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海倫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莽夫!能不能溫柔點,淑女的身子經不起這麼重的碰撞呢!」車廂內少女不滿地出聲抱怨,少女一面碎念一面整理那頭金色捲髮,侍女在旁為主人調整好藍寶石頭飾。
「老爺親自指示的,小姐就忍忍吧。」海倫早已習慣小姐的嬌生慣養,為小姐整理好碰亂的衣擺後坐回原位。
相貌嬌貴精緻的少女鼓起臉頰:「怎麼連你也替他說話?要是再有一次,我就叫爸爸把他趕走……」
話音未落,隨著馬伕與馬兒的驚叫,馬車驟然停止,馬車裡的兩位少女頓時摔成一團。
「該死的!你是哪邊耳朵躲老鼠了,聽不懂本小姐說的話嗎!」小姐探頭出車窗破口大罵,卻見馬車前方多了幾道陌生的影子,同樣見到此版景象的海倫,開始覺得事態不妙了起來……
「哇噢,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小姑娘?」
車窗外頭幾乎有兩個成年人寬的大塊頭男人故作驚訝地對她說道,手裡的斧頭正隨著他垂置身旁的動作而滴落鮮血,再一細看不難發現原先的泥土地如今染上了大面積的紅色,箭矢精準地穿過了車伕和馬兒的頭部,一群頭戴斗篷的攔路賊不知何時已經將馬車團團包圍。
「你聽到了嗎,利眼?」周遭的人想來被處理得差不多了,大個子往樹林裡頭喊,語氣充滿埋怨,嘴角卻有惡劣的笑意:「這位大小姐說我的耳朵裡頭躲了老鼠!你要不要替我趕出來啊?」
回應他的是一支釘在車窗上的箭矢,距離女孩的臉不近也不遠,鐵質箭頭穿入馬車的聲音頗為刺耳,只需要再向下少許就能將這條年輕的生命送回到主神身邊。弓箭手的同伴顯然喜愛他的幽默,朗聲笑了起來,接著重新將那雙綠眼移向馬車內的兩人,說:「好吧,總之得請你們跟咱們走一趟了,小姐們。」
嬌貴的姑娘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雙手觸到溢過來的鮮血,尖叫聲被卡在喉嚨裡,只能顫抖著手躲離鮮血。
海倫也沒見過這般場面,他手心冒汗、裙擺下的雙腿顫抖,卻依然不緊不慢地下車,彎腰扶起跌坐在地的大小姐。
「我們就走一趟吧,小姐,我來為您提著裙擺。」言下之意是:你穿的這麼厚重,想跑也跑不掉。
大小姐青白著臉,在海倫的攙扶下勉強站起,兩個女孩都強迫自己不去看死狀悽慘的屍體。
「帶路吧,我會照顧好小姐。」意思就是,你們不要碰他,我會帶著他走。
若老爺知道自己的心肝寶貝被一群匪徒動手動腳,恐怕會氣到暈過去吧。
「噢,謝謝你的貼心,小朋友。」紅頭髮的大個子看上去幾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周圍的其他攔路賊還是不動聲色地拿出麻繩和蒙眼布:「但我們還是得保持一點神秘感,抱歉啦。」
林中傑克的本營藏在樺木林裡彎彎曲曲的小徑之間,不需要更多人摸透路徑。手腳較為靈活的攔路賊將兩位女孩都以麻繩束縛、雙眼以布條纏住,放到了事先備好的驢子上頭,一切公事公辦。
兩位人質最終被放在藏身處的一間空屋裡頭,缺乏整理讓屋子佈滿灰塵和蜘蛛網,有人將蒙眼布摘下了,另一道較為沙啞的嗓音說:「午安,小姑娘們。」
「利眼」科馬克居高臨下地看著這次的收穫,他們在實行綁架的同時也從車伕的身上切下一些「證據」託口信給富裕的坎貝爾先生,穿著明顯華貴了些的女孩值得不少贖金:「要是你老爸夠有誠意,你們其實不會在這裡待上太長的時間。你可以拿等待的時間來祈禱。」
海倫抬眼看向明顯是首領的人,長著俐落的鷹勾鼻、臉緣稜角分明,面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類。
這種人,不講對錯,只講利益,所以不需要白費口舌在無關緊要的道德上。
「靠這種邪門歪道來賺錢,上帝不會放過你們的!」大小姐又是怕又是氣的罵道。
「……」海倫長嘆了口氣:「老爺相當疼惜小姐,相信他會讓你們滿意的,還請你們高抬貴手。」
