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約會當天在地點門口等人時才開始思考景點挑選是否容易讓人感到無趣或許真的太晚了些。

那些人類的電視劇總說著「只要旁邊的人對了不管去哪裡都覺得開心」，可是他充不起自己足夠讓人喜愛得不去在意景點優劣的信心。

惡魔也會喜歡花吧？

都到這個時候了才來焦躁也不會讓今天變得更好。在集合地等待的一分一秒都更加煎熬，他記得自己提早來了，不過他是提早了多久？

拿出手機查看，距離約定的十點半還有約略一個小時。

蛤？

「久等了？」

姍姍來遲──儘管嚴格來講他也提早了15分鐘抵達──的惡魔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錶，像是玩笑似的說著，「也許是我手上的這支錶出了問題？無論如何，很高興今天能占用你寶貴的休息日，天使先生。」

他的小天使看起來似乎有些太緊張了，諾亞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並試圖展現自己最好的微笑。

「相信我們今天會過得很愉快，希望你也能好好放鬆心情。」他朝著天使笑了笑，「我很喜歡你的穿衣品味，和工作的時候氣氛很不一樣，真開心能看到你不同的一面……湊。」

「沒——沒有久等……謝謝。」

惡魔都這麼擅長誇獎別人嗎？用力克制了自己不要太飄然到真的飛起來，他用笑容回應著對方。

「那就進去吧？趁太陽還沒那麼強，花說不定會看起來比較漂亮。」

雖然你不用太陽也很漂亮。

在想什麼呢天使先生，光是前一晚練習那麼多次的牽手都做不到就別想著說這種話。

「你說的是。」

天使的笑容總是會讓他想伸手摸一摸那張臉，溫暖的像是剛出爐的麵包，這或許是為什麼天使總是討人喜愛的緣故？在戰場上的天使並不可能帶著這樣純粹的笑容，讓諾亞總認為他們相差無幾。

沒有誰優誰劣，同樣都是滿腦子勝負欲的生物。

他自然的拉上了湊的手，在反覆捏了兩三下後才握緊了手。

「在天使的教條中有限制牽手的對象嗎？」諾亞似在詢問，但又不是那麼介意，「至少惡魔沒有，我想我們可以照著惡魔的方式度過一天，你覺得呢？」

踏進入口之後迎來的是一片盛開滿天的紫色櫻花，對於惡魔來說這些花與所謂美好的事物都只存在於書上，他稍微沈默了一陣品味著透過花瓣間隙的光，視線最後落在了天使身上。

風的味道、花瓣飄落的聲音、枝葉間漏出的陽光。

迎面的街道用櫻花撫走了他的顧慮，天使忍不住轉頭看向惡魔打算詢問對方他是否也喜歡花。

「諾亞在看我嗎？」

最後脫口的卻是和原意無關的問句。

「湊不就是專門來讓我看的嗎？」

他說的理所當然，還帶了幾聲笑。

「如果會不自在的話我就回頭看花？湊挑了一個很好的地方，這裡的景色很適合放鬆心情。」

「不會不自在。」他搖搖頭，「可是花很漂亮，感覺這裡的員工很用心在照顧它們。」

「下次再來的時候看到的可能就不是同一朵花了，所以——所以先看它們？」

那聽來像是有著不會馬上被分手、甚至還能來這約會一次的自信。

惡魔不明白那些明年、或甚至是明天就不再是同一朵的花，與他的視線放在哪裡有什麼關聯，也許這是屬於天使的浪漫？並非是諾亞不喜歡那些花，但它們也僅只是花。

「可是湊也每分每秒的在改變？你也是在每一個瞬間都有不同風采的天使，也許是因為緊張而有些縮起的身軀，或是因為我的撫摸而舒展開的笑臉，是嗎？我其實並不清楚，但湊的情緒是細微而豐富的，我只要移開一個眼神就有可能改變。」

惡魔一邊說著，視線追著的卻是那些落下的花瓣。

「是不是也有可能，我錯過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就像是他沒有在那一刻主動開口與天使搭話一樣，也許天使的注意力早晚會從他身上消失，

「儘管我們的壽命比這些花瓣要多得太多⋯⋯噢，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些花之所以美好，是因為你的陪伴，它們只是陪襯的事物罷了，你才是主角，湊。」

「我、……因為我覺得，它們比我好看。」

不是很擅長說這些話，他的視線在惡魔腳邊的花瓣間游移著。

「如果——如果更喜歡看著我的話，那就看著也沒問題？我不會不自在。」

「我、是，因為想看見諾亞開心的樣子，所以才約你出門的……」

諾亞沒有回話，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天使又收回眼神，安靜的拉著湊的手緩緩往前邁著步伐。

他大概能明白天使的表現和自己說的話有關，但他不明白天使為什麼會如此的——怯懦？該這麼說嗎？總覺得過於小心翼翼了些，他並不喜歡自己被這麼對待。

他以為喜歡是被鼓勵的事情，是坦蕩的，也是充滿力量的⋯⋯至少諾亞本以為天使會比他更熟悉這種情感，但顯然天使連看著他的臉都有些困難。

「我看起來像是不開心嗎？」

一直到他們移動到了距離他們最近的攤販——一間展示販售著乾燥花的攤位，老闆熱心的嚷著這些經過處理的花能美麗的更持久——諾亞小聲的問著。

那些被成束搭配好的乾燥花們展現出不同的風味，也有一些被製成了吊飾與燈飾，諾亞不禁疑惑著經歷乾燥與染色才能保有美麗的事物有哪裡吸引人。

「我不是很確定我在你眼中是什麼樣子，我很愉快，也一直期待著和你約會，但我不喜歡你看起來很緊張，即使你覺得花比你好看，但我喜歡的人也不會因此變成那些甚至不能稱得上是生物的花朵。」

諾亞像是強調，又有點洩氣般的說著，「那甚至只是植物一部分的器官，還是生殖器官。」

天使看著一排排作為商品擺放的乾燥花不發一語。

生殖器官的說法實在是有點太不懂情趣，他想過抱怨一下讓惡魔別那麼稱呼他喜歡的東西、但最後只是盯著乾燥了的花朵沉默。

乾燥花太脆弱了，失去偏好的花瓣還柔軟時的模樣、渾身上下充滿人工的痕跡，在他眼裡其實更像被展示的木乃伊。

噢。

是那樣嗎？

似乎想通了什麼，他輕捏著諾亞的手，指向另一個攤位。

「那我們去那裡？」

天使似乎以為他在抱怨這些花很無趣，儘管他也不是——好吧，也許有那麼一點——那個意思，他順著湊指著的方向看去，那看起來像是在販賣花茶的攤位。

「好。」

他也回捏了幾下握著的手，天使的行為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可愛。

「我很開心。」

他的聲明聽起來像是在掙扎，但他確實沒有生氣、而且很開心，是吧？他認為自己已經用盡全力在表達友善了，儘管他不確定天使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花草茶的攤位並不算太遠，甚至離開前一個攤位沒幾步就能聞得到香味，一些諾亞不是很能認得出但偶爾能在下午茶特別煮製的香料茶裡聞到的味道鑽入了他的鼻子裡，他的確喜歡這些事物。

