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拖進了僅限船員進入的門裡,最直接的做法是質問船公司。
——但如果船公司跟這起事件有關呢?小小的聲音在腦海中反問他。
思緒紛亂的魯茲走過轉角,卻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人。他撞上對方,手中揣著的黑色登船證與藥片掉在地上。
猛然撞上的力道意外強烈,加上船本身的不規則晃動讓袁旭禮頓時失去平衡,只能扶住一旁的欄杆避免自己跌坐在地上。
穩住腳步的同時,黑色登船證跟藥片也進入他的視線,登船證上的面孔格外熟悉。
「……這個人是……那時候的?」
「啊、小心點。」
見失去平衡的旭禮扶助欄杆的同時他也朝前給對方拉了把手,好讓對方多一點力氣去站穩腳步。
聽見那句話的同時也順著目光往地面上的燈船證看了看。
雖是不屬於印象中的登船證顏色,但那張照片上的面孔他倒是很確定自己曾在俱樂部吧台那本名錄上見過。
「嗯?確實和我那時候看見的是同一張相片呢。」
兩位陌生人的交談一字一句傳進魯茲耳中。「你們見過這個人嗎?」魯茲把黑色的登船證從地上撿起,拿到兩人面前讓他們能看的更仔細。
「抱歉,先生。雖然這樣很失禮,但是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需要先問你是怎麼得到這個登船證的?」其實對方願意這樣大剌剌地將可疑物品出示給陌生人看便足以證明眼前的人並無可疑之處,可是該問的還是得問清楚。
尤其是那個他從未見過的藥物,難不成是私下做的?
魯茲仔細端詳這位東方面孔的陌生人。他對東方人的認識不多,但從對方的語氣和態度看來,魯茲推測男子也希望保持謹慎。
他們是否也遇見了讓他們感到疑惑不解的事?牽扯進去會惹上麻煩嗎?
魯茲決定先說出部分的實情。雖然他們看起來就跟自己一樣是旅客,應該和船公司沒有什麼關係⋯⋯但他實在不知道這兩人是否值得信任,目前不知道。
「這是我在走廊上撿到的。」魯茲回答。
「撿到的?」這是個很安全的說法,有可能是實話,也有可能是為了擺脫嫌疑的說詞。
「那你有看到他跟另一個人在一起嗎?」
至少那天他看見的是兩個人。
莊逸臣見著兩人的對話,僅是站在旭禮身邊一同聽著,雖然他內心裡也很好奇究竟這張船證是從何而來的,但他也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彷彿是被兩人逼問而不願分享更多的資訊。
此時還是先安靜的聽著吧,順便辨別著對方的話語是否可信。
從字面上來說,魯茲的確看到了兩個人,他對留著黑長髮的陌生人點點頭。「有個人跟他走在一起,蠻高的,比我還壯,皮膚偏黑。我猜是船員吧?」
「船員?那就不對勁了……」他當時看到的是一個高大的船員正追著兩個白皮膚的外國人,這樣推論起來他們應該是被抓到了。
「既然你有看見,那麼他是不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帶走的?先不論有沒有掙扎呼救,至少表情一定是不情願的。」
但另外一個人究竟去哪裡了呢……
魯茲猜想,這兩位陌生人可能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我們換個地方談吧?」魯茲提議。「這裡太多人經過了。我是魯茲。到五樓的交誼廳去談好嗎?」五樓是魯茲的房間所在的樓層,他和那裡的環境最熟。
「……好吧,就去五樓。」袁旭禮思索幾秒後便點點頭,看了莊逸臣一眼才繼續開口,「我是袁旭禮。」
五樓的交誼廳位在走廊的盡頭,是個只有一張簡單的桌子和兩排沙發的小空間,但作為談事情的場所綽綽有餘。
三人入座以後,魯茲向兩人娓娓道來。「剛才在那條走廊上,我聽到一聲呼救,跑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這個綠色頭髮的人被船員架走了。他被拖進限定船員才能進入的通道,我從外面沒辦法打開。這張登船證可能是他掙扎的時候掉在地上的吧!啊,還有這個看起來像藥丸的東西,也掉在地上。」魯茲把藥丸放在桌上讓兩人能看個清楚。
「……我之前見過他,他當時跟一個金髮的Omega正在逃跑,我被一個手臂上有刺青的船員誤認成其中的一份子,伸手就想抓走我。」想到當時的畫面袁旭禮不禁皺起眉頭,心裡有些煩躁。
「先不論他到底為什麼會把我這個根本沒有戴項圈的亞洲人誤認成一份子,但很明顯這船上有糟蹋Omega的行為。」
說著說著,他伸手指向莊逸臣。
「這人進過俱樂部,他說那裡面有不少Omega提供服務,簡單來說就是像能帶出場的陪酒女那樣的感覺,還賣著一些不該賣的東西。」
袁旭禮所說的故事讓魯茲聽的目瞪口呆。「竟然連你都被船員襲擊過?這真是難以置信,在文明社會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這麼說來,這個⋯⋯亞倫,應該是逃跑之後又被他們抓回去了。但我沒有看到你們說的那個金髮的人。」魯茲這才仔細了黑色登船證上的名字。亞倫,這似乎只有名字,為什麼沒有姓氏?他自己的登船證上寫了全名,連中間名船公司都登記在登船證上,為什麼這位「亞倫」的登船證,卻只有名字?跟他使用黑色登船證有關嗎?