富家女的發言讓利眼和他的同伴們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忍俊不禁,他們彼此交換著那種「你聽到這小鬼說了什麼嗎」的眼神,接著利眼稍微湊近了主神的信徒:「友善提醒,小丫頭,主神只是金山銀山堆出來的謊言,越早意識到越好。」
他微微扯著嘴角笑,眼底的笑意是森冷的。利眼接著將注意力移向了另一個、較為理智的女孩,她的反應從劫掠時就是更為冷靜的,這樣的特質在這種年紀的孩子身上倒是不多見。
「噢,別擔心,我們可沒有虐待人質的興趣——攔路賊也是有職業道德得遵守的。」利眼走到了侍女的面前,垂眸看著那雙奇特的紫色眼珠,這在瓦艾克特王國可不多見:「當然前提是你們足夠配合,否則我們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讓尊貴的坎貝爾先生付錢。」
他的咬字帶著濃濃的嘲諷,腳下的步伐緩慢卻輕巧,像隻蓄勢待發的掠食者。
首腦像在待著捕獵、又像在玩弄囊中獵物的豺狼,海倫警告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成為一隻肥美的羔羊、亦不是和豺狼強對強的鬣狗,而是要像一隻大雁一般,豺狼在下頭的挑釁絲毫不能牽動大雁的情緒。
那張惡人臉毫不掩飾的打量自己,海倫僅是淡淡地望著對方,盡可能使自己的情緒不隨風起舞。
「我們如此纖細瘦弱,除了配合還能怎麼辦呢?畢竟小姐如此嬌嫩,哪怕多了一點疤痕都會被男人嫌棄。」與其說這段話是在向對方保證,倒不如是在警告大小姐不要輕舉妄動。
隨意挑起這幫鼠輩的玩心,就算能活命好了,身上多幾條疤、甚至少了點什麼也在所難免。
海倫瞥向自己所服侍的主人,只見少女緊閉著眼,嘴裡叨叨唸唸著什麼,似乎是在祈禱,但也可能是向上帝控訴這幫人污衊上主的態度?
利眼又用僅存的那隻眼睛盯著小侍女更長的一段時間,目光帶著一絲微乎其微的欣賞——他向來欣賞有腦袋的傢伙,畢竟腦袋是個好東西,只是這年頭絕大多數的人都寧可選擇拿去餵豬。
「告訴我,小丫頭,你叫做什麼名字?」
他的問話明顯只針對那位處變不驚的小侍女,參與了這次行動的攔路賊同伴們靜靜地守在一旁,像是一群忠誠的跟班。利眼沒有告訴她們的是那筆鉅額贖金只有兩天的期限,坎貝爾先生需要有足夠的誠意和行動力來滿足他們提出的條件。
但在他們不得不做點什麼之前,一場愉快的聊天倒是無傷大雅。
「海倫。」海倫沒有看漏惡棍眼裡的情緒,卻看不懂那代表了什麼。
大小姐詫異挑眉看向海倫,像是在指責海倫為什麼要如實回答這個鼠輩,海倫卻覺得這可能代表一線生機,儘管微乎其微。
名字代表身分,知曉了名字後,自己的身份就從「俘虜」變成「某個人」。
侍女和惡棍的目光交會在侍女的轉移視線下結束,海倫爆發上來的腎上腺素這才消退了不少,侍女終於能平靜地環顧起了周圍。
幾個大布袋、鏟子,惡棍持有這些物品的理由實在太單純,從這些物品能看出,這些人恐怕也給老爺設了某種時限,只是那個時限是多久海倫無從得知,只能祈禱自己能盡量爭取時間。
「討不到錢就滅口,聰明。」稍微有點腦袋的人就能聽出這是反諷句,但這裡都是一群光長蠻力的豬腦袋,海倫只期待面前這個獨眼人是聽得懂的人。
「海倫。」
他複述了一遍,以一種不冷不熱的語氣。利眼端詳著這個年輕的侍女,這些年下來他已經綁架以及撕票過不少人質,少有的時候一些微小的、人性獨特的火光會讓一些案例在他的腦中留下印象,他想這次亦然。
「那麼海倫,依你的角度——以攔路賊的標準來說——怎麼樣是個最聰明的決定呢?」攔路賊站定了,改以雙手環胸的姿勢向這位膽大的人質隨意地攀談,正要脫口的調侃卻被他魯莽的同伴給打斷了:「嘿、利眼,要是有錢老頭沒趕上的話,你想這兩個丫頭能賣多少錢?」
利眼通常討厭被打斷,但這個插嘴不失為一個觀察的好契機。於是他只是好玩地微微勾起嘴角,聽著其他同伴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最為划算的下家——從最普通的妓院到一些喜愛年輕女孩的有錢老頭,短暫偏離的視線這下重新回到了海倫臉上,像是想看看這個小侍女能有什麼反應。
沒等海倫回應,大小姐搶先開口道:「壞東西!我寧死也不會受辱!」
海倫知曉小姐的脾氣,也未多加阻攔,而是看向獨眼男人。
