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舞步因樂聲停滯而被打斷,沒頭沒尾的舞蹈不合時宜的落在兩人之間,終究是因為他邀約突然導致,其中倒也沒什麼踩踏到對方的腳,只是男性與男性之間難免在跳舞時衝突,他險些絆倒落進商柩的懷裡,被微涼的手扶了一把,他便想起米洛的掌心溫熱,笑著捏住朵魯蒂尼妲時揚起晃了晃,說手心冰冷的人,心也是難以捂暖的。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下意識套在商柩身上,他想怎麼會是如此呢,他這人慣於清冷平靜,而商柩是那樣翩翩公子而柔和,只是那雙冷白的手依舊能被他描摹出來,在舞蹈的幾分鐘的過程內也被染了溫熱的氣息。
他們自然是不可能真留到尾聲,這畢竟是被允許用鮮血祭祀的夜晚,喬納斯諾溫為人低調,伊曼紐爾卻不是如此,他後知後覺想起自家的車被朵魯蒂尼妲給開走,他更無法維持這樣的裝扮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先不提路途上可能碰到的危險,他家距離這實在遙遠,到家時洗漱後殘存的精力是否足夠應付隔日的任務,更別提十二點後的運輸工具都關閉地差不多,坐計程車等也不是什麼好提議……
也許是他沉默地久了,沒注意到身邊人提出的問句與等待時流露出一絲不解,只在最後趕忙回覆了幾句,在最後一句關切地詢問時停頓片刻,最終將先前思緒如實以告。
「……總之,稍微有些棘手。」喬溫嘆息,倒也沒有想把問題丟給商柩思考的想法,替代方案頂多都只是不算太安全,警戒一些應該也有辦法避免:「但會有辦法的。」
商柩輕輕收回了本搭在喬溫身上的手,舞蹈倉促結束時的混亂在他們身上都留下了一點不可明說的心思,他側過頭就能看見淡金髮絲散開後露出的白皙皮膚。
蛇蚺的本能正在蠢蠢欲動,朝著掠食者獻出脖頸意味著什麼,他可比誰都清楚多了。
直到當事人似有些走神,連問了數句話都有些迷茫遲鈍,青年才蹙起了眉,不動聲色地回想稍早前經歷、詢問過的一切,在喬溫尚未回過神來應付自己的問題前,他就先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
極惡之夜的畢竟是晚餐過後才拉開序幕,眼下雖還未到表定的結束時間,卻已經走到凌晨,他雖然不確定喬溫作為家族代表如何前往會場,也能大概推測到是落了單,而他們所在的這棟大樓,倒也不在各大住宅區附近。
不過他還來不及問個大概,當事人就發現自己走神的有點久,僅猶豫片刻便全盤托出自己的煩惱與狀況。
「我倒是有個提議,」大致聽完了對方的描述,商柩笑著挑起了嘴角開口道,「真回不去的話,不如來我家住一晚。」
青年承認自己有幾分趁火打劫的意圖,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人總會自私的想佔有某些東西,他也只是對墜落人間的月光動了這點心思而已。
最終喬溫上了商柩的車,抵達人家門口時還有幾分恍神,卻仍然有禮地問了句該不該拖鞋,自然地像是早已約定好的借宿,心裡卻惴惴不安,往黑髮青年身上瞥,卻只見人從容的模樣。
那樣的情況下,商柩會如此提議也是合理的。他們倆的交情在這陣子密切了起來,但凡組織需要他們來的時刻都幾乎形影不離,商柩甚至給他擋了顆子彈,這些都已然越過熟人的界線,直直往朋友的身分上撞,以此為名去冠冕堂皇也無妨。
可他對商柩有著別樣心思。
放好鞋時青年正巧開了門,溫聲讓自己快些進來,他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只是溫順地加快步伐進到裡頭——一踏進門,他就曉得商柩話語的意涵,愣愣地關上了門,腳邊的毛球仰起頭來看他。
貓,好大的貓。
「……我可以摸嗎?」
他有些無措,腳邊是隻白色大貓,他粗略能猜測應是緬因貓,有沒有混種就不曉得了,只見往青年身邊看去,對方腳邊也黏了一隻貓,客廳又走出了一隻來。
「可以,緬因很親人。」
商柩一邊從櫃子翻出第二雙拖鞋遞了出去,一邊把腳邊磨蹭的黑色大貓球抱起來,後者也毫無反抗之意的任人宰割,一雙澄金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訪客瞧。
「你腳邊的那隻是費南雪,這隻是摩卡。」注意到喬溫的視線至此被貓咪徹底吸引,青年也沒有急著讓人進門換上拖鞋,倒是跟著半倚在門邊,一隻一隻介紹起家裡的貓成員,「在後面客廳的是伯曼貓,叫伯爵茶。」
兩隻尚小的緬因貓都很黏人,且源自他們血統流傳的性格,兩隻貓都十分外向、親人親貓,此刻新來的朋友伸出手在白緬因的腹部搓揉,費南雪也沒有發出不滿的嘶鳴,只是跟一塊大型布偶一樣癱在那裡。
索性把手裡的黑色貓咪球也放到白貓身邊,自己先去收拾空著的書房單人床,等到他整理好被褥與盥洗用具走出房間,就看到喬溫已經走到沙發上坐著,而他的肩膀跟身上都各踩著一隻貓——幸好摩卡相當有自知之明,選擇了坐在一旁的扶手,否則商柩確信自己再晚一步出門,可能就得聽見某些不妙的聲響。
意外的是,平日裡較為冷漠的伯爵茶,此刻一反常態的主動跳到青年身上坐定,甚至仰起脖子給對方摸了摸下巴,藍色的眼瞳舒服地瞇起。
「房間收好了。」他從書房走了出來,笑著望向他肩膀相比其他兩貓略小一些的奶茶色貓咪,「伯爵茶平時不怎麼理人的,你很幸運。」
他幾乎被貓給淹沒掉了。
喬溫乖順地被幾隻貓邊蹭邊帶到了沙發,坐定後各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在他的身上紮根,他向來喜歡柔軟而有些高傲的動物們,被踏足領地也就任貓宰割,於是當商柩探出頭來看他時,便是這副景象。
「……我也覺得。」
他抬起眸,溫和地回覆道,絲毫不介意家族給他高訂製的西裝禮服黏滿了顏色不同的貓毛,只見商柩將要給予他的盥洗用具放到了旁邊,他便在凌亂的金髮間遙望商柩眸裡的笑意,「他們能喜歡我,挺好的。」
挺好的。他想。
要是貓咪的主人也喜歡他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