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孩來說換衣服其實毫不重要，不過大日子的時候可能還是得注重一下——更何況這算是，期待很久的日子？

受封典禮。

但他們埃及的服裝其實……也沒多少款式啊。就真的沒有。

他又不是神，能換一身布料就不錯了，基本上跟平時差不多。

衣服新了些、白了些、看似參雜銀絲線所以某些角度會閃一下。

吾旭對著銅鏡插著腰，左右擺動。翅膀洗過了、check ，衣服很乾淨、check。

嗯就這樣啦。

他被其他人叫了一聲過去吃飯，「噢，來了！」墊墊腳步要去食堂時才發現還有個人沒來。

「阿勒勃？」他繞去敲門：「你在幹嘛？時間快到了欸。」

他敲完之後就要打開。不過一下子沒能打開。

「？」這傢伙是抵住門了嗎？「欸？」哈囉？

門把轉動了一下又一下。阿勒勃在門後不耐煩地皺眉。

「不要管我，你先走！」

他雙手抵在門上，一動不動，低頭看著自己的服裝已經眉頭糾結許久。平常一身白色綴金換成了柔軟黑紗絲線，其上還裹著大面積的黑色披肩，嫌不夠黑似的。

......這算甚麼？怎麼會有神祇讓天使穿黑色？醜死了，跟他一點也不搭。自從收到典禮用的禮袍，阿勒勃第一次正式面見主神的緊張心情就摻入了焦躁不滿的成分。

從誕生就沒穿過的顏色，宛如喪鐘響徹的不祥意象，阿勒勃不是很想讓任何人看見。特別是旭那張嘴，還指不定怎麼取笑他呢。

「先走後走還不是都要走？」

暴力破門！「快點出來了啦，等等吃完早飯還要再去聽一次禮儀教誨，你不要——」再磨蹭了。

吾旭的話語停在開門之後。他一眼看見阿勒勃的禮服明顯愣住，半秒鐘的沉默緊接著是大呼小叫。

「你們有新衣服？太好了吧！」他再次低頭看自己跟平常沒差多少的服飾，人比人真的只會氣死人：「冥王給的嗎？」

推著阿勒勃去到銅鏡前，兩人一次對比，吾旭噘起嘴一臉不滿的感嘆欣羨：「果然佛要金裝。」


好好看。他也想換。伸手拉了拉阿勒勃的衣袖，可惡，真的好想穿。

「啥米，哪裡有金裝？我要看。」聽不懂稱讚的阿勒勃在房間裡轉頭盯著吾旭。

噢，果然是金裝。潔白布料襯托下好像比平常更金黃了。

「塞特神的品味才好呢。黃金好看死了。」希臘式裹袍怎麼能承受這種拉扯，他嘟嘟嚷嚷拍掉吾旭會把衣服弄皺的手順便對著銅鏡理了理頭髮。

新衣服是不是冥王給的不知道，反正是由高階天使送來了吩咐要穿，聽說不穿黑色他的主神會震怒。

但看著旭每天在訓練場上累得豬狗不如，阿勒勃當然不會說想交換。他也早過了會說出這種話的全然不懂事年紀。

「走啦。」

被最熟悉抑或是最嘴賤的人看到似乎有助於突破心理障礙，阿勒勃拖著自暴自棄的步伐先走出了房間。

食物在緊張之下讓人吃的一副食不知味。吾旭手上撕著麵包的動作堪稱玩弄食物，塞特的刀鋒啊，再不回神等等被舍監發現就要挨罵。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騎士受封典禮一生只有一次。拿到這份成就後還不是終點，或許沒有終點。