「我和大小姐都會認字,也會寫字。」海倫啟口,「識字這件事能為你們帶來多少利益,你自己想一想吧。」攔截信使、偽造簽名、傳遞假消息……海倫當然不會把這些全盤供出,要是他們轉念一想不打算交人了,那就大事不妙。
只能拋一個不肥也不瘦的餌,讓他們能多猶豫、甚至意見不合產生爭執都好。
「小侍女的反應不錯。」
利眼在短暫的思索後回過頭去向他的同伴們說道,幾個腦袋快的露出了認同的表情,剩下的幾個不以靈光為特色的則顯然還打著人口販賣的主意。弓箭手能從女孩的應答中得知她強烈的求生欲與維持冷靜之間並不衝突,她的每一個回答都經過評估,而這顯然是一個具有潛力的談判者應具備的必要條件。
「姑且不論我們尊貴的坎貝爾先生準備贖金需要多長時間,看在你還算有點眼力的份上,小侍女,讓我給你一點建議。」
他說著在海倫的面前微微彎身,一隻腳踩住了木椅的扶手,俯身說話時一字一句都是血淋淋的經驗談。
「每次談判的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要去談判。」
不要以談判的態度去進行談判,引導對話直到找到有利的反擊點:「第二條規則,如果你不要求,就不會有人給你;第三條規則,如果你不努力,就不會有人在乎你。」
年長的攔路賊在說完之後便重新直起了腰,後退幾步直到與他的同伴們並行。
「在贖金到手之前,你們還有段時間可以放輕鬆享受平民生活。」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尖牙:「希望你們還喜歡老鼠的陪伴。」
海倫再怎麼樣也是有自尊心的,面對這個惡棍給的建議,海倫盡可能不讓自己面露惱羞成怒的神情。
被當小孩子看透已經夠讓人惱怒了,卻又無法反駁對方說的任何話這點更讓人生氣。
海倫以為自己很聰明了,原來在更加險惡的世界裡,自己也不過是羔羊一隻。
侍女默不作聲地看著獨眼男人退開,閉上眼嘆了口氣。
只能祈禱老爺盡快把我們贖回去了。海倫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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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貝爾先生的贖金來得很快,負責交貨的同伴在第二天的清晨就收到了消息,對方約定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明顯對於攔路賊們可能的小動作充滿忌憚。
林中傑克的成員儘管沒有款待這些人質,卻也稱不上特別虧待她們,甚至安排了女眷負責照料女孩們的起居,僅因他們當中也有一部分的父親、以及這輩子幾乎沒跟女孩兒說過話的青少年男孩。
「算你老爸有點誠意。」
利眼在將富家女放上驢子的時候語帶嘲諷地說道,彼時卡勒姆正將小侍女放上另一隻驢子。他們派出了一支小隊去集合地點探聽,勢頭不對就做好撕票的準備,於是在出發之前他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對海倫說:「丫頭,考慮過當個攔路賊嗎?你做個侍女有點大材小用了。」
SA▫海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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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贖人的速度令人慶幸,知道自己要被贖回去了的大小姐頓時大膽了起來,甚至和幾個惡棍爭論起上帝的崇高地位。
海倫上了驢,聽到獨眼男這話微微挑起眉角,看向那隻獨眼,確認這話的真偽。
接著海倫輕描淡寫道:「對淑女而言,形容成適合當賊可不是一種稱讚呢。」說完,海倫垂下眼睫,那對被男子注意的紫色眼眸映照出獨眼男人的倒影。
「大叔,你……」「正在被什麼追逐著嗎?」
這幫惡棍裡的其他人還不好說,但這個中年人若是做些合法工作,肯定也能過上體面的生活。
海倫也是個辛苦人,不斷追逐、不斷被追逐,但至少海倫知道追逐著自己的是什麼,於是海倫不會迷失。
你呢?你知道嗎?
