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令分別後西光來到了登船口，正巧趕上赫露絲與泰德辯論的過程。他沉默看著眾人對峙，直到最後目送郵輪經理被上銬帶走。

正義確實獲得了勝利......嗎？

嘆了口氣，他不知怎麼的覺得心裡依然不踏實。想想就算贏得了勝利，在某些人身上造就的傷疤仍舊無法在一瞬抹滅。
......算了，別再繼續細想下去了。難得都來到關島了事情也告一段落，接下來就好好放鬆享受旅途吧。他這麼告訴自己。

西光想起自己方才有和令約定好要報備情況，不曉得對方有沒有來到現場？於是他撥了通電話過去。

「喂？朝陽？」

電話於頃刻間接通，其速度彷彿是正看著手機般，幾乎沒有延遲。令微側著腦袋接聽，另手將髮絲理進耳後。

方才的他一度前往登船口卻錯過整個對峙過程，渾然不知赫露絲是如何從撇下狂言落得被警察上銬的下場，才正疑惑地想播給對方，怎料電話就恰好打來了。

「那女的怎麼被銬走了？雖然本來就該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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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嵐先生，目前狀況還好嗎？」西光先開口關心了句。走了幾步後改靠上離自己最近的牆壁繼續通話。

「海芬小姐被指控殺人，而協助處理屍體的正是刺青的赫露絲隨從......對克羅特人來說刺青便代表忠誠，僅會聽命行事。也就是說穆海集團是罪證確鑿的共犯。」

「證據是筆記本裡的那張照片......挺出人意料之外的。明明一開始有這麼多人證控訴穆海囚禁賓客，甚至是拿出照片指控他們違反合約內容那些警察都不為所動。」

「頭痛好點了，不用擔心。把乘客關在俱樂部是有預謀好的行為，天知道他做了什麼準備。」

推理題材的作品很常出現警察無能的情節，令不經意地想，不過口說無憑，他知道的又太少，胡亂揣測顯然意義不大，「照片是指有墨鏡塗鴉的那張對吧……實際上是怎麼指控海芬殺人的啊？那晚甲板的事我不是很瞭解，除了筆記本上寫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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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晚我也有上去甲板......不過沒正面跟那些人衝突。」西光回想起那晚甲板上看到的狀況仍覺得觸目驚心，沒想到這居然會是決定穆海罪行最關鍵性的證據。

「俱樂部有提供某種酒，那酒購買後會寫上購買者的名字。那天他們沒有清理現場便離開了，甲板上堆滿很多酒的空瓶，還到處都沾滿紅色液體。」
不過竟然在毀屍滅跡後不清理現場......真不曉得那些人是太過自信還是單純蠢到忘記。西光想起那時候為了查清真相他也帶走了其中一瓶，那東西現在還塞在房間櫃子深處。

「但比起那些決定性的證據，反倒是赫露絲小姐先開口把罪行全數推給海芬小姐......」

「想把鍋都甩給別人，結果被發現是共犯……那女的明明就捏造了筆記本留言，是情急之下忘了有乘客拍照存證嗎。」

眸目眺望不再移轉的遼闊海景，細細一聲喟嘆落下。這件事聽起來真的太蠢了──無論是暴露簽名的紅酒，抑或是近似於自爆的行為──然而既上當又在俱樂部焦慮半天的自己更好不到哪裡去，令捲著湛藍色挑染發悶。

「總之幸好你人沒事，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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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西光含糊的應和對方。赫露絲的行為確實只能說是自作自受，在慌亂之下沒顧全大局反倒自曝其短。他壓根不覺得同情。

「事情都結束了，接下來就好好放鬆渡假吧？五十嵐先生也沒事就好。」
雖然令人煩惱的事情都解決了，但這趟郵輪之旅也只剩下兩週左右。與其在這裡繼續討論後續，西光想也許好好把握剩下的假期更有意義些。

「也對，說到這個你行程安排了沒？關島的。」

話鋒隨提問一轉，好比這趟郵輪之旅從未發生過棄屍殺人般，令自認荒唐，但投入眼下日常必然是歸於平靜的一種方法。
但願日後能有機會幫助事件的被害者們，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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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還沒......」沒什麼朋友的他本來一如往常打算自己一個人到處走走晃晃，西光明顯停頓了下，隨後才繼續開口。

「五十嵐先生要一起去晃晃嗎？上次借的外套也還沒還給您。」

「可以啊，但是今天不方便。」

令可不願彼此出遊還要對方處處留意自己的身心狀況，獨自散散心、晚上睡個好覺，充飽電再和朝陽出門，那麼即使去往熱門景點也不會像個瀕臨爆炸的壓力鍋焦慮個沒完。

「先討論看看彼此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吧，改天再出發。」

然後還能事前規劃要去哪些地方來著，簡直是合理到不行的合理計畫──

這麼說來，所謂的「一起晃晃」是吃個飯走個路還完外套就走，還是整天黏在一起啊？
他皺起眉頭，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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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問題。」猜想對方大概是還想多休息或與其他人有約，他馬上點頭回應。

「啊、出遊的話我應該會租汽車，交通上也比較方便。五十嵐先生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儘管開口。」
反正關島也不算大，開車往返的話行程安排能更彈性。西光沒想太多，這麼說完之後便打算掛電話留時間給對方。

「那麼......晚上再聊？還是明天？」指的是討論行程的時間。

「晚上吧。」

登上郵輪以來未曾與人進行有規劃的觀光，同樣朋友不多，下意識便對此感到不可置信。

令著實慶幸自己沒有會錯意，朝陽聽似也有意多繞繞，而非歸還外套後速速散會，要不然他會鄭重考慮下一站不回日本，改去波蘭。

「我還沒有駕照，到時候得麻煩你了。」

當晚他通完電話，雙手遲遲沒放下手機，旅遊、朋友開車、禮儀，幾個關鍵字悄然佔據了搜尋列。

暑期的關島艷陽高照，陽光穿透車窗予車內一絲暖意，身處副駕駛座的人一時忐忑未平，食指繃直、戳著導航系統的虛擬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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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光摸索著車上設備及各種功能位置，確認一切沒問題後才繫上安全帶。暑期的關島比想像中更加不友善，他稍微調整了冷氣溫度讓車內空間不會太過於悶熱。

「今天的五十嵐先生打扮跟平常比較不一樣呢。」難得看對方穿著比較輕便又中性的打扮，西光感到新奇的開口說道。

「那麼導航就麻煩您了？我沒來過關島，也許會迷路──有特別想聽的歌嗎？」平常他大多是切換廣播電台居多，但也許令有自己想聽的歌，於是他特地詢問了句。

「你太小看我的衣櫃了……而且穿這樣比較好活動。」

身著利於活動的淺色衣褲，紮起蓬鬆的低馬尾以免悶熱，今天的第一站透過導航攤在螢幕上──泰拉佛佛瀑布公園，位於山中，有著全關島最大的瀑布，可謂十足的戶外空間。

「交給我吧。曲子的話就……嗯，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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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看......嗎？五十嵐先生的確感覺很會打扮呢。」每次看到對方造型都不太一樣，衣櫃還算空蕩的臭男生完全不敢想像那實際數量到底有多少。

輕快的樂曲從車內喇叭流洩而出，西光對音樂沒有太深入瞭解，但歌曲當中的某種樂器聲相當突出。
「是三味線嗎？」

指節隨著旋律輕輕敲打著方向盤，他確認了下螢幕上的路線後踩下油門。

「沒錯，他們的曲子把其他樂器融入津輕三味線，像是鼓、像是鋼琴……民俗音樂與爵士、搖滾的混合很有趣，我滿喜歡的。」

談起有興趣的話題依然滔滔不絕，他笑著答道。都坐上副駕駛座了，多話一點應該也不為過吧，幫助駕駛提神會是個好藉口的。

「朝陽有沒有過演奏樂器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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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很厲害呢。」不僅能將這麼多種不同的音色完美混合在一塊，且整首曲子聽起來也一點都不突兀，西光忍不住發出讚嘆。

他嘴角勾起淺淺弧度，一邊看著前方車輛，一邊仔細的聽著對方滔滔不絕。五十嵐先生談到音樂果然很開心呢。

「演奏樂器啊......大概只有國中吹過直笛吧。」他記得班上男同學還會偷偷調包女同學的直笛......挺微妙的回憶。

「我也只有直笛和吉他，而且吉他還沒學幾年……」

令停頓半晌，「朝陽也和我說說喜歡的藝術家或作品吧，什麼類型的都好。」

為了不讓話題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也為了瞭解對方，他放棄談論那把看家看了好久的木吉他，顧盼窗外，時而俯首對照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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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聽起來很不錯呢，五十嵐先生有打算自彈自唱放上頻道嗎？」上次回房後他有去搜索對方頻道，順道把裡頭的歌都聽過了一次。

一路上沒有太多車，路況也挺不錯的。馳騁在公路間欣賞沿途風景令人心情放鬆，西光踩油門的力道不自覺加大。

「藝術家......」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轉回自己身上，他遲疑了幾秒才繼續開口。「我很喜歡尼古拉，俄裔的抽象派畫家。不只是因為他的作品既簡單又充滿力度，更欣賞他對繪畫的執念與自信。」

「從年少時代便對繪畫展現強烈偏執，即使後來大放異彩，也寧可孤立自己而不願與其他畫家並列，是很自負的一個人喔。」
聽不出來是褒抑貶，西光猛地慢下了車速，似乎是想看清楚前方的指示牌。

「等再熟練一點會考慮吧，我現在還有點手口不協調，這種狀態下去錄音室不太好。」講白了就是延後時間要加錢壓力很大。

他靜靜聽對方分享，正想接話，身子倏忽遭到慣性生拉硬拽，安全帶及時拖住前傾的上身，令擺直腰桿，惟有對藝術家話題的回應暫時被甩了出去。

留意到對方緩下的可能理由，迅速從發怔中回神：「……牌子上寫2號，還不用理會也沒關係。」

關島的路牌大小略微小氣，或許朝陽是想看清指示牌上的數字吧。令無奈一聲長吁，顯然捏了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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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還好嗎？」明白急煞對乘客來說肯定不太舒服，西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歉，隨後馬上穩住車速。雖然他並沒近視，但要邊駕駛邊在瞬間判斷出指示牌內容還是有點反應不及。

「......關島的路牌比想像中來的小呢，好險有五十嵐先生。」

西光沒打算延續剛剛的話題。車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著，越往目的地周圍綠意更甚。
「聽說公園的蚊蟲很多，待會得多噴點防蚊液。」

「我是有帶啦，園區好像也有提供的樣子。」

瀑布公園位於山上，山區的確可稱作蚊蟲的天下。敷衍帶過朝陽的好險有五十嵐發言，待車子停妥人也下車，令如自己所言取出防蚊液，塗抹至下手臂和頸部周圍。抬首略瞥了眼顯眼的城牆造型正門。