「湊喜歡喝茶嗎？我似乎不是那麼常看到你在咖啡廳裡點茶類。」

但那些外觀漂亮的水果氣泡水倒是會有，或是加了牛奶甚至是糖的茶，也許這之間的落差來自於甜味的多寡。

「喜歡，楓糖奶茶很好喝。」

在花茶包套組前看了會，然後才想起奶茶似乎並不是那麼能被稱作茶，更何況他回答的奶茶裡還加了不少糖。

「噢、呃，不算討厭？茶——因為會想要喝熱的，可是在店裡的話常常因為忘記把茶包拿出來、變得很澀……就不太會點了。」

「而且氣泡飲長得比較好看。」

諾亞開啟了話題。他又想了一回剛才那句聽來其實算不上開心的「我很開心」，果然語氣只是他的錯覺吧？既然都這麼說了，惡魔不會在情緒上需要說謊吧。

「剛才那個很開心是特地說的嗎？」他笑了起來，「好可愛。」

「是。」

應完之後就沒了下文，諾亞不明白為什麼會被形容為可愛，明明能被稱作可愛的是眼前的天使。

架上陳列的商品他並不需要，自己有習慣的品牌提供類似的東西，所以他只是看著。

「洋甘菊⋯⋯金盞花⋯⋯這幾種我都很喜歡，我常喝的花草茶配方裡都會有，」看了一會之後，他這麼說著，「如果不介意的話，也許湊之後可以來我家坐坐？我想我能招待你喝一些不用擔心泡澀了的茶。」

「可以嗎？」用眼角瞄著對方，「好呀，我會很期待那天的到來。」

他沉默了幾秒。

「嗯，現在就已經很期待了。」

像是為了壓下自己有些過於熱切的期盼，天使從一旁的試喝桌上拿了杯花茶，咬著紙杯邊緣輕啜。

「很高興你也期待，就看湊什麼時候方便了。」

天使並不住在人界，只是基於工作需求才往返天界與人界之間，和沒有工作的自己不同，約會的時間自然以天使方便的時候為主。

說著他朝著天使的臉靠了過去，在幾乎貼著紙杯的時候停下，在與湊的臉極度接近的情況下露出了微笑。

「這杯茶你喜歡嗎？或許我該了解一下，作為下次招待你的參考。」

接著他作勢嗅聞了一下杯子散逸出來的香氣，在迅速的親了一下天使的臉頰之後拉開了距離。

「喜……」

嗯？

什麼？

回應的大半都被臉頰那過於快速的觸感給卡在喉裡，他看了看拉開距離的惡魔。

到底是要他回答喜不喜歡茶還是喜不喜歡諾亞？

「還——還滿喜歡？剩下一點點，你要喝嗎？」說著邊把紙杯遞到對方面前，「親完就拉這麼遠我會有點……有點失落？該怎麼講……親久一點也沒問題？」

「這些能當參考嗎？」

「聽起來我的天使先生還挺大膽的。」惡魔打趣的說著，「自己追上來就不會失落了，湊，也許你能試著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是你的告白那樣。」

說完他又靠上去在天使的臉頰落下一個隱形的印，「我想這些話很有參考價值。」

接著他婉拒了遞到自己面前的杯子，表示自己要是喝了外面弄的茶他們家的小幫手會不太樂意。

「他們會和我抱怨他們調配的香草比例比較適宜，而且他們鼻子靈敏⋯⋯噢，我這麼說會不會太自大了些？但我想我的口味的確被他們培養的有些挑剔，希望湊不要太介意。」

看來回去得把邀約筆記裡那些餐飲店家的地址通通刪除了。

繼續用牙齒虐待杯緣，把捲起的杯紙咬得攤平後一口喝掉了剩下大約半口的花茶。

「不會？」

大概。

將空杯疊在店家設置的回收處，他問著惡魔是否想去逛下個有興趣的區域。

「好。」雖然他的興趣都在天使身上。

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攤以花為主題的飾品攤販，他不確定天使感不感興趣，湊看起來像是沒有使用飾品裝飾自己的習慣。

「湊會戴飾品嗎⋯⋯項鍊或手環？」雖然他觀察的結果是都沒有。只是如果連約會都不會配戴，他想不到平常的天使還有機會使用這些東西。「如果我想送你的話，你會願意戴嗎？」

「我——沒什麼——飾品？」

在思考的同時拉著長音回答。想了一會掛在脖子上的員工識別證算不算一種飾品，或許是？

他大略地瀏覽過一區水晶花耳環、轉過頭看向惡魔。

「我會每天都戴著，你想送給我什麼？」

「我自己的偏好是耳環，那是比較容易被看見的地方⋯⋯但如果平常不希望被注意到配戴飾品的話，項鍊或手鍊一類的會是不錯的選擇，尤其是湊平常較常穿著正式的套裝，這些地方容易被藏在衣服裡。」

他看一眼陳列在飾品盒內的戒指們，又看了掛在樹枝造型的架子上的手鍊及項鍊，在腦內輪番的為天使替換上那些小裝飾，試圖找出最適合的品項。

像這樣的攤位面向的客群還是以女性為主吧？儘管他不認為天使會介意，但諾亞也想過或許領帶夾或袖扣這樣的物品會更適合湊的上班穿搭。

「送禮主要是為了收到的人能夠喜歡，如果湊希望隨時都能看到我送的禮物，或許手鍊會不錯？但經常在桌面上處理文書的話，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習慣。」諾亞的發言像是習慣了這些不同的小裝飾在日常生活中的存在感，「或許湊的工作上還會有其他的考量？我想請你先決定一種類型，我再從中挑選。」

聽了諾亞的話，他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那些陳列中的飾品，快速眨著眼、在腦中取捨。

「耳環……耳環好了。」

不自覺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想像有重量附在上頭的感受。

「因為平常要配藥，手上不要戴東西比較好。」

「一想到戴著的話大家就都有可能看見我的禮物，感覺心情和在偷偷準備驚喜的時候好像、但又不太一樣。」

說著「不是很能表達那種感覺」、「好像擅自興奮起來了」的碎念，又捏了好幾下耳垂後他低下頭，想將情緒收斂一些。

「分享收到禮物的喜悅嗎？還是因為湊平常很低調？」

天使捏耳垂的動作惹得他笑了幾聲，並順勢伸出手重複了一次天使的動作。

「你並沒有耳洞呢⋯⋯湊會怕痛嗎？還是我該避開針式的耳環？」

或許能自己在這裡打下一個洞，製造一個由自己留下的痕跡⋯⋯這樣的思考讓他提高了選擇針式耳環的興致。

接著他指著自己預先挑好的幾種樣式逐步介紹著。

「針式的好處是不容易脫落⋯⋯第一次配戴的話可以選擇像這款釘狀的，會像是在耳垂上綻放著一朵花，撩起頭髮或更衣的時候不容易勾到，這朵淡粉色的櫻花我認為和你的眼睛顏色很搭。」說著他拿起了一枚放在天使的耳垂上比對著，「果然很好看。」

惡魔滿意於自己的品味並放下了耳環，指著另外一對鈴蘭花的耳環。

「這組也很適合⋯⋯你知道嗎？鈴蘭的花語是純潔，雖然是人類賦予的意涵，但我認為和湊十分相襯。」

還真是不知道。

他只記得那是個帶毒性、但抓藥時偶爾會需要的植物，對花朵被賦上的象徵沒有研究。

諾亞覺得純潔這個詞是和他相襯的嗎？

目光在惡魔介紹了的樣式間游動，天使放棄地抬頭改為看著對方，表示自己對飾品的挑選並沒有頭緒。

「耳洞、耳洞的話……可以去打……」意識到又打算捏起耳垂的手，裝作無意地放下去和另一隻手的指尖打架，「或讓諾亞來打？那是可以自己來的事情嗎？」

「可以。畢竟惡魔們很喜歡這種裝飾，更別說我們還能使用一些小技法。」

像自己平常也喜歡在耳朵上掛一些款式招搖的耳環，只是那種款式就不適合⋯⋯噢，惡魔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在湊好看的臉側，不管裝飾著什麼，都只會是各有風情的美麗吧。

