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路久對賭博毫無興趣，但上豪華郵輪的機會得來不易，於是閒來無事的他也來到賭場，權當增長見識。

走馬看花的參觀完所有項目，也湊完老千事件的熱鬧，感到沒趣的他正打算離開時，被一聲有些熟悉的招呼叫住。

「路久先生，好久不見。」池路久定睛一看，原來是上回幫助過的Omega先生。雖然自己當時多有失禮，不過似乎沒影響到黑髮青年對他的印象。

「……您好。」池路久表面上不失禮節的回應，內心卻在慌忙的搜索著對方的名字。

「我叫能生農（No No），叫我能生就行。」能生莞爾一笑，「我還以為自己的名字已經夠好記的了，沒想到還是會被忘記啊？」

「我不擅長記別人的名字，抱歉。」話雖如此，健忘的程度屬實誇張了點。像是要轉移話題般，他不好意思地接續道：「能生先生是來賭博的？還是也只是來看看的？」

「哈哈，說來獵豔的你信嗎？」能生裝模作樣的整了整西裝，笑道：「開玩笑的，來都來了不大撈一筆怎麼行呢？怎麼樣，一起試試手氣？」

「謝謝，但我沒興趣。」才剛圍觀了其他遊客的出千現場，池路久禮貌推辭了邀請。

「你這人真無趣啊……跟拉琴時差得多了。」能生顯然不在乎被拒絕，話鋒一轉。「對了，我上次跑去查了你的名字，沒想到你還是音樂比賽的常勝軍啊？」

「跟其他前輩相比，我還差得多了。」黑髮青年的熱情讓池路久有些招架不住，卻還是耐心的回覆。

「哼哼，少來了！我小叔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能生只當眼前這人是謙虛，揶揄的說著：「我記得你參加的某場比賽，他也有去當評審……對了，是三年前在維也納的競賽吧？」

「前陣子和他連繫，他還惦記著你呢。說是你琴拉得特別有感情，他都差點哭了。那首……是叫甚麼來著？流浪……流浪犬……」

「《流浪者之歌》。」

「對！就是那首！抱歉啊，我通常只記得住旋律，不太記曲名。」黑髮青年俏皮地眨了眨眼，好似剛剛的話是故意呼應對方不擅長記姓名的設定。「我看了演奏影片，真的很厲害呢！」

「謝謝。」池路久垂眸，避開了對方的眼神接觸。

興許是受後續報導影響，他在國內從來沒有人會和自己聊起三年前的事，即使是再親密的親友都一樣。這段談話讓池路久很是煩悶，但他還是勾起嘴角，努力不讓能生查覺到自己的心情。

誰知這抹笑容讓能生以為自己講對了話。黑髮青年笑瞇了眼，語氣帶了點感性。「我和小叔都特別喜歡中間的某一段，簡單是簡單，卻最有感觸。就是你裝上那東西……啊，我直接唱給你聽吧。」

沒等池路久反應，能生便哼起了《流浪者之歌》中最不加修飾，卻又最廣為人知的片段──沒錯，和記憶中一樣，這段是從恩師彈奏的引子開始，而他則得趁這段時間給小提琴裝上弱音器，但鎂光燈實在太亮，照得他腦袋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路久先生？」

而他的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池路久狼狽地逃離現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壓抑著喉頭，將臉埋進了被窩，偶爾傳出的抽氣宛如弓毛無意間擦上琴弦的刺耳單音。

他總是在腦內反覆播放著那首以大調寫成的悲傷曲調，說服著自己保持笑容，等著讓時間化解一切的傷痛。

殊不知他吞下肚的淚水卻全滲透進了心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壯觀的地下湖。只消用一首簡單的曲子，就瀕臨潰堤。

他還是三年前的自己，那個不願面對人群，老依賴著莉莉的傻小子。

他還是一年半前的自己，那個緊抓著過去幻影，還傷害了喜歡的人的混帳。

他從未有過長進，他始終在原地兜圈。

他是個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