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下起了雨。
沒料中天氣狀況的史和堊有些狼狽地找尋著能暫時避雨的地方。
最後抱著藥草的他們在一棟看似無人居住的房子前駐足,然後走進有屋簷遮擋的地方。
「早知道就帶把傘出門……」
揭下被雨水濡濕、墨跡暈染開來,緊貼著臉部肌膚的紙面具,堊無奈地說。
他實在不喜歡布料和紙面具沾濕後貼著皮膚的觸感。
從懷中掏出兩條手絹,遞給旁邊同樣從頭到腳都滴著水珠的史後他也擦了擦自己的臉。
「但是帶上傘行李會太重,也沒辦法。」
接過手絹,簡單擦過臉頰和頭髮,史抖抖身體,甩去滑落的水滴。
還好剛摘下的藥草就算被雨淋了也沒關係,事後曬乾就好。不然可能會趕不上客人要求的時間。
眼看雨勢暫時沒有要停下的樣子,史轉頭端詳身後感覺像是有錢人蓋的別墅的房子,思考著進屋躲雨是否比較恰當。
耳邊傳來似乎在呼喚什麼的聲音,他沒按耐住好奇心,側身靠近不知何時拉開了一條縫的大門。
正在綁上白絹布的面具的堊察覺旁邊人的動靜,才出聲要制止對方別隨便亂動,就發現身旁的少年已經不見蹤影。
只有一籃淋濕的藥草擺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
「史!」
看著大門那宛如微張著嘴的幽黑縫隙,堊咂舌。
本來預想很快就要下山,就沒預先警告史附近有這類妖怪,現在想想真是敗筆。
雖然重不在身邊,不過光靠自己的力量要破壞這間屋子也是綽綽有餘。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誤傷到史。
在心底衡量片刻,堊用力踹開大門,衝了進去。
屋子裡的配置很詭異。到處都有感覺像硬是增建的、毫無用處的小房間,就連走廊也搞得跟迷宮沒兩樣。
加上無處不在的暗門跟機關,才進屋子不到一刻鐘,堊已經被繞得頭暈眼花。
停下腳步,他站在原地思考著對策。
在裡頭橫衝直撞只是在白白浪費體力,得冷靜下來才行。
就算耳邊不時傳來的嘲諷笑聲實在挑釁到自己很想訴諸暴力解決也一樣。
拿出尋人用的白水晶靈擺,吊掛著的水晶卻轉個不停,完全無法派上用場。
——這間房子在刻意妨礙自己。
一想到這點,堊就有種一把火緩緩從肚子往頭上燒的感覺。深呼吸數次努力澆熄怒火,他伸手進衣袋裡翻找起來。
抓出剛才被雨淋濕的紙面具,注入自己的妖力。濕答答的紙一瞬變幻成振翅飛起的白鳥,在它背上放上一個用枝葉繫成的繩結後,白鳥開始往其中一個方向飛去。
……沒想到舊識教導的簡易式神製作法會在這種時候幫上忙。
一邊掃除到處掉落滾出的障礙物,堊跟著那抹白色的身影前進。
白鳥在某間房間前停下,他伸手拉開房門,踏入房間內。
在那瞬間,某種違和感襲來,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正踏在那房間的天花板上,但髮絲和面具沒有隨著地心引力而朝下——對上下顛倒的他來說是上方——飄去。
房間深處,史坐在壁龕前。半瞇著眼,看似正在打盹。
他身後的壁龕中有著某種黏糊糊的黑色物體從牆上緩緩滲出,逐漸要包圍住他。
「史!!手給我——」
快步衝向前並踏地跳起,堊大喊。
被呼喚的少年猛地睜眼,抬起頭看向他。沒有猶豫地站起身往他的方向跑去、躍起。
抓住對方伸出的手,堊把史拉進懷裡。成功落地後艷紅的髮絲瞬間伸長,切斷了追趕而來的黏糊物的前端,再朝黏附在壁龕牆上的本體集中攻擊。
那東西驚慌失措地尖叫了一聲,將自己擠入牆壁上的縫隙裡,沒一會就銷聲匿跡。
「切,被逃了……待會要是碰上絕對要絞死你這混帳。」
確認過史沒有受傷後,堊語氣惡劣地低聲咒罵了一句。
「店主,抱歉……我隨便亂跑。」
「沒關係,史沒事就好。」
稍稍收緊環住他的手,堊緊緊抱了史一下後,拉起他的手,往門外踏去。
才剛穿過紙門,眼前的走廊突然消失,變成一片蓊鬱的森林。剛才留在門口的藥籃也在腳邊出現。
堊瞇起眼,嘖了一聲。
方才困住他們的房子像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此處一般地蒸發了,甚至身後也沒有足夠撐起那棟雄偉別墅的土地。只有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
逃得可真徹底。
不知道是堊的攻擊讓對方心生恐懼,或者剛剛他的那句自言自語被聽見,亦或是兩者兼具,總之他們平安離開那棟奇異的屋子。
回去古董店後,重向他們提起今天聽見的傳言。
堊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聲。
「我看那棟屋子老早就變成妖怪了吧?到處放這種流言根本是為了騙人到自己肚子裡。」
「誰知道呢?」
放下背後的藥籃,堊和史開始動手處理摘回來的藥草。
比起到處流傳的街坊傳說,客人的委託比較要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