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演員對兩名多年損友非常白目,卻不會如此對待那名音樂家好友(可能以後會吧,誰知道呢)。
亞當吃著烤蘑菇,一邊滑著手機螢幕打字,他很難得一早就和艾凡互傳訊息。閒著沒事的亞當問對方喜不喜歡吃黑布丁,等了一會,對方很快回訊他沒有嘗試過,但亞當吃的話他也願意試試看。
唉,不知道大音樂家能接受動物血液做的黑布丁嗎,亞當心裡像是看好戲的心情想著。雖然他覺得很美味,但丹佐覺得口味噁心極了,甚至有些英國人對這項自家美食都無法接受哩。
隨意聊了幾句,他傳訊息告訴音樂家,待會要跟朋友去交誼廳看看,便輕鬆結束了對話和這盤豐盛早餐。
走進空無一人的交誼廳時,亞當就知道他們來早了。
興許賓客們都仍在享用早餐或是去甲板欣賞海景,凱特覺得非常無趣般甩了甩頭髮,躺進按摩椅開始滑起手機;而丹佐對四周的藝術展品產生了興趣,瞧著一座名叫「浮華與悲傷」的金屬雕刻看到出神。
但在亞當看來,這藝術品的形狀就像十二指腸纏著一隻快死的海豚,海豚神情看起來有一絲悲壯。
交誼廳通常是人多和有活動表演時才熱鬧,此時只有提供簡單的飲料自助吧台,亞當晃了一圈沒找到什麼好玩的,便也跟著凱特窩進旁邊的按摩椅,讓機器流利地捶打肩膀和腰脊。
可惜平和的休憩時光結束得快,亞當才舒服地享受按摩椅帶來的放鬆,和難得安靜的凱特不到十分鐘,幾名賓客魚貫而入走進交誼廳,有說有笑地談著天,甚至不停發出難聽刺耳的訕笑。
亞當好奇往聲音處撇了一眼,只見三名男性坐在沙發區,他們穿著簡便、體型精壯,手臂露出一大片皮膚都是刺青。
三人說話粗俗,偶爾互相咆哮又大笑,音量大到金髮演員無法不聽見那些骯髒低俗的對話。
「真爽,那女的穴超緊,嘶——直接把我夾射,根本在討我的精子!」
其中一名黑髮男性像是在回味什麼般感嘆,旁邊的紅髮男反駁說明明是你早洩,另一名棕髮男幫腔,惹得黑髮男拍著桌子大笑反擊。
「去你們的,聽我說話!我就說——那賤婊根本不愛她男友,生殖腔隨便操就開了,要不是有白癡項圈,我們根本能輪流標記她三次!」
「對,對,別忘了,她男友也是騷貨!一開始說要殺了我,後來還不是爽到在我身上搖——」
棕髮男做的胯下做出上下晃動的下流動作,惹得另外兩人爆出一陣轟笑,「搞得我褲子都是淫水,操,味道噁到比可樂還甜!我都覺得我才是被強姦的那個!」
老實說吧,亞當聽到這就快受不了了——完全的——他隱約能從對話中知曉,那三人在郵輪上輪姦一對情侶,還因此得意洋洋。
毫無人性的對話讓擁有正常道德觀的亞當完全無法忽視,他早已下意識坐起身,震驚地瞪著沙發區,緊緊抓著扶手的手掌因蘊怒而僵硬,抿唇的緊繃模樣像是在努力壓抑那股打抱不平的怒氣。
金髮演員隨時會衝出去幾乎是一觸即發的憤怒模樣,坐在隔壁按摩椅的凱特神情淡漠,伸出手拍了拍亞當的手臂,亞當僵硬地看向她。
凱特仍然面無表情,無聲的用嘴型說了句「
冷靜。」
「
這不關你的事。」
「總之,你們有看到那兩隻母狗的表情嗎?」
紅髮像是笑到有些脫力,扶著額頭往後靠向沙發,一臉滿足地另外兩人開口,「噢,老天,我笑得肚子好痛——兄弟,這真的太經典了,我們應該要多多拆散這種自以為是的雙O情侶!」
當亞當意識到時,他早已甩開那隻纖細的手,衝向沙發區往其中一人身上撲過去,用力到連同沙發一起往後翻覆,發出巨大碰撞聲響。
他使出全力狠狠掄起拳頭往那惹人厭惡的嘴臉落下,重重痛毆幾拳就被往後架開,亞當很快感覺到側腰和頭部傳來數次劇痛,惹得他咬牙發出幾聲疼痛的悶哼,所幸他仍有力氣掙脫後方拘束,用頭往後大力一撞,後方男子哀嚎一聲瞬間失衡,放開亞當並倒回沙發掩著斷掉的鼻樑打滾。
亞當趁機往旁退了幾步,一手壓著腰上被痛毆幾下的疼痛處,頭骨隱隱的痛楚讓他微微喘息,惡狠狠地瞪著眼前三名男子。
「操,狗娘養的瘋子吧?這人哪來的?有病嗎?」黑髮男子驚訝地打量眼前的陌生人,氣頭上的亞當沒有回話,準備再度撲向對方時,方才被他揍了幾拳的紅髮男子早已爬起身,從後方用力抓住亞當的後頸往下壓,在亞當手肘往後擊打時牢牢鎖住。
「操,操,該死的……居然把我的牙齒打掉一顆!」牽制住亞當的紅髮男子抹掉流下的鼻血,看著掌心上的斷牙露出傻眼的笑,他嗅出空氣中飄散淺淺的麥芽氣味,低頭瞧著金髮演員後頸上淡淡齒痕,甚至故意用拇指指甲在皮膚上用力下壓,刺穿出一小道血痕,「哈,混帳東西,這人是他媽的Omega——只不過聽到我們聊天,就氣到想幫騷貨同胞伸張正義!」
亞當試圖掙扎,卻被後頸和手臂上的力道硬生生暫時壓制,脖子宛如是他最大弱點,被掐住的可怖窒息感讓他全身緊繃到不停喘息。
因憤怒和疼痛交織導致耳鳴和有些恍惚的他,撇見凱特正抓著丹佐從交誼廳另一端匆忙趕來——而更快靠近的身影卻讓他如此熟悉。
艾凡在房間裡吃完早餐之後便收到亞當說要去交誼廳的訊息。
老實說那個黑布丁他真的沒吃過,也是剛剛查了之後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正如他所寫的訊息內容,如果亞當會吃,那他願意嘗試一下。
而在結束短短的訊息閒聊之後,他便開始思考今天到底要在郵輪上做什麼。
毫無疑問的,前幾次愉快的回憶幾乎都是跟亞當一起完成,包括上次的賭場,雖然最後發展成意想不到的情況,但他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後悔。
所以在思考片刻之後,他想,也許他也能去交誼廳看看。
有機會的話就能碰到亞當閒聊一會,沒機會的話,他記得交誼廳有幾個按摩沙發,除了水療池能夠緩解肢體緊繃之外,按摩椅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拿好主意之後,艾凡便隨興的套上外套出門去了。
——但他大概沒想到,一踏入交誼廳就看到亞當正在跟人打架、不、應該說在幾下對峙之後被其中一人壓制住的景象。
那畫面的衝擊感超乎想像,艾凡不曉得該怎麼形容自己在這一瞬間看到這個場面的心情。
錯愕?好像不單純是這樣,害怕?他敢打賭絕對不是恐懼,憤怒?不,這似乎比憤怒更甚,而他當然沒辦法定義此時此刻的情緒了。
在所有情緒混雜在一起時,音樂家知道的,當自己的情緒太多太雜而他很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時,他反而會變得極端冷靜。
冷靜的思考自己能夠做什麼——等到他壓下全身那股想要把人抽筋斷骨的衝動之後,他早已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丟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沙發上,袖口也被他自己迅速的捲到手肘。
用快走的態勢正對著亞當走過去時他也相當順手的鬆了自己的領結,面上的神情與其說是笑意不如說更接近遮蓋真實情緒的面具。
啊——原來啊,艾凡在即將伸出手時才發現,原來他是因為有人動亞當才會打算衝上前去。
他憤怒,憤怒到不行,此時心中最強烈的想法就是誰動亞當誰就完蛋。
誰他媽敢動亞當一根手指,他就讓誰殘廢。
而他相信自己已經極度冷靜,冷靜到可怕,所以——他沒有要手下留情了。
艾凡直接讓一手越過亞當其中一側肩膀,掐住那名紅髮男性的咽喉,早就習得這般技能的音樂家能夠精準掐上那人的動脈,他一次就將不會讓人動脈破裂但足夠讓人感到強烈窒息的力道用上。
紅髮男子先是鬆了方才用指甲戳破亞當後頸皮膚的那隻手,改換成掙扎的抓住艾凡的手腕,與此同時艾凡也用自己另外一手掩住亞當的後頸,現在的姿勢看起來就像他為了保護亞當而環抱住亞當的頭,讓人靠在懷裡——雖然實際上也是如此。
艾凡面無表情的想,接著又用更多力道掐人脖子時,對方已經只能用兩隻手抓住他施力的手腕,亞當的手臂因此脫離桎梏,艾凡迅速用原先靠在後頸處的手扯住亞當後背衣領的衣料將人往旁邊扯,確保他想保護的對象脫離他接下來的幹架範圍後才開始下重手。
是啊……他其實挺討厭要用手才能完成的壓制,所以他先踢了一下對方的脛骨,讓人因為窒息感以及疼痛到腳軟之後,接著用現在空下來的手繞過去抓對方的後腦杓,狠狠且用力的扯住那頭礙眼的紅髮,直接讓人身體下墜,臉朝下的砸上一旁交誼廳的桌子,聲響之大彷彿有種把頭骨給敲破的錯覺。
強化玻璃製的材質用來砸人臉這麼一下絕對比方才亞當造成的鼻樑斷裂以及牙齒斷裂還要嚴重,艾凡鬆開手之後只聽到對方支支吾吾的聲音,顫抖著身體跪在地上時頭也抬不起來,更重要的是——從對方臉上流下來的血在地上匯聚成一灘,似乎正在不斷擴大。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艾凡低笑了幾聲,像是對這個情形感到好笑,儘管另外兩名紅髮男性的同伴似乎已經暫時因為反應不過來而不會成為阻礙。
他接著將目標瞄準那人顫巍巍的還想去摸臉的手,先是用單腳踩人的背之後彎下身撈起對方方才碰亞當後頸的那手,但光是撈起來遠遠不夠。
他楞是將人手臂往後扯,拉過人體能承受旋轉的最大範圍,聽到清脆的喀啦一聲才停止,應聲響起的是對方慘烈的叫聲,然而怎麼可能這樣就結束了呢?
