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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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阿涅賽修道院舊事 - 其一》

latest #28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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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痕浮現在他的腿上,連續三天都沒有消退,使他感覺搔癢,皮膚深處受到像火灼一樣的疼痛。青海猜想自己或許生了病,就像他的母親那樣——一開始症狀很輕微,還能勉強移動,這幾天開始高燒不退,蝴蝶一樣的紅斑像詛咒遍布她的身體。她開始吃不下飯,無法清醒,意識只存在於朦朧遙遠的夢裡。

⠀⠀⠀青海聽過母親夜裡的夢囈,因此明白夢裡寒冷,銀色的雪會覆蓋整片大地,鐘塔的另一端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而這已經是她發病的第二個星期。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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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害怕自己像他的母親一樣,睡著之後還得被困在冰冷的牢籠裡,因此入眠的時間變得很少,經常被自己可怕的想像驚醒,或是痛醒。他逐漸受不了這種生活,只好在第四天的早晨可憐又畏怯地向德里斯科爾求助。當然,青海並沒有說出那些可怕的想像。他曉得那些終究只是他的想像而已。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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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斯科爾拿起桌子上的燭台靠近青海的臉,注意到他眼底一片睡眠不足造成的烏青,他挑了下眉毛,直白的對青海說,你應該更早一點告訴我,不然有救的也變成得死的。他的口氣聽著並不像訓話,只是簡單的陳述一個事實,前任騎士、病重的夫人、退休的廚師,他們之中沒有一人懂得治病,如果要尋求治療只能前往鎮上的醫生住處或者修道院,一來一回也要花上半天時間——德里斯科爾想了想,將照護病人的工作託給了卡俄斯,自己騎馬帶青海去鎮上求醫,臨行之前詢問卡俄斯哪裡的醫生值得信賴,廚師思考了一會給出建議,鎮上的人對聖阿涅賽修道院的修士們風評很好,聽說院長的妻子安娜塔西亞女士熱衷博物學,因此在整個修道院普及了不少知識,其中自然包括草藥醫學,只要不是太離奇的病症大多都可以在那裏順利得到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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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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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問題是德里斯科爾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這麼正大光明的走進修道院,不過他向來屬於不為無法確定的事情困擾太久的類型,因此很快就確定好了出發時間。半路上他問青海究竟是哪裡發了病症,青海小小聲說是腿上的紅斑,像母親那樣……話及此處時他噤了聲,麗娜·羅曼諾夫夫人的重病也請過醫生來診治,得到的結果卻不容樂觀,如果自己真生了如同母親的病,那大概也是凶多吉少。德里斯科爾則冷靜地指出,如果他真的與麗娜感染了相似的疾患,那青海現在應該徹底陷入高燒和昏迷之中,畢竟他們在逃難的路上時,羅曼諾夫夫人就已經是昏迷多清醒少的狀態了。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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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關於疾病的問題對他們兩人而言都屬知識盲區的部分,索性停止了關於這件事的討論。德里斯科爾在抵達小鎮以後立刻把連著斗篷的兜帽給罩上,省得他一頭惹眼的紅髮招來麻煩。聖阿涅賽修道院建得不小,卻頗為自然地融入四周的建築之中,偶爾能看見黑袍的修士們進進出出。德里斯科爾走上前敲響了門,對開門的老人簡單說明來意,看門人仔細地盯著德里斯科爾的眼睛好一會才放他們進了門,並沒有特別說什麼,也沒有要求德里斯科爾摘下帽子。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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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修道院很明亮,也稱不上多安靜,人們低聲祈禱和交談的聲音從各處傳來,老人指點他們往左側走廊前行,提供給病人居住的安置所和治療間都在那個方向,於是他們聽從指引往左走,一路上見到年輕的修道士抱著床單被褥或者書本來回走動,當中甚至有一個紅髮綠眼的女人,德里斯科爾看了她一眼,發覺她身上穿的並不完全是神職人員的服裝,更像是個做雜活的女傭,她對外來者似乎沒有半點興趣,周圍的人也並不覺得她的存在有什麼問題。