他短促地哼出一聲笑,卻在聽見隨後的問句時難得顯露出一絲訝異。利眼看著年輕人那雙清澈的眼睛,對於一個攔路賊而言過於深入的談話讓他短暫地失語,甚至忘了該虛張聲勢。
被追逐著嗎?
「……我怎麼不記得我們已經有這麼熟了?接下來要如何,喝杯熱茶、討論隔壁鄰居的八卦,順道做個友情戒指?」利眼重新拾起了彷彿烙印在血液裡的尖銳,話語中的嘲諷多出幾分自我防禦的意味,顯然因為受到打探而有點不滿:「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就好,小姑娘。」
這是個在刀口上打滾的行業,打從踏入其中起就注定難以脫身。血債血還、陰謀計算,來自過去的陰影有那麼多,攔路賊的生活不必人們所想像要來得簡單暴力——有太多東西正追逐著他,而他能做的就只是活下來,而且活得盡可能的好。
他深深嘆了口氣:「該把你們送回去了。」
侍女絲毫沒有被對方的態度嚇唬到。不如說,從海倫逐漸綻放嘴角看來,這妮子竟然還挺滿意獨眼男人的反應。
不為別的,海倫就是喜歡稍微佔上風的感覺。
約定的地點是樺木林的入口,擅於近距離搏鬥的幾個大塊頭負責交貨,弓箭手們則在隱蔽的高處預備,以防任何意料之外的發展——但顯然坎貝爾先生的人手還算懂得愛惜人質和他們自己的性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過程看上去沒出什麼問題。
利眼在樹林裡看著交易的進行,坎貝爾準備了另一輛馬車用以承載他嚇壞了的閨女,攔路賊的本能讓他開始衡量價值,但林中傑克畢竟是盜賊當中還懂得誠信二字的。
首先是坎貝爾家的大小姐、再來那個小侍女海倫也被放回到馬車裡頭,卡勒姆從對方負責帶頭的人那裡接過了一大袋的金幣,利眼維持拉弓的姿勢直到馬車漸漸駛遠,終於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大夥兒,收工了。」
最後他簡單地指示道,記住了那雙紫色眼珠。
謝謝叔叔中
叔叔好香不要跟海倫訂做什麼友情戒指跟我做訂婚戒指吧……(夢女好雷
謝謝海倫中的交流!!!是好冷靜的一百分人質,大老粗有機會跟漂亮美眉互動到使中之喜眉笑眼,有得玩還有錢賺好划算
(看到訂婚戒指大笑)
嗨呀...............(只講得出這個?)看兩位的交流就像在看精裝ㄉ薄小說......過度精彩ㄌ......問叔叔是在被什麼追逐嗎的海倫太好看了......反諷的叔叔也太好看ㄌ......
(好痛苦我怎麼打不出有深度的心得)
兩位的劇情真的好精彩,緊湊縝密,沒有半點冷場……好喜歡堅強又有點小得意的海倫(?) 還有超級帥的叔叔……這個交流噗簡直就是被藝術之神吻過的交流,怎麼能這麼好看我直接躺下哭泣
真的是過癮的看完一篇互有鋒芒的交流對峙,通篇俐落的像是一整段完整的小說片段,畫面跟對話都可以細讀真的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