「你覺得你需要幾根手指才能好好說話?」艾凡的語氣仍舊溫和且優雅,連姿勢也是,沒有得到答案之後他便毫不猶豫的抓住食指,往反方向折——毫不猶豫的,而這當然又得到更慘烈的叫聲。
「唉……不然先三根好了,痛完之後記得說人話。」音樂家嗓音柔和的說,但在這期間再度毫不猶豫的折了對方的中指以及無名指,拍了拍手丟下這邊幾乎被他弄殘的胳膊之後,艾凡想,也許接下來下手可以輕一點。
於是他把靴子從背部挪到那個還正低著的後腦杓,無視對方仍舊滴著血的面龐,直接猛力的踩下去。
紅髮男子只能面朝地趴下,屁股翹的挺高,但一手暫時廢了,想撐也撐不起來。
「來吧,道歉,」艾凡單手叉腰,另一手因憤怒緊握成拳,腳下力道不變,「剛剛你隨便用手碰了別人對不對,道歉。」
「那個……Omega……」
「他有名字,不叫Omega。」音樂家稍微抬起腳,對方似乎以為可以放鬆了而把臉移離地面一些,但艾凡接著又用更大的力勁朝人後腦踩下去,他有聽到噗吱一聲,他知道這樣人不會死,只是會失血不少,所以他仍舊面帶笑容,彷彿事不關己。
「他叫亞當.路易士,聽清楚了。」直到此時此刻,艾凡的語氣仍舊是溫婉的。
但也許正因溫婉,才會顯得更加可怖。
被人用蠻力短暫壓制時,亞當腦中竄過許多以前參予過的動作電影,他能想像出好幾種擊倒後方男子的方式,但事實是想像歸想像,突然陷入爭鬥讓他安逸於度假的反射判斷變得遲鈍,他明明能有八成勝算能好好教訓這些人,至少痛到在地上打滾無力反擊,而不是只有斷顆牙齒和鼻樑還能抓住自己,那讓他現在感到十分汗顏。
總之,亞當.路易士從今天開始得要好好恢復健身才行——他在撇見丹佐跑過來時分心地想。
而另一抹靠近的身影比他想像中還迅速,疼痛和汗水模糊的視線,讓他以為來人是郵輪保全之類的(來的正好!)
但當後頸被對方特意掩護,甚至牢牢拉近懷裡,像是優先保護他,金髮演員感到一絲不對勁——
他想著,是什麼人會用這種方式阻止陌生人互相鬥毆,難不成這名陌生保全受到的訓練是要對賓客如此體貼,或其實是認出他的粉絲?
你必須承認,亞當這傢伙思路古怪,此時還能想得如此崎嶇興許也是種才能。當亞當被帶開,脫離禁錮後他扶著一旁的沙發撐住身體,轉過頭才發現,來人才不是什麼過於貼心的保全或是粉絲,而是他那名在郵輪上認識的音樂家好友。
「哈……艾凡?」
他驚訝對方的及時出現,但更令亞當震驚的是,對方將紅髮男子的臉狠狠砸向玻璃桌,發出巨大嗓音的那刻。
鮮血噴濺,亞當知道那下痛擊能成功讓男子重創到暫時無法站穩。這樣很好,大快人心,他原先也想讓對方體會到這種痛楚,但艾凡接下來那抹輕笑和舉動他就看不懂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紅髮男子的手臂被硬生生扭斷,接著是食指,再來是另外兩根,全都被往外折斷,骨頭碎裂的聲響伴隨迸裂,在淒厲的哀號聲中顯得異常清晰到令人毛骨悚然。
這三人的行為和言論的確讓亞當感到十分氣憤,但他只想著將對方的臉全部揍到開花到不省人事,而不是要將人折磨,施予手臂和手指骨頭一根根折斷的刑罰。紅髮男子的頭早就破了,鮮血比他的髮色還艷紅,從臉上蜿蜒流下再匯聚到玻璃桌,滿地都是飛濺的血珠斑斑,幾滴滲入大理石,看起來怵目驚心。
但對亞當來說,最不寒而慄的,還是艾凡.涅梅特臉上仍勾著溫柔優雅的微笑。
在他印象中,大提琴家溫和莊重的個人特質早已不必多提,卻與現在殘酷無情的施暴模樣相差甚遠,唯一相同的是——艾凡總是在笑著。
只是現在的微笑,讓亞當下意識有些隱隱不安。
那又是他不認識的艾凡。
他依然對艾凡的到來和搭救感到驚訝、謝意甚至有些觸動,但亞當從沒看過如此生氣的音樂家,一臉冷靜並流暢地折斷他人手臂手指,過程沒有一絲猶豫,更顯得令人忌憚和深深畏懼。
一絲血腥味瀰漫周圍,亞當注意到趕來的丹佐狠狠揍了一拳原本想撲向艾凡的黑髮男子,對方頓時捲縮在地上痛苦呻吟;而棕髮男性摀著被亞當弄斷的鼻樑,縮在沙發裡用懼怕的眼神看著高挑的男子。
「艾凡……」亞當從震驚中稍微回過神,屏息觀察著眼前的音樂家,聲音還有些遲疑,「你……」
此時被踩在地上的紅髮男子痛到發暈一邊呻吟,「去你媽的……這位老兄……是你的Omega先動手的……我什麼都沒做……」他吐出一口血沫,胡亂呻吟和碎罵一句真倒楣,「操……放開我……我再說一次……是他先動手的!」
那讓亞當馬上將視線惡狠狠地轉向地上的人,他大步上前在旁邊蹲下,蘊著怒意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們光是說話就惹了我……該死的渾球!」
好,艾凡的答案很明顯了。
他才不管實際上是誰先動手,也不管到底誰比較有理,音樂家當然會選擇站在亞當這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絕對不會動搖自己的立場。
他輕輕嘆了口氣,對於那個他的Omega這個詞有點多餘的感受,但這不是他現在該思考的事情,也懶得反駁,於是他沒有對對方所說的做出任何反應,而是在溫和平靜的看了亞當一眼之後,放開仍踩著人頭的腳。
然而接著他就用靴子側面將人翻到正面,當然是往不會碰到亞當的那一側翻,不管對方的下半身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態,艾凡又將腳踩了回去。
只不過這次不是踩臉,那張臉已經狼狽至極且幾乎糊成一團,音樂家這次下腳的地方是紅髮男子手尚未殘廢的那一側鎖骨。
「沒關係,既然你的說詞是這樣,那麼……我就選擇相信我願意相信的囉?」
艾凡用近乎甜美的笑容與其對視,稍稍彎身時他還在想亞當的價值觀理應與自己相似,感謝先前的談話讓他更確信這一點,剛進交誼廳時他也有聽見那下流的隻字片語,所以他能相信的毫無負擔。
音樂家開口時語氣就像沾染上了一絲愉悅,當然只有一點點,但在這個當下無疑是份實在的威脅。
「你猜猜自己到什麼程度才會覺得道歉是條解決問題的最好解法呢?嗯?」他開始施加踩在對方鎖骨上的力道,也許真的要踩到斷裂,他需要重新抬腳一次施力,但這時候多加力道當然也能讓人感到疼痛。
而他知道要踩哪裡才能有更多的疼痛感。
「鎖骨裂開、肋骨斷裂……真可惜我身上沒有刀子,不然手筋跟腳筋大概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覺得呢?」艾凡輕靈的笑了起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記得他叫亞當.路易士,而不叫Omega呢?」
金髮演員知道現在的心跳起因於戰慄,對眼前濺血的場景感到震驚,對眼前踩著的人感到畏懼。
他當然愛看血腥片,電影驚聲尖叫那種大量血漿噴濺讓他覺得很酷,但電影總歸跟現實不同,親身見到好友折磨他人,讓亞當不敢相信這是現實。
眼前的人此時所有言語和行為,亞當實在難以和他記憶中的艾凡.涅梅特做連結。
他認識的艾凡是那麼的溫和、優雅和冷靜,一開始的確有股難親近的感覺,但他見過音樂家有趣和平易近人的那面,還有內心的柔軟之處。
現在的艾凡仍然溫和、優雅和冷靜,卻充滿張狂的威脅,像是清楚知道該如何狠狠地傷害他人,如何凌遲他人,用力的,深層的,刻骨的。
要不是這個人與艾凡有相同的面容和微笑,亞當肯定不會認為那曾經對他笑得開懷的音樂家會這麼做。
亞當視線輕輕落在艾凡的手指——那曾經為他拉過大提琴的修長手指,上頭濺著血珠。
鎖骨被施加壓力帶來的疼痛讓紅髮男子發出斷斷續續的慘叫,甚至被鼻血倒流嗆到,他激烈喘息,還安好的手緊緊抓住鎖骨上的腳踝,像是想推開或是求饒。紅色的髮絲與血水貼著他的額,鮮血直流。
而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懂那段赤裸裸的威脅,紅髮男子視線從艾凡移到金髮演員上,嘴唇顫抖。
「……亞……」他扭著唇,聲音氣若游絲,每說一句嘴角都冒著血泡,「……先生……亞當.路易士……我……對我們昨天做過的事……很抱歉……非常……」
夠了。
亞當出聲,他站起身一把抓住艾凡的手臂,凝視對方的雙眼,皺眉的雙眼透著一絲緊張、不解、擔憂,還有一絲懼怕。
「夠了,艾凡……我沒事,別再繼續了。」他焦慮地湊近音樂家,在耳邊低聲勸著,一邊緊張地看著對方,還騰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背,宛如安撫,握住艾凡手臂的手像是有些擔憂而稍稍圈緊。
艾凡相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知道要怎麼樣控制力道才不會死人,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人感到最大的痛苦,現在對方身上的這些傷都不是致命的,只是需要點時間恢復。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然而在尚未意識到這麼做會讓亞當對自己產生懼怕的情況下,被亞當抓住手臂而下意識以現在這個笑容與其四目相對時,他才突然發現其實事情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艾凡終究還是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冷靜,儘管這的確已經是他現在所能達到最冷靜的狀態了。
音樂家沒有馬上收起笑容,而是逃避似的讓頭微微往旁邊偏,躲開對方的視線,他當然沒有甩開金髮演員圈緊自己的手,只是……就是在看見那雙亮棕色的眼底再度浮現些許他暴露自己是Alpha時的情緒時,感到有些後悔而已。
然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的確選擇挪開還踩著人的腳了,但沒有再像剛才一樣順暢的拋出一些讓人倍感壓力的詞句。
「我……抱歉。」艾凡沒有打算就此逃掉,如果亞當接下來要問什麼他願意回答,而在看著已經緩解疼痛的黑髮男性與棕髮男性迅速的衝過來將他們的紅髮同伴架走後,他才發現自己身上也稍微出現比平時還要再多一些的紅酒味。
不過自然不像一般Alpha那樣具有侵略性——艾凡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亞當時神情有些複雜,扯了一個苦笑之後才故作輕鬆的開口。
「……你沒事就好?」直到此時,他才鬆開從剛才一直緊握到現在的拳頭。
紅髮男子被狼狽架走,交誼廳只剩些許三人混雜的氣味、他與艾凡淡淡的兩種酒味,當然還有滿桌滿地的鐵鏽味。
老實說,即使音樂家方才有點讓人畏懼,但一想到那三名男子昨天野獸般的姦淫行徑,讓憤恨難耐的亞當開始有種艾凡真他媽折得好的痛快感,至少那群人短時間無法作亂,必須用身體的痛去懺悔。