「防蚊液要用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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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妥車子後他拿起帽子戴上，下了車的瞬間熱氣直撲而來。天氣好的不得了，若不是穿著長袖長褲肯定沒多久便會曬傷吧。

「啊，好的。」想想沒有拒絕的理由，西光便點頭拉起袖子。反正傷疤都已經被對方看過了，加上這裡也沒其他人，於是他很乾脆的不遮遮掩掩。

「抹好的話手心也交出來，還有脖子附近要塗。」液體噴上前臂外側，顧慮到內側的傷口，他壓下噴頭的動作少了幾分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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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他隨意的抹開防蚊液，似乎也沒在顧慮動作會不會碰到傷口。簡單把手臂打理完畢後再照著對方所言伸出掌心。

「等等想先去搭纜車看瀑布嗎？還是先去看看最著名的洞穴？」

「先搭纜車去看瀑布，下車後再繞到洞穴怎樣？沿途也有別的東西可以看。」

「要是有想去的地方就儘管說，就算是想開碰碰車也沒問題。」
又一次按按噴頭，一臉正經地拋出很童趣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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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這麼走吧。」把脖子部分也塗滿防蚊液。今日為了避免過於悶熱他難得沒穿繞頸長袖，而是在針織外套內搭了件黑色短袖，也沒戴項圈。

「說起來，我記得除了瀑布跟洞穴外這裡的確還有很多遊樂設施呢......五十嵐先生有興趣嗎？」雖然他覺得自己一個二十四歲大男人玩遊樂設施還蠻微妙的。

從停車場正準備前往入口的同時，西光也注意到路邊放養了幾隻小山豬，似乎也是這座園區的特色之一。其中一隻還很不怕生的湊上腳邊。

「不知道，我幾乎沒玩過遊樂設施，也很難跟你說有沒有興趣……等等、不行啊，你腿那麼長感覺一定會卡在車裡。」
171cm的五十嵐令不知道是憑什麼覺得自己不會卡住。

語落他雙手環胸、低頭瞧那隻貼著朝陽的小山豬，對比之前在古蘭尼牧場所見實在迷你不少，看起來也是挺可愛的。「嘿，被山豬愛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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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挖苦我嗎？」難得遇到這麼親人的動物，他稍微彎下了身子想摸摸小山豬的頭......悲劇就發生在這麼一瞬間，小山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上了他的手。

「啊......」他手上還戴著銀戒，或許稍微減緩了山豬咬下的力道。西光沒感覺痛，只是有點錯愕的把山豬掰開，抽出來的手還沾滿了動物口水。

「居然會咬人呢。」被咬的人毫無反應的感嘆著。

經由這一咬，方才的話聽起來完全就是挖苦。

「呃，這個嘛……可能是你的味道很好，或者咬是愛情表現！」

令連忙解釋，還抽了幾張濕紙巾塞到朝陽手裡。自己完全輕忽了小山豬的威脅性，所幸對方似乎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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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習慣自己運氣不好，他只是道謝接過紙巾擦拭乾淨，看著連忙解釋的令忍不住輕笑出聲。
「來關島旅遊馬上被豬咬，大概也很少有人有這種體驗吧。」

買了門票步入大門，率先映入眼底是遊樂設施區，而他們要乘坐的纜車則是位於更前方的位置。設施看上去都不算新，總覺得坐上去可能還會發出嘎吱聲響。

覆有幾許歲月刻痕的園區百花齊放，色彩復古的兒童向施設繽紛地藏身其中，外加幾面日英語並存的告示，風景儼然是昭和風的南國密林。

隨旅伴登上乘車處，纜車內微啟的窗極力流通空氣，而乘車處貼心地供應了扇子，好讓乘客免於悶熱之苦。

令手拈細柄搧動微風，看那透明屏障之外，泰拉佛佛河正於蓊鬱間潺潺流動，自高處下盼也成了細流。

「風景真壯觀，是城市沒有的景色。」邊言邊伸長手臂改搧對面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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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稍微吹開棕色瀏海，他視線低垂望著底下大片美景。
纜車高度不算太高，放眼望去的翠綠遼闊無際。瀑布落下的水花彷彿為山岩覆上一層白色帷幕，隱約還能聽見滔滔流水聲。

「跟之前在夏威夷看到的景色截然不同呢。」纜車略微搖晃，西光側著臉這麼說道。

雖然以前的他時常出國去參加各種比賽或頒獎典禮，但確實很少純粹為了放鬆心情而好好享受旅途。

「夏威夷的山有比較不一樣嗎？山區交通不是很方便，我之前完全沒去。」

令滿二十歲以後既抽不出時間，考張汽車駕照之於他也沒有急迫性，然則往返山與平地之間若少了代步工具可是相當不便，只能指望雙足或有接駁車可搭，於是他自然略過了高山系列景點。

「雖然人在日本的時候也沒怎麼跑過這種上山看瀑布行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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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除生態不談，光是從不一樣的角度來看風景就完全不同了呢。」不論是位於山間或山頂，甚至像現在這樣身處空中高點，舉目望去的景色都相距甚遠。
「當時開上高山幾乎是碎石路，不怎麼好開但風景很壯麗喔，特別是日落時分和星空。」

「五十嵐先生喜歡戶外活動嗎？」仔細一想瀑布公園這個行程也是他先提起的，不曉得對方感想如何？他轉過視線瞄了令一眼。

初乘纜車，他也表達認同地微微頷首，於視線交會時停下搧風的動作。

「這個嘛，意外地喜歡。」不諱言自身的喜好，令接連著說：「空氣很好、人不會太多，重點是感覺從日常抽離開來了……因為平常很忙啊，但自己一個人去又提不起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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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好了。這樣感覺才有特地搭上郵輪的意義呢。」前陣子那些有的沒的事情實在讓人心情低迷，追根究底明明大部分的人都是上船來度假吧？還要煩惱那些事簡直本末倒置。

西光原先想問令沒有其他朋友陪同嗎？他想對方正值大學年紀，生活肯定挺充實又多彩。但總覺得交友話題會被拋回來，於是他最後沒有開口。

不知不覺纜車已到盡頭，他從搖晃的車廂起身跨步，穩穩踩回地面。
「小心腳邊。」回頭提醒了對方一句。

「我看起來應該沒有像朝陽那麼容易跌倒吧──？」
這次是真的挖苦，無惡意的損友式挖苦。

車體由擺盪取回平穩，鞋面輕盈貼地，這點程度的搖晃還不足為懼，他瞥過周遭指示，隨即一指前進方向。循下游探入更濃的綠意，流水聲此刻清晰縈繞耳邊，閒談不時穿插，其中不乏是令先開口的。

一路行至吊橋處已能見得幅寬不小的純白色奔流而下，他曾聽說從橋上觀賞瀑布很不賴，也向朝陽轉述，而後放輕步伐、踏上橋面。

「這個比剛才的纜車還晃……吊橋都這樣的嗎。」

細小的驚呼先於話語，雙手遲遲搭上橋的兩側，令一時盯著自己的鞋子看，還沒能習慣腳底下不踏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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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西光一腳踏上，瞬間承受兩人重量的吊橋晃動幅度顯得更大了。他倉促的抓住一旁鐵網，另手則因為怕帽子飛走而牢牢壓著腦袋。

側過頭，視野隨即被氣勢磅礡的瀑布給填滿，落水拍打岩石不斷激起水花。明明烈陽燦爛，但在這般壯觀美景之下甚至隱約透出一絲沁涼。

「好漂亮。」即使戴著帽子頭髮還是被風吹的亂七八糟，他乾脆放棄整理，只專注的觀賞遠方美景。

更劇烈的晃曳使心臟停頓一拍，令蹙眉嫌說這要麼是朝陽太重了；要麼是朝陽的動作不夠溫柔，完全沒打算講道理，卻也並非真的不開心。

聞言眸光徐緩瞟向一旁，遠觀不可企及的震撼映入視界，他不由得贊同對方的話：「真的。」

「而且看久會想吃烏龍麵，川幅烏龍麵。」奇妙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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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瀉而下的湍流稍微蓋住了他的聲音，但西光似乎沒打算放大音量。

「──回去日本的時候一起去吃吧？」

反正也不遠。他眺望著前方瀑布這麼回應道。

「你說什麼？水聲有點大，我沒聽清楚。」

只隱約聽清日本二字，令移步讓腳尖轉向瀑布側，兩手改搭住同側扶手，抬眼注視朝陽時的表情帶了幾分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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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光笑而不語，垂首望了對方一眼再收回視線，挪開目光繼續欣賞著美景。半晌後從令的身後邁步繞至前面，走了幾步又回頭。

「去下一個地方吧？」

「哈啊──？你講話真的要講大聲一點啦。」

怪罪瀑布、對方以及自己習慣保持的那段安全距離，他急於挪移腳步，吊橋立刻又晃個沒完，晃到人這下不是心臟漏拍而是心跳加速，令也只能乾乾脆脆地扶好兩旁。

「還有走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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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想伸出手扶穩令，但卻猛地想起那天的交談而停下動作，手臂懸在半空中幾秒又放下。

「......我知道了。」
不曉得是在針對哪句話作回覆，西光最終只是放慢了腳步在橋頭等對方跟上。

「前方似乎就是橫井先生的洞穴了。」

前往參觀前讓朝陽把一頭亂髮整理整理，看模擬真物而造的洞穴受林木環繞。不知敗戰的日本兵於高度僅有一米的狹窄空間生活了28年，且在泰拉佛佛公園的介紹下被詡為英雄。

「本人以活著回國而羞恥，卻被拱為英雄……這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令將介紹看板盡數讀遍，忍不住向旅伴倒出感想，一面行過鋪滿綠與枯草色的地面。參觀洞穴比想像中的不費太多時間。

「而且28年都這樣彎腰駝背的感覺會椎間盤突出。」
沒有在暗指身旁時常駝著背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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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也是世人獨斷說了算呢，真諷刺。」西光跟著注視著看板。忍不住想著即使本人不認為又何妨？畢竟碑銘上記載的永遠是他人想要留存下來的歷史。

「如果是我28年都關在這麼狹小又漆黑的地方肯定會崩潰吧。」他倒是對橫井先生堅強的精神跟意志力頗為佩服。

踩過佈滿枯葉和碎石的道路，光線下零散折射於樹葉間，身上隨之留下不規則的影子。不曉得是否因為這個瀑布公園距離公路有段距離，這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麼遇上其他遊客。

「前面那是......」視線突然被某個設計微妙的入口給吸引，西光好奇的湊上前一看。

「……看起來是鬼屋。」

赭紅半臉鑲嵌岩上，瞪大的雙眼和尖耳狀似鬼怪，說實話很難稱得上恐怖，而鬼臉底下的空間形成入口，昏暗的讓人看不清裡頭有什麼。

令指指藏在另一側的牌子，老樣子用日英雙語標示出這是個怎麼樣的地方，「怎麼，你有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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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鬼屋。」西光好奇的在門口附近左右張望了下，隱約可以感覺下方空間傳來一絲絲風聲。