「那麼，可愛的小天使也能送我一件禮物嗎？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那也會成為今日約會的美好紀念。」

諾亞看著天使的眼睛，鼓勵般揚起了微笑。

「我、我送嗎？可是……我不太會挑飾品這種東西……」

而且諾亞並不缺飾品吧。

就算不去回想在過去的見面裡惡魔戴過些什麼，從剛才的話也能大概判斷出已經擁有不少。

「後面……如果有看到什麼適合的再送、可以嗎？」

他不斷迴避著惡魔的笑容，那對他而言有點太耀眼了。

「好。」

是自己的笑容太可怕了嗎？諾亞不明白為什麼天使的眼神看起來帶了點他熟悉的情緒，有點負面的、不常見於天使身上的情緒。

說是不常見，那也是指其他的天使。湊是湊，獨一無二的個體，像湊這樣心思細膩的天使，只能說是自己沒掌握好距離感，才會讓他的小天使緊張了吧。

他把自己剛才提到的幾件耳飾都買了下來，看著店員把那些閃亮的東西用可愛的禮品袋包裝起來，諾亞也想要把小天使包裝的更美麗。

他的天使恐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多美麗的存在吧？

把包裝好的禮品遞到湊的面前，諾亞本來想說些鼓勵的話，最後卻只是短短的說了句「請收下吧。」

誰叫他是惡魔，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天使停止散發出那種負面的味道，明明他只是想要擁有一些天使送他的東西。

看著惡魔拿著比想像中還要多的品項去結帳，然後拿著那些比想像中還要多的結帳完的品項到自己面前表示收下，他的眼神在包裝袋和惡魔的臉之間不斷來回，最後雙手接下了飾品、小心翼翼地收進自己的包裡。

怎麼辦？沒想到會收到這麼多，但剛才自己又說會每天戴著，怎麼辦？總不能全部都每天戴著吧？但如果替換著戴的話還能算是每天嗎？咦？

「謝、謝謝。」

確認把禮物收好後他才想起自己還沒道謝，朝諾亞點點頭後自然地牽起他的手。

「接下來去哪裡？」

「前面有一座紫藤花園，我們過去看看吧？」

天使似乎比較喜歡鮮花的樣子，諾亞越過了「永恆花店」指著稍遠處的地方。

紫藤花是一種「藤本植物」，因為本身莖幹細長柔軟，無法自立，只能藉助攀附支持物向上生長，或匍匐於地面生長的植物。因此，為了讓遊客們能更好的享受美麗的藤花，這座花園以支架搭起了一座座比人高的拱門，攀附生長的藤花邊能垂墜在遊客的頭上，打造出夢幻且美麗的散步隧道。

想起這種無謂的知識，惡魔想著天使——或者說，湊——是否也是如此。因為還太年輕了嗎？湊很容易退縮，就像那脆弱柔軟的莖幹，即使能開出漂亮的花朵，沒有攀附的對象也只能在地上生長、隨時有可能被其他人無視並踐踏。

「剛才送你的那些飾品，可以隨著穿搭與喜好配戴⋯⋯因為覺得都很適合你，不小心買得有些多了，希望你不會介意。」

在越過店家的時候默默記下了店名，雖然不知道惡魔為何要跳過永生花不看，是因為不喜歡嗎？

景點塑造的紫藤隧道在藍天的背景下將花朵襯得好看過頭，他忍不住抬著頭對這片天空花海看得入迷……以至於不小心沒聽清諾亞的話。

「嗯？啊、呃，嗯！不會介意！」用笑容試圖掩蓋自己沒在聽的事實，介意……介意什麼？略過店家的事情嗎？

看著天使的反應，諾亞只是笑著摸了摸對方的頭。

湊看起來真的很喜歡花呢。這種經常被形容為美麗動人事物很簡單就能奪走天使的注意力了吧，惡魔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嫉妒，雖然他也不認為自己能有多少勝算。

湊喜歡就好了吧，他這麼想著，如果天使真的很喜歡，他也能在自己的現居處外的庭院多種一些花朵，等到花園綻滿花朵的時候再招待天使來參觀。

到時候肯定能收穫比花更美的笑容吧。

他拿出手機，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才鼓起勇氣詢問惡魔能不能將藤花作為背景給他拍張照。