而那句抱歉和關心,讓亞當有股那溫柔的艾凡回來了的錯覺。
他瞧著艾凡的眼神有些微妙,有些複雜,瞇起的眼眶和抿起的唇都顯示亞當想說什麼、想問什麼。
但最後他壓下了,包括那一絲懼怕,只是勾起一抹笑意,放開對方的手臂。
「唉……我才抱歉,沒能打贏還讓你出手……真是一團亂。」亞當摸了摸仍隱隱作痛的後頸,「謝了,艾凡……你是因為訊息過來看看?」
他低聲道謝,看著桌子深深長吁一口氣,同時用玩味的眼神瞧著艾凡,和有些調侃的語氣開口,「而且你下手真狠……我沒想到大音樂家還是殺神約翰·維克?」
他說的是電影《捍衛任務》裡的主角,讓這句打趣除了調侃還混著誇張式的某種稱讚成分居多。
而方才巨大的聲響吸引了工作人員的注意,他們趕來查看時只剩滿地的血漬。
亞當揉了揉鼻頭滿臉尷尬,嘆了口氣上前稍微解釋了這一片混亂,而工作人員表示他們需要清理現場,讓他和艾凡移開步伐來到交誼廳另外一側。
「……不知道你當時有沒有聽到,」亞當抿著唇,邊走邊向音樂家好友緩緩開口,「那三個人……居然在炫耀他們昨晚輪暴了一對情侶……我……實在沒能忍住……」
亞當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丹佐在後雙手插著口袋緩緩走近,而凱特卻是踩著碎步用衝的過來。
「天啊,亞當,你必須跟我好好解釋——」她風風火火地靠近金髮演員,神情認真但口氣浮誇地指著身旁的音樂家,「這位超迷人的打手辣哥是誰?亞當!」
天殺的耶穌基督啊,亞當豪不避諱地翻了一個白眼,還拿對方沒輒般做出屈膝後仰的動作幾秒。
「操,凱特,妳怎麼不先關心我?」亞當憤恨地埋怨,還指著自己的腰側,「我剛剛被痛毆呢!」
「哈……我勸過你了,亞當,是你自己逞英雄!」凱特嫌棄的往那傷處撇了一眼,「空有一身肌肉,才打掉幾個鼻子牙齒……我這不就趕快找丹佐來幫你了?」
說到丹佐,那名黑人好友安靜地站在一旁,戴著墨鏡依然看不清表情,但亞當知道他也有些許疑問。
金髮演員嘖了一聲,對場面突然變得更加混亂(現在是因為他媽的凱特造成)感到心煩意亂。他嘆了口氣,搔了搔後髮,決定先處理自己一時衝動惹出的麻煩和狀況。
「艾凡,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凱特.泰勒,和丹佐.馬歇爾。是他們我才有機會登船渡假。」他先面向艾凡,努力用平靜的口氣伸出手介紹眼前兩位朋友。
「而這位是艾凡.涅梅特,是我在郵輪上認識的朋友,」金髮演員頓了頓,瞪著凱特像是在警告等等不要亂說話,「他幫了我很多忙——唉,看來剛剛也是。」
「所以——你就是暫時標記亞當的Beta朋友?」那記警告的眼神根本沒用,氣場很強的凱特很快靠近艾凡,傾身瞇眼觀察音樂家端正的五官,勾起好奇又玩味的笑容,「你現在是這傢伙的保鑣嗎?涅梅特先生?」
「Alpha。」亞當很快介入更正,還補了一句我那時說錯了來搪塞對方,惹得凱特露出狐疑的笑。
「……」艾凡沒有馬上回答,他還陷在稍微後悔以及預設亞當會問許多問題的情緒裡,於是面對他是否剛好經過交誼聽的問題,他就只是輕輕的點頭,並用幾個輕笑回應那個關於電影的玩笑。
「我想……要是我有聽到全部的內容,大概會比你先衝上去?」這是真的,他總是對於他人欺負之事感到無法忍受,而他在這艘郵輪上已經體會過一次了。
接著凱特的到來讓他如平時那般在臉上掛起了笑容,少了方才那些愉悅、甜美以及戾氣,就只是個普通的微笑。
艾凡甚至在聽著亞當與朋友的對話時認為有朋友打鬧挺不錯的,他當然不介意場面變得熱鬧一些,於是在亞當分別介紹完他們雙方之前他便已經先挺直了背脊,左手背到身後,介紹完之後以右手撫著心口,如同平時那般輕輕地彎下腰。
「泰勒小姐、馬歇爾先生,我是艾凡.涅梅特,很高興認識兩位。」
接著關於第二性別的話題讓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只不過這當然不成問題,亞當替他先前的隱瞞圓了謊,這讓他感到小小的溫暖以及愧疚,回過神時便針對凱特的問句輕緩的點了點頭。
「是的,暫時標記亞當的Alpha朋友,」接著對於那個保鑣的問題聳了聳肩,「如果您要如此認為的話,我不介意?」
這不是先前那種肉麻話,他就只是普通的順著對方的話開了點力道相當弱的玩笑,不過保鑣這個詞的確讓他想起方才驅使他衝出去的想法——想要保護亞當,而這可能確實接近保鑣……還混了點複雜的情緒進去……
他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但不是現在。
「他是拉大提琴的音樂家——真巧,你們都擅長音樂。」他也會彈鋼琴,亞當補了一句,露出什麼保鑣不要亂說的眼神瞪著女DJ。
凱特瞧著音樂家那溫和禮貌的頷首,不禁瞇起眼,露出狐疑著什麼的神情。
她開始掏出手機在上面搜尋著什麼,一邊向旁邊的伴侶開口,「嘿,親愛的,說說看,你有認識什麼音樂家會直接把人的手指一根根折斷的嗎?」
而黑人歌手只是將墨鏡稍微下拉一點,露出銳利的藍眼打量了一下艾凡。
「哼嗯,或許他其實是黑手黨。」丹佐悠悠的說,一邊把墨鏡推回去,那句玩笑讓亞當露出不置可否的笑著調侃說那我就是CIA特務了!
好吧,亞當在內心默默地想,他得承認剛剛艾凡某些舉動的確挺像的——
想到一半,一旁的女DJ突然爆出一串尖銳又驚喜的大笑。
「啊哈!看我搜tag搜到了什麼!」
她將手機轉向其他人,螢幕上正播著一段側拍影片,場景明顯是在這艘郵輪的甲板上,一名高挑的音樂家正承著月色優雅地拉著大提琴,演奏給坐在對面的金髮觀眾聽,而拍攝者處在兩人身後幾名路人觀眾之中。
亞當立刻知曉那是什麼情況,他從沒想過會有路人上傳那次獨奏會的影片,還加了音樂家名字的tag。
此時被凱特發現這段珍貴的回憶,讓金髮演員頓時愣愣的說不出話,臉上升起一片燥熱。
「老天,亞當,你這混蛋!你居然沒告訴我這些!」
凱特輕狂的訕笑出聲,挑起眉露出興味盎然的笑容,像是很高興能抓到亞當的小辮子,「怎麼回事?哼?你們這是在幹嘛?噢,亞當——說點什麼!」
此時手機播到亞當走上前給艾凡一個大大的擁抱,顯得兩人關係十分親近。那讓她沒有放過另一人,直接轉向影片中另一個的主角。面對艾凡時凱特的聲音故意變得禮貌許多,但言詞仍然犀利直接。
「嗨,涅梅特先生,這場演奏真的非常——非常——浪漫呢,我就老實問吧,您在追亞當.路易士嗎?」
亞當終於回神,驚訝過度還被口水嗆到大聲咳嗽,最後他惱羞大罵一串粗話,「操!妳他媽不要亂說話——我們只是朋友!」
說完,他惴惴不安地看了身旁的音樂家一眼,像是感到非常抱歉讓對方面對這種白癡問題。
他們的直覺好可怕。
艾凡在丹佐說出黑手黨這個詞時感到手心冒汗,老實說自己真的是黑手黨的,剛剛那樣殘酷的威脅方式也是從黑手黨那裡學來的,所以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心跳有點快,但還好,目前還沒有像是先前在亞當面前那樣絕望。
音樂家就只是用相當裝傻且幾乎沒有破綻的溫和笑容等黑手黨這個話題過去,也沒有要回應,這樣讓他的態度看起來像是不予置評而不是默認,況且……接下來的發展也有些出乎意料。
其實他能想像獨奏會時那些因他演奏而駐足的人會想要拍點影片,上傳社群網絡也無所謂,畢竟他還是對自己的演奏技巧有著相當程度的自信,但意料之外的是亞當的朋友怎麼在這時候上網把那則影片翻出來……
而且更糟的是,他因為對方問的問題一時之間答不上來。
艾凡很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麼,當被說點感性的話,或者被說中事實時,就會感到語塞。
他內心正在小小尖叫,在這樣的想法出現前就尖叫著把它掐掉,就像幼苗剛長出來就先掐死一樣,艾凡表現的……當然仍舊正常,只是他知道剛剛那一瞬間回答不出來跟他在內心進行的種種活動都讓他感到緊張。
但外表看起來正常,不代表小細節就能跟著藏的住。艾凡相當含蓄的讓視線下移往旁飄,這看起來像無奈,但其實是他在躲凱特的視線,耳廓泛熱時他只想著絕對要反駁——看哪,亞當都這麼極力反駁了,還對他以眼神表示抱歉,那麼他也該否定一下,以堅定但溫和的態度。
「……我承認那場獨奏會很浪漫,」而且他第二首用的還是求婚小夜曲……艾凡在內心生無可戀的繼續掐掉自己各種亂七八糟且還沒來的及整理的想法,「但正如亞當所說——是的,我們只是朋友,我沒有在追他,謝謝。」
亞當對凱特露出一個「看吧就是這樣囉有什麼問題嗎」的笑容,而凱特也對亞當露出一個「哦是嗎我就看你們在搞什麼鬼」的笑容。
「哼嗯,這樣啊。」凱特沒有錯過艾凡游移的眼神,那讓她挑起眉,語氣毫無起伏,聽起來不怎麼相信音樂家的回應。
她一邊繼續瞧著那段影片,像是想找出什麼端倪,「稍微認識亞當的人都知道,他這亂七八糟的個性很難交到什麼真心好友,哈,他很擅長從關係中逃走——你會了解的——當然,丹佐例外,他們根本穿同條內褲長大……」
亞當翻了個白眼,偏過頭問黑人好友「你同意嗎丹佐?」,而丹佐只是透過墨鏡看了他一眼後沉默,那讓亞當滿臉莫名其妙地攤開雙手,擺了一個「說點什麼啊」的浮誇手勢。
「所以說,」講到這裡,女Alpha給艾凡一個玩味的眼神,「你一定很特別,涅梅特先生。」
亞當下意識心臟落了一拍,他皺起眉頭,下意識看了一眼艾凡又回瞪著凱特,微張的嘴像是想反駁但又因為什麼說不出來,讓這無聲的兩秒像是他默認了凱特的說法,使得女Alpha瞧著無話反駁的的亞當露出驚奇的大笑。
「啊哈!亞當!我就知道——他真的很特別吧!」
凱特輕挑的調侃出聲,接著她輕輕撥起秀髮,一手叉著腰湊近艾凡,另一手在對方肩膀上輕輕拍著,像是上面有些許灰塵。
「其實我一直滿喜歡亞當的……只是他從來都不讓我碰……」
女Alpha壓低音量,卻毫不收斂自己狂妄的氣場,勾起似非似笑的眉眼瞧著音樂家,意味深長的用只有艾凡能聽見的音量輕聲開口,語氣有絲惋惜和試探,「……你們做過了吧?」
會嗎……?這是艾凡在聽見凱特說亞當很難交朋友這句話時萌生出的想法,然後過沒幾秒就被他自己掐掉,誤掐的,剛才一直在輾死內心的幼苗讓他反應不及,但接著的他很特別那句話讓他覺得掐掉這個想法真是太明智了。
至少他還能在深思亞當是否真的難相處以及亞當對自己有多麼多麼特別之前先聽見凱特這麼說,這讓他的想法只保持在「是嗎我對亞當來說也特別啊真是榮幸」這種天真的程度,而面上的神情也同樣波瀾不驚,感謝他如怪手破壞般的自制力,音樂家現在的心境就如一片荒土,什麼東西都沒長出來。
然而那個只面向他且亞當肯定沒聽見的問題……艾凡險些讓表情失控,但也只是險些,還是那句,感謝他自己的自制力。
他背在身後的手張握了一下,緩緩轉頭看向方才拍自己肩膀的凱特,堅定不移地搖了搖頭,「並沒有,泰勒小姐,我們沒有。」
他不確定如果直接說他跟亞當沒有做過,亞當會不會氣到衝過來抓人或是……像先前一樣揉自己的頭那般揉凱特?