他很久之後才懂得這條路真的沒有終點。

手上抓著金牌，上頭已經刻著自己的名。只要再由上級天使親自將之別上再以劍為名許諾，儀式也就算完成了。

人很多所以其實他一個人耗不了多少時間。

吾旭發呆了一下，然後把那金塊名牌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喀嗑。

「啊好痛。」他咬太大力了！「你會緊張嗎？」他轉頭問阿勒勃。

阿勒勃雙手握著茶杯看旭玩食物，換作平常肯定要代替舍監敎訓嫌棄一番，今天壓根沒心情。

「怎麼可能不緊張。」語氣是你又在問廢話了，但臉上表情糾結得沒辦法給旭一個嫌棄的眼神。面前的麪包咬一口便再吞不下，喉嚨乾得可以。

「但是也滿期待的。」

他搶過旭口中無辜受罪的金牌在袖子上擦拭，黑色衣服大概看不出來髒污吧。即使能看出來也不比金牌的光芒重要。

擦拭完了不想還回去，攥在手裡看著。那是旭即將成為戰士的證明，今天可以說是他們正式成為天使的日子，各自念叨多年的願望都要實現了。

結果都一樣，既期待又緊張。好吧不然還能怎樣。

吾旭回神勾起微笑，今天過後各司其職似乎有些惆悵，但那未來之嚮往的光明描繪似乎就是很美好。

「那你要多派點食材費給我……」他朝阿勒勃低語，現在就開始盤算走後門真的是很無恥。

手心朝上，吾旭也沒特別去搶，金牌總要還回來的啦。捏空氣兩下他手勢催促。

阿勒勃毫不掩飾他不想把金牌還回去的想法。手伸出兩厘米又退回一厘米，慢動作般一點點交過去，目光分秒眷戀其上。

「公正的黑帝斯不會虧待你的。」終於把金牌還了回去，被走後門的行為逗笑出來。

這時歳月還可以虛度，這時還不知道受封典禮前每一個即生即滅的瞬間有多幸福。如今美好如流金的沙漏即將落盡。

-

黑色的多立克柱，黑色的禮袍，黑色的白楊樹。

阿勒勃站在幽深的黑暗神殿，被包圍在跟他格格不入的黑壓壓隊伍裡。與他光輝閃耀的外表落差巨大，這冥王聖所就是他的所屬之地。

目及之處一切太過黯淡，阿勒勃仰著頭，卻不由得惦記吾旭現在想必也在典禮途中吧。重點是，他那邊一定到處金光閃閃的。阿勒勃低聲咂舌。

確實一切都是如此閃耀，閃耀的吾旭無從想像阿勒勃的神殿是如何晦暗。他望向禮臺，事實上稍微有些失望。但何苦呢，這不是預料之事嗎？

他們這些尾端天使何德何能見到主神。

最後他把視線放在拉的神像上，金色耀眼，上頭的太陽鏡面向太陽，陽光再藉由折射落到臺上，任何人上去都成為一盞強烈炙熱的聚光燈。

阿勒勃會喜歡吧，他想。

將名牌放到了陽光底下，祭司詠唱了他的名；他複誦祝福與誓言之語，掌心金牌因日光與體溫而隱隱發熱。

他獲得了安卡之鍊。同為黃金所製，吾旭虔誠接下，戴上脖頸，沒感受到這之上的重量。

他下臺前告訴自己，這是一份榮耀，儘管沒人為自己鼓掌。但沒關係，旁觀同儕父母讚賞的目光也能稱上滿足。

整個流程跟預想一般快速。像是兒戲，像是不被在乎的證明。只不過本人很在乎，這樣也能知足。

手中緊握石榴果，黑色的白楊枝輕撫天使低垂的眉眼，阿勒勃被正式授予了權天使的職能與六翼殊榮。

這也是阿勒勃第一次面見他的主神黑帝斯。

抬起眉眼，前方遙遠的神殿深處搭起台階，重重黑紗之後便坐著面目難明的神明和衪的三頭犬。可笑的是他和這座神殿即使沒有一處相像，與主神貪婪的個性卻如出一轍。

他對自己掌管黃金與財富的神聖職務當然感到雀躍。可他信仰他的神嗎？

咦……信仰是甚麼？阿勒勃倏忽對自己片刻前親口念誦的誓詞感到了困惑。

也許這是個根本不該存在的問題。阿勒勃被自己的想法驚嚇一般收回了向著神的視線。

新獲的翅根隱隱刺癢，新芽長出總是會伴隨破穿皮肉的不適與痛楚。

走出高聳黑暗的冥王聖所，他扯掉黑色外袍展開六翼往東方飛馳。現在沒時間胡思亂想，冥王和戰神麾下的隊伍龐大不相伯仲，再不趕往塞特神殿也許就見不到難得一場的金色盛宴了。

