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跟戰爭末期的荒謬相比，現在的他是好多了，雖然說"現在的他"在半夜三更躺在公園躺椅上宿醉。

戰爭時期恍若昨日，回想自己拿著武器往惡魔的咽喉劃過的感覺，手上的觸感依然記憶猶新。

背著光的臉看不出表情，他眼睛瞪大的盯著椅子上的身影，一步步的慢慢踩著月光的影子靠近，伸出來的手瞬間錯視的沾滿鮮血，在接觸仰躺而裸露的脖子之前，難以猜測這隻手的主人想幹什麼。

指尖接觸頸動脈，輕巧而流暢的輕輕滑過，在深色的肌膚上留下了稍癢的觸感，然後扣著椅子上人的下巴左右翻著臉看，似乎在確認呼吸。

剛結束酒席，易陽多少還留有一些意識，只是想坐著休息沒曾想就直接睡著了，身上傳來的麻癢感讓他蹙起眉頭，發出不是很舒服的呻吟，總覺得酒液還在胃裡翻騰。

「？」困惑的眨眨眼睛，月光灑在自己面前，光線讓他有些難以看清眼前背光那人的面孔，眼皮又毫無危機意識的漸漸闔上，只是咕囔了幾聲要人別吵他。

看見毫無防備的惡魔，男性輕輕哼笑了聲。

然後他就用兩根手指捏住了惡魔的呼吸，堵著鼻子想看看這人會有什麼反應。

不知道是誰總打擾著他，被斷了呼吸，易陽再次睜開眼睛，不耐煩的撥開對方的手，搖搖晃晃坐起身，「很無聊欸，你是誰啊？」他皺起眉頭，終於看清眼前有著一頭金髮的青年，看對方一副年輕有為，跟剛剛的舉止真不搭調。

微微仰頭後路邊的燈光終於照亮他的臉，與剛才略有危險感覺的氣氛不相符，男子咧嘴笑的很陽光，調皮的手還舉在空中擺了擺才收回來，笑意盈盈的面對惡魔的詢問。

「你常常這樣睡在路邊嗎？」也不知道這傢伙究竟大半夜在公園內問這句話是幹什麼，但他似乎沒有打算要放過對話的機會，「雖然Y市很和平，但這麼毫無防備的睡公園，不怕被找麻煩嗎？還是你其實很厲害，覺得要是有什麼狀況都能應付？」

要說很厲害也不然，易陽只是覺得怎樣都無所謂，所以也就不大在意細節了。

「怎麼可能嘛——那我是不是也該問你都這麼常捉弄人的嗎？」對眼前人的話感到無語，雖然他是喝了很多，但也不到醉得不省人事，剛剛他不過是在休息而已！

「你這個找麻煩的人似乎沒資格這麼問吧？像這樣和平的日子是有什麼不好應付的？你嗎？」說完他咧開嘴笑了笑。

「對啊，我、不好應付。」他一個字一個字很字正腔圓的把話說得很清楚，像是故意在念書面資料給對方聽。

但講完之後就一個大弧度的歪頭，然後側臉貼近這個看起來無所謂的惡魔：「天使對惡魔做壞事，以常理來講都是正確的行為對吧？雖然現在是在人世間，我也沒有對你做出生命相關的威脅，只是跟你開個小小玩笑，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對吧？」

「所以對別人來說，我在做好事。對你來說，我就是找你麻煩的人，所以答案都對喔。」說完這段他拍拍手，彷彿喝多了的人是這隻天狗，而不是眼前的惡魔。

「笑起來還不錯，你該多笑點，可愛啊。」手指舉起在對方臉前劃個圈，金髮男性張嘴笑的讓虎牙十分明顯。

眼前人比自己還瘋癲的模樣讓他內心的小警鈴隱隱作響，在人比出手指的那刻他退開了一段距離，下意識的，雖然涉世未深，到還是能分辨得出是否危險。

「我說你啊，這是謬論吧？是非對錯哪會因為你的身分就會有所區別。」顯然並不苟同對方的想法，還在宿醉狀態的腦袋仍就昏沉沉的，並沒有想跟眼前的人過多糾葛的意思。

「啊啦啦——怕嗎？怕我嗎？」笑嘻嘻的聲音從齒縫中鑽出來，他龔著背部讓身子歪一邊，用看起來十分奇怪的姿勢對著人咯咯笑。

然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忽然的站直身體，拉拉剛剛因為動作而弄歪的衣服，手插口袋抿嘴笑得一派輕鬆。
「我說的是不是謬論就要看你的心態怎麼樣了，身份是真的可以決定一切，但也有身份無法插手干預的事實。」