魯茲持續思考著兩人告訴他的事,問到:「剛剛旭禮是不是提到俱樂部?是什麼樣的俱樂部,什麼人可以進去那裡面?」作為銀卡旅客上船的魯茲,第二性別是beta,上船至今連免費的設施都還沒玩過一輪,對於付費商店中販賣的物品也未曾留意過。他並不知道,商店中以高昂的價格販售著通往船上深層社會的俱樂部會員卡。
「那是金卡旅客專屬的俱樂部。」原先僅是在一旁默默聽著的莊逸臣,在問題被拋出時開口回覆了答案。
「我原先想著大概是給收到邀請的金卡會員們一個方便交流會談的普通場所,但實際進入俱樂部後才發現我想的有點太單純了。」
他在沙發上稍微調整了姿勢,讓自己不至於看起來太隨性,更便於與人進行對話。
「確實是個方便交流的場所,但那裡頭提供的VIP服務就和他剛剛說的一樣,甚至你想做什麼都毫無限制。」
他說的委婉,畢竟再怎麼說這裡都還是公開場合,他可不想將那些不該出現在檯面上的東西詳細描述。
「就是這樣。」
深吸口氣,袁旭禮至此仍舊覺得這是一場很大的麻煩,但這個麻煩卻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他面前,甚至到了他也看不下去的程度。
簡直就跟蒼蠅一樣煩人。
「但怎麼說……我覺得經理跟那個男人關係似乎有點——不對盤。」他重新思考了當時的對話,幾秒過後又繼續開口。「那個有刺青的男人看到經理的樣子,還有發現我是客人之後的反應有點害怕,看起來是只能在私底下行動的樣子。」
「那個經理說的是『難道你認為粗魯對待穆海的員工,就是可以被原諒的嗎?』還有『他們總覺得自己有些特權可以狐假虎威管理底下的穆海員工。』」
他當時還沒有什麼懷疑,但現在想起來這些對話倒是有很多可疑跟值得思考之處。
「第一,穆海的員工。表示這些Omega確實是船上的員工,但可能不是出於自願,或是已經走投無路才到這船上……畢竟克羅特島的人對Omega的看法都很差。第二,特權跟狐假虎威。或許是指那個刺青的男人根本不是正式員工,這船上可能有不尋常的背景才會有這種不入流的俱樂部。雖然經理看不慣,但卻因為能力不夠而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魯茲閉上眼睛想了想。「這位經理,知道俱樂部的事嗎?旭禮覺得經理看不慣這些員工的行為,但他也有可能只是在旅客面前裝模作樣。畢竟如果不演出這一場戲,被騷擾的旅客一定會對郵輪的管理產生不信任的。」
「經理,理論上是這艘船上主管大小事的人吧?如果俱樂部實際上是他管轄的範圍,那他就是讓omega們陪酒的元兇之一。他在旭禮面前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場面話罷了。」魯茲的手指輕敲著桌面。「但如果經理真的看不慣那些船員對待這些omega的態度,卻又無力制止俱樂部的運作,那就代表這艘船上有權力更大的人在主導這些事。要狐假虎威總要有個靠山,也許這個靠山是船公司更核心的人物。嘛,也不排除船員只是自己犯蠢,把他們克羅特的風俗直接帶上船來了。但這可是一艘國際級的郵輪,鬧出國際事件的話會很不妙啊。」
魯茲轉向莊逸臣問:「逸臣先生,有在俱樂部裡看到經理嗎?」
「不,只有一個自稱X的俱樂部管理人,從點單到販售商品基本上都會經過他。」他想了想當晚所看到的一切,並試著在腦內整理。
「雖然我並沒有與那些名單上的Omega說的話,所以無法告訴你他們究竟是自願的,還是確實全都遭受了不平等的對待。」他不想讓自己所站的立場太過於明顯,所以只是盡可能的將當日的所見所聞給描述出來。
「逸臣先生說的也有道理。」魯茲抓著他的頭髮。「經理、抓人的刺青船員、逃跑的omega員工、還有氣氛詭異的俱樂部⋯⋯看來這艘船上別有秘密啊!不曉得這個藥又是怎麼一回事。想不通的事太多了。」
「我們對克羅特島的資訊太少了,想不通也是正常,但這些明顯都不是一般人該知道的事情。總之不要隨便把這些事情掛在嘴邊,有必要的話再跟可以信任的人交換情報吧。」說完,袁旭禮拿出手機快速拍下了登船證跟藥片後,輕輕地往魯茲的方向推去。「……這藥看你要不要留著吧。」
他們沒辦法對這件事有過多干涉,就連這些東西留在手中是好是壞都不知道,但他只能做出這些警告。
魯茲拿回藥丸收進口袋裡。這些謎一般的事件就像大海中的礁石,看見了水面上的部分,但水面下的暗流與起伏讓人捉摸不定。
這的確是需要謹慎以對的事。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旭禮,還有逸臣。」魯茲對兩人點頭致意。「希望接下來的旅程都能夠平安。特別是旭禮,這艘船對omega特別不友善,請千萬小心。」
三個人寒暄一番,彼此告別之後便分頭離去。
非常感謝@SYULI_Y:
aki_13: 兩位中之!!
滷汁終於對船上發生的事情有所瞭解了⋯⋯!
也感謝魯茲中……
社畜終於有一種跟人互動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