當時太過開心的感覺讓他想法差點飄去其他地方,例如如果他真的跟亞當做過的話……掐掉,毫無疑問地掐掉,謝謝,艾凡絕對不允許自己想像任何多餘的東西。
他開始隨便抓一首之前自己演奏過的大提琴曲數拍子,好啦隨便啦,拉赫曼尼諾夫的第19號大提琴奏鳴曲,是G小調所以沉悶一些,他比較不偏好這類的風格,所以這樣更可以分神去回想曲調……
音樂家的波瀾不驚讓凱特瞇起眼,銳利的視線宛如X光掃射,像是想從那平靜的神情再抓點什麼。
但凱特終究什麼都沒發現,畢竟艾凡.涅梅特是那麼冷靜沉著,如火遇冰,勢必要有一方退卻,而這一次是她罷了。
女DJ無聲地勾起饒有興味的笑,在艾凡耳邊輕聲呢喃,「很好……或許我會先操到他。」便盯著艾凡慢慢退開,同時眨了個撩人的媚眼。
亞當不知道凱特和艾凡說了什麼悄悄話,但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他知道女DJ性格強烈,兩個Alpha初認識時總讓她下意識變得氣焰高昂,像是野獸想給踏入領地的動物一點下馬威。
金髮演員還嗅到一絲凱特特有的玫瑰香氣,有些懾人,宛如凱特刻意散發氣味向艾凡宣揚自己的存在,那讓他有些緊張。
「凱特。」亞當略為不滿地出聲提醒,「我還在場喔。」
女Alpha沒有理他,她仍滿臉笑意地打量眼前的音樂家,雙手抱胸像是在琢磨什麼,反而是一旁的丹佐輕咳一聲。
「涅梅特先生……是什麼興致讓您在甲板上演奏?」他無聲地撇了眼金髮演員,問的雲淡風輕,「好奇罷了,因為亞當他根本不聽古典樂。」
那像是在說,亞當這傢伙並不具備欣賞古典樂的特質,根本不可能安分地當個稱職的觀眾。讓亞當當下聽得有些窘迫,看著丹佐無聲地說了句搞什麼?
艾凡原先還在數拍子,凱特那句挑釁般的話語稍縱即逝,他甚至在來的及於對方耳邊回應些什麼,女DJ便退開了。
但老實說,就算他的思考回來了,他大概也不會想多說點什麼。畢竟凱特是亞當的朋友,而她這麼說的同時就代表她並沒有強迫亞當做任何事情,那很好,所以那些彷彿針對他而來並且試圖挑起他對抗心理的玫瑰味也沒有引起他一絲半點的不悅。
而從方才到現在,艾凡當然已經將自己的紅酒氣息收斂到低於正常人的程度,冷靜且低調的像是個Beta,他也回以一個與他目前的表現相襯的溫和微笑,彷彿無論凱特接下來多問點什麼他也能泰然自若地面對。
接下來換另外一位朋友朝他拋出問題,這顯然好回答多了。
「是的,馬歇爾先生。」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甲板演奏的稍早前有個鋼琴鑑賞會,我雖非受邀參加,但也有因一些鋼琴友人邀請而前去欣賞。正好因緣際會被請上台彈奏,一曲結束後正好看見亞當也在台下——我很開心能在那樣的場合看見他,於是下台之後我便找他小聊一下。」
「嗯……我想或許是他願意與我談論我在台上演奏的那一首不長的鋼琴曲,也給予我真摯的稱讚,才會讓我一時興起想要邀請他來聽聽看我的大提琴演奏。然而船上畢竟沒有大提琴鑑賞會,所以就只能是我單獨演奏給他聽了。」
「我很開心亞當即使平時不聽古典樂,也願意欣賞我的演奏,大概只是這麼簡單的原因吧。」艾凡溫和的笑著,比起方才應對凱特的問題還要多了一些柔軟,這也是真心話——他想,應該不是隨便一個人來說想聽他演奏,他就願意演奏的。
丹佐像是了解般點點頭,但不知為何,亞當聽著艾凡溫和地徐徐說出那場獨奏會的原因,還是當著自己和兩名友人前,讓他有些難為情(又來了)。
對亞當來說,那晚獨奏會已經是這次渡假中,數一數二的美好回憶之一。
即使回到美國,看著月色他肯定也能想起那晚伴著悠揚樂音的珍貴記憶,他會回想起音樂家為自己演奏,還說自己是唯一的特等席觀眾。
每每意識到被艾凡重視,總讓他胸口滿溢著許多愉快和溫暖的美好情緒。
他忍不住撇過頭,搔了搔後頸,略帶掩飾自己的內心波動,而凱特沒有錯過亞當明顯的害臊反應。
「丹佐說得對,亞當,你什麼時候對古典樂有興趣了?」她笑容戲謔地湊近金髮演員,「你上次稱讚我的專輯是什麼時候?」
亞當偏過頭瞧著女DJ,故意說了句閉嘴,「妳每一首聽起來都像在拿槌子痛毆我的頭,而至少我每晚聽他的音樂都很好睡。」
等等……糟糕,糟糕,糟糕——亞當頓時對說出的話感到非常後悔,原因很明顯,凱特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扭曲。
「你每晚——聽他的音樂?」她睜大眼睛,似乎真的非常震驚,「每晚?每晚睡前?聽他的古典樂?」
金髮演員像是自己踩到陷阱的獵物,宛如待宰的鹿,大概沒救了,也不值得救——總之,意思是誰快來一槍把他斃了他真的非常需要一顆子彈讓他解脫現在馬上立刻。
因為凱特把這件事鬧得太白癡,亞當完全不敢看向那名音樂家,也等同向友人默認這個事實。他知道自己臉上升起了熱度,只能馬上掩嘴大聲咳嗽,但肯定有些明顯的紅,因為凱特真的笑得十分誇張。
「噢,天,我搞錯了——」凱特笑到搭著亞當的肩膀,同時曖昧地撇了眼艾凡,「亞當,不是他在追你,是你在追他?」
「去你的,凱特!」亞當完全是惱羞了,「我就只是因為內側客房很難睡!」
亞當鮮明的反應惹得女Alpha笑得歡快,而丹佐完全漠視這場鬧劇(他總是這樣)。
「如何?」他視線仍落在另外兩人身上,隨興地向音樂家提問,「登船後還玩得開心?」
艾凡在聽見亞當說每晚時有些驚訝的雙唇微張。
他是知道對方會聽自己的音樂睡著,但他自然認為那是在偶然點開之後覺得很好睡,接下來就沒有再點開的程度,音樂家不可能會知道這個好睡竟然是指每個晚上都有聽他的演奏並且伴對方入眠的意思。
所以……他這時候……是該回什麼呢……?
如同先前在房內對談時,那種卡殼不知道要回什麼的感覺再度襲來,而光是這種感受襲來,他就沒有那個餘裕去掐掉方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
而他知道要是照他之前那種帶點調情的回法,絕對會把場面弄得更糟,他也只想講給亞當一個人聽,所以艾凡這次難得的抬起手,放在嘴巴前,清了一下喉嚨,而他的耳根紅程度已經比之方才還要明顯了。
抱歉,亞當,他現在也不知道要幫忙回什麼,他真的幫不了,所以就勞煩你繼續面對凱特了,他要先逃避的回丹佐的問題了。
「呃嗯——」為了讓自己能夠以正常狀態回話,艾凡稍微沉吟了一下,試圖用跟丹佐一樣的態度旁觀凱特與亞當的談話,接著掛回微笑時耳根發熱的感覺還沒退,但至少他腦袋轉得過來了。
「我想,其實我是個無趣的人,也許沒辦法說的上特別能享受郵輪上的生活,但總歸來說……很不錯。」這是最含蓄的講法,而他想的到的讓情況更糟糕的講法就是實際上他因為認識亞當而覺得上了這艘郵輪不後悔——但還是一樣,這句話只能給亞當聽,要是讓凱特聽到的話他跟亞當絕對會想要手牽手一起去跳海。
他已經見識到凱特的恐怖之處了。
觀察力比另外兩人都還細膩的丹佐稍微注意到什麼,但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也覺得沒什麼。所以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有聽見和同感艾凡的回答,「跟你一樣,我也覺得不錯。」
為了逃離凱特的嘲弄,亞當轉向另外兩人,但方才的自爆,讓他的視線在艾凡臉上停留一下便逃避性質的移開。
亞當努力忽視臉上的熱度,輕咳幾聲加入丹佐的話題,「我已經抱怨過很多次,總之,如果我住得房型更好,這趟郵輪旅程我會更滿意。」
女DJ聞言一臉輕蔑,「你這可愛又貪心的小渾球,能登船就不錯了!這麼喜歡我們那間,那你可以來睡我的床?我早就說過可以陪你睡一晚。」
「哈,老實說,我早就不稀罕妳那了,」
金髮演員雙手抱胸,稍稍抬起下頷一臉莫名得意,「因為我已經——」
好的,幸好路易士家族並沒有把他的小兒子生得這麼笨,亞當這傢伙還沒有誇張到再度犯錯第二次,及時意識到差點又把之前跟艾凡的相處脫口而出。
他頓了頓,立刻閉上了嘴,將原本卡在喉間的話全數吞了回去,亞當還下意識看向艾凡數秒,宛如差點說溜嘴的小鬼頭,睜大眼滿臉都像在說糟了,移開視線時明顯困窘到臉上的熱度又起。
但凱特當然不會放過那詭異的停頓,她滿臉狐疑,瞧著亞當像是吃到魚刺般緊繃古怪的表情。
「什麼?」她質問,視線在金髮演員和音樂家身上反覆橫跳,腦中還在試圖理解,「已經什麼?」
查覺到亞當的侷促,黑人好友無奈地皺了皺鼻子,他真是看太多演員朋友情緒高漲和得意過頭,總是挖坑給自己跳的場面。
而亞當明顯看向艾凡的眼神,讓丹佐很快理解亞當很大機率去過對方房間,即使只是普通參觀,但光是這點肯定會被愛鬧事的凱特加油添醋。
「涅梅特先生,您住幾樓?金色還是銀色船票?」黑人歌手依然語氣平淡地提問,「嗯……亞當肯定吵著說要去你那間參觀吧。」
方才觀察艾凡和凱特的過招,丹佐對音樂家的待人處事有著冷靜神秘的大概印象(他有因為折手指的行為稍微保留)。
於是他決定先若有似無地將問題拋給對方,聽聽艾凡會怎麼回應,都比亞當說了多餘的話使得凱特自行理解過頭還好。
亞當的棕色雙眸再度泛著一絲驚訝,似乎感覺到丹佐的某些用意和貼心,讓他撇過頭用手背壓嘴乾咳幾聲,無聲且順從的默認「吵著艾凡要去參觀房間」的這句話。
怕多說多錯,他終於選擇暫時乖乖閉嘴,同時難為情的瞧向艾凡,抿唇勾起一個充滿歉意但又頑皮的微笑,看起來像是在說抱歉兄弟剛剛我的錯待會凱特的誤會程度全看你現在怎麼說了。
艾凡有點無奈的瞇起眼。