⠀⠀⠀真奇怪的地方。德里斯科爾評價了一句,他還沒見過這麼輕鬆放「魔女」進門的宗教場所,說不定哪天就被周圍的平民一把火燒了,永遠別對人民的智慧抱有太大的希望。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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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安安靜靜的跟在他後頭,診療室的門打開著,一位修女帶他們見到今日負責診療的人員,那是位三十多歲的女士,修女稱呼她安娜塔西亞女士,她穿著深色樸素的衣服,黑髮整齊的挽著,眼睛是檸檬黃的顏色,整體打扮顯示她並不是一位修道士。安娜塔西亞對德里斯科爾兜帽下的紅髮和綠眼睛沒什麼特殊的表示,一如這整座修道院的氛圍,只是問他們誰是病人。

⠀⠀⠀德里斯科爾指了指青海,她讓男孩坐在一張乾淨的木凳子上,然後說:「你看起來糟透了,親愛的,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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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聽見他的話,就聽話的拉起了自己的褲腳,「這裡。」他指向自己腿上和血管一樣細的痕跡。「這樣的東西腳底也有……感覺又燙又痛。」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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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塔西亞的動作很輕,三兩下就把他的靴子解開,捲起褲管。安娜塔西亞把青海生了病的右腿放在板凳上,好觀察他的腳底板。安娜塔西亞問青海發病的前幾天去了哪裡,都做了什麼,青海便開始仔細回想:那幾天卡俄斯恰好需要去城裡辦事,墓園沒有人在,所以青海留在墓園裡照顧麗娜,唯一一次出門是德里斯科爾去森林檢查他們設下的陷阱,青海跟著去河邊打水,方便他們清洗髒了的衣服和布巾。後來德里斯科爾來河邊接青海,兩人便提著一籃洗好的衣服和一袋奄奄一息的獵物回去墓園,然後他們去後院把曬衣竿架起來,燒開水,方便青海和卡俄斯晚些能幫麗娜擦澡。…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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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幾乎將所有記得的事情都告訴了安娜塔西亞,不管它們是否具有意義。包括他某天早上忽然感覺腳底又癢又疼,包括他試圖泡冰水減緩疼痛,包括他的那些紅痕一夜之間從一條分裂成三條,從腳底爬上腿腹,直到他發現自己終於無話可說為止。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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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塔西亞耐心聽完,抬頭看了一眼德里斯科爾確認他是否有要補充,不過德里斯科爾顯然沒打算開口,於是她點了點頭對青海說:「也許是感染了某種蟲……當然,依教會的官方說法而言,你對上帝的信仰不夠虔誠,因而發病。」

⠀⠀⠀她對青海講了那個流傳甚廣的測試故事,只要赤腳踏過泥地再用河水清洗便能測驗出此人是否對神虔敬,如果答案為否,那就會在腳上長出醜陋又痛苦的紅痕。安娜塔西亞的語氣顯然不把這個故事當真,不過她也並不對此有輕蔑的口吻,只是客觀的補充,如果這是真的,那她和她的女佣早就不知道發病幾回,安娜塔西亞說到此處時笑了一下,你們也許見過她了,紅髮綠眼的那個姑娘,她和她的孩子在哪裡都很顯眼。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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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擔心,這個症狀還不算特別嚴重,你會康復的。有很多人都曾不小心感染過這種病,大多數人都很快就沒事了。」安娜塔西亞低頭翻出了一張紙,她拿起羽毛筆飛快的在上面寫了些東西,「你得先殺死身體裡的蟲,所以得用內服藥物,如果吃了藥之後腹瀉是正常的,有藥性的植物往往也有些毒……等隔幾天你的傷口會開始嚴重發癢,用外敷藥就能解決。藥房在另一邊,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小托利亞負責,你們把這張單子給他就可以了。」

