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喬納斯諾溫與那對雙胞胎似乎也沒有那麼熟,大抵是知曉代號、偶爾碰得上面,喊得出彼此的類型罷了,他有自己獨有的辨認方式,比如粉鑽的聲音聽上去比紅鑽些微沉些,語調會高昂一點,又比如紅鑽身為女性,聲音聽上去高昂一點,卻是沉穩的——當然,這些都在兩人並無意去假冒彼此的狀況下。
他和商柩處在的公司並非隱者齒輪底下最大的主要公司,但也稱得上排行前些的子公司,畢竟還是真拿學歷去求的職,商柩因是比他學歷來得高些,總歸是年長於他,而他身後有著伊曼紐爾的推波助瀾,在這家公司裡僅二十三歲能成為正職已然十分優待。
不過這對雙胞胎像是有意無意在他們公司的部門裡晃悠,過往還能稱得上是正在無心的巡邏,畢竟他們屬於完全在組織工作的人,平日裡也是用著組織名號處理暗地的違法行動,除此之外還得負責人員任務的調度,喬溫可沒少收到他們的簡訊。
在被紅鑽堵在茶水間的第五次,饒是連清冷淡漠如他,都不得不停下來詢問事情,看著眼前提到弟弟就柔軟靦腆的女性,他也不禁緩了神情。手足。他什麼時候能不為此心軟呢,他思緒飄忽,卻也拿現狀毫無辦法,只得應允下人的請求,就是採購一份禮物的事情,其實也耗不了太大的時間。
見紅鑽喜笑顏開地說著要再去找其他人幫忙,猜測對方應該是想收集各種不一樣的禮物以量取勝,他不由得笑了笑,拿出手機準備記在行事曆上時瞥見了難得的下班邀約,是關於過幾日野餐祭的資訊。
他點開對話框,溫和地應允了邀約,思索片刻也表明了今晚的行程,問棘蛇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去挑選紅鑽給予粉鑽的禮物。
起初在公司看見隱者的幹部時,商柩還會禮貌性的打聲招呼,但隨著次數越來越頻繁、自己也越來越習慣加入組織的生活後,他總會刻意避開有幹部出沒的樓層與設施,又或是乾脆裝作自己在忙看不見聽不到,直接把來訪的幹部當成空氣。
然而最近,身為最常與他們基層人員打交道的雙胞胎之一,紅鑽出現在公司的次數實在太過頻繁,商柩索性把自己關在部門辦公室裡一步不出,偶爾需要去茶水間一趟的時候,一看到有人經過他就立刻轉身回到辦公室裡,而這還真讓他逃掉了一次紅鑽的逼近——然後苦了另一個被抓到的其他成員。
在逃離案發現場之前,他還是留神聽了一下紅鑽說的內容,以為是一些任務相關的通知,卻只聽見一連串對於生日禮物的抱怨還有粉鑽的名字,青年這才反應過來——敢情這位幹部不是來堵人的,只是到處收集送禮物的相關資訊而已。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以後,他就發現方才發送的訊息有了回覆,熟悉的暱稱與貼圖讓他難得在上班時間勾了勾唇角,伸手點開閃爍著未讀通知的訊息欄,上頭是幾句簡單的邀請回覆,還有一個新的下班後邀請,顯然另一頭的朋友也遇上了紅鑽的百般糾纏,最後決定做一回好人、幫忙處理禮物的事情。
思考了數秒,商柩便在訊息框裡敲下了好字,應下了對方的邀約,順便補問了一句下班後約見面的時間地點
其實紅鑽的要求並不算太難,還是有點出粉鑽喜愛的事物,花及畫,難得浪漫的喜好,這與那不由分說指派任務的粉髮青年印象大相徑庭,不過範圍縮小也就好辦,喬納斯諾溫畢竟不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只是被煩得不行就答了話。
下午和商柩傳的訊息被握在手心裡,如今他們之間的邀約可謂越發難以拒絕,或是說打自心裡難生推拒之意,於是他應了幾日後的約會,對方也樂於下班陪他跑一趟花店,那個他與某個畫家相遇的咖啡廳對面,被日光曬得溫暖的小店舖。