是的……他剛剛短時間之內就已經知道凱特的可怕之處了,光是那個每晚聽他的音樂就讓凱特能夠如此流暢的調侃,要是亞當剛才說睡過他的床,那肯定不得了,而到那時候的程度光想就讓人想要放棄解釋了。
他當然也有接到亞當的眼神了——這讓他在腦海裡迅速擬好稿,而這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儘管凱特是否買單就見仁見智,但至少他能確保自己的回話能夠達到一定轉移話題的程度以及讓回應不要那麼容易乾掉的把握。
「我住十一樓,拿金色船票,馬歇爾先生。」
艾凡不太確定亞當是否想要對這兩位友人說謊,於是在他想到「因為丹佐跟凱特都住同樣類型的房間所以已經看過了,亞當沒有感到新奇」這條路時,他便立刻將其抹去。
最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後面的賭約等等全部抹掉。
但前半段可以讓他留著做文章。
音樂家做出一個略感無奈但仍舊柔軟的笑容,「亞當的確有說要去看我的房間,我並不覺得自己的房間有哪裡好看,便答應了——我記得他那時候說他對我的房型有印象,跟他的友人相似……對吧?」他若有似無的看了亞當一眼。
「我想……持有金卡的友人就是兩位了吧,但真是慚愧,」艾凡像是有些遺憾的扯開笑容,微微低下頭時將他所能做到的客套發揮的淋漓盡致,「方才也聽亞當說泰勒小姐是音樂界的,然而我卻不認得您,這讓我感到有些抱歉。」
「也許我真的太少聽現代流行音樂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回去搜尋泰勒小姐的專輯來聽的——這不是客套喔。」艾凡多補了最後一句,而他想亞當絕對知道他雖然現在看起來有夠客套,但嘴上說的事一定說到做到。
音樂家的回應輕鬆掩去了很多細節,溫和且輕巧地將話題帶到音樂上。那讓丹佐很難得的,嘴角牽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而現在大家注意力都在艾凡上,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反而最明顯的是亞當,他看著艾凡的神情毫不掩飾地閃過讚許和崇拜的笑,像是在說真有你的老兄!(好險凱特沒有看見)。
那的確成功引起凱特的注意,氣勢高傲的女DJ稍稍抬起下頷,饒有興味地笑著像是在思量大提琴家說的客套話含有多少重量——然而不管多輕多重,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
「好啊,如果你喜歡迴響貝斯,我再送你我的專輯?」
她抬起眉眼笑著,像是根本不覺得古典樂家會喜歡,「不過就像亞當說的,我的低音音樂可無法讓人睡著。簡單來說,風格跟涅梅特先生剛剛折斷手臂和手指的狠勁差不多……不,更狠。」
發現凱特再度展現調侃和挑釁的一面,金髮演員無奈地抹了抹臉低聲咕噥,「凱特……不要再提手指了。」
「為什麼?」她輕笑,「被英雄搭救的感覺不是挺好的?」
她很快收到一記亞當的狠瞪,凱特訕笑出聲,突然牢牢抓住亞當一側肩膀,湊近後頸聞了一口,那讓金髮演員嚇得罵了聲粗話。
「哼嗯,標記快消失了,」女Alpha放開亞當的肩膀,語氣輕浮地宣佈,無視亞當喊著別再突然靠近了,「不如你就繼續請涅梅特先生暫時標記?這樣下船前,他還能繼續做你的完美保鑣呢。」
她的言語刻意要讓亞當羞窘,而她總是能成功——金髮演員下意識摸著後頸,忿忿瞪著凱特,一邊碎念這個不用妳管。
亞當當然有意識到艾凡給予的暫時標記快要消退,身上優雅的紅酒芳香逐漸淡去,那一直讓他隱隱有些焦慮。他不確定還有什麼情緒,但標記退去,亞當的確又開始對周圍的氣味感到敏感。
少了臨時標記的確有不方便之處,而他也不排斥艾凡的味道,那甚至感覺……挺安心的,他必須承認。
如果可以,亞當在內心分心地想著,或許……或許,他的確……
「不用嗎?嗯?」凱特笑瞇瞇地開始擅自下結論,「亞當,老實說吧,你是不是——不喜歡涅梅特先生的味道在你身上?」
從思緒回過神的亞當頓時愣住,理解意思後馬上皺起眉瞧著女DJ,像是那句提問戳到他的逆麟而面露不悅。
「怎麼可能?」金髮演員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些拔高的音量,顯示這是他最真實的想法,「凱特,別亂說!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我——」
說到一半,亞當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頓住。
他終於再度意識到——自己踩入凱特話語裡的陷阱,再一次的。
那讓他當下的表情變化非常戲劇性,從不滿、震驚、恍然大悟,接著是明顯的面紅耳赤——最後是完全的、無法克制的惱羞成怒。
「夠了!」亞當咬牙切齒地大聲宣佈他要中離這個話題,一邊轉身邁開大步離開現場,「我去廁所!」
女DJ雙手抱胸,勾起一抹玩笑得逞而愉悅的邪惡微笑。她偏頭靠近一旁的音樂家,盯著亞當遠去的背影,抿著笑意開口。
「他真的很好逗。」
迴響貝斯……?他沒聽過這個詞,默默記下之後他只在對方提起自己剛剛折手指的情景時想著好吧,至少凱特不會再執著於房間的話題上了,未免凱特發現任何異狀,他也只是一如既往地用含蓄的笑容面對亞當讚許的神情。
而接下來兩人打鬧的場景他原先也沒有打算放在心上,英雄這部分也還好,反正針對他的調侃他幾乎都可以用無懈可擊的微笑應對,自己不講話基本上對話就無法延續,所以這些對他來說都挺輕鬆的。
然而當話題進行到標記時他就覺得隱隱不妙了。
如果照方才的態勢繼續進行的話,亞當肯定會再多說點什麼讓該話題變得難以招架——但他真的沒想過會是這種走向。
艾凡靜靜的聽著兩個人的對話,表面上看起來不動聲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掐內心的想法掐到快應付不來了。
請自己繼續暫時標記……他無法不去想他其實也很願意,接著是關於不喜歡自己的味道在亞當身上,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艾凡有點壓不住自己在那一瞬間預設到亞當肯定的答案時的惆悵,然後接著是、接著是——
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音樂家背在身後的手已經用有些大的力道在握拳了,他必須咬著牙才能不讓嘴角翹的比平時的幅度還大,必須用相當程度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跨出腳步跑去把人追回來。
雖然他仍舊有在亞當離開時稍微小小踏出一步,隨即他的理智告訴他,丹佐跟凱特這兩個認識亞當很久的友人都沒有追出去了,那麼他這時候跑出去很奇怪。
於是艾凡不著痕跡的吸氣,將腳緩緩的收回來。
但他收不掉那個現在看起來真的很明顯的耳根泛紅以及稍微蔓延到脖頸處的粉色了,艾凡自己知道,所以他有些無地自容的微微低著頭垂著眼,選擇不回凱特的話,而是盡力保持自己的笑容不要超出預想的範圍。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他知道的,他其實非常清楚,只是他現在非常用力的在阻止自己想下去,但艾凡.涅梅特知道的——只要再那麼一下,前方等待他的就是會讓他大喊自己完蛋了的結論。
丹佐和凱特沒有錯過音樂家含蓄但昭然若揭的反應——包括斂下眼簾,唇角那抹壓抑什麼般的靦腆微暈,和臉上逐漸升起的那抹漸紅,都再再證實,亞當方才流露出的真心反應,給對方心中造成不小的漣漪。
想當然爾,凱特頓時露出中彩券頭獎般的誇張神情,偏過頭按著腹部發出高亢、且狂妄的愉快笑聲。
而丹佐什麼都沒說,墨鏡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默默走近音樂家,輕鬆拍了拍對方的背,像是安慰什麼同時也鼓勵什麼,便轉身往交誼廳門口走去。
那名女DJ終於笑聲漸緩,她閃爍的雙眼微瞇,眼角泛著心滿意足的淚光,瞧著音樂家露出極其滿意且狡黠的笑容,像是她遇到艾凡後心中所有、所有的問題,都在此刻獲得解答。
女Alpha在準備離開前,一手搭上音樂家的肩,她的氣勢無聲但總是不乏猖狂,輕輕、緩緩地湊近對方耳邊。
那艷麗的紅瓣先咬了咬下唇,像在享受發現真相的勝利時刻,垂憐艾凡心中那顆為了誰而跳動的甜美果實,微啟雙唇吐露一絲辛辣氣息。
「涅梅特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輕輕吐息,每字每句都這麼清晰,如惡魔禍亂與憐憫,「他很迷人……對吧?」
凱特勾起滿足的輕笑,刻意讓這句話在空氣中停留數秒讓其發酵。她彎起的眼直勾勾凝視艾凡退後幾步,才甩了甩頭,轉身跟上丹佐的背影。
待在洗手間的亞當正兩手撐著洗手台,他的雙頰正被後悔燃燒,內心正被懊悔煎熬,金色髮絲的頭低垂,像是他正在對鏡子懺悔。
發生太多事情,太多言語,太多情緒。從那三個男子,再到凱特像是看穿他什麼的雙眼,他全都沒有控制好,沒有應對好。
亞當知曉自己在那兩名損友前總是難以冷靜,光是被發現艾凡這名好友的存在,就讓他差點無法招架凱特暴風雨般的追問,和刻意讓人困窘的尷尬。
亞當總是努力維持在艾凡面前是個酷朋友(他自己希冀),但方才那些——那讓亞當開始有些在意艾凡此時怎麼想他,或許……會覺得他挺蠢的?
