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家中其他男性並不反對她做這兼職，阿卡蘭甚至會跟......好吧，阿卡蘭或許是過度擔心才會跟著她一起打工，今天出門前還千叮嚀萬交代要帶著帽子毛巾與水壺，夏季的烈日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你為什麼不用帶！」丁香對著一身清爽行頭的阿卡蘭抗議。
「這天氣跟工坊裡比起來涼快多了。」阿卡蘭用鼻子哼氣。

再怎麼不服氣，事實還是證明阿卡蘭的雞婆是正確的，毫無遮蔽的農地十分炎熱，在她採收完一簍扁豆後，已有許多人不敵烈日在樹下休息。

她捧著竹簍分心地尋找中暑的人們中有沒有自己熟識的朋友，不小心撞到同時間要將作物交付給雷爾夫的人。

薩莉不是很擅長農活，頂著曬得人口乾舌燥的強烈日光，她趕走了幾隻雀鳥，幫忙著身邊的人一起採摘扁豆。豆莢的觸感粗糙、乾燥，與之對比，她總是被叮囑著擦一些脂膏保養的雙手，都顯得更細皮嫩肉。

當時領班一聽她也想來領點差事做，本來揮揮手要趕走她，可是無奈農活本就是辛苦事，願意搭把手的人要不是本來就幹這行，否則便是缺錢，其餘的誰愛來這揮汗？

迫於收成頗豐，人手不足，領班還是旁人提醒說不多找點人，今天恐怕做不完，才終於讓薩莉幫忙。

薩莉任勞任怨，難得地把自己的頭髮綁起來，但還是熱得雙頰通紅，氣喘吁吁。採摘的過程中被不慎割傷時，血液沾到了豆莢，她皺起眉頭試圖抹掉，但只是擠出更多血珠。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用帕子隨意擦拭，趕著把扁豆都裝進籃子裡。可是高溫曝曬，加上她鮮少高度勞動，最後因頭昏軟了腿，弄掉裝好的扁豆。

薩莉還是被婦人們攙著到樹下的，好心地替她扇扇風，但也不能停留太久，差事不做就沒錢領。

不一會，薩莉只能獨自靠在樹幹邊，因中暑而頭昏氣喘，僅喝了點水後就有氣無力地等著一點涼風，思索著是否來這一趟還是過於勉強了。

在向雷爾夫交付規定重量的扁豆前，她都在看那抹橘紅色的身影。

她的印象裡，薩莉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這並不是貶意或挖苦，丁香喜歡她那樣的優雅，總是帶著光澤的髮絲與白皙肌膚，說像個洋娃娃也不為過。

但或許正是如此，烈日下的工作對她來說有些超出負荷了，丁香在取得兼職薪水後快步走到薩莉身旁，將剩餘半桶的水壺遞給她，並用帽子替她搧涼。

「薩莉？你還好嗎？先喝點水吧。」

薩莉兩眼昏花，丁香的髮色倒是這片樸素田野裡更鮮豔的存在，跟花似的。直到丁香走到她身旁，才終於能稍微定睛。

「謝謝⋯⋯天氣太熱了。我也該帶頂帽子來的。」因為對農活不熟悉，也低估了天氣的炎熱，致使她過度曝曬，這說來總是有點羞愧。

薩莉也不扭捏地接過水壺，因為她總有錯覺不再多喝點水，她就要早一步去見上帝了。天曉得格雷姆聽見她的心聲會不會笑她⋯⋯不，或許會先罵她，她其實不該偷偷來兼職這種不適合她的工作。

「丁香怎麼也在這裡？」喝過多點水後，喉嚨也不再那麼乾澀便問道。薩莉知道丁香就在威廉斯鐵匠鋪工作，應該不缺花用才對，是來找誰的嗎？

「我也來採扁豆呀，有想存錢買的東西。」她笑嘻嘻地說，還沒有跟其他人分享過這個秘密呢，「倒是妳......居然連防曬的用具都沒有帶，都弄得中暑了。」她把阿卡蘭對她碎碎念的那套搬過來，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看薩莉拿著水壺一口口啜飲，她看見那些不尋常的暗紅色痕跡攀在纖細的手指上，丁香驚訝地拉過薩莉的手，惹得對方吃痛地悶哼一聲；樹葉縫隙的零星光線在女孩掌心游移，照得那些石榴色的印子忽明忽暗。

「妳的手怎麼受傷了，是剛剛割到的嗎？」

「丁香想買什麼？」僅管人不舒服，薩莉還是露出了蒼白的笑臉，壓抑不住好奇心地問。但被碎念時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不敢辯駁，「我早上以為天氣不會這麼熱的⋯⋯」

「這個啊⋯⋯嗯，我看大家都帶了鐮刀，但我家裡沒有。」薩莉尷尬地承認，她什麼都不懂就跑來，也難怪領班對她沒信心，「可是我想著多少賺一點也好，就這麼回家領班也會生氣吧？所以就直接用手去摘了。」