⠀⠀⠀她把那張紙片遞給了青海,上面清楚的條列了幾種草藥的名字與用量,其中幾樣被一條線分割開,大概是區分內外用的,安娜塔西亞的字跡顯示出她受過頗為優秀的教育,這在當今時代表明她大概出身於上流階級,就和青海一樣。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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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還沒在諾鄔利見過你們,嗯,你們是從北方來的吧?我聽過這種口音。」安娜塔西亞看了看他們兩人,「應該說,阿麗娜跟小托利亞就是從北方來的,而且也是那種容易被仇恨的長相。一路上很辛苦吧?雖然聖阿涅賽修道院不禁止『魔女』出入,不過大多數教堂並不是採用我們這套規則,所以旅行到中途真有什麼意外也很難求助。」

⠀⠀⠀「謝謝關心,不過我們已經抵達目的地,顯然沒出什麼事。」德里斯科爾冷淡的回應了一句,不過以他平時的說話風格來說已經算挺溫和的了,「如果治療已經完成的話,我就帶青海去領藥了。」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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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每天吃三次,外用藥早晚換一次就好。」安娜塔西亞簡單對青海囑咐了幾句,例如盡量不要抓傷、用完藥還沒好的話要再回來修道院等等,然後才把他們送出門,她親切的摸了摸青海的頭,「除了看診之外偶爾也能來這裡看看,這裡有很多藏書……啊,是的,還有上帝的護佑,如果你很注重這些的話。再見,小青海還有護衛先生。」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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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垂下腦袋,生硬的緊張起來,等到安娜塔西亞停下動作才小聲道謝,不過安娜塔西亞顯然並不介意他的拘謹,她只是友善又柔和的微笑,目送兩人離開。

⠀⠀⠀藥房在主建築的北側,必須經過中庭才能抵達。青海抬頭,遠遠的看見一群修士正在草地上野餐,褐色的野餐布放著竹編織的籃子,盛滿金黃焦脆的夾心麵包,空氣裡傳來小麥與清新的果香,以及歌聲——青海猜那應該是當地的歌謠,描述收穫的歌詞裡參雜著些許方言,他來到諾鄔利之後偶爾會聽見相似的旋律。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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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房的門並沒有關,因此他們站在門前,就能看見一個背影站在櫃前。這次倒不是紅髮綠眼的人了。德里斯科爾走上前,將安娜塔西亞預先開好的藥單交給對方。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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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年輕的修士,至少看上去比德里斯科爾年輕不少,他聽見聲音便轉過身來,黑色的長髮整整齊齊紮好,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青海注意到他的長相跟安娜塔西亞有點相似。

⠀⠀⠀是家人?青海下意識的給出推斷,但注意力很快被對方說話的聲音吸引,修士說,你生病了嗎?上帝保佑你早日康復。青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安安靜靜的點頭,看他忙碌的拿出一塊布和大大小小的瓶罐盒子,一股植物乾燥的味道混合其他東西鑽入青海的鼻腔。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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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很熟練的挑揀藥材,一隻手把長又寬的黑色袖子攏好免得把桌上的東西掃亂,其中一些材料需要磨成粉末,一些需要剪去根部只留下葉子和莖,處理起來需要一段時間,他邊忙碌著邊和兩人閒聊,你們一定見過安娜塔西亞女士,她是我母親,我知道她今天輪值診療室,我能問問她給你診斷了什麼嗎?青海回答他,努力用自己熟悉的單詞拼湊出安娜塔西亞的敘述,蟲、發癢、不致死之類的,修士點點頭說他知道這個病,前陣子有人大肆宣揚這種測驗信仰虔誠的方法以增加贖罪卷的銷量,導致很多人都染了相同的疾病,對應的藥材都快用光了。青海低頭看向他指的盒子,確實快要見底。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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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看見街上有人自稱是神職人員,捧著木箱子向你推銷什麼『最快結束原罪的方法』……」他停下來,苦笑著搖了搖頭,「當我沒說吧,上帝會寬恕所有承認自己有罪的靈魂。」