「就是，那個，感覺會很好看……啊、諾亞本來就已經很好看了！只是覺得在好看的地方拍照會更好看……」

感覺畢生所學的詞彙都突然在腦裡消失了。

「不一起拍嗎？我們可以詢問附近的遊客幫我們拍。」

諾亞等待著湊的答覆，他的天使有點害羞，也許不會想採納他的意見。

讓天使拍幾張照沒什麼問題，甚至不問他都沒關係，不如說他甚至沒想過拍照這樣的活動。

倒是會想把天使畫下來，裝飾在臥房裡呢，水彩或是油畫應該都會很不錯吧？

「先——先拍單人的？等等再請別人幫忙拍……」

不敢直接說自己是打算把惡魔的照片拿來當手機桌布。

他四處張望著，最後指著一個拱門旁邊的位置表示想讓人站在這裡。

這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相機範圍內花開得最漂亮的地點。

「啊、不用特地擺什麼姿勢！自然的動作會看起來比較……好看……」越說越小聲。

啊，現在自己是在指揮人嗎？是在指揮人吧，怎麼好意思這樣自以為是說一大堆，好丟臉……

「好。」

他站到了湊指定的位置，不用特定擺什麼姿勢的指令反而更難掌握，諾亞最後也沒有管手機的鏡頭在哪，純粹地看著天使的眼睛笑著。

惡魔不知道自己的照片能在天使的相簿裡留存多久，但此刻最珍貴的是還顯得稚嫩的天使，再過一段時間，天使會蛻變成新的風貌吧。

維持了笑容一陣子，諾亞像是注意了什麼，突兀的朝著天使用雙手比了個愛心的框——他參考了周遭遊客拍照的姿勢，愛心應該不會錯吧？

他對著那個愛心反射性地按下快門。

咦？咦？咦？這麼突然？什麼？什麼？漂亮的人在漂亮的背景下對他比愛心？真的嗎？不是做夢？

如果是做夢的話麻煩快點讓他醒來吧？這麼開心的夢做太久會想睡到永遠的。

天使點開剛拍好的照片，小跑步到對方身旁展示成果。

「那個、為什麼……愛心……」話都說不好了，真糟糕。

「愛心不是表達喜歡的意思？我應該沒有搞錯吧。」

湊的樣子感覺很震驚？還是說慌張？愛心應該不是像十字架那樣有什麼宗教意涵的事情，即使是惡魔比了這個動作也不會遭天譴吧？

「我喜歡湊，所以就模仿了一下附近的遊客⋯⋯我做得有哪裡不好嗎？我自己稍微觀察了一下，好像有很多種比愛心的方法。」

「沒、沒有，很好看。嗯，很好看，很好看。」

又展示了幾張照片後他把相機重新開啟，問著惡魔對合照有沒有什麼要求。

「我可以抱著你拍嗎？從你身後環著你的腰。」

這也是從附近拍照的情侶偷來的點子，而且他也想趁機抱抱天使，反應會很可愛吧。

「如果覺得太露骨了，也可以只搭著肩，或牽手？」

「那……都拍？」既然是諾亞的提案，那他就想要全部完成。

戀愛腦是不是忘了這樣對幫忙拍照的路人很過分？

諾亞聽到後，刻意地找了一對看起來很懂拍照的情侶，拿出自己的手機詢問對方是否願意幫他們拍照。

當然，他用了一點小技巧，除了讓對方不會拒絕之外，還能對拍攝他和天使的照片上更用心一些。

「真是太感謝你們的幫忙了。」

協助拍照的情侶甚至提供了幾個有趣的情侶拍照建議，幫他們拍了足足十分鐘才終於結束，收穫了滿滿照片的惡魔非常滿意，並趁機解開了施在人類身上無傷大雅的小小法術。

「他們都很友善呢。」諾亞對天使說著，並分享著幾張他特別滿意的照片，「而且湊不管怎麼拍都非常好看，不愧是我可愛的小天使。」

被誇到有些害羞，他捏了捏感覺有點熱起來的耳尖。

「你也一直都很好看。」

確認完照片後，兩人一起牽著手走過了隧道，出口的拱門旁是一間在販售精油和香氛蠟燭的店家，在稍微經過、聞到店裡的混雜香味後天使皺著眉拉著惡魔繼續往前走。

鼻子有點招架不住。

越過精油店後迎來的是一間名為「百合花小屋」的店，店長非常殷勤的介紹著不同顏色的百合花象徵著不同的寓意。

純潔的「白色」、可愛清純的「粉色」、快樂的「黃色」，作為易於運輸、栽培容易的花卉，百合花有著相當多的品種。

「嘿！這邊的『香水百合』可是象徵著永不磨滅的愛情呦，我們家的花兒都盛開的非常燦爛，香味也非常宜人——」

諾亞聽著店長的說明，盯著各形各色的百合花思考了一會，轉過頭看著天使的眼睛。

「湊會喜歡收到花嗎？還是會覺得不好處置？」

「喜歡！」觀賞著各種顏色的百合忍不住笑了出來，漂亮的東西果然看了就讓人心情很好。

「啊，但不知道拿著傳送回去天界的時候會不會……」直接消失之類的。

畢竟他只是在天界與人界醫院來回出差才會出現在Y市，並不是已經在此定居。

而且，開得嬌豔的花——說出來實在太潑冷水了，但美麗的花朵在四季如春的天界可是滿坑滿谷。

惡魔只是買了一支紅色的百合花，並笑著遞到了天使面前。

「那就先拿一支？之後我會試著在庭院種植一些花朵，如果湊願意的話，再過來欣賞就好了。」

雖然惡魔不覺得自己能種出比天界更讓人驚艷的花園，不過至少他會以期待天使來參觀的心情種植，會吧？

「我會期待你的到來。」

為什麼是紅色的？

雖然對惡魔挑選的基準感到有些疑惑，但他還是開心地收下了遞到面前的禮物。

「那到時候我再帶點心過去，在庭院喝下午茶之類的……可以嗎？」

希望惡魔不會連點心和茶都一併準備好來等他上門，光是照顧庭院就已經夠花費心力，他不是很想再讓諾亞獨自付出什麼。

那樣會讓自己感覺更沒用。

「當然歡迎。」

他很滿意天使看起來很開心的模樣，惡魔通常都不是帶來喜悅的角色，但他非常樂意在天使來拜訪他的時候準備一個盛大的宴會。

「天界的風景應該更好看吧？」諾亞拉近了與湊之間的距離，並趁著天使不注意的時候，迅速的在太陽穴附近落下一吻，「雖然我沒辦法親眼目睹天界的風光，但最美的天使已經在我身邊了，我真幸運。」

「天界的風景——……」

想向惡魔介紹一些景色，但那個美麗豐饒的常春世界在自己眼中並不那麼絢麗，多彩的花園、精緻的塔樓，用人界的標準來形容的話天界或許就是自然與藝術繁盛的最巔峰。然而那樣的漂亮的景象在戰爭結束前就已經離他的眼睛而去，現在留存在記憶裡的梔子花的香氣也早就淡薄得像最廉價的衛生紙，粗糙且輕易就能被丟棄。

「……人界……還是人界、不對，還是這裡比較好看。」

天使摸著剛才被親吻的位置，朝惡魔的眼睛回答。

「你是指剛才被我親吻的天使嗎？」

惡魔笑了出來。

天使太年輕了，是因為如此嗎？諾亞總覺得湊過於沒有心機了。但或許這就是天界才能培育出來的樣子吧，天使與惡魔的戰爭本就是個笑話，不過看天使如此純真的樣子，他多少也能明白為什麼這些白翅膀的傢伙容易被慫恿對惡魔發動討伐了。

雖然惡魔很擅長魅惑他人，但他同樣會擔心仍住在天界的天使，久了便會對他失去了興趣。他也不可能一輩子對他人使用法術，所以和湊相處的時候可是完全不使用那些旁門左道。

「湊的確很好看，畢竟是我看上的天使。」

「我也很喜歡你看起來很有自信的樣子，很可愛。」

他愣了一下。

「不是。」搖搖頭，「我是說你。諾亞很好看。」

怎麼會被以為是在說自己？

「是嗎？我看你剛剛還摸著這裡。」諾亞用手指點了自己剛才親吻的位置，「所以就想著，我的天使終於知道自己好看了，很開心呢。」

不過天使也不好逗過頭，諾亞很快的又親了一次，才牽著天使的手邊指著不遠處的點心屋。

「逛這麼久也該休息一會，我們去吃點東西。」

而且湊很喜歡那種甜食小點，待會一定能看到更多美麗的笑容吧。

順著惡魔指的方向望去，發現下一個目的地是甜點店時可以看到他的表情露出了比前面的景點都還要更期待的樣子。

「嗯！」

用力地點了頭，開始在腦中想像店家菜單可能會有些什麼，水果和花調配出來的冰茶、用鮮奶油做了裝飾花朵的蛋糕、或是在裡面放了一整朵花的透明果凍？期待得不得了的同時，也希望店裡有好喝的冰咖啡，他記得諾亞在那間咖啡廳總是點那個。

「湊真的很喜歡吃甜食那類的東西。」

花甜點屋在座位區裝潢成了類似陽光房一樣的設計，有著大片透光的結構上裝飾了不少蕨類與乾燥花材，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草茶香。

吧台的甜點櫃裡，除了基本款的甜點外，展示著不少以花為題材製作而成的甜點。

「湊，你可以慢慢挑選，請幫我點一份布朗尼，還有一杯香料奶茶，我先去找座位。」

諾亞留給了天使足夠的時間選擇，自己先去找一個合適的座位。他罕見地沒有點咖啡，不過也可能是基於環境的氛圍，讓他決定來嘗試看看不一樣的選擇。

諾亞瞇著眼看挑了一會位置，最後禮貌的讓一組坐在他認為絕佳位置的客人交換了位置給他。那張桌子上裝飾著以紅色調為主的乾燥花盆栽，會讓他想起天使那雙他很喜歡的漂亮眼睛。

諾亞愜意的坐在位置上等待著天使，就如同在他們相遇的那間咖啡廳一樣。

視線在店內尋找一下便找到了已經坐在位置上的惡魔，入座後天使笑著說他挑到一個很棒的位置，附近裝飾的蕨類恰好垂得讓人感覺心情也變得涼爽。

「啊，奶茶……他說可以換成加黑糖，我就選了……雖然你應該是想要喝無糖的，但、但是奶茶加黑糖會很好喝喔！喝起來口感會感覺更溫和、還有聞起來很香……啊、但已經有香料……總之我覺得加了會比較好喝、所以……」所以自作主張地修改了諾亞的餐點。

