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西光朝陽對打工活動完全不感興趣，畢竟在這艘船上基本食宿都是免費的，加上他也沒有任何額外的興趣慾望，因此總是與這類活動無緣。

只是今天被某個還算認識的服務員誠懇拜託，實在不擅長拒絕他人的西光最終熬不過對方，勉強點頭答應接下了工作。
工作內容是唸故事哄幼兒園的孩子入睡......他應該沒問題吧......應該。

顯然沒意識到自己不久前哄孩子的模樣有多失敗，西光戰戰兢兢打開了遊樂室的門。怎料到今天請的工讀生似乎不只一個人，尤其那人看上去還有點眼熟......

「......！」臨時推掉工作是合法的嗎？他握著門把僵直在原地。

「你再扯我頭髮我會抓狂喔⋯⋯啊啊，支援的人來了嗎？」在門緩緩被打開時，瀨戶湊正好將故事書攤在腿上，嘴裡卻不是談敘著故事，而是語帶威脅的正在拯救自己的髮尾，聽到動靜聲才跟著轉過頭與西光朝陽四目相交。

「真巧呢！不知名的先生，請坐請坐。」拍了拍一旁空著的位置，臉上的微笑非常歡迎著他的新同事到來。

minato1223:

「......」沒有漏聽剛剛語帶威脅的那句話，西光的臉色越來越微妙。他沉默了幾秒，硬著頭皮跟小朋友們打了聲招呼後才在男子身邊坐下，雖然屁股不自覺的往旁邊挪得更遠。

「請、請多指教......剛、剛剛故事唸到哪裡了呢？」

「在讀繪本，講到正精彩的部分。」將懷中的書頁闔上，讓對方能看清楚色彩豐富的封面以及斗大的書名「愛生氣的刺蝟」。

「不過唸故事之前不是先該跟孩子們自我介紹嗎？」在幾雙小眼睛的注視下，依舊笑瞇瞇的盯著人看，感覺身邊的幼童們也因為好奇蜂擁而至。

minato1223:

鮮少被這麼多雙眼睛注視著，不擅於面對他人視線的西光下意識感到緊張，手心還冒了汗。

「呃、啊......」看來終究還是躲不過。他嘆了口氣才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是朝陽......今、今天請各位小朋友們多多指教了。」

「朝陽⋯⋯大家要跟朝陽哥哥好好相處喔！」終於曉得對方姓名的男子看起來十分滿意，也不管到底有多少小朋友認真聽自己的話，再度拿起故事書在胸前，手也悄悄按了幾下手機，開始播放搖籃曲。

「氣得變成圓滾滾小刺球的刺蝟先生，因為傷到了身邊的朋友，所以漸漸的越來越少人願意靠近他⋯⋯」意外認真的唸著故事，比平常輕柔的語調有意使身邊這群小惡魔入睡，雖然偶爾會有失控的孩子又爬到自己身上扯衣服抓頭髮，不過湊十分快速的將棘手的孩童塞到西光朝陽懷裡。

minato1223:

歷經上次的事件過後，西光對這人的印象是似乎是個很沒耐心的人.....但沒想到對方現在出乎意料很認真的在哄小孩，有點讓人另眼相看。

「咦......？」才剛這麼想著就有小孩被塞進自己懷裡了。老實說他的確不太懂如何應付孩子，只好任憑小孩在自己身上跳來跳去。

「乖、乖乖聽故事喔......」努力拍拍幾個孩子的腦袋想讓他們安靜下來，殊不知孩子們反倒覺得西光挺好欺負，於是更肆無忌憚扯著那亂七八糟的棕髮。

「隔壁的犀牛先生、山頂上的猴子先生、大樹旁的貓頭鷹小姐都離刺蝟先生好遠好遠⋯⋯」才剛因為被拉扯的觸感消失而鬆一口氣繼續唸著故事，隨即而來的吵鬧聲卻是弄得身旁有些已熟睡的孩子又被喚醒，哭聲及尖叫聲此起彼落。

