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週末的清晨，以撒起的比平常都還要早，只是他沒有馬上起床，而是繼續躺著裝睡。

因為他發現他的同寢室友賽拉斯似乎準備出門外出，不知道要出去做些什麼？聽的出來對方儘量的放輕動作避免吵到自己，到最後他似乎準備完了，開了門後輕輕的關上。

過了一會後，見對方沒有回來的跡象，以撒才從床上坐起身子。以撒看了看窗外，看起來時間還早，難得那麼早起、賽拉斯又不知道出門去哪裡⋯⋯

——有點在意。

以撒下了床，急急忙忙的換了衣服、穿上了外套，然後也離開了寢室。

這時間的話，賽拉斯有可能去公共廚房做早餐嗎？離開寢室後，以撒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廚房看有沒有賽拉斯的人影在，但來到公共廚房卻沒看見人影。

正當以撒困惑不知道對方會去哪時，剛好的餘光看見了男宿外頭有個熟悉的身影——以撒走廊的窗外看去，才發現賽拉斯離開了宿舍，往聖納森林的方向走去。

往聖納森林⋯⋯是要去校舍嗎？以撒發現目標後也跟著離開宿舍，跟上賽拉斯後與對方保持著距離偷偷的跟在後頭，看著賽拉斯走進聖納森林後，自己也跟著走了進去。

清晨的森林除了一些鳥叫聲外，還有微風吹著樹葉的聲音，對以撒來說這是他少數幾次可以體驗到早晨森林的氣氛，除了一邊跟著賽拉斯，少爺也不斷地看著森林四周，一個沒注意好像忘了與跟蹤目標保持距離⋯⋯

在森林中賽拉斯邁著放鬆的步伐持續往深處前進。趁著還沒到少爺要吃早點的時間，獨自一人在和煦的陽光下靜靜地於林間漫步……他一直都不介意這樣的過程，因為這能使他非常的平靜。宛如這塊境地杜絕了所有的煩惱，只保留了世界的純真與美。

……但這次好像不大一樣。

…… 在沒回頭的狀況下，賽拉斯稍微加大了步伐的速度，不一會就右轉找到了通往聖納湖的道路。剛走出森林時，他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到底是誰在那裏？

跟著走出了森林，以撒還沈浸在剛才感受到的清晨寧靜，把視線回到賽拉斯身上——沒料到的是對方突然的回過頭，直接與對方對上了眼，以撒只是愣了一會後眨了眨眼，尷尬的向對方露出笑容。

「⋯⋯早、早安啊，賽拉斯。」以撒也只能尷尬的向對方道了聲早，然後後退了幾步，雖然他現在有點想逃走，但他很明白逃避是不能解決任何事情的。

「我一早醒來發現你好像出門了，因為有點在意所以跟了上來⋯⋯呃、」

「⋯⋯我很抱歉，對不起。」

事發突然，以撒想了想後還是向對方道了歉，畢竟偷偷跟蹤別人好像不是什麼好事，何況還被對方抓了個正著，他現在就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一樣，只能道歉祈求對方原諒。

「早上好，以撒少爺。您今天起的特別早。」看見是熟悉的來人，仍然習慣性地向對方欠身，臉上並沒有任何厭惡的表情……甚至還覺得方才對方那一瞬間的尷尬表情令人玩味。

「您睡眠還可以嗎？還是已經餓了？」完全不在意被跟蹤的事，賽拉斯劈頭便關心起對方的狀況。「餓了的話請少爺稍等我一會，我快快結束禮拜就盡快替您準備。」他看了一下身後，聖納湖唯一一條道路通往的正是湖心教堂。

以撒見對方的反應，看起來像是不在乎自己跟蹤的事情，雖然他自己心裡有些芥蒂，但以撒沒有在繼續跟蹤的話題，只是開始回應起對方的關心。

「我睡很好、也不太餓，不用著急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樣早起讓對方感到困擾了？以撒忍不住這麼想，聽著對方所說的，跟著看向了賽拉斯身後的教堂。

「禮拜？原來賽拉斯有信仰嗎？」以撒看著賽拉斯問道，當了同寢室友那麼久，升上高年級之後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感到有些疑惑。

「是的。」賽拉斯回答的語調與平常一樣平淡，見對方還不急需用餐也稍微放下心。「自升上四年級開始，我仍然還是會趁清晨來參與禮拜，只是挑了與低年級錯開的時間。」

「本身是想說這件事沒有告知的重要性，如果為此造成了少爺的困擾我深感抱歉。」語畢又鞠了一次躬。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也沒有造成我的困擾，不用太在意的。」聽完對方所說的，以撒依然簡單明瞭的向賽拉斯說明自己的想法。畢竟自己也有沒跟對方說的事情，更何況原本還只是因為自己好奇心作祟才這樣。

「⋯⋯所以沒關係，起來吧。」以撒只是走到對方的面前，示意賽拉斯起身。以撒還是不太習慣以「少爺」的身分跟對方說話，如果不是賽拉斯在自己身邊，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少爺」吧？

「⋯⋯這麼說來，賽拉斯是相信神明的存在囉？」畢竟如果不相信的話，也不會來禮拜了吧。

「謝謝少爺的諒解。」聽到對方的指示這才站直身子，對於信仰的詢問賽拉斯用不過五秒的短暫思考。

「提問的部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真要解釋相信的原因恐怕有些複雜，就當作我是『寧可信其有』吧。」他看著眼前的人並沒有贅述更多。「我需要先進去參與禮拜了，少爺要先回宿舍等我嗎？我記得您平時不太會來教堂，恐怕也對禮拜不太感興趣。」