「難得都來了，要下去看看嗎？」挺好奇關島的鬼屋有什麼特別的，也許會和日本的鬼屋不太一樣？不曉得令會不會怕鬼，他隨口提議道。

「等等。」

「你沒有高血壓或心臟病吧？」
牌子上面可是寫著有心臟病的傢伙不宜入場的，把關旅伴的身體健康又何其重要。令理直氣壯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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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沒有喔。」沒察覺出對方究竟是純粹詢問還是有別的理由，西光只是一臉疑惑的反問。

「那五十嵐先生有嗎？」

「嗯，我也當然沒有，看來我們是非下去不可了，總覺得很在意這裡的鬼屋長得什麼樣。」

五十嵐令向來只裝沒事不裝病，他再次仰頭看往鬼臉，心想泰拉佛佛的鬼屋八成就如隔壁的兒童遊樂區，肯定童趣的不得了，一定騙小孩，遂催趕著朝陽步入通道，不願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忐忑。

沒錯，這個怕鬼的人正在假裝不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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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嵐先生聽起來很期待呢？」走在前頭沒能看見對方表情，西光把令的催促誤解成躍躍欲試，下了通道便推開印著人臉的大門。

一入其中便看見周圍擺放著不少無臉人偶，路線由一旁火炬照亮，低頭幾乎看不見腳下所經之處。

「嗚哇......數量真多。」小心翼翼的避開人偶前進。

「而且好黑。」

黑暗是不分東西方，深植在人類DNA裡的恐懼，可謂鬼屋的基本配備。令假作自然始終處於朝陽後方，步伐因晦暗不敢跨得太大，瞄過幾眼無臉人偶又蹙著眉撇頭，死盯著對方的背影，好似只看著那裡就能安心般。

「朝陽，你知道嗎？這裡是關島……然後關島算是美國的。」口裡講著像在非洲每60秒就有一分鐘經過之類的話，「如果拿美式恐怖片類比這個美國產鬼屋，現在應該差不多要跳出東西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走道一旁忽然響起混濁的巨響，燈隨之一亮，光線打亮欄杆內面容猙獰的人偶，與之前所見的明顯斑駁不少──面部被確實刻劃出來，全體染上不規則的血色，如剝落的肌理。

Rei_50:

「咦......什麼東......」

牆上用帶點螢光材質的顏料表示了方向，背景音樂詭譎的營造出不安氣氛。西光還沒能對令所言做出反應，一旁的燈光猛地亮起。

「呃、嗚哇......！」

他沒能做好心理準備，扭曲的人臉便已經映入眼底，還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怒吼音效。很容易受到驚嚇的西光朝陽無意識倒退了兩步，並不是因為鬼很恐怖。

「哈哈哈……朝陽的叫聲，好悅耳啊……。」

五十嵐令當然也看到了那一尊人偶，見到的當下即刻假裝畏光緊閉著雙眼，哆嗦緊接其後，他並不畏懼血腥，怕的總是靈異題材，但對要人不人的人偶同是難以招架。

慶幸著會怕的不是只有自己的他，現在發言像極了虐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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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光神情微妙的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同行者，這才發現這人居然閉著眼睛！

「五十嵐先生該不會......對恐怖的事物沒輒吧？」不甘示弱的反駁了句。既然這樣的話他們兩個到底是進來幹嘛的？才剛這麼想著，轉角過後感應燈又伴隨著嘶吼突兀亮起。

「啊......」還是這個套路嗎？

「……我才沒有，只是覺得它長得很過份而已！」

儘管又來了同一套，令仍然重覆著忍不住盼向光源、闔眸轉移目光的循環……難得都進來了，他實在難以忽視那些人偶。

「你走慢一點啦，周遭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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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很過分？還真是嶄新的形容詞。」西光猜想自己大概看穿了那游移不定的目光，以及像是想掩飾什麼般飄忽的語氣。於是他乖巧的順著對方要求放慢速度。

「......走太快的話可以拉住我的外套？」

「……。」

這提議分明就是確信自己會怕了嘛。

忸怩的色彩浸染雙頰，表現出弱處始終使人不自在抑或羞恥，經過一陣短暫的靜默，令刻意清了清嗓：

「要是你敢再說些有的沒的或跌倒弄傷自己，我一定會把你的外套扯壞，聽到沒有！？」

彆扭時的他根本沒打算講理，不但氣勢洶洶地捉起針織外套下擺還語帶威脅，自己竟也因為這動作心安幾許。令不甘心地輕咬下唇，只管跟著對方走。

Rei_50:

多變的鬼屋燈光打在彼此臉上，導致西光看漏了對方雙頰的顏色。但那語帶威脅的話倒是一如往常。

「咦......」有的沒的是指什麼？他邊走邊認真回想自己剛剛都說了哪些會被歸類在有的沒的範疇的話。

「......這裡是平地應該不會跌倒吧？」不過是腳下暗了點，加上現在又放慢了步伐，肯定更安全。他隨手摸了摸牆上彩繪壁畫，一路走下來可以發現每道牆上都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鬼臉。

「這間鬼屋佈置的倒是很用心。」

「好，你說得對……。」

西光朝陽你要是再反駁得這麼有道理我就要把你丟到泰拉佛佛瀑布裡了。
這句話悶著沒說出來，令輕拉外套，示意這就是有的沒的之一，能拆穿他會怕的發言全部都是有的沒的。

「是啊，人偶的作工看起來也是有花心思，可惜動作沒有很細緻。」輕輕點頭同意，他與牆上枯黃猙獰的臉孔對視，「扭曲人臉比例、放入有關死亡的元素好製造恐懼感，美國的鬼屋也會這麼做呢。」

Rei_50:

背後輕拉的力度不像是打算扯壞外套，西光誤以為是自己步伐太快，於是又慢下了速度。接連而來的嚇人手段似乎都如出一轍，走著走著他甚至有些麻痺了，還能面無表情的端詳人偶。

「的確呢，一路看下來人偶動作都有點僵硬......」
他才剛這麼說完，便注意到前方的人偶手被固定在欄杆上，感應到遊客接近便開始死命搖晃。鐵欄杆不斷震動著發出喀啦聲響，近距離看簡直有隨時都會破牢而出的魄力。

「......這倒是挺逼真的。」

「唔哇！？」

至今的人偶僅能做些粗糙的大動作：轉個圈、起個身、手晃一晃……抓著鐵欄杆晃當然不是多細膩的動作，卻與場景結合得很是恰當，讓令一瞬間以為人偶真要從監牢裡跑出來了，捉著布料的幾指因緊張而收緊。

「……呃、哈哈，是啊，滿逼真的。」

Rei_50:

「還好嗎？」沒漏聽那聲驚呼，西光同時感覺到扯著布料的力道稍微收緊，他忍不住稍微側過臉詢問對方。雖然十之八九會被當成在說多餘的話吧。

又過了幾個轉角，前方的路比起剛才顯得更加黑暗了。隱約能瞧見道路構造變得像是洞穴般，兩側牆壁佈滿了詭譎的冷色光點，地板則像是懸空的小吊橋。

因為視野不佳，西光的速度顯得更慢了，一腳踩上吊橋還略顯搖晃。
「......小心腳邊。」又提醒了句。

「你很多嘴欸。」

地面的不踏實感不知是刻意為之抑或者老舊所致，陣陣陰涼的風壓隱約拂略腳踝，令不時下盼，底部仍是漆黑一片，憑靠微光刻劃出的朦朧輪廓至多能看清小橋的左右扶手。

倏忽間橋樑一震，後方頻頻傳來巨響，聲源越發靠近，橋下幾束蒼白的燈光應聲亮起。
數不清的手指密集排列成重瓣的花朵，假頭顱、胸腔、小腿與腳掌被發鏽鋼管貫穿組裝成四足動物的模樣，動植物交織而生佔據了他們足下的空曠，每一尊都生硬地蠕動著，看上去充滿獵奇的大自然氣息。

「嗯！感覺，出口應該快到了吧？應該要到了吧？？」
令依然拿假人頭沒轍，想把頭埋進朝陽的背裡又不願靠男人太近，仰望天花板的目光相當無助。他快受不了了。

Rei_50:

老實說橋樑顫動的瞬間西光也因此受到驚嚇，他僵直著身子握緊扶手，隨著巨響乍到，腳下的變化也讓人瞠目結舌。

比起剛剛略顯拙劣的嚇人手段，現在這個橋段倒是直接把詭譎感拉到滿點。那些扭動肉塊像是隨時都會抓上腳踝似的，過近的距離實在讓人心生畏懼。

搖搖晃晃前進著，同時也能感受到身後傳來的不安。西光深吸了口氣，努力的讓自己聲音保持鎮定。

「嗯，快到了，就在前面而已。」

離開莫名其妙的小橋，再轉上一兩個彎，光線迎進岩洞狀的狹窄出口，那是戶外的光源、關島既毒辣又暖和的太陽，可以說出現得時機恰好。

令鬆了一口氣，更鬆開單手不再抓附外套，出鬼屋後刻意別過身，雙臂環胸不與人對視。

「意外地挺不錯的，尤其是最後。」
鎮定的語氣，聲音比他平時說話還低了一度。

Rei_50:

「咦？啊......是嗎？」西光側過視線，盯著對方並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這種時候如果戳破對方肯定會被罵，但還是按耐不住揚起嘴角弧度。

「......那下次再去其他地方的鬼屋看看？」當然是開玩笑的。

「……誰怕誰啊，我是不介意再多聽聽你的哀嚎聲。」五十嵐令罔顧自己也曾唔哇一聲的事實，嘴巴毫不客氣頂了回去。

Rei_50:

「我才不會哀嚎。」剛剛不知道哀嚎幾次的男人反駁道。

離開鬼屋後瀑布公園的行程似乎差不多也結束了，他們兜了一圈回到原先進來的停車場。西光順手幫對方開了車門。

「景色比照片裡的還漂亮呢。」
這座瀑布公園算是關島相較下比較冷門的景點，或許也因為是這樣才沒有太多遊客。實際見識過這般美景後他覺得還挺值回票價的。

落座助手席前鳳眼疑惑地眨巴，令說自己有手有腳更不是哪國的公主，於嫌棄般的語尾再接上一句道謝，隨後喀的一聲將安全帶繫好。

「同感，我的話搭纜車和走吊橋都是第一次，我在郵輪上能約的朋友很少，要是沒有你應該也不會來看……」邊言，手指在導航系統前蠢蠢欲動，「下一站是戀人岬嘛。」

Rei_50:

「走吊橋也是第一次嗎？五十嵐先生感覺平常生活很忙碌呢。課業很忙嗎？」
同樣也是沒什麼朋友的西光點頭附和。待對方按下導航後側目確認行進方向，隨後繫好安全帶踩下油門。