開會延後了他十五分鐘的下班時間,幸好他發覺狀態不對,早早傳了訊息要商柩在花店門口等他,可以的話幫他進店裡看看有沒有紅粉色為主的乾燥花或浮油花,那畢竟是雙胞胎代號與髮色。
待他姍姍來遲,商柩似乎已經進了店裡頭挑選,傍晚時分的花店看上去寧靜柔軟,喬納斯諾溫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輕巧地推開了玻璃門,風鈴隨之敲打出清澈響音。
接到對方延後下班的消息時,商柩已經踏出了公司門口。得知今天晚上有個約的當下,他就推掉了同事的工作委託,自己迅速處理掉手邊最後幾份報表,甚至幫忙要開會的部門主管擬了一份簡單的草案,才在傍晚時分優哉游哉的晃出門口,打卡下班。
確認對方仍在開會而不是簡短耽擱後,青年組織了一下語言,簡短告知自己會先行前往喬溫稍早前發來的目的地,而後收起手機上了車前往花店。
他並不長光顧這類型的店面,少有的買花經驗也是在嶺秋那樣吵雜熱鬧的花市裡,有別於大量出售批發的市場,小型零售更注重商品的精緻度與品質,不同類型的花各自使用不同顏色材質的紙張、緞帶裝飾,還有一區是較為特殊的乾燥花、浮油花,除了保存期限更長以外,造假也比較高昂。
還沒在店裡看出個所以然,店門口的玻璃風鈴輕輕響動,一抹淡金迎著夜色探進門內,對上他的視線時還淺淺的笑了一下。商柩放下碰觸商品標籤的手,轉而朝向來人招了幾下。
「恭喜下班。」他笑了一聲,沒有忽略對方手裡顯然是匆忙闔上的公事包,「我剛看了一圈,這裡的浮油花很特別。」
「沒什麼,至少沒有要重寫的東西。」對青年的下意識彎起笑,喬溫嗓音溫潤透著疲態,隱者齒輪自上到下方的企業心都黑得很,雖說是習慣,仍然忍不住嘆息,「讓你久等了。」
因長姊的關係,喬溫學生時代幾年都還經常來光顧這類型輕奢的花店,眼下除了審美上變動造成的插花手法不同,其餘倒是沒什麼太大的變動,一排的綠植規矩分類擺放好,穿插著一點小擺設的布偶與琉璃製品。
「浮油花嗎?」
順著人的話邁步往他身前的那一區塊看去,喬溫隨意選擇了粉白色調的水滴瓶,裡面大概裝了一些常見的乾燥花卉,無非是滿天星、玫瑰等,較為特殊的是中央有著瓶身內部的雕刻,下方的底座是可以亮起燈的。
決定好禮物,他便拎著去結帳,眨了眨眸問道:「商柩,你喜歡花嗎?」
順著喬溫的詢問,商柩輕輕應了聲表示肯定,讓出了一小角給對方站進來瀏覽架上大大小小的玻璃瓶。
浮油花算是這幾年興起的一種花藝,除了利用乾燥保留花瓣盛開時的樣貌,為了避免風化與壓折破裂,設計師們想到了更好的儲存方式:將乾燥的花瓣放入油中,效仿高活性礦物浸泡於礦物油的概念,將花朵保存在更不易凋零的環境當中,多留存兩三年的壽命。
這倒是適合那兩位雙胞胎,他看著身邊青年動作輕巧的從後方拿出粉白色系的水滴型玻璃瓶,馬上就能聯想到水鑽的外型與當事人的代號,整體的設計與功能性也不錯,便順著在對方詢問的視線裡輕輕點頭。
直到結帳前,聽見那句並不突兀、卻有些突然的話語,商柩頓住腳步,而後輕笑著眨了眨眼。
「還好,我比較喜歡有生命的。」
被剪下包裝成束的花,遠不及盆栽裡的植株鮮豔,失去水分的花瓣捲曲發皺,還沒有生在土裡的時候好看。
等對方自櫃台前結完帳折返回來,他低頭瞥了一眼商品的包裝,這種花店通常都會有幫客人包裝送禮的服務,眼下大概是喬溫也有要求,袋口被緞帶綁了起來、打上一個精美的蝴蝶結,袋子上畫著一朵簡筆畫的玫瑰。
「這樣嗎。」
面對這樣有些意外的回答,這倒是青年新奇許多的那面,但喬溫又感到寧靜,好似商柩在他心中是這樣的存在,他該喜歡生物,不該陳舊蒼白地待在黑暗中。
「……那下次我們去看花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