⠀⠀⠀青海尚且年幼,不曉得他說的話本質上到底涉及了什麼更高的東西,只知道德里斯科爾聽見以後冷冷地哼了一聲,不過並沒有開口跟對方吵架。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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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把該混合的部分倒進碗裡攪了攪,又用小的紙片和一桿秤將每日份額仔細分裝,此時另一個回到了屋子裡,手上抱著一大束新鮮的花草植物,他走進來把這堆東西放在空餘的地方,然後才對兩個客人點點頭說了聲午安。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德里斯科爾小聲咕噥了一句,「除了妓院我還沒看過這麼多紅髮綠眼的人聚在一塊的場合。」

⠀⠀⠀青海想,要是父親在這裡的話大概會叫德里斯科爾控制一下自己的嘴,所以他退了一步,輕輕抓了一下他的袖子,同樣小小聲說,那樣講是不是不太好?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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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太好,不過也不用太介意,確實很多人都這樣認為,但我跟我父親認為這種將惡魔歸咎於某種長相的想法不夠嚴謹。至少在有任何確切的證據以前,所有人都有資格來這裡聆聽上帝的福音。」這個空間顯然沒有什麼說悄悄話的空間,修士還是面帶微笑,沒怎麼生氣的樣子,「這是安納托利,我的朋友,本來今天是他輪值的……但說起來,你怎麼回來了?我以為你去幫阿麗娜女士的忙。」

⠀⠀⠀「她說不需要,所以我回來了。」名為安納托利的青年這樣回答,口氣平和,像在說一件普通又理所當然的事情。

⠀⠀⠀「什麼……?」修士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伸手把包好的藥物遞給青海,「好吧,既然她這樣說……給你,孩子,這樣稱呼還真奇怪,還是叫你的名字吧,我叫撒哈拉,能問問你跟你的朋友叫什麼嗎?」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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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回答他,唸自己現在的名字時顯得有點笨拙,不過這沒什麼好奇怪,畢竟他確時還只是個孩子。撒哈拉對他友好的笑了笑,在胸口點了四下告訴他,願神祝福你早日擺脫病痛困擾,他黑色衣袍上掛著的金色十字架閃爍著微弱的光澤。

⠀⠀⠀德里斯科爾帶他向修士道謝與告別,安納托利始終安靜的在旁邊擺弄那堆新鮮的、帶著早晨露珠的植物,青海看見他低垂著眼睛揀起一個淡紫色的花苞,用小刀把它從連接的莖葉上切下來,然後放進旁邊的籃子裡。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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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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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之後,青海因緣巧合目睹一列送葬隊伍從他們藏身的屋子外經過,天氣陰沉,飄著細絲般沉默又綿密的雨水,道路潮濕泥濘,彷彿要讓這支隊伍陷入泥潭之中。

⠀⠀⠀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長袍,女士的頭髮被深黑的帽子仔細裹住,露出來的皮膚像石像般蒼白,距離和雨幕讓他們五官模糊,無從辨認——也不完全無從辨認,至少青海無意中看見了站在隊伍邊緣的一個青年,一縷紅色的頭髮被打濕之後黏在他的臉頰上,他伸手將它往後別,連著掀動兜帽露出了大半張臉。

⠀⠀⠀青海認得他,青年抱著肖像往前走,神情就如同那天切斷花苞的樣子,平靜又安寧的不合時宜。
安納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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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𝙁𝙞𝙣———
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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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回覆ㄌ~~
信仰考驗的相關創作~不過這件事情是三年前左右發生就是了
青海
2 years ago
靠北後面接到主線真的是始料未及 你怎麼可以突然這樣...(還在震驚)
安納托利
2 years ago
Iwanttoseethesea: 因為很適合接主線,ㄏ一ㄏ一(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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