「為什麼呢？因為刺蝟先生身上總是佈滿微笑的針刺！」瀨戶湊感覺自己也快成了刺蝟先生，說話不自覺咬牙切齒著。

「哈⋯⋯不知道醫務室能不能提供安眠藥？乾脆每個人都塞一口吧。」被周圍的嘈噪弄得精神耗弱，只能維持最基本笑容的人開始不忌諱的說出真心話。

minato1223:

「......」

......果然這個人還是很沒耐心吧。

西光盯著看本性暴露的瀨戶，對方居然還能勉強維持著笑容，真不愧是擅長交際應酬的名門公子。他發自內心感到佩服。

「各、各位小朋友──如果你們不認真聽故事的話，大哥哥們就要離開了喔？這樣就沒有人可以陪你們玩囉？」
趕緊搶在孩子們問安眠藥是什麼之前打斷話。西光先是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後盡可能用溫柔的語氣企圖說服小孩。

有效嗎

孩子們顯然不想讓願意陪他們的大人離開，於是勉強安靜了下來，並排排坐圍繞著兩人。
當然，其中還是有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小聲交談著，不過至少情況比方才還受控了些。

「對對、要聽朝陽哥哥的話喔！不然你們的父母能不能順利接到你們還不曉得喔！」口吻輕鬆地說著可怕的話語，湊又翻開新的一頁，繼續著被打斷的那段故事。

「帶刺的刺蝟先生讓人感到害怕，就像吵鬧的小朋友也不會被父母所喜愛喔！」唸故事的過程中逐漸失去耐心，導致最後的結局他也只能草草收尾，笑著將書本闔上，手機撥放的搖籃曲正好也嘎然而止。

多少小孩睡著了

也許是在遊戲室也玩了一段時間，有一半的孩童趴在地上就精疲力盡的呼呼大睡起來，而另一半雖然看起來還十分有精神，至少暫時不吵鬧了。暫時。

「要換你念故事嗎？」湊起身將手中的繪本放回書架，也同時向西光朝陽指示著其他本圖書冊。

minato1223:

（這人果然很討厭小孩吧......）說起來這裡的小孩也許都是哪裡來的名門貴公子，路人如他可不敢隨便得罪。雖然他其實也不討厭孩子就是了。

西光先站起身子，幫那幾個睡著的孩子一一蓋上小毯子免得著涼。這才隨意從書架抽了本繪本。

「那我們就開始唸這本......『小丑先生的哀傷』吧？」打開繪本，精緻高彩的插圖映入眼簾。那是一個長相不怎樣的小丑，孩子們對那副怪異的樣貌嗤笑不已。

「小丑先生剛來到這座村莊時曾被村民嘲笑，因為這些村民從來沒有見過『小丑』這麼滑稽醜陋的人。但很快的，小丑在所有人面前展現了他的才華，把所有人都給逗笑了，村民也因此慢慢接納他......」

看著對方貼心的舉動，湊只是一如往常的瞇起眼睛微笑，也跟著盤起雙腿全神貫注在傳至耳裡的朗讀聲及眼前色彩豐富的插畫。

「那小丑先生有什麼才華呢？」坐在孩子們旁的瀨戶湊舉起手發問打斷故事的進行，讓自己融入其中成為聽故事的其中一員。

minato1223:

「小丑先生很會搞笑，也會藉由出糗來博取眾人笑聲。他很擅長變魔術跟雜耍，走到哪裡都能演出精彩的表演。」沒想到瀨戶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於是他也順著對方的問句回應對方。