他稍微地下頭糾結一會，然後又抬起頭。

「所以……那個，也想看你喝？雖然諾亞大概早就知道是什麼味道了，但我還沒看過你喝我喜歡的飲料的樣子……」

「聽起來很有趣，我會好好期待的。」

倒不是說沒喝過加了黑糖的奶茶，惡魔覺得自己品味的是天使為了自己考量的心情，湊的心意非常的純粹與良善，讓諾亞臉上的笑容不斷的擴大。

「湊真的好可愛，我該怎麼辦？」

他將手放在桌上，朝著天使的方向勾了勾手，似乎是希望對方將手疊上。

「肯定不是因為湊是天使，而是湊本身實在太可愛了，你的善意與喜歡，這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議⋯⋯我很難想像這些話會從一個惡魔的嘴裡說出來，但我必須很誠實的告訴你，我很喜歡，希望湊能更常表達自己的想法。」

聽著惡魔的話忍不住露出了被誇到害羞的笑容，正準備把手疊上時聽見了店員靠近表示上餐的聲音，又把手縮了回去。

先上來的是上頭有蕨類圖案的糖粉裝飾的布朗尼、玫瑰花造型的檸檬乳酪塔、以及一籃每塊都有一朵小花的押花小圓餅乾，並且告知了飲料因為現做所以需要等待一會。

向送餐的店員道謝、看著人離開後，他小心翼翼地挪動了桌上盤子們的位置，然後把雙手放到諾亞面前。

「晚了一下……可以嗎？」

諾亞只接過了一隻手，先是包在手心裡捏了幾下，然後稍微舉起了手、並傾身親吻著天使的指尖。

「我就借這一隻手，這樣湊才有辦法吃東西。」

當然希望如果可以的話、如果這是在他家的話，諾亞更希望能將天使抱在懷裡，也許他該準備一張合適又好看的吊椅，在旁邊的桌上擺上天使會喜歡的食物，將天使圈在自己的懷裡，然後餵食——一定會很可愛吧？絕對會。

「湊還喜歡什麼東西呢？我想在我家多佈置一些你會喜歡的東西⋯⋯這樣你來拜訪的時候，就能夠被喜歡的東西包圍了。」

「喜歡……」各式各樣的花？但總不能讓惡魔把每個品種都種一點，它們不像在天界那樣可以無視時間和季節綻放，在人界培育花朵比想像中要有難度。

或是喜歡各種甜點？但那也有點過頭……要是回答了這個答案，諾亞說不定會卯起來準備一大堆點心，他沒有自信自己的胃能承擔全部。

還有喜歡什麼？喜歡——

「……你？」

他的回答像是不經意脫口而出，就連本人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天使沒有繼續喜歡什麼的話題，沒被接過的手捏起小籃子裡的一塊餅乾向對方展示上頭漂亮的押花，然後把餅乾遞到惡魔嘴邊。

「我覺得這塊的花是這裡面最好看的。」

那你更應該把它留給自己不是嗎？

諾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聽著天使說喜歡自己的感覺比想像中還讓人動搖，惡魔偶爾還是會被舊時代的思維絆住，例如天使不可能喜歡惡魔的那些、在戰場上他聽過無數次的話。

「謝謝。」

他還是張開嘴，用他的利牙咬碎了那塊最好看的餅乾，就像是過去無數次的撕碎了那些理所當然被視為美麗的生物。

「只可惜我只有一個，沒辦法幫你準備更多的『我』來包圍你⋯⋯或是天使先生還想認識其他的惡魔？也許你也會覺得他們好看。」

雖然自己絕對不會接受，他肯定會忍不住撕碎想靠近湊的任何生物⋯⋯雖然天使一定，或者說經常平等的愛著除了惡魔與魔界的一切事物，他這麼做也會傷了天使的心吧。

「開玩笑的，我不想和其他惡魔分享湊的可愛，這麼大膽的天使只認識我一個惡魔就夠了。」

「為什麼？」他也咀嚼了一塊餅乾，含糊不清地問著。

終於好好吞下去，他也重新回答了惡魔的問題。

「為什麼要認識別人？現在我認識的這個諾亞不好嗎？」

「呃……魔界不會那樣嗎？死掉之後其實不是真的死掉，是靈魂會回到一個好像叫做『根源』的地方，然後大概像是排隊一樣等那個『根源』再重新給自己一個身體跟生命？」

「我不是很喜歡那樣，因為這樣再生出來的人跟原本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又拿了一片餅乾遞到惡魔嘴前。

「我喜歡現在這個跟我認識、正在一起約會的諾亞，不可以嗎？」

「我不清楚，我對喜歡的概念很模糊。」

惡魔擅長的是對美麗事物的佔有，諾亞可以自豪的說惡魔有一套自己的審美，而且品味不差，但他對於感情的事情卻一點也不熟悉。

即使管轄著大片領地的惡魔，或甚至擁有自己的孩子，諾亞並不覺得自己清楚的理解什麼是情感。活得太久了，也見過了太多死亡，這樣的經歷讓他很難真正的投入「感情」。

他張嘴吃掉了天使遞來的餅乾。

「湊想做什麼有絕對的自由，如果今天真的不喜歡我了，我也不會說什麼⋯⋯我也還沒適應和平的生活，還保有一些不太適合這種生活的性格與的行為，雖然我盡可能的不要做出不適合的舉動。」

惡魔的手稍微鬆開了一些，但也沒有完全放開天使的手。

「我只是覺得能和你互動的時候心情會很好，也會期待和你見面，喜歡你的笑容和被光圈照亮的頭髮，漂亮的眼睛，也很高興你回應了我，只是這樣而已。」

「那就——不用想太多？我也很喜歡諾亞喔！」

他打開桌旁的餐具盒拿出兩支甜點叉。

「聽說人類可以接受的範圍很廣、那應該就沒有適合或是不適合的問題了吧？……啊……殺人放火之類的還是不行，嗯，但我相信諾亞沒事不會做那種事情。」

收回手拿起叉子準備開始享用甜點時，現做的飲品也正好送上桌了，店員先在桌上放了軟木材質的杯墊、然後才讓香料奶茶和蘋果野莓氣泡飲安坐在它們的位置上。

「謝謝。」又向服務生道謝後，天使打開手機相機，開始調整飲料和甜點的位置、濾鏡的濃淡、光源的強弱、以及畫面比例的協調度。

惡魔同樣也拿出了手機，他沒有太多的技巧，只是將鏡頭對準了天使，拍了幾張照片後才將手機收了起來。

真可愛呀。

惡魔安靜的喝著天使為自己特製的飲品，味道上並不是自己會碰觸的類型，儘管平時他會因為一點口味上的不合意便放棄整盤的佳餚，但只要想著是天使喜歡的風味，又覺得可以多喝幾口了解一下天使的喜好。

畢竟是約會，諾亞並沒有帶著自己的平板來閱讀書籍，而是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欣賞著天使吃東西的樣子。

吃了一點檸檬塔後他似乎是很喜歡這家店的配方，開始不斷地向惡魔介紹檸檬醬在酸和甜的比例平衡上有多和諧、乳酪的味道是怎麼讓檸檬的香味變得更有深度、以及塔皮的口感等等，一直到那塊小塔剩下最後一口了，天使才意識到自己的滔滔不絕好像失禮得不只有點。