他看著鏡中有些狼狽的演員,雙頰和耳根仍有些微紅,加快的心跳仍難以忽視。亞當側著臉,眨了眨那抹棕色,意識到他明明瞧著自己,腦中卻總是想著另一個人——
再冷靜一點就好,亞當對自己說。
當金髮演員回到交誼廳,發現兩名損友離去,現場只剩音樂家一人時——他必須承認,自己實在放鬆不少。
「嘿,艾凡,」金髮演員一手插著口袋走近對方,偏著頭疑惑地四處張望,「他們先離開了?去哪?」
接著他突然想起什麼般,看著艾凡有些擔憂地補了一句,「糟,他們……沒對你說什麼吧?尤其凱特那種個性……」
——他再也壓不住自己的想法了,再也壓不住了。
但艾凡知道這不是自暴自棄,也不是放縱自己,這純粹是他認為——他再也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情了,而那個答案,也許早在前幾次的碰面時便在心中紮下根,只待發芽。
然而音樂家知道這時候的心情還需要更順暢的理清,他待會還要面對亞當,所以他這次不是選擇掐掉,而是默默地把這些心情收起來,暫時放到一旁,等待回到房間後或者與亞當道別後再好好拿出來打磨一番。
那對遵循冷靜理性的自己來說是必要的,而只有經過那些思考,他才會願意將那視為真正的自己。
所以艾凡在丹佐拍拍自己的背時沒有多說什麼,在凱特對自己說那句話時沒有多回什麼,而是以那個彷彿被看穿的差不多了的表情目送他們遠去,接著深深的、吸一口氣。
好吧,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做什麼之後讓他冷靜了不少,艾凡現在已經是個看起來正常的音樂家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撿回最剛開始被自己丟在另外一個沙發上的大衣,接著好好的拿到掛在手上之後走回原處,保持他一貫有的挺拔站姿等人回來。
而在等到亞當回來時,他便先給了個溫婉的微笑,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他們應該是想要先去體驗其他設施?我不確定,他們沒有告訴我,」他用一個意圖使人放心的輕笑替亞當最後一個問題開場,並且輕鬆的搖搖頭,「放心吧,什麼都沒有。」
如果忽略凱特對他說的那一句的話。
但他接著稍微感到一點異樣。從剛剛亞當暫時離開前的握拳鬆開後便有的細細的感受,老實說方才撿起外套時他就覺得手好像哪裡怪怪的……
艾凡下意識的抬起自己的手放在兩人面前抓握了幾下,然而這個舉動就正好能看見掌心那道因為握拳太過用力而浮現的血痕。
音樂家有點呆滯的啊了一聲,像是完全不曉得這道傷痕的存在。
他原本想到一些關於損友去向的想法,卻在剛好撇見音樂家抓握時現出的掌心煙消雲散。
「等等!」亞當驚訝地喊出聲,示意艾凡暫停一下動作,他伸出手握住對方手腕,讓展開的掌心暴露在視線下,中心傷痕明顯細長帶著血絲,看得出是握拳太深導致指甲刺進掌肉刮出傷痕。
怵目驚心的傷口顯示當時音樂家下手有多重,亞當下意識蹙眉,垂著頭憂心地捏著艾凡的手掌邊緣查看血痕,「嘖,艾凡,你是沒發現還是在忍耐?」
他抬頭皺眉瞧著艾凡,語氣有一絲埋怨,不過更多的是擔憂,「我們去醫護室?這得好好消毒……我可不希望大音樂家的手感染……畢竟我還想看你拉大提琴給我聽呢。」
為了稍微緩和氣氛,亞當習慣性的說了點打趣,他以不容拒絕的神情捉著艾凡的手腕退後一步,示意對方必須跟著自己離開交誼廳。
老實說艾凡自己在抓握的時候就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傷口,不知道要做何反應——畢竟這種情況他沒看過,他也從來沒有生氣到把自己的掌心戳出傷痕過,所以在亞當擔心的抓住他的手腕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看人。
被擔心的感覺讓他覺得內心暖暖的,這樣的情緒他沒有想要壓,但他想,他還是該澄清點什麼。艾凡用有點小的聲音回應對方。
「我是沒發現,不是在忍耐……」我發誓。最後那句氣若游絲,艾凡這樣的態度看起來很沒底氣,但也許是知道自己在亞當面前前科太多,所以他覺得自己似乎不管說什麼都理不直氣不壯,尤其是在忍耐硬撐隱瞞等等話題上。
然而他仍舊在對方說起大提琴時輕笑著點點頭,任對方拉著自己走,而他在開始挪動腳步後也沒有甩開對方的手,他甚至貪心的想就這樣一直被抓著好像挺不錯的。
對方的發誓少了些力道,讓亞當皺眉帶點笑意的瞧著艾凡。他當然相信這名音樂家的解釋,只覺得那宛如青少年被抓到偷買酒的侷促反應很有趣。
金髮演員握著對方的手腕,往交誼廳外移動時一邊笑著碎念,「哈,你早點發現,我們剛剛就能直接離開了!」
亞當並沒有想一路上都抓著音樂家的手腕(當然的),於是一走出交誼廳,迎面走來幾名零星賓客時,他便若有似無的緩緩放開,向艾凡比了個向下的手勢,示意他們的目的地在四樓。
走進醫護室便是乾淨和淡淡消毒水的氣味,金髮演員還以為自己能看見負責人,卻在辦公桌上看見一個立牌,上面斗大的字寫著負責人有事暫離,下面留下一串緊急可致電的號碼。
音樂家掌心的傷口似乎不算太緊急例如失血過多的狀況,但絕對需要做基本處置,亞當沉吟了半晌,便拍了拍桌旁圓椅的墊子,示意艾凡先坐下。
「如果沒人的話……當然,我來也行……」
他稍微環視醫護室一邊自言自語,走近一台三層的置物推車,確認上面有需要的醫療用品,便拉著那置物推車回到辦公桌,面向艾凡身體一側,「你知道,戲場演員總會受點傷,加上像我這種小咖幫自己處理的多了。」
亞當將辦公椅轉向音樂家正面並坐上去,椅子發出皮革摩擦聲,他卻突然有股自己是醫生,而艾凡是看診病人的錯覺,那讓他頑皮性格和演員天性在此時流露出來。
「早,涅梅特先生,感謝您撥空前來,」金髮演員坐姿變得端正,語氣輕快但制式,他向艾凡眨了眨單邊的眼,「我是您的專屬家庭醫生——路易士醫師。」
他煞有其事地整理襯衫翻領,好像真的穿著醫師袍,「來,讓我看看您的手。」
亞當醫生(他演得很認真)輕輕捏住音樂家的手掌側邊,一本正經地觀察掌心的血痕。
「看來當大提琴家壓力也挺大的?」他故意向對方露出了然的笑,「我建議您吃點美食紓壓,例如吃桶冰淇淋或三層牛肉堡之類的——當然,我認真的——但首先,我幫您做點處理……」
他把幹話說得振振有詞,像是真的醫生給診斷,亞當將棉花棒從防塵袋取出,沾了點食鹽水幫傷口清創。
雖然嘴上不正經,但亞當此時的表情和扶著音樂家手掌的動作,顯得他十分認真和小心翼翼地看待傷口。
擦藥的過程中,他故意壓低聲音開口,「對了,涅梅特先生,我關心一下——您那個問題……我是指……痔瘡,好多了嗎?」
亞當抬頭彎起頑皮的笑看了眼艾凡,才又低頭繼續動作。從他不時抿唇努力忍笑就知道,這些對話都是角色扮演的一環。他還補了一句「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喔」表達來自亞當醫生的關心。
在手腕被放開的那一刻,艾凡也理所當然的感到失落,但那對他而言也不成問題。
他甚至在消化完這個小情緒之後開始想要是待會在醫護室碰到被他折斷手的受害者,對方會不會被他嚇到直接奪門而出——而光是隨便想想這種畫面,他就發現自己往常會出現的憂鬱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滿足以及愉悅。
很好,他離完蛋又更近一步了,艾凡放空的想,在踏進醫護室後順從亞當的話坐好,伸出手——然後在對方講了一些前置之後終於回過神,嘴角也跟著掛上笑容。
不是客套的那種,而是真心被逗到笑的那種。
「冰淇淋……」牛肉堡先不論,但他的確喜歡吃甜的,雖然很少跟別人講。艾凡配合的像是將其銘記在心一樣複述了一次,一邊讓腦袋隨便亂飄一些例如路易士醫生的貼心甜的跟冰淇淋一樣的爛想法,一邊凝視對方的動作。
那些上藥跟消毒的刺痛都不算什麼,音樂家只是相當愉快的在忽視那些痛覺,並也默契似的在痔瘡這個詞出來時壓住嘴角的笑,抬起頭,與人對視,有些無奈但大部份仍舊是輕鬆愜意的考慮他到底要不要順著對方的話跟著演下去。
他在短短幾秒內得出結論。
「這個嘛……」艾凡笑著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撐上一旁的辦公桌,五指扶著面頰,維持受傷的那隻手給亞當幫自己處理時仍舊能裝模作樣的翹起腳,彷彿他現在坐的不是醫務室的簡陋圓椅,而是音樂廳的高級沙發。
「我想那個問題已經不嚴重了,現在比較困擾我的是另外一個——」他稍微拖了長音,故弄玄虛,接著也才學對方那般壓低聲音的開口,「有個粉絲說他每晚都聽我的音樂入睡,我覺得我光是想到這件事就心跳加速,胸口酸澀又甜蜜,無法不想著他入睡,睡前喝幫助入眠的紅酒也沒有用,請問路易士醫師有什麼頭緒嗎?」
亞當寵寵杜賓犬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亞當手上的動作明顯停頓,他當然知道,那是對方趁機調侃自己每晚聽艾凡演奏入睡的事。
那讓金髮演員頓時臉上微熱,完全不敢抬起頭,他有些好氣又好笑想著,艾凡這傢伙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拿這件事對自己打趣,以前的優雅溫柔此時去哪了!
但現在他是路易士醫師,亞當因某種幼稚的面子問題,此時的角色扮演不會輕易破功。於是金髮演員繼續手上的動作,讓棉花棒從內向外,將傷口周圍的血塊清理乾淨,一邊腦中飛快想著應對。
「光是這樣就睡不著嗎?涅梅特先生似乎很在意那名粉絲呢。」亞當也輕快地低聲回應,「聽您形容,您對那個粉絲應該有頭下腳上(head over heels,另一個隱喻是暈船)的情況,難怪喝酒也沒有用,您下次就別倒立看他了……啊!抱歉。」
說完,他假裝不小心用棉花棒誤戳到傷口邊緣,抬頭帶著明顯故意的笑意道歉。
「如果您不喜歡那名粉絲繼續聽,可以考慮跟他說?」
亞當隨口說著,拿了一個新的棉花棒,沾了點碘酒並溫和提醒,「這可能會有點刺激,別緊張——稍作忍耐囉。」
傷口邊緣被戳到這點根本不算什麼——但當然還是會痛,然而艾凡選擇讓笑容放的更大,讓那個因為疼痛而改變的神情全部變成愉快的笑意,而他還是保持原來的坐姿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亞當替自己清裡傷口。
「怎麼會?」他刻意讓嗓音變得更柔軟,用像是在撫摸情人髮絲而著迷的語氣悠悠的說,那之中還藏有驚訝、否認,還有稍微提高的語調,就連咬字都比平時還要清晰且輕緩,「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這句話既視感有點重,然而與其說是艾凡在調侃,他更傾向自己說出口的話是在調情——方才丹佐跟凱特在場,他根本沒辦法放飛自己亂講話。
只有在亞當面前可以,而這個想法讓他的內心彷彿淋上蜂蜜般甜美。嗯,他更肯定自己正在往完蛋直奔而去呢。
「我確實在意他在意到都能一口氣喝完兩大瓶紅酒了……怎麼會不喜歡呢?我想我就算一輩子倒立看他也願意啊。」
亞當終於無法假裝他不在意艾凡說的每一句話,他反射性地抬起頭,沒預料到對方會重述那句自己吐露的真心,甚至在此刻拿來開玩笑(還說了兩次!)
「什……」金髮演員又驚又怒的微張著嘴,想說什麼卻因害臊而語塞。亞當咬牙切齒地瞪著對方,雙頰開始竄出微溫,不難想像音樂家這句調侃和調情般的語調讓他十分羞恥。
操,冷靜,亞當!他內心敲著某種空氣牆壁,另一個他站在旁邊扯著耳朵對自己嘶吼——你他媽現在飾演一個面對病患的專業醫師,雖然這名病患他媽的滿嘴肉麻的用調情玩笑捉弄,但眼前有傷口要處理,而演一名醫生得保持冷靜,這樣才是專業的演員!