「噢！阿勒勃！」吾旭的聲音響亮的可以，參雜了鮮明的驚喜與訝異。

他三步併作兩步朝阿勒勃跑近，很迅速地發現自己比對方慢。廢話，雙翼與六翼誰贏？他朝對方背後探頭探腦，雙眼瞠大彰顯欣羨。

「噢噢噢！噢！這太扯了好厲害冥王好讚。」他一連串讚語沒有遮掩，緊接著抓住了好友的手開始往角落扯：「快點快點你看那裡面。」

神殿隨著儀式結束正在收尾。

裏頭有更低階的天使在穿梭。拉的神像依然擺在那裡，整座殿堂金芒萬丈。吾旭趁阿勒勃在看的時候伸手戳對方新生的翅翼。

「太好了吧，可惡。好好看。」這是一句不含忌妒的忌妒。

自從旭指給他看拉的神像，阿勒勃便移不開目光，那金子反射出強烈光芒來自更高的天上，多美麗而神聖。

聽到好友一再讚嘆欣羡，阿勒勃轉過臉，但視線仍舊黏在浮華的金色神像那邊。身體與精神分開來用的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蛤，塞特神還沒給你翅膀嗎？你都要上戰場了。」

好不容易太陽的光線傾斜不復，滿堂金色減弱，他才把眼睛也挪到旭身上。那雙黑藍色翅膀厚重有力，但天使多一雙羽翼在戰場上的優勢不問可知。

「賽特神這麼......」小氣嗎？

——小氣，他又用了一個負面的字眼來形容他們理應信仰的對象。才剛受封晉升，這樣可不行。阿勒勃咂舌把話語吞了回去。

吾旭抓抓臉，跟著看了一眼神殿內部。塞特基本上，只給了他誕生吧？

「唔，祂可能有給我這個。」指了指胸前的生命項鍊，彷彿十字架的形狀，但其上圓環仍彰顯派別不同。

吾旭眨眨眼睛：「九柱神們都沒出現。」他直接說。整個禮成全都是由天使執行，唯有拉的神像可彰顯神聖。


既神聖，又傳說。傳說著美好未來，傳說著誓言願景。

「你怎麼了？」

雖說阿勒勃時常被自己惹怒吧，但那個直覺性不同。一切都是感覺問題，吾旭也沒在猜的意思，想到了就直接問。

「看到這些不快樂哦？」

他回眸指指金色殿堂，又低頭看向自己胸前項鍊。噢，該不會是想戴這個吧？

「很快樂，這裡很好看。」阿勒勃搖搖頭，神殿深處幽冥的黑紗一再浮現，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了，心情如金色神像上幻映的光芒流轉難定。