「你不會晚上就打算睡這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一改剛剛奇怪的樣子，現在的天使講話十分正常而且平穩，好似剛才操控這個意識的人不是他一樣。

易陽還不傻，至少知道哪些人可以親近，反之亦然，但他也不是拒人於千里外的人，只是今天還是別多折騰得好，對方那雙眼睛在微妙的時刻總是令他打顫。

「我比較叛逆，不信這一套。」他揚起頭哼了聲，對眼前人的看法不屑一顧，「不管如何，總還是有自己能做的事。」一邊說一邊跟著對方站起身，酒精讓他的動作搖搖晃晃的。

一個沒注意，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間，他看看天色，又看看身邊站的人，隨後擺擺手，「不了，時候也不早，你還是早點回家吧，小天使。」似乎忽略了這個時間點對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停留
→跟上

「你有辦法走回去嗎？」金髮男性往前跨步繞到惡魔身前，然後在對方的面前晃了一圈走到另一側的身邊，「對惡魔來說叛逆不就是順從自己的內心嗎？」

並沒有再次直接接觸人，而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旁邊晃悠，他手插口袋看起來一派悠閒，似乎不打算聽惡魔的話「乖乖地」早點回家。

「剛剛不是還問我是誰，我還沒講你就要趕我走啊……寂寞耶，無情惡魔是不是最好的形容詞？」男子歪頭看著惡魔，血紅色的雙眼閃爍。似乎比起天使，這個人的身份更像是惡魔。

「不至於走丟或迷路。」但被奇怪的人纏上就很難說了，想到這裡他撇了對方一眼，嘆了口氣，「你說無情就無情囉，不過你這樣的天使還真是奇怪，在我看來你比我還像惡魔。」尤其是滿口胡言這點，讓他有面對其他同族的違和感。

腳步逐漸放慢，最後停下，那雙墨黑的目光看向身旁打轉的奇怪惡魔……啊不是，是天使。

「那這位天使先生要告訴我你是誰了嗎？如果寂寞的話我也不介意陪你。」雖然夜過三更，但還算長，從眼前的人身上撈點好處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叫做輝。」他笑嘻嘻的站定，不過說話時還是會動一下腦袋，尾音也會往上揚，感覺起來有些俏皮。
「是有點寂寞，不然也不會在大半夜纏上一隻喝醉酒的惡魔，你說是吧？」

「之前陪我玩過的惡魔都沒有第二次了，難得有緣，說說看你能陪我玩什麼～如果有趣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和平的交個朋友。」他雙手往前擺之後往旁邊刷開，意義不明的姿勢後面是他燦爛無害的笑容。

「或是讓我送你回家，中間咱聊聊天，說說你怎麼會喝到躺在路邊也是可以。」

「哈哈——你是做了什麼把人嚇跑了嗎？」對方滑稽的模樣意外的逗樂他，他裂開嘴笑得開懷，「都已經來到Y市，我也沒有跟人交惡的想法。」他對那些權力鬥爭或種族歧見本就沒意見，當時也不過是藉機發洩情緒罷了。

對方問起自己喝酒的理由時，那張笑臉有過一瞬停頓，他偏過頭沒有多說什麼，「易陽，我的名字。」禮尚往來的如實相告，「我家在附近，不如聊聊你的事吧？這個時間怎麼還在外面溜搭？」

「噢嗯，做了點稍微有點過分的事情。」他用手指比出了一點點的姿勢。畢竟大戰時陪他「玩」過的惡魔連活著都無法擁有，更何況是與他再相遇呢。

「然後因為那些有點過分的事情吧，導致我有時候會夢到不太舒服的夢，不喜歡所以就出來散步囉。」他語氣輕鬆的說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是否晴朗。

「哈哈——」瞇起眼睛笑了笑，他在易陽眼前舉起右手，抓握起拳頭間能看到他明顯的手抖，「專注做事情的話沒有感覺，不過放鬆的時候就會特別明顯，目前是沒有造成什麼困擾，只是會在某些時候不想單獨待在密閉空間內，大概是這樣～」

「你說你家在附近，那幹嘛不回去躺床？外面星空比較漂亮嗎？」然後他把話題繞回了對方身上。

對方的話有些隱晦，易陽沒有很明白，但眼前的人似乎為什麼而苦惱，儘管情緒上並不明顯，「是不想一個人嗎？待在密閉空間的部分……」看著那隻顫抖的手他想，迷迷糊糊的伸手握住對方，見顫抖逐漸消退他笑然，「瞧，不抖了。」抬起臉，朝人漾起笑然。

