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楚秧能上山，就一起採盈日草唄。
方予歸如是說。
果然如她所料。

燕回只是隨口提到楚秧和她一起上山一次，方予歸便在隔天拿出了藥簍、鐮刀、麻布手套、還有當時教她那堆藥草圖畫，要楚秧也好好的『了解山林』。
動作之快、物品之齊，全像是早預謀已久，就等時機到來。

奸。

燕回嘟著嘴盯著眼前的無良大人，大有要將對方厚厚的臉皮看穿的意味，然而後者只是不痛不癢的聳了聳肩，面不改色，攤著手讓她大大方方地盯著瞧。
即便楚秧的爺爺是方大夫的朋友，但方大夫可沒在管那些──以幫忙名義讓楚秧打掃啦、替他跑腿啦、又或者是陪久候的病人聊天等等的，以前兩三天一次，最近則是她只要出現就能看見楚秧在醫館內穿梭、抓著粗布擦擦抹抹、替人端茶倒水的身影，動作俐落，看起來甚是熟練。

現在好了，還能採藥呢，方予歸若有狐狸尾巴和耳朵，恐怕都樂得快冒出來了吧，這可真是撿到寶了。

雖然方予歸的態度讓人又好氣又好笑，但燕回心裡說不開心是騙人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孤身一人與山林為伍，有人作伴，倒底是開心的。

想是這麼想，她還是插著腰，像個挑剔的婆婆，將所有的工具都數落了一輪。
──阿秧的爺爺可不是為了讓大夫差遣，才把他放這兒的。
──你看這藥簍，阿秧那身子板光是背這藥簍，就要被壓扁了！
然而，方大夫可不是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兒，她挑的種種毛病，皆被方大夫兩聲哼哼帶過。
──我這兒小本經營，養不起大佛，不收吃白食的人。
──要吃就要動，不然就拿錢或盈日草來換飯。

哼哼歸哼哼，方大夫最後還是在隔天買了個小的藥簍扔到了她懷裡，用力的戳了戳她的額頭。
──燕回姑娘，妳可別忘了，那小子雖然長得一張小姑娘似的臉，不代表他是小姑娘，他可是個帶把的。
──男人長的再怎麼好看，心裡都一個樣，都不是個好東西，可別被騙了。

方予歸說得煞有介事，說的好像自己就是那個被壞東西騙的人，好像自己就是個好東西一樣。
──也是，好比方大夫就是個奸商。
燕回跟著哼哼了回去，嘴上佔了一回便宜，臉頰卻被捏了好大一把，方予歸吊著一雙好看的狐狸眼，嘖嘖嘖的，直喊著糟了糟了，這是色迷了眼，讓她無奈得直翻白眼，也不顧形象了。

糟甚麼糟呢，楚秧那麼可愛，又那麼好，會有──
……會有甚麼問題呢。
她翻著剛剛拿到的小藥簍，往上拋了幾下，小小的竹編籃子在空中輕飄飄的往上，又穩穩地落回她手裡。
方予歸的話也飄在空中，懸在她心上。

十、

秀色可餐。
這是燕回對楚秧的第一印象。
認識久了點，熟悉了一點，發現軟、可愛，只是外表印象，楚秧除了會紅著臉忍著她的小動作外，在其他反應上多半有點像小老頭，嚴肅拘謹，說一就一，說二是二。
最近還多了一點點、一點點──好吧，是不少──的男子氣概。

然後，都怪方予歸說的那些話，讓她不自覺的開始觀察起楚秧。

楚秧是個愛美的人兒。

雖然極力掩藏，楚秧恐怕也自以為藏得不錯，但楚秧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她換了皂角，或昨天睡得好或壞，對好看、體面、精緻的追求，楚秧可是比她一個姑娘家還更講究。
近日他撿了一地的落梅，染了一小瓷瓶的嫩粉色胭脂，替自己在眉間落了一朵似梅似桃的花鈿，幾筆簡單紋樣，襯的他膚色嫩白，面若桃花，讓燕回又忍不住逗了逗他，促狹地笑著的問這是哪來的翩翩公子，楚秧只得訥訥的說這是阿姊教的，他只是怕手生疏了，才練習。

──哦，一練習就是一整個月。
燕回抿著唇，沒戳破，反正賞的是她的心，悅的是她的目。

除了妝容、楚秧對衣飾也毫不馬虎。
當雪花完全融回大地，樹梢開始長出嫩綠，晝比夜更長之際，不管初春氣候仍反覆無常，楚秧馬上拋下了厚重的棉襖，換回了輕巧、鮮艷又明亮的服飾。
飽滿的醬紫和神秘的墨黑，襯的少年更加白皙，纖細的項頸、手腕、腳踝，都綴著銀飾，每走一步便叮鈴作響，彷彿踩著一地的清脆，踏過的步伐都是銀白的月光。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吧，人要衣裝，楚秧在大大的襖裡，像是藏於枝葉間的花蕾，仍在等待綻放時機；可穿回原本服裝的楚秧，像是找回了自己最舒服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情萬種。

哎，長大後必是禍水。

方予歸的醫館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實在可惜，而只有她和方大夫能看到這樣的楚秧，又讓她多少有種獨佔美景的得意。
不知道楚秧會在這兒待多久，但若少年最美好的歲月都在這蹉跎，實在太可惜了，於是她隨口問了楚秧一句你喜歡哪樣的姑娘啊？換來後者一個又氣又羞的大吼，要她去弄盆水洗把臉就能明白。
哦，她乖乖照做了，然而只見水盆上搖晃著模模糊糊的漣漪，將人臉裂成破碎的殘影，讓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還有，楚秧沒她以為的嬌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過了一個冬季後，楚秧似乎比當初見面時，還高了一點，雖然身板仍然纖細，但仍隱隱看得出挺拔的身板和修長的四肢。
有可能是冬天的楚秧總是把自己縮成一個小球，讓人摸不透他的身量，又或者是愛睡的孩子長得快，整個冬天幾乎都在睡夢中渡過的楚秧，在北方寒冬中伸展不開的、被雪埋著的，在春意盎然的回暖後全醒了過來。

嚴冬過後，將是萬物復甦之時。
身高是其一，而──也許還有別的甚麼，她沒察覺到的，也在蠢蠢欲動。

燕回開始觀察起楚秧後，她常發現他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接之時，他會快速的移開視線，像是自己做了無禮的事，然後過了一陣子又望了過來，再次察覺她的目光時，則垂下眼，來回幾次，都是如此。

小心翼翼的，躲躲藏藏的，像是想一口氣喝光罐裡蜜糖，但又怕被發現，只能克制的沾著罐口的蜜，小口小口的舔著。

她怎麼了嗎？莫非是胖了？又或者是臉上有甚麼？身上有蟲？
燕回有次直接抓著他的目光湊了過去，不給退路的追問著上述內容和緣由，少年滿臉通紅，慌慌張張，最後喪氣地垂著肩。

──沒、沒有，妳沒胖、也、也很可愛……
──這樣就好──不呀，你看就看，別逃呀，抓到你轉開頭一次，罰一串糖，讓我胖了就絕交啊。

說是這麼說，燕回偶爾還是會捕捉到楚秧在一旁偷看著她，邊閃躲著她促狹的笑，邊滿臉通紅的模樣。
但更多時候，是得了應允後，堂而皇之的視線，明明是她要求的，但實際上真實行到底時，楚秧那率直的眼神反而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我這周末要寫完主線
還是我：（打開FFXIV->打開無人島->開始反胃決定放棄->回去寫主線）
（親友：？？？？欺騙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