雖然這些傷口如果被格雷姆看到，他更是肯定要氣得發瘋。但做都做了，她也已經有被處罰的決心。

「這個擦過藥後會很明顯嗎？我還是不希望格雷姆看到。」不過想是這麼想，薩莉還是有點膽怯的，所以看了眼丁香，頗有希望她幫忙想想辦法的意思。

「我想買衣服，那種......上面有珠子的漂亮舞衣。」她不曉得這樣的目標會不會太遙遠，一襲作工精美的舞衣要價不斐，或許待她以為存夠錢後才發現與預期相差甚遠。

「哎，如果下次還有類似的工作，可以先來我們店裡呀，我們那有很多小刀可以借你，就不用弄痛手了。」鐵匠鋪最不缺的就是刀具了，工匠們的練習品賣相雖不及架上成品，但只要經過打磨和簡單加工就足夠堪用，她甚至有信心能比其他家的還要鋒利！

聽聞女孩的話，她放下牽著薩莉的手，抬起頭像土撥鼠般四處張望，最後在隔壁農舍的方向看見她要的東西。

丁香囑咐薩莉待在原地休息，便快步朝農舍主人走去，向他借了些井水，並摘了些柳樹葉與樹皮揉進水中──這是她向卡羅學的，柳樹有鎮痛解毒的功效，雖然無法快速癒合傷口，但她希望能先舒緩薩莉的不適。

「會痛要跟我說喔。」她將棉布撕成兩半，沾著柳葉水輕輕拭去薩莉手中已乾涸的痕跡，白皙纖細的手指還是不免留下一道道細小血痕，「格雷姆看到會很心疼的吧。」

「丁香有想一起跳舞的對象了嗎？」女孩子之間似乎就是少不得這種話題，所以即使不舒服的感覺還未完全緩解，也還是笑了笑問。

「不如晚點去你們店裡買一把吧，如果領班不會扣掉我的工資。」薩莉一時還真忘了其實自己可以去買的，花點小錢也還不至於延緩她的存錢計畫。

丁香似乎讀懂薩莉的語氣和神情，叮囑她原地等候一會時，她也乖巧地點點頭，看丁香遠去的身影。丁香今年不知道幾歲了？她好像沒有問過，還是說是自己忘了呢⋯⋯她暈乎乎的腦袋裡，把所有的思緒都攪成一鍋糨糊。她以後再也不會小覷炎炎夏日的威力了。

丁香離去的時間不長，很快就帶著一些棉布和不知道是什麼的葉子回來。丁香的動作是溫柔的，所以即使刺痛她也沒有皺眉，更沒有透露半分那種從細細傷口中如針尖反覆戳刺般的不適。

「格雷姆會生氣⋯⋯」格雷姆到底有沒有心疼過她，她其實也不知道。

她將不屬於薩莉手上的色彩仔細抹去，布料染色後再清洗、扭乾、擦拭，不厭其煩的。

「想跳舞的對象？還不知道呢。」她聽著薩莉的問話笑了出來，他身邊較親近的對象幾乎都是男性，很少聊到這類情感方面的話題，只能說不愧是女孩子嗎？薩莉才不一會就猜到舞衣代表的意義了。

「我母親是舞孃，而我父親是看了她的表演才認識的，所以對我來說，能擁有自己的舞衣像一種儀式？證明自己能在感情上獨當一面……」她有些扭捏的說，「要是我結婚了，就會是我的嫁妝。」

她仔細檢查薩莉手上的痕跡，還好傷口都不太深，幾乎都已經止住血了，她抬起另一隻手重複方才的動作。

「為什麼格雷姆會生氣呢？家人受傷，不是會擔心嗎？」

「那丁香喜歡什麼樣的人呢？」在家裡，格雷姆也不可能會陪她聊這些，更別提她工作時遇到的對象們。有些事情在她的生活裡一直都不純粹，好比喜歡，好比心動，彷彿都不存在於她的人生一般。

「原來是這樣，那丁香的母親一定也是很漂亮的人吧。」對方一頭紫髮柔亮，眼睛又如格雷姆曾把玩過的一枚琥珀般清澈。舞孃的衣服通常精緻華美，若是穿在丁香身上，又會有多少人為她傾心呢？「不管未來是誰成為和丁香共度一生的人，一定都能理解舞衣對你的意義的。」

薩莉沒有憧憬過婚姻，也知道不會有人和這樣的自己結為夫妻，所以對丁香說著時，也像是把那種美好未來的願望，寄託在丁香的身上。

「格雷姆討厭我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薩莉並沒有表現出難受的模樣，只是據實以告，看著自己已經被擦乾淨的手，「那會影響我的生意。」

至於生意是什麼，鄔諾利的人們心照不宣。

「嗯……應該是溫柔的人吧，我不太喜歡油嘴滑舌的。」她沒談過戀愛，只能給出這種模糊的答案。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所以沒什麼印象呢......哎，怎麼一直在講我的事情，那薩莉呢，妳喜歡什麼樣的人？有沒有喜歡的對象？」她笑瞇瞇地問著。

