即使他們現在都是天使，但直到兩界都做出妥協，戰爭與其相關的問題在他們之間才會結束。

然而，威廉依舊無法找到通往另一邊的路。不像其他人那樣。他一直是個安靜的人，為了維持內心的寧靜，他寧願把自己孤立起來。當誰受傷受傷或是失去希望時，他會幫助他們並安慰他們。但歸根結底，做這些事情彷彿是個無止盡的自虐。所有事物與感受隨著一些記憶都慢慢沉澱了。他專注保護那些需要保護被戰爭傷害、波及的人們，並確保他們度過了這一天。他沉浸在其中，幾乎淡忘了愛是什麼感覺。

現在，戰爭結束已經好幾個月了，雖然大多數人開始拾起了戰前的生活，但威爾對每個字句和動作間都保持著深刻的記憶。在他離開之前，他們曾是朋友，雖然現在這種感覺已經消失，但在兩人之間的紐帶仍然牢固。當有人輕輕拍打他的肩膀時，他正在圖書館裡閱讀與治癒有關的書籍。

「威廉？」

他抬起頭，驚訝地看到加布里埃爾。他沒想到在這一切發生之後會見到任何人，更不用說和他說話了。

「哦……你好，加布里埃爾。你好嗎？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加布里埃爾自然地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彷彿他身邊的位置還是屬於他的一樣。 加布里埃爾的神情明亮,就如同他以前一直照顧著他一般。威廉微笑著,但突然意識到自己笑得有些勉強。他的嘴角抽動了下,像是因為疲累而出現了皮筋般的顫動。

威廉試著調整呼吸,努力放空思緒,再次看向加布里埃爾。那雙眼瞳中只有深切的親近感。他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在他周遭徘徊。似曾相識。他知道這一定是錯了。這一定是……他不該擁有的感情。

「這的確是我不會主動來的地方。但我很高興我做到了。能知道你在這裡是我的幸運。」

威廉沒有接話，他們安靜地坐了幾分鐘，威廉才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問道：

「你真的想知道我在圖書館裡做什麼嗎？」

另一個男人皺著眉頭，看起來很是不滿被質疑。但這又如何?威廉想不明白。在他斬斷他們的關係後，他從不覺得對方或是自己會選擇回頭。 所以何必故作關心呢?幾百年的分離，已經足夠使一對朋友生疏了。

「我當然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呢？」

威爾裝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向他表明自己對他的答案沒有絲毫的興趣。他把書又翻過了一頁，低頭繼續把注意力放回書上:

「考慮到發生的一切，也許你還沒有準備好。」

「不，威廉。你比那更清楚。」

加布里埃爾的語氣有些不同。聽起來幾乎是……強硬?威廉不確定，他幾乎以為是他聽錯了。難道自己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嗎?比他上戰場還嚴重?他不是很懂其中的差別待遇。

「……那你怎麼回事？」威廉幾乎無奈的提問著。他當然知道為什麼。自己心裡還在意著分手前的不明不白，但顯然面前的人並沒有這份糾結。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想大聲聽到。不是這裡，也不是現在。「要給我遲來的解釋嗎?」

「......別傻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分手。」好似沒料到威廉會如此單刀直入，加布里埃爾沉默了會才簡單地回答。「但你現在選擇這樣對我。我們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是的。威廉想這麼說，但勇氣不足以使他脫口而出。他懦弱的心還在隱隱作痛。他還想和他是個朋友。比起恢復不了的戀愛關係，他更痛苦於再也見不到他的幻想。彷彿他沒有了他，他對戀愛的所有又變回了一片空白。

又是片刻的沉默。威廉低下了頭，兩人的視線再次錯過。

「至少......至少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去人界？你總不會是真的想談戀愛吧?」

依舊是加布里埃爾先開了口，語氣裡帶著的玩笑反而讓兩人間的氣氛更加尷尬。原來他的到來也只不過是在意著自己多年不變的生活終於發生變化了嗎?威廉在心底嗤笑，嘲笑著自己的自作多情。如果不是如此，他們還會再見嗎?於公?或許。但於私?他對這個答案不抱期待。

「...我不會現在就告訴你的。」

威廉深吸了口氣。他告訴自己眼前人的白目不是第一次聽見了。但每次遇見時產生的又一輪的無力感總讓他非常無所適從。他很厭惡這個。雖然他依舊不是惡意的，但......他猶豫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

「但也許有一天，我可能會吧。」

如果我可以對你狠心，或許......釋然會是我最大的禮物。

「好的，那......就這樣吧。」

在場的人沒有人真的把威廉的承諾當真。但他們之間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這並不像威爾想像的那麼尷尬與傷痛，儘管這一切都很沉重。最後，也許加布里埃爾是對的。也許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是可以和解的。

那可能是再次尋求和平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