「啊……呃……」他叉起檸檬塔的最後一塊，「諾亞也吃吃看？很好吃喔！要是等等回去的時候還有營業的話會想要進來外帶一盒回家的那種好吃！」

「還、還有、那個，奶茶……好喝嗎？」

「很甜，但不討厭。」

搭配天使滔滔不絕的樣子真的很甜，諾亞心想，但他實在很喜歡湊如此神采飛揚的樣子。

「湊可以再多說一些，我很喜歡這樣的你。」

「再多說一點……？可是已經吃完了……」

天使喝了自己剩下不多的氣泡飲，思考那個「很甜」的評價到底對惡魔來說是不是不合口味的意思，但他又說了不討厭，所以是不討厭這樣的甜味嗎？……啊，也就是說諾亞喜歡黑糖？原來是這樣？感覺又更了解他一點了。

「吃完了就不能說了？嗯⋯⋯但再點一份對湊會太勉強，好吧，那先這樣。」

惡魔摸著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語了會，得出了結論。

「我很喜歡聽湊說些你喜歡的東西，那樣的你看起來非常動人，而且湊的聲音也很好聽，不管從什麼角度而言我都很喜歡。」

他向天使解釋了自己的想法，最後又補了一句。

「不過我還是比較習慣偏不甜的食物，雖然湊給我的我還是會吃完。」

咦……被讀心了嗎……？

他臉色略帶尷尬地點點頭。果然擅自改變對方的點餐是錯誤的選擇，諾亞只是因為那杯奶茶是他點的才會喝……是這樣吧，不適度的熱心就會脫離美德的範圍，明明過去都學過的東西怎麼會現在只是因為幾個心情就遺忘了？該更好好記得過去的教誨才行。

「好。」

「我這樣說會很掃興嗎？但我不希望你有錯誤的理解。」

他盯著天使明顯的表情變化，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那是願意為了你嘗試的意思，不管我喜歡或不喜歡，即使這次我沒有那麼滿意，但也許下次的推薦會很迷人，我希望湊能繼續推薦你喜歡的事物。」

輕輕捏了一下臉頰後，諾亞收回了手。

「而且湊比我更清楚現在流行的東西？我喜歡的都是太久遠之前的東西，也是時候該更新了。」

天使捂著臉頰、輕輕地點了頭。

說實話他不是很能分清楚惡魔當下的情緒，有時看起來一直都很開心但其實不然、有時看起來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但又會得到和往常一樣溫柔的應對，諾亞的喜歡和不喜歡感覺像是攪在一起的驚喜包，裡頭還都總是附了一張說著喜歡的字卡，讓他難以分辨自己到底有沒有中獎。

所以……是在期待他能推薦到符合心意的流行事物，這樣的意思嗎？如果是這樣，那感覺還有一點自信……只是一點點的期待的話、他還可以負擔。

「如果我做了湊不喜歡的事情，也請你直接告訴我，湊有時候會飄出沮喪的味道，我希望知道那是為什麼，以及我有沒有辦法改善。」

諾亞又補充了一些說明，他不覺得天使適合那些負面的氣息，但如果真的發生了，惡魔希望自己能知道原因。

儘管這樣的行為聽起來很不惡魔。

「湊還有體力繼續參觀嗎？或是我們再坐一下？」

「沮喪的味道？」

咦……所以……情緒變化之類的，惡魔可以馬上發現？那他平常那些拙劣的藏匿不就其實一點用都沒有？咦？咦……

他看看店門口那些零散站著、似乎是正在等待座位的情侶，然後向諾亞表示自己可以繼續逛下去。

走出店後不遠處就是一塊露天互動區域，園方立了塊上頭寫著「尋找幸運」的牌子，旁邊是一大片種滿酢漿草的植生牆——大概是讓人不用蹲下彎腰的貼心設計。

不知道是恰巧還是真的被幸運找上門，在走過那片綠牆時天使瞄見了在自己的視線高度剛好有一朵四葉草。

「哇！」趕緊拉著惡魔的手、指著自己發現的四葉草分享，「你看——突然就看到了，好幸運喔。」

「那麼幸運的湊有想要許的願望嗎？」

諾亞同時間也在另一處發現了一朵四葉草，只是他不想要稀釋掉幸運的獨特感，而是把這份幸運完整的留給了天使。

他早就將他的幸運握在手裡了。

「雖然我不知道四葉草是不是用來許願的，但我想知道你會為了什麼而感到開心。」

他握緊了點牽著的手，朝惡魔笑。

「希望你每天都很開心。」

沒有打算摘下那朵偶然發現的幸運，天使對它小聲說了「謝謝你」作為成長的祝福。

「如果湊能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想我會每天都很開心。」

雖然天使看起來沒有打算要住在人界的樣子。諾亞第一次知道天使只是偶爾出差人界的時候其實是失望的，雖然他沒把這份失望透露給天使知道。

酢漿草牆再過去是一條不寬的小河，河上飄滿著承載著香氛蠟燭的小船——那看起來更像某種慰藉亡靈的儀式，而且在空曠的地方也很難嗅到來自蠟燭的芳香。

比起普通人沿著小河前行的路徑，諾亞選擇了另一條看起來同樣安全，但卻沒什麼人選擇的道路移動。

「 所以我現在很開心，並不是客套話的那種，雖然見面的次數並不算頻繁，但每次能看到湊我都覺得很開心⋯⋯謝謝你願意和我見面。」

果然還是會想要能見面得更多次和更久嗎？雖然他也是這樣，但……自己來到Y市的原因與通常的其他天使惡魔不一樣，不是追求戰後的安寧、也不是追求和對立種族的交流，只是由於工作的需求，就連現在和諾亞交往了的這件事，也完全是在預想範圍外。

諾亞是為了什麼才來Y市的呢？純粹來休養、還是想在這裡遇到對象？如果——如果，那時他沒有在咖啡廳裡多看諾亞幾眼到被發現的話，是不是現在惡魔就會跟其他也很好看的天使交往呢？

……不行，現在可是約會途中，想這些有的沒的也不會比較快樂，還是好好專注在約會上吧。

握緊牽著的手回過神，才發現周遭路上的遊客比原本要少了許多。

「這是……往哪裡？」

「似乎是個『秘境』之類的地方？前面有一個髒髒舊舊的牌子上寫的。」

諾亞並不是很在意會走到哪裡，即使到了危險的地方，他也不覺得有什麼能夠傷害到天使或惡魔。

「是因為人變少害怕了嗎？我可是很期待能和湊獨處呢。」

「是不會害怕……」但髒髒舊舊的牌子聽起來怎麼有點不太妙？

「好像是在冒險一樣，感覺等一下可以發現漂亮的寶物。」

雖然再怎麼樣都不會走出園區的範圍，不過光是把這一小段路稱作兩人的冒險、就讓心情飛躍了起來。

「聽起來，湊喜歡冒險？」

惡魔看著明顯心情雀躍的天使，如果翅膀沒收好，說不定會直接飛起來呢⋯⋯會嗎？諾亞並不認為自己的猜測有多正確，但他很喜歡這樣神采飛揚的天使。

「還好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寶物。」

他牽著湊的手，穿過了一個幽暗窄小的天然隧道後，在隧道的盡頭是一處明亮的風景，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清幽的瀑布，及池畔邊遍地盛開的花朵，很難想像在森林花園園區內有這樣的景色。