幾個小孩似乎是對當中提到的魔術很感興趣，紛紛睜大了眼睛扯著西光的衣服要他表演。

「很可惜我不會呢......」摸摸孩子們的腦袋當作安撫，他翻開書本下一頁繼續朗讀故事。

「但過了好幾年，人們漸漸對小丑的表演感到乏味了。越來越少人願意去看小丑先生的演出，小丑先生即使再使勁搞笑也不被人所需要。」

「嗯⋯⋯那小丑先生還選擇繼續待在村莊嗎？」他曉得許多童書其實是社會的縮影，向來對此類故事感興趣的人認真聆聽。

眼神凝視隨著故事進展而翻頁的書畫，隨後才看向西光朝陽的雙瞳。空閒的手輕拍在昏昏欲睡的孩子背上，就連口吻也輕柔了幾許。

minato1223:

「其實呢，小丑先生在這之前已經旅行過許多村莊了，他想要結束這樣不斷漂泊的生活，卻始終找不到屬於自己的落腳處。」
西光翻開下一頁，封面那神采奕奕的小丑已經不復存在，卸下妝、脫下裝扮的小丑先生就跟普通人無所差異。

他的語氣變得有點惆悵，稍微挪開視線看向一旁孩子們。雖然大部分都已經沉沉陷入夢鄉，這讓西光問出口的問句更像是在自問自答。

「這很不公平對吧？明明這麼有才華卻無人賞識。小丑先生為了表演所做過的努力沒有人知道，卻也沒有人願意接納。」

「的確不公平，努力不被人賞識會很喪氣吧，不過這世間從何談來公平呢？」周圍逐漸寧靜，只剩下孩子們微弱的呼吸聲以及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談聲，他的口吻也不自覺變得平淡而銳利。

「沒有任何一位村民有義務觀覽表演、給予讚美與賞賜，甚至是提供容身之處，不是嗎？」

湊想，自己大概也不是個慷慨又善良的村民先生。

minato1223:

「......你說的沒錯。」
西光闔上了書，不確定是因為繪本已經來到最後一頁，或者是他根本沒打算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但對小丑先生來說肯定很痛苦吧？明明是那麼有才華的人，不斷的努力、不斷逼迫自己去討好他人，最終卻仍舊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他抱起幾個孩子，讓所有人都能夠安穩躺好並拉上棉被。工作差不多該結束了，西光也站起身子。

「我想、也許放棄成為小丑對他來說會是更好的選擇，你說是吧？」

「若是我會早早放棄吧，無論是再拿手、再喜歡的事情，只要無法支撐自己好好過活，不就該抓緊時機放手嗎？」小心翼翼的踮著腳尖踏步，為了不驚動呼呼大睡的孩童，連談話的聲音也變得細小。

「但我不是小丑先生，該怎麼想、該怎麼決定都是小丑先生的任務，我終究只是他短暫人生中的過客。」湊順手將地上凌亂的物品慢慢歸位，最後看了一眼錶上的時刻，工作確實差不多告一個段落了，與西光朝陽走向門邊，準備關燈離去。

「我說的對嗎、小丑先生？」

minato1223:

他嘴角勾起無奈的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西光知道自己正是因為喜歡才無法輕易放手、知道自己正是因為賭上了一切才不甘願到此為止。即使對繪畫的初衷早已扭曲成執念。

關上門，孩子的打呼聲被隔絕在另一端，空無一人的走廊讓回音格外清晰。西光背靠著牆傳了封訊息回報，等待服務員過來交付工作。

「......瀨戶先生很討厭小孩吧？」他盯著手機螢幕沒有抬頭，沒頭沒尾就問了這麼一句。

將雙手環抱在胸前，背部靠在牆邊等待工作的結束，湊的神情看起來輕鬆許多，吐出的答覆卻與方才在孩子們面前的應對相違。

「不，我挺喜歡小孩的。」

「其實並不缺錢，只是碰巧得知這個打工活動而產生興趣才過來幫忙的，不過一大群吵鬧的孩子還是算了。」

「那剩下的部分就交給你啦！我想回去休息了！好好保重喔、朝陽先生。」笑瞇瞇的揮著手將交接的工作全權交給男性，轉過步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親子遊樂室的走廊，最後那聲道別加重了某幾個音節，不曉得是不是故意的。

知曉了對方名字，大概是瀨戶湊這趟打工收穫最多的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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