但很快的又被潑了冷水，「我就是休息一下，你一直挖苦我耶。」皺起眉頭他鬆開手，往前快走，將人甩到後頭。

「我就問問嘛，人家好奇咩——」拖著長音跟上走在前面的易陽，然後像是隻狗狗那樣稍微快步的從身側探頭露臉，接著繼續被甩在身後。

「生氣啦？不要生氣啦，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比較好看，我剛剛好像有講過耶。」他就左右來回的這樣在後面繞繞，像是隻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而且你人好好～當惡魔太可惜了，真的該跟我互換種族的，不過啊當天使也沒什麼好，或許當惡魔還隨心所欲一點。」也不知道是在損哪一方，但總之他喋喋不休的在旁邊吵鬧。

對方如大狗一般的行為模式讓他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探上來的腦袋，「我沒有生氣，還有不要說那種話，怪害羞的。」稱讚他什麼的，有點不自在啊，不知道是因為眼前的人沒什麼距離感，還是酒精的緣故，臉整個熱起來的感覺。

「又不認識我，這樣就覺得我好了？」他挑眉，況且自己對當天使沒什麼興趣，再說他對種族差異也沒有想法，在易陽心裡，無論是誰都是一樣的。

走了一段路也順利抵達自己的小公寓，他看了一眼真的一路跟回家的男人，反覆思索對方的話，「我不理解天使那邊的事情，拘束很多嗎？」不然怎麼會說隨心所欲之類的話呢？

「多啊，雖然要墮天方法多的是，但其實也沒有那麼簡單啦。不過就是正派人的那種有組織有規範，簡單來說就是繁文縟節一大堆，很多事情其實不那麼隨心所欲。」

然後他彈指讓身後的光環亮了一下，碎片般破裂的發光體看起來跟一般天使有那麼點不一樣。「而且我們是天『使』，顧名思義就是上帝的使者，以主為優先，其他人講難聽點都是附屬品，不覺得嗎？」

他笑出兩顆小虎牙，在對方站定後又湊頭過去。
「你要回屋了，再摸我一下？」指著自己的頭頂，然後又指著自己的臉頰，示意兩處都可以摸。

「這麼輕易就想著墮天嗎？看來天使壓力很大啊——我還是更喜歡做自己，既然輝來到Y市，也可以做自己了吧？」易陽若有所思的看著對方破碎的光圈，不知道為何對眼前莫名其妙的男人動了惻隱之心，「就當是惡魔的低語吧，你聽聽就好，雖然我們可以活得很久，但終究還是自己的生活，自己要負責、自己要承擔，那選擇輕鬆一點或是更快樂的方式也沒什麼不對。」

「真愛撒嬌。」他笑，像撸大狗一般撫摸對方的頭髮，你才是笑起來真好看吧？他忍不住這麼想。

「我有啊，所以我正在大半夜騷擾一隻惡魔，還硬要跟到對方家門口才放人。」笑嘻嘻的臉看起來一點悔意也沒有，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不過還好你醒著，我本來想說怎麼有善良老百姓衣著整齊渾身酒氣躺在公園，所以才過來關心一下，看能不能讓這個夜晚比較有趣、噢我是說讓你安全的到家。」然後他把在頭上摸著的手抓到臉頰邊，對著掌心瞇眼蹭了下，很故意的再去看對方，笑得十分曖昧。

「謝啦。」各方面而言的感謝，「下次再來找你玩。」

「還真敢說啊？」捏著人兩邊臉頰左右一拉，「抱歉善良老百姓沒有，惡魔倒是有一隻，希望我的表演您還滿意啊——」無奈的說，真的不應該在中途躺那一下的，看來是被不好招惹的人給纏上了啊。

「你啊——唉、算了。」看那雙紅眼睛睜著圓亮的模樣一時間罵不下嘴，「趕快回家吧，我可不希望在我家附近看到社會新聞。」

「嘻嘻，不會啦我『金盆洗手』很久了。除非被找碴，不然我還沒有失手過。」這邊的失手跟別人的意思大大不一樣。

「那我先走啦。」往後退一步原地轉半圈背對易陽，這次倒是走的很颯爽，不過也沒有答應人要回家就是了。

金盆洗手？

對方說的話真的很讓他摸不著頭緒，是因為喝太多酒思考變慢了嗎？算了，休息休息——

唉唷威輝可愛到不行我摔死

唉呦感謝可愛惡魔讓怪狗狗跟到家門口還摸摸他，好惡魔(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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