「戀人岬是關島很有名的景點呢。」雖然就名字來看兩個大男人去這種地方似乎蠻微妙的，不過單論景點本身他倒是挺期待的，不曉得那幅無敵海景親眼所見會有多美麗。

「對啊，還有頻道跟打工……被朋友拖出門就去去卡拉OK，在市區繞一繞，不會跑得太遠。」忙碌都市小孩感嘆道，繼續盡著助手的責任留意外頭路牌，「說起來日本也有個戀路濱，同樣有海景跟適合情侶敲的鐘，這種的莫名很受歡迎……」

「要是看一看覺得情侶很刺眼我們就去附近的藝術博物館吧。」不知為何要預設對方跟自己一樣單身而且憤世既俗。

Rei_50:

「聽起來很充實呢。五十嵐先生都是做什麼類型的打工呢？」好奇的隨口詢問了句，他順著對方指引繞過幾個彎。車子再度駛上公路，即使隔著車窗也能感受到外頭的綠意盎然。

「明明根本沒有任何的科學根據呢。」敲了鐘就能永浴愛河這種傳說怎麼想都像是在騙人。該說是談戀愛都會讓人腦袋變得遲鈍嗎？或者與情人一起做什麼都會變得盲目？單身二十四年的西光先生對此不予置評。

前方的交通號誌燈轉變成紅色，他也隨之踩下了煞車。
「藝術博物館聽起來也蠻不錯的......五十嵐先生有過交往對象嗎？」

「我做過洗碗工、房務員……年末的時候會給新年賀卡分類或製作破魔矢，最近則是在書店打工，基本上會避免去人潮爆滿的地方。」

令很明白藝術家充滿感性浪漫的細胞不過是種刻板印象，一半認同鄰座的毫無情調；一半也能理解寧可信其有的心態。

之後車速一緩，他眸子木然聚焦在鮮明的紅光上，像是意外於對方居然會過問自己的情史。

「這個嘛──有過兩任，但是很快就分手了。」

Rei_50:

「......種類比想像中來的多呢。」工作類型也很多樣化，以學生來說還真是豐富的資歷。這樣聽起來對方似乎很早就開始打工了。

西光的視線直直盯著前頭車輛，號誌轉換後又再度行駛。

「跟人交往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問出口後反倒覺得像是在探人隱私，於是他苦笑的補充了句，「──只是因為我沒有過這樣的經驗，所以才感到好奇罷了，如果五十嵐先生不想回答也沒關係喔。」

「是沒差啦，但問我大概不能成為參考，我想想要怎麼說。」

往昔的交往回憶實在稱不上愉快，若不斟酌用詞怕是空氣會突然凝結，令幾番斟酌，好多景色都溜到了腦後。

「嗯……你有沒有聽過『貝合』？簡單來說就是把蛤蜊殼都拆開、打散後尋找對應的另一片的遊戲。因為如果不是原本的另一半，兩片貝殼再怎麼硬湊也無法密合。」

他難得繞著圈子說話，聽起來莫名答非所問，也沒有直白道出自己的感受。

「對我來說交往就像是那樣，多數人都找不到另外一片，只能透過不自然的方式硬是與旁人黏在一起，順利的話可以黏一輩子，但終究伴隨著不自在，不行就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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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急著催促，就這樣安靜等待對方整理好思緒。瀑布公園離戀人岬有些距離，西光愜意的享受著這段車程，沿途風景也從湖光山色慢慢地進入市區。

「嗯，很簡單易懂的解釋。」沒打算細問對方的感受，他對點到為止的答案點頭贊同，「聽起來要找到原本的另一片是件不算簡單的事情呢。」

坦白說西光並不相信命中注定，但他對戀愛也幾乎是一無所知，就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開口回應。

「不過我想如果兩個人歷經長時間的磨合，願意為對方做出改變的話......即使不是原本的另一半，或許也有機會能消除那份不自在感？」

「也許吧，但那也很理想，就看是愛還是耐心先消耗殆盡了。」

平淡無奇的語氣將消極包裹住，無論是邂逅命中注定，抑或者願意投入大量時間磨合的對象，在令看來全都浪漫到飄渺不實──不過自己身邊還真有合拍到不行的恩愛情侶，還幾乎天天向他炫耀，他也認了。

總共近五十分鐘的車程還夠彼此聊上不少，不願把話都擱在悲觀的氣息裡，令接了下去：

「朝陽也可以找個山豬以外的對象啊，如果你想。」

Rei_50:

「確實，很多事情光靠理想還是沒辦法敵過現實。」很難想像憑藉愛便能克服這些。而不僅僅是愛情如此，人生也是。

西光不自覺的嘆了口氣，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又陷入了悲觀的負面思想。他瞄了眼後視鏡，確認後方路況後轉動方向盤超車。

「怎麼聽起來像是在說山豬曾在我的考慮範圍內一樣？」

「......不過真要說的話我大概還沒想這麼遠吧。比起愛情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更別說以他目前的精神狀況，與人交往肯定會麻煩到對方，西光自己也很清楚。

「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那不是很好嗎，談戀愛既不急也不見得要談啦。」
大方承認剛才的自己不過是隨口說說胡話，他輕輕頷首，老是不管自己前句後句兜不起來。

「結果更重要的事跟我們之前談的有關嗎？或是我不方便過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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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算是有點關聯吧。我還在找能讓自己重新畫畫的方法。」西光沉默了幾秒，隨後才斟酌著用詞回應對方。
即使精神狀況搖搖欲墜，他也不曾想過放棄這件事。但上了郵輪和某些人談過後，又覺得緊咬不放的自己實在太過天真。

可若是失去尋找提筆方法這個目標，他又該為了什麼而繼續前進呢？

「......不過也有可能一直都找不到就是了。」

「原來如此。」

令還記得彼此在餐廳共進晚餐的那晚，當初他心想兩人不會再有更多的交情，好多好多的思緒都因此拋開──如今他們沒那麼生疏了，他或許能把當初的想法拾幾個回來。

「……我說，現在你有我聯絡方式了，可以不用自己悶著找啊，反正我很多管閒事，你也莫名其妙地還想跟我聯絡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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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行車當中沒辦法看清對方的表情，但他卻不知怎的有點慶幸自己現在必須注視著前方。「我......嗯，是沒錯。」

不論是關島之行或最初交換聯絡方式也都是他主動提的，認真來說五十嵐先生的確是這艘郵輪上最了解自己狀況的人。而西光也不介意自身一部分的事情被對方知曉。

「......那五十嵐先生的想法呢？會想繼續跟我聯絡嗎？不會覺得麻煩嗎？」

會、然後還好──他沒打算如此回答，剛才的發言之於五十嵐令已經足夠直白，他平復反射性挑起的眉頭，語中不帶客氣：

「我都那麼說了你居然還問……真是蠢到家了，這樣問才會真的變成麻煩的男人好嗎，怎麼不自己好好想想？」等下記得往右轉。令補充道。

Rei_50:

「......我、我只是有點怕這會不會是客套的場面話而已。」

話語裡帶了點欲言又止的軟弱，一向很沒安全感的西光朝陽面對各種事情總是免不了再三確認。他當然也知道擅自替別人預設立場不好，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真的可以嗎？真的？」西光順著對方的指示朝右轉了個彎，嘴上又不太放心的朝令提出疑問......顯然是個十足麻煩的男人。

「煩死了，可以啦，再問就不可以了！」

開車的麻煩男人把隔壁的麻煩男人惹得頭疼，乃至於他明明沒有暈車，卻按揉著太陽穴想驅散對方的多慮。車外晴空萬里，五十嵐令一如既往毛毛躁躁──好似也沒有真的發火。

Rei_50:

「我知道了。」

聞言西光揚起了嘴角，車內原先沉悶的氣氛似乎也隨之一掃而空。

「......那我就接受這份好意了。」

外頭天空湛藍的像一幅畫，薄薄雲朵點綴其中。音響流淌而出的節拍輕快穿插在彼此話題之間，近五十分鐘的車程卻不會讓人感到無趣，眨眼間他們便抵達下個目的地。

「好像到了。」遠遠便看見了似乎是岩石堆砌而成的英文地標，他轉向停車場停妥車輛。

令應過一聲，開啟車門的動作謹慎，關上時力道更是恰好，待彼此得以並行就依著足下的路徑邁步。

位於海崖的戀人岬景色開闊，天與海色交融，草皮梳理得整齊，淺白的瞭望台和建物穿插其中，他好奇顧盼四周，不出所料地見到幾對兩手相繫的愛侶，並伸手指向園區內的最高大的那一對戀人。

「我可以近看一下銅像嗎？」

Rei_50:

「當然可以。」

遠遠便能看到男女相擁的巨大銅像佇立於此，西光頷首後跟上對方步伐。
風吹日曬導致雕像表面留下了不少痕跡，但仍舊不減其氣派。石磚堆砌的底座上頭還記載著關於這座銅像的記事。

「還真大呢。」用掌心遮著太陽，他抬起頭忍不住發出感嘆。

「是挺壯觀的，他們好像是戀人岬傳說的男女主角嘛。」

戀人岬傳說講述了一對查莫洛情侶因身份地位不受祝福，並在崖邊結髮殉情的故事，後來又由於加入了配角西班牙人而改寫了故事。令回想行前在網路上讀過的內容，微微彎起眉頭。

Rei_50:

「明明是段悲劇但卻被世人傳為佳話呢。五十嵐先生會相信這個傳說嗎？」

更往前走一些，瞭望台前矗立並排著好幾個大石碑。上頭極其詳細的記錄了戀人岬的傳說故事，不但有多國語言甚至還有插圖輔佐文字，看上去煞有其事。

「不太信，而且這也不怎麼對我胃口。」他又一次閱讀故事，一字字消化著石碑所述，「殉情傳說各地都有，感覺看社會版也看得到……但景點總是伴隨著一兩個故事，人們也為此津津樂道。」

「我是覺得在傳說中的愛情故事裡強調種族跟國籍太刻意了，你呢？你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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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特意強調種族跟國際，應該是想營造出那種迫不得已的對立或無奈感吧？增加一點故事的淒美之處。」扶著下巴很認真分析著，西光的話理性到一點也沒浪漫細胞。

「我也不相信就是了。感覺是為了景點而創作出來的故事，不過肯定有不少人會喜歡......」他指了指瞭望台下方掛的整排愛心鎖，五彩繽紛到簡直數不清數量究竟有多少個。

「要上去瞭望台看看嗎？」

「有可能，然後再考慮到歷史因素……嗯？好啊。」
正想接續沒有情調的對話，只見對方手一指，也乾脆答允走近繫滿鎖的台下。

沒為心鎖上的濃情蜜意駐足太久，他扭頭緊鄰著扶手登階，瞭望台上旅客多了一些，所以登上高處時同樣可以察覺令迴避陌生人而行的模樣。

「這裡風也好大──」

豔陽灑落蔚藍的海面熠熠生輝，自崖上觀海能將白沙與浪花盡收眼底，他雙手輕搭欄杆，任由海色映入視衣。

「不過感覺和平時在郵輪上看到的風景不太一樣呢。」

Rei_50:

循著對方腳步上了觀景台，他用手臂靠在欄杆上撐著身子。低頭目測有將近十幾層樓的高度，比從郵輪上望下去的景色更壯麗了些。

「的確很不一樣呢。」

隱約能聽見海聲穿梭在涼風之間，白色的浪花點綴在一片湖藍顯得格外透澈。西光深吸了口氣，讓心靈完全沉醉於這無際海景中。

「聽說瞭望台能見的景色有個小彩蛋，左邊海岸線類似男人側臉，右邊突出的懸崖則是女人側臉......這麼一看似乎還真的挺像的？」

「是嗎，我看看……」

他左看右看，看左面海藍色的輪廓勾勒側臉；右面受侵蝕的灰白岩石刻劃出女性上身，植株散布得正好似於一頭長髮

「有像欸，但是左邊的我覺得沒特別像男性的臉……還真是雌雄莫辨的海岸線。」女裝男開口回應。

Rei_50:

「解讀成男性是為了呼應戀人岬那對情侶的傳說吧？」不得不佩服人類的想像力實在過於豐富。他這麼回應道，順手把擋住視線的棕色髮絲撥到耳後。

「啊──投崖後化成海岸線和懸崖的感覺？」

要是代入主角，自己殉情的地方變成未來的情侶聖地實在是有點難以言喻，令勾起笑有一搭沒一搭回應，眸光朝向閃爍著太陽光屑的彼端。


「不好意思。」


興許是過於沉浸於景色，他遲遲發現聲源主人僅與自己相隔兩三步的距離，連忙退後又故作鎮定，慢半拍地看清男子手裡正持著手機，似乎沒有惡意。「小姐能幫我們拍張照嗎？」

男子身後尚有一位女性，令要晚些時候才能斷定他倆的戀人關係，眼下僅是迅速轉為英文應答：

「抱歉，我拍照技術不是很好。」

Rei_50:

聽見應答的聲音男子明顯一愣，但還沒能對此作出反應，一旁的西光便已開口打斷。

「不介意的話我來幫忙吧？」在男子感激的視線下他接過了手機，隨後對著親暱挽手的兩個人連按快門。雖然他拍照技術也普普通通，但要拍得不糊掉還是挺有把握的。

拍完後男子接回了手機鞠躬道謝，高興的與身旁女友檢查著照片。
「謝謝，要幫你們也拍幾張嗎？來到戀人岬不多拍幾張情侶合照實在太可惜了。」

所謂拍照技術不好並非謊言，此外，倘若必要性不大他連接過陌生男子手機的動作都想避免，令暗自感激著朝陽主動提議幫忙，情侶倆神色像被拒的尷尬一掃而空，愉悅得很。

──然而這份尷尬隨著被誤認為情侶轉移到他的頭上來了。

「……我們才不是那種關係。」

「耶？原來不是？？」陌生男子轉頭看往朝陽。

Rei_50:

「......咦？難道看起來很像嗎？」沒料到視線突然轉移到自己身上，西光很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臉頰。想來也是，會來到戀人岬的遊客感覺都是情侶居多吧。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喔......不過拍照倒是不錯的提議，留個紀念也挺好的？」畢竟平時幾乎沒什麼拍照的機會，難得下船旅遊有個能記錄下來的方式也不壞。

西光不太常主動拍照，但既然對方都問了他也坦然接受，於是轉頭看向令尋求意見。

「你是笨蛋嗎！你這反應讓我們看起來更像是在曖昧期了啦！！」
令忍不住用氣音咒罵身旁搔著臉的朝陽，而後稍許刻意地清清嗓：「總之先謝謝兩位的好意。」

「就拍吧，我們的確是一張合照也沒有……手機用我的還你的好？」

Rei_50:

「是這樣嗎？」被罵了。直男西光朝陽一臉茫然的回望對方，顯然還沒發現自己哪裡做錯。不過對面那個男的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是誤會了什麼嗎？

「啊、用我的吧。」想想令可能不希望和陌生男子有所接觸，他伸手便遞出自己的手機。

「好的，那我要拍囉──笑一個？」

「……。」顧著思考西光朝陽這個人為什麼可以兼具呆頭呆腦與細膩，五十嵐令沒有笑，還繃著顏面瞪視後鏡頭。

「……綁馬尾的先生，請你不要站得那麼遠，來，表情也別那麼恐怖了！」

聞言他被拉回現實，擺出打工時常用的營業笑容，姿態好似拍攝畢業照般的端正，看上去顯然是個很少面對鏡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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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身旁的人相較之下，西光面對鏡頭顯得自然許多，以往時常出席各種頒獎典禮或記者會的他面對鏡頭早已習慣成自然。

喀嚓幾聲，他接回手機向男子道謝，點開螢幕確認照片時忍不住輕笑出聲。



「......五十嵐先生的表情跟動作也太僵了。」

「笑什麼笑啊，真的有那麼僵嗎──」

姿勢不敢說，但笑容應該是滿分的才對──他命令朝陽給自己瞧瞧照片，注視螢幕半晌，隨後撇開視線，不忍直視那完美到造作的姿態。

「……這個你自己留著不要傳給我。」
明明是寶貴的出遊照片，但令只想要拒絕接收這張合影。

Rei_50:

「欸？明明是難得的出遊紀念，這樣不會挺可惜的嗎？」西光眨了眨眼睛，將對方的反應盡收眼底，「......那我就好好留著了，五十嵐先生將來如果想要的話我可以再傳給您？」

揮揮手向那對好心的情侶道別，他們在瞭望台上又停留了好一陣子才下樓梯。
「──下次一定會拍得更好的吧？五十嵐先生可以慢慢練習笑容......」明明也很少笑的男人厚顏無恥這麼說道，隨即視線被一旁的戀人鐘給吸引。

「啊、這就是那個敲了會白頭偕老的鐘吧。」

令可無法保證未來的自己能有回收合照的勇氣，僅做沒好氣的敷衍，對那對男女則禮貌道別。
「又這樣下次下次的說了，你還真奇怪。」

依黑眸所視之處而行，他抬眼看小小的圓拱門頂部掛著鐘，通體銀白，受炎日照射而略顯逼眼。

「剛才明明就說沒有科學根據來著……想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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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個人敲會是什麼意思？一個人終生到老嗎？」看上去沒有想敲的打算，西光只是略微抬起頭盯著鐘。

「......會很奇怪嗎？」視線朝著上頭沒看向對方，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句，不曉得是在指什麼。

「嗯──說不定敲一敲煩惱會少幾個啊，就像除夕敲鐘，雖然那個也沒有科學根據。」

令反倒挺好奇那鐘響的音色。口裡說著不重要的垃圾話正想報備一聲就上前鳴鐘，不料朝陽的提問突如其來，他杵在原地，怔愣瞅望對方。

「你應該不是指敲鐘的事情吧，是在指我剛才說的話？」

Rei_50:

「......嗯。」

西光陷入幾秒尷尬的沉默，隨後才有些遲疑的回應了單個音節。

「我、我的意思是......老實說我沒有太多朋友，所以不太懂得朋友間都是如何相處的。像這樣下次下次的說真的很奇怪嗎？」

「因為那就好像你還想跟我出門啊，況且你也不是在說客套話。」看似若無其事的回應，令輕捉著衣物下擺。

「一般朋友說這種話並不奇怪。」

Rei_50:

聽到這般回應他這才忍不住鬆了口氣。沒想太多的垂下視線望向對方。

「......既然不奇怪的話那就好。啊、還是說五十嵐先生其實並不打算繼續跟我出門......？我造成您的不快了嗎？」

「蛤？我又沒有那麼說，腦子都不動一下的耶。」蹙起眉頭死盯著朝陽，他又說得過火了。
「我看起來就那麼不開心嗎……。」

Rei_50:

「因為五十嵐先生突然說了『很奇怪』才讓我有點緊張。」話題倏地回歸原點，老愛想東想西的西光據實以報。然而在對方蹙著眉頭緊盯自己的同時他又不自覺挪開視線。

「我、我們去下個地點吧？」

果然很奇怪。

令自認是個麻煩的旅伴，鬼屋時出借的衣角、主動接替自己為男女照相──對方不起眼的關照總讓他意識到自己渾身毛病，就連外出都得留意人潮問題，甚至會像現在這般唐突罵人一頓。

整日行程早已超出歸還人情的範疇，他可以確信朝陽有意願再一起到處繞繞，而這正是最莫名其妙的。再怎麼沒朋友這也太不挑對象了。

「……走之前讓我敲敲鐘，有點好奇它的音色。」他抬首去望 ，同樣的轉移目光，沒有接續剛才的話題。

Rei_50:

西光沒能理解到對方心裡的顧慮，此刻的他滿腦子只想著既然令沒有否認，那所以他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

「好，當然沒問題。」話題終止讓他在心裡鬆了口氣，乖順的站在原地等待對方敲鐘。

輕握著握把鳴響銀鐘，意外清脆的響聲應擺盪漸小，令呆看它往復擺盪、最後趨於靜止，「接下來就看會不會單身到老了，走吧。」

「……對了，我說你、郵輪回日本後還要不要一起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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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嵐先生現在還會想與人交往嗎？」抬頭聽著逐漸微弱的鳴響，令接下來說的話讓他為之一愣。西光想起不久前車上聊過的內容，於是下意識便這麼反問了。

他追上對方腳步。戀人岬並不算大，前往停車場的路程理所當然也不會太遠。

「......嗯，可以啊。印象中日本總共會停留大阪、京都跟東京這三個地方吧，五十嵐先生有什麼想去的景點嗎？」
雖然他們都身為日本人，不過難得有機會再好好體驗一次本國景點似乎也不錯。畢竟同行者不同，旅行得到的感受也會大相逕庭。西光點頭回應道。

「你未免問得太起勁了。我應該是寧缺無濫吧，沒有就沒有，也不想隨便耽誤別人。」
意外於這隨口一提會被追問，感情觀都快被西光朝陽扒光了他依然回答得很老實，直往靜止的車堆裡瞧。

「我很在意貴船神社的流水素麵，其他的還想再查查，你也儘管提想去的地方就好了。」

尋到關島行的汽車夥伴後令替自己打開車門，動作當然相當謹慎，他低頭隱藏住表情，沒打算讓人窺見好似鬆一口氣的莞爾。

Rei_50:

「咦？啊......抱歉，沒想太多就脫口而出了。五十嵐先生如果感到不舒服可以不用回答我。」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了歉，西光理所當然漏看對方的表情變化，上了車後繫上安全帶。