陽光從自然形成的天井灑落在這處靜謐之地，加上水源的滋潤，讓此處綻放了許多與外面不同的花朵，同時也因為在過來的途中很容易讓人升起返回之心，成功抵達此處的人寥寥無幾。

「湊也收穫寶物了嗎？」

也許天使會希望自己多欣賞一些天然的美景，但他更在乎湊的想法——會開心嗎？快樂嗎？過去他不曾有過這樣的心情，但他的小天使實在過於可愛了。

「收穫了！」

天使的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面前的景色，很明顯比起園區那些充滿人工照料痕跡的花朵、他更喜歡這樣自然生長的模樣。

先是小心翼翼注意著腳邊讓自己盡可能不要踩到任何花朵，然後又找了一塊大小足夠讓兩人坐在上面的石頭坐下、同時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想和惡魔分享現在心中的悸動，但一時對這份感動找不到足以表達的言語，在一陣沉默後他只是說著「好漂亮」這種籠統的稱讚朝對方笑了開懷。

「嗯，好漂亮。」

惡魔說的當然是天使。他在天使身旁坐下，相信不管是誰，看到湊這樣閃亮的眼神都會被深深吸引吧。

雖然偶爾也會有想要撕碎這張笑臉的衝動，也許是過去累積下來對天使的惡意在作祟，畢竟他和天使戰爭已久，他看過很多天使殺死他的同胞的時候也是用這種看似無害的表情，卻做著相當殘忍的事情。

諾亞對那些死去的，不論天使或惡魔，都不抱過多的想法，他只是靠著自己的實力活到了今天，愧疚與自責並不是惡魔會有的情緒。

「這會是很棒的回憶。」

像是暖陽一般舒服的回憶，像是棉花一樣蓬鬆柔軟的回憶，這些天使帶給他的禮物，也會逐漸替換掉自己原本的戾氣吧。

雖然天使總是說他像天使一樣，諾亞清楚的知道那也只是因為自己有意隱藏。

「嗯，要是沒有選這條路走、就看不到這些了。」他靠著惡魔的肩，「這片風景是諾亞送給我的禮物——的感覺？今天收到好多禮物，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禮才好了。」

「給諾亞的禮物……送什麼才好呢？你好像什麼都不缺了，好怕送到重複的、也不想送你太廉價的東西……雖然諾亞還是會收下的樣子，但是那是因為是我送的才收的吧？我想送你喜歡的、需要的、會覺得驚喜的禮物……」

自言自語著，看著眼前的景色、曬著溫暖的陽光、伴隨著剛吃過甜點的放鬆感，天使似乎就快睡著了。

湊已經是最棒的禮物了。

但這麼說出口的話天使會開心嗎？

「湊可以慢慢想。」

惡魔摟著天使的腰，並調整了姿勢讓對方能更舒服的靠著而不至於跌落。

「天使們都喜歡送禮物嗎？」

「嗯——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天使都這樣，但我很喜歡看到收到禮物的人開心的樣子……以前也有被教過要當一個會好好感恩別人的天使，要記得常給回饋、讓善意循環……之類的，所以應該很多天使都喜歡送禮物……吧？」

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給整個種族下結論，但過去教義曾經是這麼說的話，那應該、至少、在認知上大家是覺得要常常送禮的吧？……咦？要送禮物好像不等於喜歡送禮物？嗯……？

有點睏了，現在說的事情也只有諾亞會聽到，稍微不遵守一下話語的公正性應該也沒關係吧？

「天使的規矩真多。」

諾亞看著快睡著的天使，雖然很想說在這種地方睡著並不妥當，但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讓人捨不得放手。

「湊不管送什麼禮物我都會很開心，我想你不用太擔心⋯⋯就算不特別送禮物，也沒關係。」

「不行……你送過我很多東西、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回禮……」

聲音越來越小，天使又接著咕噥了些聽不清的什麼，然後就這麼靠在人身上睡著了。

總覺得這個陽光比天界的還要舒服。

諾亞弄了點小法術，讓他們不被其他也同樣踏入此地的人類干擾。

天使已經帶給他很多東西了。不管是閃耀的笑容或是優美的聲音，那些愉快的、美妙的、充滿驚奇感的事情，都是湊帶給他的寶物。

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能回報給天使的禮物並不多，只是善良的天使會誇大他所贈與的東西罷了。

甚至他能想到最好的禮物，也許是哪天天魔大戰又再度展開的時候，他願意將自己獻給天使，諾亞相信殺死自己應該會是不錯的戰績吧，雖然天使大概會拒絕、也可能會哭出來吧。

惡魔就這樣放任天使繼續睡著。

他沒有睡得太久，在一朵雲拒絕繼續幫忙遮陽後就被午後的陽光喚醒了。

「……啊、我、」甚至不敢看著惡魔，「我、我睡著了……嗎……不對、就是睡著了、……對不起……」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呢，明明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該好好在乎對方在一整天行程跟相處下來是否滿意，但自己卻一直像是忘記目標那樣往道路外的草地去走、就好像——好像忘記了天使該有的樣子那般。

天使遲遲不敢抬起頭。

「天使會做惡夢嗎？在夢裡被罵了？湊並沒有做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

諾亞輕輕地拍著天使的背。

「平常可沒有機會看到睡著的湊，對我來說是很難得的畫面，謝謝湊這麼信任我。」

「嗯……」

明明感覺犯了很大的錯誤，惡魔卻說自己沒有做錯事、甚至還道謝了——相處下來，感覺自己一直在被原諒著。

是嗎？原諒？要是諾亞真的不覺得有發生什麼不愉快，那好像只能說是自己想太多……？

他安靜地被拍了幾下，然後抱住對方那隻自己正在靠著的手臂，將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貼了上去。

「信任喜歡的對象是當然的……」只敢小聲說。

雖然諾亞很想告誡天使不要隨便相信惡魔，但天使說的是「喜歡的人」，他也就接受了。

「平常上班很累吧？湊會想要回去休息了嗎？」

可是黏在自己身上的天使真的很可愛，能這樣直接帶回去嗎？會不會嚇到天使？

「不用勉強自己一定要什麼⋯⋯『很完美的樣子』那種感覺？雖然我不清楚湊是不是平常也都是這麼拘謹，天使大概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但既然是放假，湊維持自己的樣子也沒關係吧。」

「工作很累的話撒嬌也可以、抱怨也沒關係⋯⋯畢竟我已經是退休的老惡魔了，有很多時間可以幫湊打氣哦。」

如果不想工作了，讓自己養也可以⋯⋯但這種話好像已經不太流行了？好像最近的潮流都是經濟自主？如果湊有需要的話會跟他說的吧？

「嘿嘿、謝謝。」

說著「再一下下」，他放開手臂拿出手機給這片諾亞送給他的風景拍照、從裡頭挑出一張最滿意的照片設成了桌布。

「回去休息……是還沒有累到那樣，但如果諾亞覺得今天逛得差不多了，那就回去也可以？」

「回去就見不到湊了，我捨不得結束。」

惡魔把頭靠在了天使的頭上，用著聽上去可憐兮兮的聲音說著。

「今天真的很開心哦，雖然我不清楚在你眼中的我會是什麼樣子，但我很開心⋯⋯因為湊在我的身邊。」

他伸手摸了摸湊的後腦勺，又輕輕的在天使的頭上輕吻。

「還是⋯⋯你願意被我帶回家？」

帶回家？是在問要不要去作客的意思嗎？原來惡魔沒有書上說的那麼……習性孤僻？以前在天界聽到的惡魔感覺都很討厭社交，果然要多交流才能好好認識。

「可以嗎？我很願意。」他摸了幾下靠著自己的惡魔，「啊、如果不會麻煩的話……」

「等你準備好的時候就過來吧。」

用這麼澄澈的聲音回覆，天使估計沒有理解他話裡深意——儘管這也是天使讓他喜愛的部分。

「雖然我只有一個，但我會幫你準備充滿你喜歡之物的房間⋯⋯如果湊願意的話，就能住下來。」

「欸、住好幾天嗎？那我回去再去查什麼時候有比較多天的假可以過去……」

居然被邀請過夜了……！諾亞果然是很親切和善的惡魔，天界的教科書裡寫的知識是太久以前的版本了，隨著現在聯姻的開放、應該要更新一下內容才對。

天使做著回去天界後或許可以去提議改變一直以來的教導這種打算，完全沒有想過惡魔可能是做了一個漂亮的陷阱、或只是因為他們正在交往，就像自己才剛說過的那樣，喜歡的對象會特別一些。