撇除面子和不服輸那些他不想承認的原因,亞當必須努力壓下臉上明顯的紅和胸口狂跳的心,也知道艾凡他媽的一定看得出來自己明顯惱羞得要命(他到底為什麼會他媽的惱羞呢而且他在心中到底說了多少粗話)。
亞當只能撇過頭皺著臉乾咳,閉眼深吸一口氣——他連這個都懶得掩飾了反正被笑就被笑吧——繼續低頭面對掌上的傷痕。
他開始慶幸自己正在玩角色扮演,才能透過虛假的人物去面對艾凡的肉麻調侃——等等,這名大音樂家是不是越來越愛捉弄他了?
「涅梅特先生真癡情,那名粉絲知道肯定會被迷得神魂顛倒……或許還會整晚失眠哩。」情緒稍稍回覆的亞當配合對方的調情玩笑,流利地講著幹話回應,而嘴角一直無法掩去那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將棉花棒輕輕滾過傷口,塗上一層碘酒後,換了乾淨的塗起藥膏,「容我這個家庭醫師好奇,涅梅特先生為朋友出頭時,總是這麼竭盡全力嗎?例如……打架時折斷他人手臂的程度?」
亞當故意抬頭瞧了眼音樂家,像是在說我可是很期待你怎麼回應要認輸也行哦。
艾凡覺得自己現在好像快樂過頭了。
發自內心的愉悅在看到亞當如此明顯的害臊表現後就像是棉花糖般極速成長,變成一團輕飄飄的雲朵,而他還完全沒有罪惡感。
但音樂家沒有要笑出聲也沒有要嘲笑人的意思,他就只是相當專注的以現在這個笑容凝視亞當,直到對方終於做完所有反應,低下頭稱職的繼續當個醫生。
嗯,亞當很可愛又迷人,無庸置疑的。
「噢、我記得那名粉絲的確有跟我說過他因為想我而失眠……也許我們都被彼此迷的神魂顛倒了吧。」他也隨興的繼續回這種調情般的內容,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把對方說過的話拉出來拋回去——只是接下來這個問題,如亞當所願的,艾凡並沒有馬上回答。
音樂家的笑容沒有消失,然而他雙眼低垂,這陣沉默不是感到窘迫或是難堪,純粹就只是……回想起方才在現場被亞當拉住時湧現的後悔而已。
「我……身邊並沒有能夠讓我為其憤怒到如此程度的朋友,」艾凡將原先靠在面上的五指改換成稍稍掩著自己的嘴,「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麼,我當下是冷靜的,我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人感到劇烈的疼痛又不致死亡,怎樣能避免難以挽回的重傷卻又讓人暫時無法康復。」
「竭盡全力……是啊,我竭盡全力讓自己能夠冷靜卻又兇狠,我也知道這樣會使人害怕,」他嘆了口氣,「……我不太確定我接下來這樣講是否會造成困擾。」
「——但能讓我做到那種程度的只有你,亞當。」抱歉。音樂家垂著眼,低聲說著抱歉的同時將視線往更低處移去。
他知道這樣的專一也許太過沉重——艾凡.涅梅特的情感一直都是沉重的,他知道。
而這所說的一切都是他的真心話,即便他無法直接告訴對方自己是個真正的黑手黨,但至少情感方面……
就如同他知曉自己壓不住了一樣,他也不想說謊了。
又來了。
對方再一次訴說、再一次證明,讓亞當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在音樂家心中有多特別。
亞當訝異地看向對方,沒想到艾凡會說只為自己傷人,還擔憂嚇到自己而道歉。明明此時沒有屬於音樂家的氣味飄散,他心跳卻快得要命,幾乎因為這句話屏息忘記呼吸,全身緊繃。
他該往哪邊想?
金髮演員不知道此時該探究哪個情緒,要往「艾凡有著精準折磨他人這個他不了解的一面」感到些許不安,還是往「自己是艾凡目前最特別的朋友」感到萬分開心。
好吧,好吧,亞當此時根本難以思考,因為胸口微熱的鼓動和滿溢的情緒難以忽視,音樂家流露真心飽含的重量比想像還深刻,那份早已拉得太近的親密感讓人暈眩,讓他高興到幾乎蓋過所有紛亂思緒——
他垂下眼簾,表面像是繼續為傷口擦藥,但從泛紅的耳根看得出來,亞當對艾凡的回應很難為情,有點過意不去,但更多是開心的羞窘。
亞當寵寵杜賓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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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道歉,我說真的——」亞當咧開無奈的笑,這時他也不開玩笑自己是醫師了,「是我太衝動才會陷入危險……我居然連他們身上有沒有藏武器都沒考慮!」
他將棉花棒扔掉,拿起乾淨的繃帶開始幫傷口包紮,繞圈動作和語氣一樣柔軟溫暖,「我承認……我有點嚇到,畢竟從沒看過你那副模樣……笑著踩人什麼的……看來我以後對大音樂家講話要小心了?」他低笑著打趣。
「總之,謝謝你來幫我。」金髮演員輕輕捏了捏音樂家的手,語氣輕快真誠,「哈,又讓你帥了一回。」
亞當目前不想探討對方為何會有那一面,完全不想。
因為艾凡一心一意幫了他,那份心意如此柔軟真誠。
「……而且艾凡,你最後真的說得很肉麻。」話鋒一轉,亞當一邊將繃帶繞過虎口,一邊想是掩飾什麼般埋怨。
他停頓好一會,才又含糊地咕噥一句「但我很高興」。
——他預料之中的亞當的反應不是這樣。
艾凡本來想對方可能會問那為什麼他會那樣凶狠的招式,或者簡單的說沒關係之類的,那麼他也許在對方的追問之下會開始斟酌自己到底要不要說出他暗地裡做的工作是什麼。
但他並沒有料到自己的真心話竟然會得到亞當那明顯的粉色耳根,還有後面那一整串像是替他打圓場以及同樣對他真心的感謝。
音樂家後知後覺的發現從自身雙唇而出的道歉的上一句就像是個告白,他抿起唇,彷彿被自己殺的措手不及,而沒轍之後的情緒則是同樣有些不對勁的不好意思。
好的方面的不好意思,他覺得自己的耳廓好像也熱熱的。
艾凡輕輕的笑出聲,「要是對面有武器傷到你,你們可能要開始考慮棄屍的可能性了。」他也對自己開起玩笑,謝天謝地最終沒有演變成那麼糟糕的場面,不然就完蛋了。
他對於那個肉麻的評論不置可否,那聲謝謝讓他輕柔的說了句他才是覺得有些抱歉,但仍舊有補上不客氣,因為他知道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也許仍舊與肉麻脫不了干係。
「我是覺得你不用擔心,你可以繼續對我開玩笑或講任何你想的到的調侃,我不介意,」艾凡裝做若無其事的看向亞當,掩著嘴的手沒有放下,現在能夠傳達情緒的只剩下他的雙眼以及那個沒有被遮掉的翹起的嘴角,「因為我永遠不會對你動粗,永遠。」
棄屍的說法過於荒誕讓他低笑出聲,「老天,」亞當盯著艾凡,喉間不停發出被逗樂的笑意,「這句話最好笑的,是我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不是玩笑!」
而艾凡那句永遠不會動粗聽起來太像什麼誓言,讓亞當不甘心地想著對方是聽他抱怨後故意繼續肉麻,還是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他瞇起眼,咧開狡黠的笑容,作勢用狐疑的口氣開口,「真的嗎?我做什麼都不會動粗?」
說完,音樂家虎口上纏繞的繃帶已然整齊平整,亞當剛好將傷口包紮完畢。他在手腕處打了一個平結,抽回手時刻意用手指曖昧的輕輕滑過掌心,又故意用指腹施力製造輕微疼痛後才立刻頑皮地移開。
「都幫您處理好了,涅梅特先生,您現在覺得如何?」
又變回路易士醫師的亞當手掌輕抬對方手背,幼稚地勾起幸災樂禍的笑瞧著艾凡,像是在說剛剛那樣也能忍受嗎?
艾凡一邊笑一邊想著,對,老實說他自己也不曉得這個玩笑的真實成分有多少,也許要是哪天亞當真的被傷到,他可能真的會想辦法把對面幹掉……想想就覺得,這種情形果然還是一輩子都不要發生比較好,對亞當跟對他自己來說都是。
亞當醫生替他處理傷口的步驟相當完善,他看著最後那個結以及手上由對方完成的傑作,內心湧現一股他可能暫時不會想將其拆掉的想法,但這點思緒沒有保留的很久——因為他就在欣賞手上這份成果的情況下,聽著對方彷若挑釁的言語,眼睜睜看著亞當醫生朝他掌心傷口位置壓下去。
他當然不是那種因為這般疼痛就會唉叫的人,不如說剛才用棉花棒那一下他還覺得比較痛——但艾凡仍舊配合演出,稍稍皺起眉之後將受傷的那隻手擺到自己的胸口前,然而與其說那副神情是痛苦,不如說更接近深情。
「當然,」他用愉快且斬釘截鐵的語氣開口,「即便是這樣也不會對您動粗的,路易士醫生,畢竟這份戰功屬於您,即便您要再次將其剖開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而方才那份疼痛,肯定是我的心為您舞動並在無時無刻想起您時,所會有的悸動吧,畢竟神魂顛倒總是伴隨酸澀與甜蜜,不是嗎?」
亞當瞬間瞪大眼,很快又難為情地瞇起,他終於確定艾凡這傢伙根本沒有理會他覺得說話肉麻的埋怨,反而更加變本加厲,說一些文謅謅的什麼剖開什麼舞動悸動神魂顛倒甜蜜什麼鬼的一些蠢話捉弄自己,真是夠了!然後他自己為什麼也沒辦法馬上調侃回去呢這點也真是夠了!