晚餐預定是在距離戀人岬不遠的The Beach海灘享用，車程大約僅有十分鐘。除了沙灘燒烤之外，還搭配上查莫洛民族的傳統舞蹈表演做餘興節目。

「流水素麵......我也沒吃過呢，應該說我連神社都很少去。五十嵐先生平常會去神社參拜嗎？」
老實說他不是沒聯想到貴船神社是京都三大求戀愛出名的神社......但歷經剛剛那些，西光莫名覺得還是別再拋戀愛話題給對方好了。

「偶爾吧，路過可能會去拜一下這樣。我記得貴船──」

好像以結緣聞名呢。

一下子來戀人岬，一下又打算去貴船神社，令對這堪稱曖昧的行程後知後覺，他其實從未多慮，卻怕招來對方的誤解而一時語塞，還順勢設定好導航的目的地。

「我記得那邊的流水素麵店有附蕨餅。雖然不過就是素麵沾醬油，但是泡在竹子裡感覺會很有儀式感，要是有興趣可以參考一下沒興趣也不勉強啦。」語速很快。

Rei_50:

「......？」對方的語速明顯加快，遲鈍如西光朝陽都感覺得出有哪裡不對勁。方才聽上去明明說了很在意，後頭補充的話又好像沒去也不要緊似的。

「聽起來很不錯，去看看也無妨。京都離東京有點距離，我很少有機會能去那裡看看呢。」瞥了眼導航確認路線，西光踩下了油門往下個地點前進。

「我是完全沒去過……話說在前頭，你可不要遷就我啊。」

沒打算為方才的一把慌張解釋，他趕緊轉移焦點，有關燒烤的過時俗說（會一起去吃燒烤的男女關係匪淺）也不想了，只顧留意著周遭景色──

關島北部的景點標示得清楚許多，經過一段行駛廣袤的海灘和木建築都映入眼裡，太陽尚未落下，遊客零散朝建物聚集，亦有不少在淺灘上戲水的。一旁的沙灘排球場攻防激烈，身著泳裝的男女正揮灑著青春，令瞧了瞧，轉頭看向朝陽：

「走進來一點，感覺你很容易被球打到。」

Rei_50:

「咦？為什麼？我的運氣應該沒有這麼......」
還在疑惑為什麼令會覺得自己很容易被球打到。但西光話都還沒說完，便突兀被一陣大吼給打斷。

「啊！那邊的男生！小心一點──」

他下意識便轉頭往聲音來源看去，怎料同時一個不明物體迎面而來直擊臉部，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恍惚間聽見了球落地的聲音，某種溫熱感也隨之盈滿鼻腔，他連忙伸手摀住半張臉。

「朝陽──！？」

究竟是西光朝陽本就命運多舛，抑或者五十嵐令一語成讖？他眼睜睜看著排球與朝陽的顏面密切接觸又接著彈飛，降落時咚、咚咚地在沙裡滾，出聲呼喚的人見悲劇已然發生，正三步併作兩步朝這跑來，而令決定先關心一下他的好旅伴：

「你、你還好嗎……臉沒有被打歪吧？需不需要幫什麼忙？」看對方遮著臉也不知道底下傷勢嚴不嚴重，總之先問再說。

Rei_50:

「還......還好，應該不用。」
處在衝擊狀態還沒回過神，西光朝陽停頓了好幾秒才勉強開口回應。他稍微鬆開手一看，掌心上沾了些紅色液體，應該只是流鼻血而已。

在談話中拋球的罪魁禍首也已經來到他們身邊，是個看上去很陽光的女孩子。一靠近便滿臉歉意的大聲嚷嚷。
「哇──真的非常對不起！你沒事吧？還好嗎？」少女邊道歉邊上前想查看對方傷勢，但西光不知怎的後退了幾步。

「我沒、沒事......」還撇開了視線。

「真的嗎──不，你鼻子流血了！衛生紙、衛生紙……呀，沒有帶。」

少女再度湊近朝陽正前方端詳臉孔，而後垂首朝口袋一看，遲遲想起自己現在一身比基尼裝扮，口袋被可愛的蝴蝶結取代了。

「……頭擺正、壓緊鼻翼五分鐘可以幫助止血。」令冷眼望著兩人，手裡的小包衛生紙擱在空中，「我這裡有，拿去擦。」

Rei_50:

「啊......謝謝。」西光像是得救似的接過了面紙，隨後稍微移動了腳步讓自己走到令的側後方，完全避開了少女的關切。

「等等就會止血了，您不用太擔心，不好意思。」先是對女孩子鞠了個躬，他用衛生紙擦了擦臉上溢出的血，接著才捏住鼻子。

「真、真的沒事嗎？」總覺得這個男人好像在閃避自己？無所適從的少女把視線挪向了一旁的令，「呀，謝謝你的幫忙。」

「嗯，你去撿球吧，我不會讓他有事的。」球分明都砸到臉上了話還說得非常動聽。

令朝人淺笑，字裡行間流露出隱晦的催趕，少女聞言只是點點首帶著歉意與茫然離去，他回身面對朝陽，一時欲言又止。

「你剛剛……」

「你該不會是在害羞吧？因為那女的。」

Rei_50:

「害、害羞？」忍不住又覆誦了對方的疑問，西光慌忙搖頭想澄清，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還在流鼻血。「不，我並......並不是......」

「我是說，她、她穿得有點太少了，這樣一直盯著人家看很失禮吧？對吧？」捏著鼻子講話讓他語氣腔調帶了很重的鼻音，聽上去超級含糊不清。

「喔？穿太少看了會害羞啊，我懂了我懂了──」

極力聽清朝陽的支支吾吾，令刺人的視線毫不留情往對方身上扎，性格惡劣的部份簡直一覽無遺。

Rei_50:

不知道為什麼暴露在這樣的視線之下，要是還順應對方所言那真是......讓人有點不服氣。於是他深吸了口氣，逼迫自己直視那股刺目感。

「我、我才不是害羞。」拿著沾滿血的衛生紙說這話還真夠滑稽。西光沒自覺他現在的表情可憐到簡直像快哭出來一樣。

「好好好，結巴那麼嚴重一點說服力都沒有，還真是年輕啊。」

晚輩先是大放厥詞，後於相視時特意定睛一看，表情霎時沒了嘲諷。他看撇除確定遭殃的鼻子之外朝陽臉上好似沒有其他異狀，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唉，仔細想想幾乎每次見面都能看到你狼狽的樣子，你的運氣真的很糟糕。」

Rei_50:

「我......」
西光的腦袋裡迅速閃過好幾個悲慘畫面，在穆海郵輪上他光是從樓梯上摔下來就摔了三次、被迫參加籃球比賽也被球砸臉、跟別人去觀賞海洋館表演的時候明明並排坐但被潑濕的只有自己......諸如此類能想到的案例實在太多了。

「......的、的確還蠻不好的。」對此無力反駁，他鬆開鼻子想看血止了沒。

「又是咖啡又是血的，真不知道下次給你衛生紙又要擦什麼了。」

「血還有在流嗎？有任何不舒服都不要勉強，最好也別去看比基尼喔。」最後一句是多餘的。

Rei_50:

「我才不會因為看比基尼流鼻血。」西光用委屈的語調反駁著。鼻血似乎止住了，他把自己打理乾淨後打算繼續前進......當然是走在離沙灘排球場最遠的位置。

「去吃飯吧？一整天下來應該餓了吧？」

「喔，好了就走啊。」

上次吃燒烤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平日多少也會顧慮獨自走入燒肉店會不會給店家添麻煩，令坦言了日常的燒肉困境並來到座位邊，提到吃飯語氣頓時輕快幾許。

「包包要放著嗎？我可以先看著。」餐廳除了供應燒烤食材亦有自由索取的熟食、涼拌、沙拉及甜點，在不熟悉彼此偏好的情形下各自取用也許較為合適，他提議道。

Rei_50:

「那就麻煩您了。」點點頭把包包放置妥當。西光的隨身包包並不算大，裡面只簡單塞了手機、錢包證件跟一些藥物，即使出來玩也一身輕便。

來到自助吧他簡單的挑了些開胃小點及沙拉，晚餐秀提供的小點種類比想像中更豐盛些。雖然覺得吃燒烤還是得配啤酒，但等等得開車回去......於是他又把鋁箔罐放了回去。

「五十嵐先生也去拿點東西吧？」將餐盤放至桌上，西光順道褪下外套避免等等沾上燒烤味道。

「OK──」

他的外套也對折再對折收進包裡，隨性回應一聲後出發，紅飯、椰子布丁等平時見不著的都取了些，蔬菜與肉品的份量是一比一，令手端著內容實在的餐盤歸來，還不自覺稍稍拿多了。

Rei_50:

額外加點的龍蝦也在這時候送了上來，餐盤裡除了大龍蝦之外還包括了肋眼牛排、大蝦、鮮魚及淡菜等等新鮮食材，工作人員同時俐落的幫他們升起了桌間烤爐的火。

「五十嵐先生有自己烤過燒烤嗎？要不要烤看看？」伸手把方才從自助吧裝的紅色醬料挪到中央一點的位置，他抬頭詢問著旅伴。

「印象中烤過一次。」燒烤經驗貧乏的人，「……我可不負責龍蝦啊，我不能糟蹋牠。」

餐夾於半空懸著片刻，夾起淡菜將其排列在烤網上，打著貝類只要等殼開放便也差不多熟透的如意算盤，隨後擺上肉片……厚如龍蝦、牛排的食材令實在不敢亂動。
裊裊炊煙，受熱的食材滋滋作響，給肉片塗過醬料後他用力注視烤爐，似乎有點緊張。

Rei_50:

「說起來我也沒什麼烤肉的經驗呢。」西光沒什麼朋友也不常在外吃飯，在家裡自己煮的話燒烤這般烹飪手法也不常用上。他低頭注視著飄出香味的食材，用竹籤戳了幾下確認熟度。

「雞肉這些比較慢熟的食材可以擺在鐵網邊緣一點的地方讓它慢慢烤，牛肉薄片倒是不用烤太久，放在中心大約翻個六、七次肉片上色就可以吃了。我覺得七分熟是最美味的口感......」

「......啊、可能有點太多嘴了。」尷尬的拿起一旁夾子幫肉片翻面。

「反正我不太會烤，你多講我也沒損失，那就烤七分熟……。」令能分辨牛排的熟度，但切成肉片就搞不太清楚了，語尾因此飄忽起來。

聽從建議移動雞肉到爐邊，之後每一次翻動薄片心中都默念著數字，數到七，他另外更換夾子以與夾生肉的區隔開來，未能搞懂眼前肉片究竟是七分熟或全熟就夾到空盤裡，再把盤子向前推。

「來驗收成品了，吃吧！」

Rei_50:

「是由我來驗收嗎......那我就不客氣了。」西光用叉子叉起肉片，食材與木炭的香氣交織成一塊撲鼻而來。一口咬下，清甜肉汁伴隨著辣椒醬的味道盈滿齒間。

「以只烤過一次的經驗來說算是烤的很美味呢。動手烤肉最重要的是烤出自己喜歡的味道......五十嵐先生也品嚐看看吧？」

「好？」以只烤過一次的經驗來說？算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婉轉地說不好吃嗎？

隨之嚥下自己的份，淡薄的油脂香氣與辛辣良好地中和而不膩口，至於口感……更接近全熟的樣子，也沒什麼不好，但他可是想烤出七分熟來著。

「……我也要吃你的，交出來。」

Rei_50:

「五十嵐先生平常會吃辣嗎？」不自覺想起對方身上的味道，西光邊詢問著邊夾起新的肉片放至烤爐。

現在時間雖然接近黃昏時分，但加上烤爐溫度還是顯得有點燥熱。他無意識把過長的瀏海撥到一邊，眼神低垂專注盯著肉片。

不用多久的時間肉片已經染上漂亮色澤，西光在翻了幾次後刷上醬料。隨後俐落夾起乘盤，將冒著熱煙的烤肉推至對方面前。
「說起來，雖然我很常自己煮，但卻幾乎沒讓別人品嚐過呢。」

「會吃，但不常吃，畢竟在必須好好使用聲音的場合有很多東西得忌口。」

淡菜雙殼堪堪開放，令留意不礙著人烤肉，動了夾子使其分配彼此盤中，更觀察到對方動作利索。

「為什麼？因為沒朋友？」餐叉輕戳起肉片，手感隱約與自己所烤的相異，且紅褐表面油光略泛，彷彿抹醬的時機與份量都相當合適。
他拋出過於直接的懸問，烤肉緊接著入口，斂眸仔細感受風味中的層次及更具彈性的口感，眉頭一度蹙起，最後又因美味而和緩。

「你烤的很好吃欸。」

Rei_50:

他有些緊張，因此沒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太過聚焦在對方品嚐的表情上。直到那蹙緊的眉頭鬆開，他才不自覺跟著鬆了口氣。
「......那太好了。」烤盤被清空了不少，西光把剩餘的肉片放上，順道塞了些大蝦填補空位。

「還真是直接的問題呢......」犀利的問話讓他忍不住想起了某個人。沒有停下手邊動作，西光把注意力全放在烤盤上的食材。
「的確是沒什麼朋友，我目前的生活圈也接觸不到太多人......來到穆海或許是我這幾年和最多陌生人說話的一次。」

「你才是超級直接地問了我一堆感情問題好嗎？反正你剛剛也坦白過了，我朋友也不多，沒差吧。」想幫忙又怕礙事，令持夾子的手晾在一旁。

「而且郵輪旅行明明才一個月左右……你聽起來不怎麼外出啊。」

Rei_50:

「嗯......因為前陣子稍微有點......沒辦法應付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西光垂首斟酌著用詞，回想起那段日子他幾乎足不出戶，完全把自己封閉在狹窄的房間裡。不願跟任何人說話、也不想讓任何人以關心之名干涉他的生活。

「我現在的模樣跟三年前報紙刊登的模樣差很多吧？」像是想打破剛剛的尷尬，他露出笑容這麼問道。想想對方既然認識「西光朝陽」，那或許曾經在報導上看過他。

「蝦子烤好了。」翻了兩次面的蝦子呈現漂亮色澤。他伸出手輕輕接過令手中的夾子，並將烤好的大蝦放到對方盤中。

察覺語詞中的猶疑，令頷首得平靜，一如既往不打算多加評判，「謝了。」

剛遠離烤網的大蝦表面熱度仍在，他光顧著回憶當初的西光朝陽，碰上蝦殼時燙得手一縮，立刻假作無事。

「嗯……感覺氣質是不太一樣，而且氣色比現在還要再好一點？雖然有看過你的展，但我當時沒有很仔細看臉。」

Rei_50:

「還好嗎？」眼角餘光被對方的反射動作給吸引，他連忙將剛剛拿的果汁推給令。鐵鋁罐上還殘存著一絲冰涼餘溫，多少能緩解指尖的不適。

「被人面對面說有看過我的展還真不好意思。」又挑起幾隻蝦子，烤盤清空的速度比想像中來的快，於是西光將龍蝦也放入其中。已經處理好外殼的龍蝦幾乎不需要什麼前置作業，他一臉謹慎盯著今天晚餐的重頭戲。

「五十嵐先生當初為什麼會去看我的展呢？因為正好是美術館的檔期嗎？」

「用不著這麼呵護我啦……。」
整日下來受了太多照顧，令可以預想自己將在凌晨一兩點大力檢討今日的各種失態，這回咕噥著不怎麼大方的道謝，手指搭上鋁罐外壁。

「本來就有看展的習慣，再加上有興趣就去了。」呆看半透明的龍蝦肉微蜷，應加熱一點一滴泛白，目光上移注視著表情異常認真的人。

Rei_50:

「不能太小看燙傷喔？況且手要是受傷了對生活肯定會有點不方便吧。」雖然這話由滿手是傷的人來說沒什麼說服力就是了。
老實說他是第一次烤龍蝦，雖然出發之前有大略搜尋了下龍蝦的料理技巧，不過實際操作起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很難得的習慣呢，還以為現在的大學生都不常去美術館。」他低著頭回應道，沒自覺又把話題拉得更深入些。「五十嵐先生是對畫畫本身有興趣嗎？還是純粹喜歡藝術鑑賞？」

「還真好意思說我，你才是放輕鬆點烤吧。」話至此正好鬆手放開鐵鋁罐，光從畫面上看來恰似無謂的逞強。

「藝術展覽以外的我也看，勉強算後者吧。除了喜歡也是覺得輸入很重要啊，如果想當輸出方的話。」

Rei_50:

龍蝦和蝦子類的海鮮一樣，似乎不用太久便在炭火燒烤下上了色。他用夾生食的夾子小心翼翼翻了面，蝦肉背面留下的烤盤痕跡相當漂亮。

「原來如此。那五十嵐先生平常會去演唱會或音樂會之類的地方嗎？」總覺得依對方興趣應該會出入這些場合，但演唱會又和偏靜態的展覽不同，人流量肯定不少。

「我之前偶爾會去聽演奏會......不過都是比較古典的樂器演奏。啊、上次在郵輪上有聽到鋼琴的鑑賞會，很難得呢。」

「會，聽完離場的時候通常都已經到極限了。」在燥熱的烤爐邊多啜幾口開水以保喉間濕潤，他輕描淡寫地交代道，「不過也不能怎麼辦。」

「你聽演奏會也是因為興趣？原來船上還有辦那種活動？」

Rei_50:

感受到對方輕描淡寫帶過，他忍不住想起俱樂部那時發生的事，但也沒打算細問下去。
「嗯......算是一種休閒活動吧？雖然偶爾會去聽，可實際上對這個領域沒有太大的涉獵。」

「郵輪上真的充滿各式各樣的人......除了鋼琴家以外還有遇上小提琴家呢。」

香氣瀰漫在兩人之間，尾端的蝦殼也由深灰轉紅，西光將烤好的龍蝦夾起盛盤，抬起頭望向對方，「龍蝦好了，吃看看吧？」

「確實是什麼人都有……你說了前陣子很難應付其他人吧，結果就這麼上了郵輪，是有什麼心境變化嗎？」

令輕輕點首回應，倒沒有先動餐具，而是先將兩塊乾乾淨淨的龍蝦肉塞給朝陽。

「多吃點，你今天又是開車又是負責烤東西，很值得多吃一點龍蝦。」

Rei_50:

「謝謝......我......」
他又垂下了腦袋，道謝顯得比平時還要吞吐。

「大概是......覺得如果再不出去走走......」他可能又會再度選擇自殺吧。
視線裡僅存盤中的龍蝦肉再無其他，西光的笑容僵在臉上，把難以說出口的回答全數吞入腹。

「......我大概永遠找不回想畫畫的感覺吧。況且都抽到船票了，是個很難得的機會。」最後給了挺朦朧的答案。

「……是這樣嗎。」

現在的西光朝陽就好像在隱瞞什麼一樣，微妙的選詞與遲疑堆積成違和感，令無法斷定，僅將其歸咎於似是虛浮的直覺。

「比起相信自身的毅力悶頭努力，把自己放在適合的環境反而能讓事態運作地更順利──我有聽過這種說法，而你也努力走出家門了……出來旅行、多接觸外界刺激說不定會有幫助的。」

餐叉埋入軟彈的肉質，輕淺的吐息帶走熱度免得待會連舌頭都要遭殃，他細細品味龍蝦，半晌間沉默無聲。

「龍蝦也烤得很好吃！」接著毫不吝嗇地稱讚。

Rei_50:

如果確實能有所幫助那就好了──猶豫著這番好似不報任何期待的感嘆是否要說出口，西光抬起頭來，思緒順勢被對方臉上的笑容給打斷。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難得看到五十嵐先生笑得這麼放鬆。」
他眨眨眼睛望向對面那人，以往老是見到令眉頭深鎖的表情居多，仔細一想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這樣的笑容。看來今天的行程也算是有所收穫。

「呃，我是有笑沒錯，但有那麼誇張嗎？跟平常沒兩樣吧……」
令顯然不認為自己有擺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困惑的眉彎著，還微微側過臉想迴避視線。

「搞不好是你擅自誤會我心情不好才會有這種心理作用，快吃啦，不在最美味的時候吃的話龍蝦會死不瞑目的。」

Rei_50:

「不，我覺得真的和平常不太一樣喔，我想想......眼睛笑得瞇起來的緣故？還是因為氛圍給人的感覺跟平常不同？」一臉認真反駁道，西光看上去非常絞盡腦汁的想向對方解釋。

他順著令所言舉起餐具將蝦肉送入口中咀嚼，鮮甜味道襯著炭火香氣在唇齒間擴散開來，的確好吃到讓人驚艷。

「真的很好吃呢，我還是第一次吃燒烤的龍蝦。」

「誰知道啊，為什麼我非得和你討論我的臉不可……」

側過臉所見的落日天色暈染前灘，令聳聳肩膀回頭再往嘴裡送入餐食，歸功於烤龍蝦他看上去仍然愉快，儼然是時常將心情寫在臉上的人，「我也差不多，這種食材還是有點奢侈嘛。」

他用椰子布丁給晚餐收尾，魔術光稍縱即逝，夜幕彰顯遠方的人造光源，查莫洛舞者為沙灘攜進火光，迎賓舞蹈將為火舞秀揭開序幕。

「表演好像要開始了。」

Rei_50:

入夜的關島比白天還來的冷，西光伸手拿起外套披上。不曉得令的外套是否足夠保暖？他正想開口詢問，表演卻已經拉開序幕了。

目光被黑暗中那抹璀璨給吸引，四周燈光漸暗，視線僅能依稀看見物體輪廓，揮舞的火焰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殘影。

