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面具、隱藏自我，這是一場褪去了身份與競爭的周旋，這是極惡之夜。

菲斯坎並不討厭暗藏著陰謀詭計的溫和交鋒，亦不排斥這些充滿目的性的聯誼交際，他只是不喜歡在這樣的場合偽裝自我，成為那個理想中的自己。

黑金色的面具下，他一雙金褐的眼與圖騰合而為一，鄰近耳側的一角垂掛著鑲有黑曜石的吊墜，以往的張揚傲氣被收斂泰半，餘下沉穩清透的視線與神情。

在他那副總是帶著笑容與自信的外表影響下，大部分人對菲斯坎的第一印象不外乎就是活潑外向的少年，也許參雜進幾分因見識過他身手本領而生的狠戾評價，卻仍不離灑脫肆意的形容。於是偶爾能聽見組織裡的前輩，偷偷議論著這樣的少年是不是呈一時勇，才踏入的城市暗面。

他想說，瀟灑張狂是真，一身反骨傲氣也不假。
但他可不是誤入戰場的幼獸。

菲斯坎輕輕推掉了在會場上的第不知道幾杯欲交流與搭話的酒杯，態度得體的笑著搖了搖頭，表示拒絕其他陣營成員的邀請。他當然不是帶著那些刻在組織銘文裡的仇恨推拒，而是他作為一個將要遠行的訪客，已經沒有了在宴會上拓展人脈的需求。

少年半靠在會場角落的一處長桌，低頭抿著手裡那杯自入場始拿到後就再沒動過的紅酒，掩藏在面具下的視線不帶目的性的輕輕掃過整個會場，將眼前的一切盡收進眼底。

有時候，旁觀者的角度是最清晰的，包括組織間的交鋒、流動的利益金錢，以及一些道不明的個人情感碰撞，他就像是路過這場盛會的遊客，觀看了全場的戲。

「哎、小菲斯坎！」

一聲極其熟悉的呼喚讓他一愣，回過頭看見的是幾個自己進入據點初期，對自己照顧有佳的前輩。經歷了近兩個月的高強度任務與磨合，眼下他在組織裡的身份儼然已能和這些前輩們並列，他忍不住彎起眼角，嘴角的笑意變得明顯了些。

拿著酒跟他們碰杯敬酒以後，菲斯坎才靜靜地聽著兩三人圍著他跟他分享剛剛在宴會上遇到的事情，他少見的沒有主動插話、也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作為聽眾笑著看他們互相叫鬧。

大概是注意到少年沒怎麼開口，前輩們的話題自然又落回了他身上，這次他也不好在保持沉默，只得跟幾位大哥們聊了一會這場夜宴的趣事，他們之間的稱呼已然由初見時的前輩新人，逐漸過渡到熟悉親暱的小名，菲斯坎不由得分神片刻。

他在想，總有一天，他會走的。

組織裡的明文規定他當然清楚，多參與組織任務確實能更快速的贏得上級信任，也有不少前輩問他怎麼不多認識據點的朋友，可他總有一天會離開，哪怕這次的分別不會是永久，再次重逢的那刻也不一定能到來。

待到話題逐漸落幕，菲斯坎藉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小理由脫身，獨自來到場邊的飲料吧台之外。少見的在宴會場續了第二杯紅酒，他抿著唇不發一語、也沒有主動上前與其他焰犬的成員攀談，菲斯坎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局外的過客，本該與這一切毫無牽連——

可他早已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