還沒成形的語句無法吐說，他只能凝神吐露已知的心情。

「我可能有點緊張吧，因為晉升。」

......倒是這傢伙典禮過後馬上恢復成經年不變的爛漫少年模樣，又能喋喋不休了。

「這麼期待上戰場？」就算塞特神不給你翅膀也沒有出席受封？

阿勒勃斜著眼挑著眉沒有把疑問說完。

只可惜吾旭沒有察覺到好友問題下的意思。他靛藍雙眸直視阿勒勃，歪了下頭，幾乎是反射性地做出了回應。

「嗯……我就是為此（才）誕生的啊。」

金色瞳孔晃動之間似乎有一瞬間的無機。

從意識凝聚以來便幾乎等同明白加入戰爭是自己的未來，未經生死離別的少年只當那是使命而不是責任。

吾旭也沒對自己這個回答起什麼懷疑。主神的命令幾乎是無庸置疑。

他生存的意義就是如此兒戲。

此刻他還比較在意阿勒勃的緊張，朝好友綻露笑容，吾旭跑到對方身後抓住第二對羽翼向兩旁拉開，喔哇真的是光看就有夠厲害。

「這可不是變強了嗎，還緊張幹嘛？」

隨後他又發現阿勒勃的服裝已經恢復平時的樣子，「欸！噢！」一下又垮了臉顯然對於速度還是羨慕。

「……我也會努力得到第二對羽翼。」只有自己努力才能說有如得到神助，不是嗎。

吾旭從認識以來就是全身心期盼跟隨塞特上戰場的戰士，想必沒有信仰問題吧。況乎天使覆行使命再天經地義不過，阿勒勃真不懂自己有甚麼好多想的。

「會得到的。」阿勒勃說得確鑿無疑並非鼓勵，只是把自己所知事實告訴對方。

對神忠誠又具備重要戰力的天使，得不到才怪。

放任對方抓著羽翼欣賞好久阿勒勃終是忍不住，收縮肩胛合上翅膀，轉身一巴掌打在吾旭已經很結實的上臂，啪地一聲巨大脆響。

「累死了，還要看多久！等你自己得到再看個夠。」停止胡思亂想後突然氣不過，有感攻擊力不足阿勒勃還伸手在吾旭相對脆弱的手腕上擰了一把。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吾旭的身體跟著一起扭曲，「欸！」他大聲抗議，什麼時候被抓到這個弱點的！很……痛！嗎？

長年由金具保護的手腕當真不能承受這種攻擊，痛之下還有點癢感覺實在難以說清。吾旭反手抓住那隻暴力的手又再一次朝那金色腦袋乎下去。

「等我自己得到也看不到啊！」他就連自己的光環都不太熟悉到底長怎樣！而且吾旭根本不太在意自己外表好不好看。

把手環拉回原位小心翼翼保護自己那回傳奇異感覺的手腕，吾旭回頭看夕陽西斜，轉頭朝友人提出大抵不會贏的挑戰。

「回去吧？來比賽誰快？」

……好像是有那麼點道理。但阿勒勃不會承認。

他默默接下了頭頂那一下。

「有甚麼好比……喂！」話音未落對面已經衝出去不遠，戰鬥方式這麼下品真是不怕比不過惡魔！

阿勒勃依依不捨回頭看了神殿最後一眼，六翼一振奮起直追，儘管他們的事有誰可以裁決？黑的白的永遠顛倒，冷的熱的不過光譜。

以至於追上後，自然免不了又是結結實實一場架。

T . B . C .

1004.



...一個踩線的塗鴉不知道要發哪裡。

fallest_thee: 我救命個媽咪為什麼不直接發噗這種上帝的產物應當昭告世人天使正在降臨雖然他日後會天墮但此刻的他仍然是天使有聖光根本不為過⋯⋯⋯⋯⋯⋯（窒息

我想抱他想給他戴上頸圈想牽著他走&我腦中瞬間都是一個黑色天使8877帶著白色天使四處亂走那個「我就跟著你啊」我就跟著你啊跟著你啊跟著你的樣子，跟到哪都無所謂因為旁邊只需要你，你已經成為習慣與生活⋯⋯希臘服裝⋯很好脫⋯⋯⋯⋯⋯（請問結論。

看完就滿足去睡，結果根本忘記寫心得救命，趁薪偷來寫
超喜歡好喜歡兩位小天使（小？）的成長與迷惘......但是總覺得會有刀片三不五時預備竄出，我邊吃邊很害怕

然後你們都有夠香，謝謝招待

liquque:

不瞞您說兩位中之都專門寫刀的⋯⋯不小心就會本性畢露一下我趕緊收斂（收斂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