「天殺的!艾凡,你絕對是故意的!」
他故意縮起肩膀,像是被艾凡肉麻到雞皮疙瘩,又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對方肩膀笑鬧出聲,「老兄,我真沒想到你是說這些話的天才,連我都要甘拜下風!乾脆下次教我幾招,一起去酒吧那邊泡妞如何?」
金髮演員將醫療用具稍微整理放回置物推車,同時瞧著艾凡剛包紮好的手掌,一邊哼笑著提醒,「好啦,大音樂家,下船前還是別受傷好,我可不想再當你的南丁格爾。」
艾凡在亞當推自己的肩膀時終於忍不住轉成一般正常的笑容,只不過更接近他先前在陽台上發自內心笑出來的那種,對他而言太過頭太放肆的快樂笑容。
音樂家這次沒有調侃對方了,而是在跟著笑完之後才用快樂且真摯的語氣回應對方。
「可以啊!你不要叫我色誘別人我就可以!但說真的這種說話方式我平常也不敢對其他人講啊。」只對你啊。他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比了個手指愛心,像是在把自己當成哏的同時表示如果是面對亞當的話就算要他色誘也行。
而他也接著站起身,將外套拿好,並且認真的以手撫著胸口彎身,「你不想當我的南丁格爾,但我還想當您的騎士啊,陛下。」他還記得先前被對方受封過的情景,隱含意就是要他繼續為亞當出風頭他也願意——艾凡發現自己嘴邊的笑意完全壓不下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今天講的調情話真的多到超乎想像了。
「嘿,你根本超愛這個手勢吧?」看到艾凡的手指愛心,他不禁小小訝異地笑出聲,「但你必須承認,你的色誘對女人很有用!她們可是愛死了。」亞當也意思意思回比了一個,接著很快笑著收回像是覺得自己這樣太蠢。
被喊陛下時,金髮演員露出驚喜和了然的笑,像是很高興音樂家還記得當時舞會他說的打趣。
亞當故意輕咳幾聲,裝模作樣的手摸著下頷,稍稍抬起頭瞇眼瞧著艾凡,宛如真的是對方的王,「那你還要再加油一點,我英勇的騎士!雖然你趕跑了一群噁心野獸,但你的陛下被一個瘋婆子騷擾,到現在都還餘悸猶存哩。」
他勾起笑容邁開步伐離開醫護室,和對方走在看得見海的長廊上。亞當像是想到什麼般,走沒幾步就停下靠近欄杆,回頭看向艾凡,眼神蘊著一絲抱歉的笑意,「對了,如果今天凱特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感受,我先向你道歉。你懂的,她那個性……我也很難招架。」
接到亞當也比回來的模樣讓他想起在賭場時與對方用愛心手勢碰拳的畫面,這讓他覺得很開心,而接下來的那個瘋婆子到底是在指誰,他想他應該能夠立刻聯想到具體人物。
艾凡給了個含蓄的微笑,老實說他覺得對方的性格讓他感到熟悉,而他很明白這股熟悉是從何而來——但當然,面對凱特時並不會有焦躁感,雖然也許只是相處時間還不夠長。
「不會,你不用跟我道歉,」他在亞當感到抱歉時抬起手將掌心面對對方,面上的笑容仍舊溫婉且沒有失去優雅,音樂家看起來是真的不介意方才那些鬧劇,「那不是你的問題,而且我覺得我還招架的住,所以真的沒關係的。」
況且實際上受到影響更深的絕對是他面前的金髮演員,相較之下他只是被問了一些奇怪的問題而已,真的感覺好多了。
「但我倒是沒想到一時興起去交誼聽就能碰上那麼多事件——辛苦我們彼此了?」
亞當的確同意對方能招架住凱特的說法,反而自己每次都能因為幾句挑釁亂了陣腳,讓他看起來愚蠢極了。
「哈,你的確比我還會應付凱特,這點幫大忙了。」看見音樂家不介意,亞當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她總是知道怎麼讓我困擾,我真不知道她怎能這麼容易看穿我……而丹佐——好吧,雖然他也是,但至少他不會刻意讓我出糗。」
對方的辛苦了讓金髮演員輕鬆地聳聳肩,偏頭看了眼身後被陽光照耀的海平面。
「說真的,如果今天反過來是你遇到危險……我肯定也永遠都會為你出頭,艾凡……就像你說的,永遠。」
亞當學對方說著永遠,像是為了模仿而調侃,但他向音樂家彎起一抹愉快的微笑為真,能從中感覺他對艾凡的真心,和對這份友誼的實意。
當然,他的天性無法不在任何時刻開玩笑,「不過,大音樂家應該不會陷入什麼麻煩?畢竟誰敢惹你,這輩子大概都不能打手槍和滑手機了哩……幸好,我有你永遠不會動粗的保證!」
接著他像以往一樣被自己的笑話逗樂,發出鼻息般陣陣笑聲,完全不怕死的拿艾凡折手指的事開玩笑,甚至伸出一隻手在艾凡面前輕輕抓握著空氣,像是某種免責的挑釁。
看穿……?艾凡稍微讓自己的思緒偷偷飄到這個詞上,所以說亞當早就被看出來……不,這點想法他還是能壓一下的,自己在金髮演員心中的定位到底如何這部分,暫時不要再想了,艾凡。
他還有點印象方才掐掉的眾多想法包含這部分,而看著亞當也對自己說出永遠,以及那個挑釁般的手勢,音樂家只回以一個輕柔且不反對的笑容。
「騎士怎麼能反過來讓陛下保護呢?而且身為騎士當然會對您宣誓忠誠的,陛下。」意即這個保證的確會被他一直銘記在心。
艾凡接著在看了一眼一旁的海景風光後,像是如閒談一般轉頭輕鬆的與亞當對視。
「……還有回到最剛開始的問題,我確實是因為你傳訊息說要去交誼廳看看,所以我才好奇也過去的。那麼接下來陛下有要去哪嗎?能讓騎士隨行嗎?」
音樂家左一句陛下、右一句陛下,喊得亞當彎著笑眼忍俊不禁,手指成拳壓著勾起的嘴角發出模糊笑聲。他分心想著艾凡熟稔起來也是挺幽默的,某些地方可能還比自己還幼稚哩(當然,沒那回事,這是亞當自我感覺良好)。
「帶傷仍願意隨我同行,涅梅特先生的騎士精神令人動容。」
金髮演員換上趾高氣揚的態度,他雙眼閃爍著得意的光芒,連音調和稱呼都變得宛如中世紀文謅謅,「我原想巡視賭場,但騎士先生手掌負傷,或許連籌碼或牌都拿不好。而為了不辜負此片衷心,我決定——」
他沉吟幾秒,像是想到什麼般笑瞇瞇提議,「看點電影如何?我親愛的騎士,畢竟我還沒親訪這裡的電影院呢。」
亞當又順帶提議晚餐想去美食街吃點異國小吃的想法,例如墨西哥的經典美食塔可餅,他突然懷念起切碎的洋蔥丁、香菜和檸檬汁,與莎莎醬融合起來的味道;還有巧克力辣燉雞,這道菜光想就奇怪,那讓他一直很想去品嘗那是什麼奇妙滋味……
連晚餐都還不到,他就一股腦地把這些貪吃的想法跟音樂家說了。
而亞當很高興,艾凡用同樣溫柔友好的微笑,表示因為自己沒什麼計畫所以沒有任何意見,完全贊成他所有行程——
宛如自己去哪,決定做什麼,決定吃什麼,對方都十分樂意陪同。
好像只要此刻,身旁的人是亞當就好。
亞當寵寵杜賓犬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那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宛如直覺,但這個想法十分自以為是,一廂情願到令人羞愧。那讓亞當不想去思考,對方是不是抱持著這個想法。
不過他確實同意,如果此時情況反過來,是艾凡提出有想去的地方,那他絕對、絕對也十分樂意,與這名音樂家好友一同前往。
對亞當來說——的確是只要此刻,身旁的人是艾凡就好。
艾凡每天都吃飽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我這次不堆作文訊息了真的!!!看哪吵鬧的交誼聽就快100樓!!!(幹
讓艾凡耍帥一回還嚇到亞當真是抱歉但艾凡真的覺得自己保護到亞當.....很開心.....(開心)而且中間看凱特瘋狂銃康好快樂!(幹)後面亞當招架不住艾凡油話我也很快樂河河河但一直好怕亞當拿碘酒用力戳下去謝謝亞當陛下不殺之恩!!!(大笑)
亞當寵寵杜賓犬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schiavone:
但我們兩樓堆在一起是不是就快像作文了!!(笑瘋)
先謝謝艾凡中讓讓凱特和丹佐有機會出場!!!!可以用凱特同時騷擾艾凡亞當太快樂了吧
!!然後一定要說艾凡中寫艾凡打架真的是好好看RRR看得我差點忘記自己是誰只知道恨不得被折手指的人是我....(好了夠了)然後我真的覺得艾凡越來越讓痞子亞當說不出話了我整個寫得又困擾又開心!!艾凡
!!!!(不要再喊了
100樓沒有很多啦真的你們值得更多(?)
在隔壁企對過千樓以上的哎呦看得我也是嘴角笑容抑制不住,又看艾凡再揍一次人怎麼這麼快樂還是當亞當的保鏢欸謝謝謝謝……
凱特的陷阱一放亞當就會直直落下太可愛囉……謝謝凱特說出我想說的話
做ry(好了
演醫生講油話也是哎呦威呀的快樂謝謝謝謝
(只會說謝謝跟好香的BOT
EAIHOME_2:
雙艾中千樓也太厲害了!??!(尖叫)堆出來都是愛好厲害
!!
真的我也覺得這艘船能讓音樂家艾凡出手2次一定是風水有問題吧!!!相信今天主線經理被警察帶走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怎怪船的風水)
亞當情緒太容易被她撩撥&情緒明顯,所以凱特很愛鬧他wwwww反而艾凡自制力很強,所以凱特要鬧誰比較好玩就很明顯了(幹
謝謝雙艾中看完這篇交流!!他們的互動有讓雙艾中快樂太好了
!!(偷抱
安傑爾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讀完決定留下一點足跡以示今晚這篇交流帶來的美好,儘管我只是一個好好看bot
音樂家動手真的是好帥好好看,亞當的幹話跟凱特的說話方式(?)都好可愛,整篇讀下來我嘴邊的笑真的是沒有停過
包紮的醫生病患扮演也好好,雖然是油話但就是
,
雖然戳那一下感覺真的好痛 hey_angel:
哇啊啊是安傑爾中
!!!!!!(跌倒)謝謝足跡阿阿阿真心覺得亞當的幹話和凱特這兩個鮮明個性有讓安傑爾中讀到嘴角有笑我好快樂
!!!因為亞當他....講幹話就很欠打...不嫌棄真是太好了!!(幹幹幹)
多虧好好看的艾凡也跟著玩角色扮演,才讓亞當醫生玩得下去wwwwww嗚嗚嗚再次謝謝安傑爾中看完這麼長的交流,還撥空留下足跡跟我分享
!!(感動)
然後那一下亞當醫生有努力克制!!(乾乾乾 (好好說話)
恆我內心在瘋狂土撥鼠尖叫,努力收斂一點
前面三ㄍ廢物有夠讓人生氣,雖然亞當衝上前很危險可是真的超帥的哦!!(吶喊)看到艾凡各種制裁各種威壓我好……快樂……好爽…(救命)欺負亞當ㄉ攏ㄎ一細細欸!
好喜歡丹佐凱特亞當ㄉ相處,看凱特各種花式挖陷阱,亞當各種跳下去,艾凡各種快樂,就跟著嘴角上揚
然後然後,看醫生遊戲(???)我只能說……太會玩ㄌ……把前面發生過的事情、兩人內心的想法帶入角色扮演中,情話的甜度高到我整個糖分攝取過量,好滿足,謝謝謝謝
white004152:
乾阿我真的好喜歡簡白中的留言好可愛!!攏ㄎ一細細欸我還照著念然後笑出聲wwwww謝謝覺得亞當有帥但最帥的果然還是艾凡!!看看艾凡如此俐落的下手看得我手指都酸酸澀澀癢癢的好像也跟著被折了(幹)沒錯凱特就很愛挖陷阱wwwwww因為亞當情緒太好摸透各種表現有時也很浮誇,冷靜的判斷陷阱在哪他在衝動時很難做到wwwwwww
真的是看醫生遊戲(這句還有聲音(??)我每次都會被艾凡情話功力嚇到,想著艾凡中到底攝取多少糖份讓簡白中也感到這麼的甜!!!也謝謝簡白中的留言和感想T////T!!每次看到簡白中都有追他們的番我真的很榮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