丁香將薩莉的雙手清洗乾淨了，但還是有幾處淺淺地冒出血珠，她將剩餘的棉布撕成細條，仔細包紮起來。
粗糙的棉布在薩莉細嫩的手指上很是扎眼，她似乎有些明白格雷姆不希望她做這些粗活的原因，但無法苟同會影響生意的說法。

「妳......現在做這個工作開心嗎？」她不曉得要怎麼問起，但總覺得薩莉有什麼難言之隱。

「溫柔的人和丁香很相襯，你們店裡的也都是那樣的人吧？」薩莉還有印象鐵匠鋪的那些男性，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是否是家人，但應該或多或少也都有影響到丁香看人的眼光吧。

「啊⋯⋯抱歉。」薩莉發覺自己說錯話，頓時有點羞愧地垂下目光。隨後又在丁香問起喜歡什麼樣的人時，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似乎是個她從沒有想過的問題。

「我喜歡有能力的人。可以照顧好自己，也可以照顧好別人的那種。」她也不知道這樣形容是不是很抽象？但總之和格雷姆不一樣，他這一生會的就是打獵，懂得殺生卻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亂七八糟，要是沒有自己在家，他連衣服都不會洗！

薩莉不喜歡那樣的人。

「不開心。」至於工作，薩莉也回答得很乾脆，在手指被棉布包紮好之後，她反握起丁香的手，柔柔地微笑：「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不是嗎？丁香和我不一樣，所以我希望你一直開開心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薩莉是甘願如此的嗎？

丁香看向她的雙眼，薩莉笑起的眼角弧度漂亮精緻，淺灰色的眼瞳但卻像一對玻璃珠毫無生氣。

「才不是。」她的聲音大了些，握緊了那雙稍涼的手，「我是說──薩莉想離開這樣的生活不是嗎？採扁豆這個兼職是妳自己找的吧？畢竟格雷姆不想要妳受傷。」

她講到那個高大粗魯的男人就作嘔似地皺起眉，下次如果他來鐵匠鋪，一定會給他顏色好看。

「......雖然這次都中暑而且還受傷了，下次找沒那麼吃力的工作應該會比較好。」

「嗯⋯⋯我覺得我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薩莉倒沒否認想離開這種生活這件事，但她似乎更在意於她能做的事有多少，「雖然格雷姆比較常認為我一無是處。」

薩莉也懷疑過她是不是只有賣笑和賣肉體的選擇，可是無論是之前洗被子還是如今摘扁豆，都讓她知道或許是沒有輕鬆的人生可以過，但可以跟之前都不一樣。

「有些地方的人不太歡迎我，這種農活或勞力工作缺人的話，我比較有機會幫忙。」雖然有點羞窘，可是薩莉仍然必須承認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丁香一樣對她溫柔，「或是⋯⋯或是丁香之後有認識的人家需要幫忙洗衣服、做雜活，都可以告訴我！」

「我很能吃苦的。」薩莉堅定地說，即使有很多事她做不好，可是她沒有氣餒。得什麼都試試看，才能證明格雷姆說的話不是真的。

看著薩莉的眼神變化，丁香終於勾起笑容。

「嗯，我相信薩莉可以的，如果有類似的工作，我也會跟妳說。」她很高興薩莉能講出真心話，不論能不能為她提供實質上的幫助，都希望能為她加油。

「妳好多了嗎？還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謝謝你。」這番話讓薩莉的心情有所好轉，總覺得那種紮在心底生根的軟弱，有稍微被拔起了一些。似乎生活的陰濕終於得到陽光的曝曬。

「我覺得好多了，再多坐五分鐘我就能繼續工作了。」薩莉還是沒忘記要完成自己今天此行的目的，而且傷口都包紮了，水也喝了不少，更吹了點涼風，已經不再如方才一般難受。

「你已經完成自己的部分了嗎？要不要先回去？」她甚至都更在意丁香會不會曬昏頭，明明人家的防曬配備還準備得比較周全。

「真的嗎？那……那我好像差不多該走了。」她其實剛剛就看見阿卡蘭似乎在等自己，甚至很貼心地幫老農婦扛竹簍……他也不是那麼友善的人，大概是很閒而已。

「我的帽子和水壺先借你吧，有空再拿回店裡就好。」她笑笑地將草帽放到薩莉頭上，接著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不要太勉強喔！」

「好，你回去的時候小心。」薩莉點點頭，也沒有推辭丁香給的東西。要是太逞強，今天恐怕真的要領不到錢了，回頭還得看領班那快殺人一樣的臉。薩莉實在不想得罪。

跟著起身後，薩莉目送著丁香。在丁香走離她的視野範圍內之前，她也都默默地注視著丁香的背影，直到什麼也看不見。伴隨著微風一陣，她才戴好了丁香給的草帽，拍拍自己的臉，振作精神。

今天還沒結束呢，她會做好所有工作的。

隨後再度回到烈日之下。

好耶薩莉可以交了！！！

謝謝薩莉中一起玩……有女孩子可以一起談心真好 真的是心疼死薩莉 希望寶寶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

好耶謝謝丁香中
她會好好工作、健康生活的！！下次再去你們家開心吃火鍋 （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