「嗯，隨時歡迎。」

天界的工作很吸引天使嗎？還是要說天使太守規矩，諾亞摸了摸天使的頭，他有時候會希望天使再叛逆一些，循規蹈矩的樣子讓惡魔總想著要破壞。

「我們再去散步一下，今天就先這樣結束？」

等等就要結束了嗎……感覺一天的約會過得太快，還想再延長一下……

「那個、我……還是想被帶回去……」

雖然用了惡魔的說法，但從聲音聽來果然沒有搞懂那是什麼意思。

「可是湊還沒做足準備不是嗎？」

諾亞笑出了聲，並用著認真的眼神看著天使。

「當然，如果你只是要來拜訪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的是你——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那很不可思議，但我希望每天醒來第一個看到的是你，睡前最後見到的也是你。」

他停頓了一會，換了一個有點不確定的聲音說著。

「我不清楚這對天使來說會不會太快？破壞規矩？天界的工作對你而言似乎也挺重要的，在我之外也可能存在比我還要重要的事情——呃，我想說的是，我也跟你一樣，想和你多待一會，但我希望可愛的小天使是在知道惡魔的意圖才答應他的邀請。」

「我不想嚇到你。」

他聽著惡魔的話，深呼吸了兩次讓腦袋好好理解過後才開口。

「不會嚇到。」也看著對方回應，「不如說，諾亞得要顧慮這麼多不就是因為我沒有聽懂就急著回答的關係嗎？一起住的事情……關於那個、我回去再查怎麼辦手續？」

「……啊，然後，那個工作對我而言沒有很重要。比起『是不是』、『有沒有』才是在乎的地方。」

所以只要諾亞能編出一個在家裡工作的職位，他就可以實行一起生活喔。

這個想法果然太無恥了。天使輕輕搖了頭譴責自己這個等於叫人包養他的想法，原本明明不會這麼想的，今天真的太貪心了。

諾亞摸了摸天使的頭當作回應。

也許天使很快就會被別的什麼轉移注意力，惡魔某方面還是比較悲觀的，但湊此刻認真的樣子他很喜歡。

「為什麼搖頭？湊在否定自己的規劃嗎？」

「沒有！……是、呃、那個……」

怎麼辦？要告訴諾亞自己剛才想了什麼嗎？但那真的太不知羞恥了吧？可是如果不講出來，好像就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搖頭……

天使深呼吸了一口，「那個、剛才在想、『要是諾亞可以編出一個在家裡的工作，那就可以一起生活了』……只是因為覺得這個想法太——太厚臉皮了，覺得不可以這樣，所以……」

「編一個？看來小天使跟惡魔待久了都學會撒小謊了，我是不是該負責呢？」

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天使會這麼需要工作，但要找到象徵性的工作名目還是很容易的。

「也許我可以雇用你來整理我的花園？雖然才剛開始計畫，而且人界的氣候變化多端，或許不是那麼好照顧。」

「湊會想嘗試嗎？或是想做別的工作？」

「整理花園……」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園藝技能是否足夠支撐這樣的職位，「應該、可以試試看？」

看來有天使忘了這裡不是四季如春、百花爭艷、只要把種子埋下去再每天澆水不管什麼植物都能順利長得健康又漂亮、人人都能是綠手指的天界。

「我會期待你準備好的那天，湊。」

惡魔笑著揉了揉天使的頭，並順帶捏了一下臉頰。

然後他站起了身，朝著天使伸出了手。

「我可愛的天使差不多該回家研究如何辦理移居囉，希望湊不會讓我等太久。」

「再——再一下下？我想去剛才有經過的那家永生花……」他牽住那隻手，「今天的禮物、還沒給你。」

而且，要是自己就職之後沒辦法養活任何一盆植物的話，至少還有不用照顧的永生花能一直活著。

「好，我很期待。」

他由著天使引導去處。看著黑色的髮絲飄動，又或者是那雙明亮的眼眸，他還是很難相信自己會如此著迷於天使。

「湊真的很美。」

「謝、謝謝？」

諾亞再這樣誇獎下去真的要把他誇到天上了，他眨眨眼，拉著人前往觀賞紫藤隧道前被忽略不看的花店。

嘴裡唸著「禮物得好好挑才行」，天使的挑選禮物的區域一開始是店門口的擺滿玻璃罩造型夜燈的架子、後來他猶豫到了裡頭掛滿花圈或半花圈的牆壁，看得認真到店員都忍不住給了幾句建議。

看了一會後他大概是決定了，走到店門口打算去拿看上的那個以淺藍玫瑰為主體的夜燈，卻在眼角瞄見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後改變主意去走向商品牆拿取裝飾著蕾絲蝴蝶結的紅白玫瑰半花圈——才怪，猶豫不決的天使根本做不出選擇，只能站在店內、目光在兩個心儀的商品之間不斷來回。

最後成為禮物的是一個長方形扁盒，裡頭的花卉全是純白色，天使雙手送到惡魔面前時它還被店家剛做好的送禮用包裝裹著。

「這個、我覺得很像是把路邊的風景剪下來放進去一樣……很好看。」

雖然一直盯著天使挑禮物的身影，惡魔並不知道最後被包裝起來的商品到底是哪一樣，畢竟他在意的是想送他禮物的人。禮物拿在手上的感覺很陌生——他似乎沒有收過這麼充滿感情的禮物。

「謝謝。」

諾亞盯著手上的禮物，那些他還不熟悉的情感影響了他表達的能力。

「我會把它放在床邊，跟今天拍的照片一起，一定很適合⋯⋯湊還會再送我禮物嗎？」

他看著惡魔的臉愣了一會，然後朝對方露出開心的笑容。

「嗯！」

「我、想——不對、我會一直一直送！看起來適合諾亞的東西、漂亮的東西、還有感覺你會喜歡的東西，全部都想送給你。」

對自己說的話感到一絲絲害羞，他捂了捂臉頰。

「那……今天就這樣？」

「謝謝，期待你下次有空的時間。」

諾亞知道自己不能表現的過於不捨，他靠過去在天使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天使的頭。

「今天真讓人捨不得結束。」

「那就，回去再來約下次什麼時候約會？」

他忍住了想按著惡魔的手好讓他繼續放在自己頭上的欲望，盡量讓自己感覺成熟一些。

「我要送你回去嗎？還是在這邊的門口散會就好？」

自己要回去天界的路徑比較麻煩，就別提讓惡魔送自己到傳送門那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