震耳欲聾的音樂隨之響起，為持著火把的舞步更增添一絲力度。西光目不轉睛盯著表演，心底同時也慶幸今天遊客並沒有很多，對他們倆而言這樣的環境都能好好享受表演。

孩子與女性舞者陸續登場再現神話中的場景，椰子葉編織的裙擺、多彩頭飾靈活晃曳，激昂有力的動作穿插時而和緩的律動，著實是精彩的表演，令同樣專注於欣賞而未多言。

「接下來有請台下幾位嘉賓與我們共舞──」

演出推進至中段舞者的目光迎向他來，一如既往被稱之為小姐，令恍然察覺自己是受邀上台了。

往台上舞者的間隙填進猶疑，他對當眾演出本就心無罣礙，只管待會要站在一個離男性舞者最遠、也不會輕易碰到人的位置，並在動身前留意到一旁緊盯的視線。

「……你在看什麼看啊？我去去就回。」

Rei_50:

西光原先有些擔憂對方或許不想上台，不曉得共舞會是什麼樣的形式？於是他遲疑的望向對方，沒料到令的反應似乎比自己想像中更加坦然。看來是他想多了。

「......嗯，我會好好觀賞五十嵐先生的舞蹈的。」鬆了口氣，他眨眨眼睛這麼回應。

「這種事不用特別報備好嗎。」

他擺擺手離去，迎賓舞蹈後表演場地便換至正式的舞台，沐浴於閃灼燈光和群眾的視線，令依指示與女性舞者並排，相隔數步，立於最邊緣的位置。

「待會受邀的五位來賓將分組展開舞蹈對決。」

此刻人聲迴盪全場，聽聞對決二字他險些蛤了出聲，其餘參加者也紛紛不可置信地盼向聲源，負責主持的舞者則繼續說明：
參加者需模仿同組女性舞者的舞步，以模仿最為相像、收穫最多掌聲者為勝，勝者自然也有相應的獎勵。「那麼有請第一組！」

半推半就登台的男性來賓開始效仿女子婀娜，扭捏、賣力並存的神色自然牽動了現場氛圍，台下回應表演的掌聲顯得十足歡快。
若有所思地觀察舞者們的律動，視線凝滯於各組人馬，不久主持終於點名到最後一組，而令始終是那麼平靜，聞聲後徐徐抬起手臂。

交錯的步伐原先柔美優雅，經再詮釋形成十足俐落的踏地，金黃眸光更有意識地投向觀者，他自知舞蹈絕比不過專業舞者，嘴角仍勾起餘裕，當中亦有一絲強氣。表演的基礎素養即是不愧對於己，因彆扭而生的節目效果有其意義，但明顯不適合自己。

繫在後腦的馬尾飛揚──趨於靜止，結束前身子的旋動猶然有力到毫無嫵媚可言，令理開礙著視線的髮絲。

「感謝最後一組的精彩演出──」

Rei_50:

不曉得獎勵會是什麼？西光盯著台上前幾組賣力的模仿表演這麼想著。對決形式讓觀眾目光都同時凝聚在一處，簡直比一般的共舞還更讓人緊張。
如果換作是在他站在舞台上被這麼多人盯著看，說不定會緊張到昏倒......西光的思緒猛地被打斷，轉眼間就輪到令表演了。

他專注凝視著臺上律動，和前幾組舞蹈都不大相同，那飽含力度的踏步明顯不是單純模仿。偏離了原先柔美的女舞風格，更像是透過自我重新演繹了一番。

不只是唱歌，他還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連舞蹈都這麼擅長。表演不用多久便結束，西光從刺目的舞臺燈中回過神來，隨後毫不吝惜給予了掌聲。

熱烈的鼓掌逐漸平息，對決迎來決定勝者的環節，令悄悄往遠離眾人的方向挪過一步，泰然的眼瞅著舞者發話，最後走近其中一組參加者宣告贏家。

這麼說來主持確實有說過不只是掌聲，模仿的相像程度也會納進考量……他僅僅是突然憶起那席話，沒什麼勝負慾的人被禮貌請回觀眾席，歸位時還悠哉打著招呼：

「我回來啦──」

Rei_50:

宣告勝負時他莫名有些緊張，在得知結果後倒是覺得有些可惜。獲勝遊客被留在臺上，充滿笑意的向底下觀眾揮手。

「五十嵐先生跳得很好呢。有特別練過舞蹈嗎？」待旅伴歸位後西光略微抬起頭，又拍了幾下手以示歡迎歸來。

「也不算特別練過……吧，除了學校的體育課以前有為了學園祭練習過一陣子，因為班上決定要舞蹈表演。」微微點頭回應稱讚。

獎勵一經公開令就抬眼望去，只見男性舞者靠近遊客，手中火把燃燒盛焰、頂部冒竄足以扭曲景物的熱空氣，男性舞者正帶領著對方共舞，火把更一度交予遊客。

Rei_50:

「說起來，大學也會有學園祭之類的活動嗎？」沒唸過大學的西光好奇問道。

他順著對方視線一同望向舞臺，遊客近距離接觸火把的畫面很讓人膽戰心驚。
動作雖然比專業舞者的表演顯得生疏，但刺目的火光仍舊在黑夜裡劃出漂亮弧線。想必對舞台上的人來說也會是個難得的體驗吧。

「幸好沒贏……」猜想自己八成受不了與上裸男性近距離互動，令不自覺喃喃出聲。

「有啊，你沒參加過？就一樣會有各大社團安排活動跟表演，攤位多人潮也更多……不過倒是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參與。」有加入社團的話就是另當別論了，他補充道。

Rei_50:

「只有高中的時候曾經參加過，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印象了。大學的學園祭聽起來更熱鬧呢。」他邊盯著臺上表演，看似漫不經心的回應著。

「啊，對了。好像還沒和五十嵐先生說過，其實我沒唸過大學呢。」想起自己似乎沒和對方說過這件事，於是西光又輕聲補了句。

「純粹是人多地大又對外開放的結果啦。」

回想起當年新聞時常用力強調朝陽年僅21歲就已奪冠的事實，他不擅長一心二用，回答遲遲要晚個三秒鐘：

「那時候是打算專心於創作嗎？」

Rei_50:

「嗯，我為了畫圖捨棄掉很多東西。」

掌心無意識又覆上手腕，西光直視著前方，同時慶幸著舞台上的演出能讓他裝作不在意的提起這事。

「有機會的話，或許五十嵐先生之後也能分享一些大學的故事給我聽？」

「真是執著，不過我很欣賞一心投入在技藝的人。」平淡的陳述搭上即將結束的共舞環節，令不做多慮，坦率發表自己的感想。

「好像有點多嘴了，你可別指望我的大學生活有什麼有趣的喔。」

紛紛為來賓的火舞表演獻上掌聲，舞者們再度匯集於舞台中心，精湛的舞蹈仍然奪目，要聊大學生日常還有的是時間，於是他暫時保留了話題，看近一小時的表演晃眼即過。

Rei_50:

「......嗯，我會好好期待的。」

西光向後傾讓身子靠上椅背，隨後陷入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也不曉得是在思忖著什麼。表演結束後遊客紛紛起身，原先熱鬧的海灘也逐漸回歸寧靜。

待人潮差不多散去，他才側過臉望向對方。
「回去吧？一整天下來會不會累？」

「就說了沒必要這麼關心我，你也太過度保護……」

鬼屋姑且不論，開車門時、手燙到時……一下又問餓不餓問累不累的，整日行程下來好像身邊跟了個老媽子。然而令確實習慣逞強；沒能習慣他人密切的關照，嫌都嫌完了才察覺到對方選擇與自己一同錯開離場時機，忍不住有些無語。

「算了，我們走。」

Rei_50:

「咦？會嗎......」他覺得自己只是很普通的在詢問，畢竟對方都陪了自己一整天，關心旅伴狀況也算是理所當然的吧？

西光忍不住回想起前陣子，他和其他在船上認識的朋友一同出遊應該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吧？他真的有太過度保護嗎？
絞盡腦汁卻思考不出答案來，於是他只好將其歸咎在因為自己朋友太少才會不懂得控制距離感。

回到車上等待導航連線，西光抬手繫好安全帶。夜晚的道路雖然有路燈照明，但視野與白天相較之下仍然有所差異，於是他踩下油門的力道也緩了不少。

不知幾盞明亮掠過車窗之外，音樂及閒聊充實最後一段車程，一路向指定好的還車地點行駛而去，汽車整日跟著人四處奔波，總算尋到一個歇腳處，被完好地停進車格之內。

「你應該沒在後車廂放什麼東西吧？」幾指扣住車門把手，令回頭一問。

Rei_50:

「有東西放在後座。」剛檢查完前座設備沒什麼異常，他一下車便聽見對方的詢問，於是側身打開了後車門。

「五十嵐先生的外套，謝謝。」西光將手上的紙袋遞給了對方，可以看見外套被折得整整齊齊塞在裡頭。

「喔，差點忘了。」

還車地點與郵輪停泊處還算靠近，至少是步行可以抵達的距離，他手拎紙袋，沿海前進的途中遠遠就看見那高有十三層的郵輪，無數的光源匯聚，璀璨中曾有犯罪和眾人日常的痕跡。

「我送你回房。」乍登上郵輪五樓，令如此宣言道。

Rei_50:

「嗯？啊，好的。」西光愣了幾秒，以往都是由他擔任送別人回房的角色，突然被送倒是挺不習慣的。但想了想似乎也沒理由拒絕，於是點頭應允。

他的房間位在五樓中後段的位置，不用走多久便能抵達。
「啊，就是前面這間了。麻煩五十嵐先生送我回來真是不好意思，等等回去請務必好好休息。」他朝對方微微鞠躬，轉頭伸手便要握上門把。

「等等。」令及時喊住朝陽，並從隨身包包的分層取出一枚盒子，盒子大小適中，外部覆了一層簡易的包裝，「這個給你。」

Rei_50:

「這是......？」他停下腳步，滿臉疑惑的接下盒子。
在對方面前打開似乎也顯得突兀，止不住好奇心的西光抬頭望向令想尋求解釋。

「是藥用的入浴劑，對放鬆和舒緩疲勞應該有點幫助。」

猶豫了半天才決定的禮物，不曉得對方會不會中意呢？他輕揪著長外套的邊緣坦白內容物。

「今天謝謝你了，回日本的行程要是真的可以就再談談。」

Rei_50:

「......謝謝，我會好好使用的。」沒預料到會突然收到禮物，西光的表情顯得有些意外，遲了幾秒後又再度點頭道謝。

「不客氣，今天一起出遊很高興......那麼、我們保持聯繫？晚安。」

「那就這樣……晚安。」

有那麼一瞬間他也要懷疑對方說的是客套話了，用隨性的擺擺手告別，令轉身回房讓自己不再多想，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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