「自從升上高年級之後就沒來禮拜過了⋯⋯」以撒喃喃自語，他回想起之前低年級規定要定時禮拜的時光，禮拜的時候以撒通常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他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既然都來了，那就一起去禮拜吧？」雖然也許久沒有禮拜了，但應該還記得方法，難得那麼早起，以撒這麼提議道。

「我理解了。」既然是對方考量後的決定，自己自然也沒有任何掛心的理由。賽拉斯向眼前的人靠近了幾步，上下打量了一會。「那麼進入教堂之前——」

他伸手將對方襯衫上排的鈕扣扣回正確的位置，拉好領子，接著還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小把扁梳替以撒梳理了一番……直到他覺得一切都完美為止。「好了，這樣少爺的儀容也整理完畢了。」

「我們走吧。」

以撒的心情有些複雜，即使他知道剛才自己急急忙忙的追了出來，可能沒有將儀容整理的很好，但沒想到自己連扣子都扣錯了嗎——好好的站在那裡讓賽拉斯整理自己的儀容，以撒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因為自己沒有整理的好的緣故，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謝謝你，賽拉斯。」儀容整理完之後，以撒向賽拉斯道謝，之後他們一起往教堂的方向前進。

到達目的地後，以撒看著賽拉斯熟練的做好了禱告的準備，而以撒自己則是憑著印象，有些生疏的跟著動作，並且開始唸起禱告詞。

但他心裡其實在想著別的事情，想著剛才賽拉斯說的話⋯⋯說起來，以撒很少聽賽拉斯說關於自己的事情，想到這裡，以撒又有點在意了起來。

他們禱告了好一陣子之後，隨著禱告詞的完結，禮拜也隨之結束，以撒結束了禮拜後，緩緩的站起身子，而一旁的賽拉斯即使在禱告詞結束之後，口中還是唸唸有詞。

以撒沒有打擾對方，只是默默的退到一旁，等著對方結束禱告。

賽拉斯在巨大的神像前雙手交握，儘管繁多的禮拜程序已結束，他仍然低著頭向神明傾訴。無論是為珍視的人祈禱，為迷惘的事情尋求指引，還是為自己認為的過錯懺悔……他都會向對方一五一十傳達。
了解他魔法代價的人恐怕也會懷疑，一個失去情感感受的人不是應有較少的煩惱嗎？還是賽拉斯並沒有他人想像中的冷淡？

過了好一段時間，他也緩緩抬起頭轉身尋找少爺的身影，找到後盡快地走到對方身邊。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說的同時也不忘禮儀的欠身。「感謝少爺決意陪同，儘管對您的信仰可能有所不同。」

以撒見賽拉斯結束禱告，走到自己面前，他並不介意在這邊等待。

「你看起來祈禱了很多事情，你意外的很虔誠呢。」相較於自己，只是把制式的禱告詞給唸完之後就結束禮拜，賽拉斯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寧可信其有」的樣子。

「賽拉斯是因為家裡也有信仰才會相信神明的嗎？」以撒這麼問道，他自己本身並不相信神明，這點對方應該多少知道，畢竟低年級的禮拜時刻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快樂回憶，現在想起來只覺得自己浪費很多時間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不過強制要求與出於自我意願不同，這樣久久禮拜一次，以撒並不覺得麻煩。

「家裡是否有信仰……這點我不大確定，我想這部分主要還是偏向自發性的成分比較多。」賽拉斯對於自己只能含糊的回答問題有些抱歉，因為對過去的記憶實在過於零碎。他並不想對以撒陳述不肯定的資訊。

「能夠有個地方祈禱著他人的幸福，跟傾訴自己的煩惱……就算你不知道是否能改變什麼，但還是會有心安的作用。這樣只有益處的事情我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原來禮拜對你而言是這麼好的事情嗎？」聽完了對方所說的，他只是遲疑了一下之後又繼續問道：
「⋯⋯我一直很好奇，賽拉斯的代價不是感情嗎？為什麼你好像對以前的事情感覺都⋯⋯很陌生？」以撒想了想措辭後這麼問道。

「希望沒有冒犯到你，我只是有點在意。」畢竟對方很少主動提到關於自己的事情，以撒以為對方可能是不太喜歡去談及那些，只是經由剛才對方的發言⋯⋯或許可以嘗試了解一下？

「……少爺的觀察並沒有錯。」賽拉斯微微低下頭，眼神中埋藏著許多年的徬徨。

「在繼承儀式中，或許是為了確保代價的絕對性，所以祂連同我過去的記憶一併打碎封藏起來了。」



「所以要問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與家庭的關係如何，諸如此類的問題實在是難以回答……那是與個人意願無關的、自己也想知道的問題。」

「儀式當時所留下的，只剩對事物的基礎常識，語言邏輯，以及對媽媽、妹妹，與爸爸身分上的認知。」接著，就是因父母間的協議——自己馬上理解了必須到米契爾家族進行執事的訓練一生奉獻於此養家的使命。

說來諷刺，也正因為自己失去所謂的情感，所以他對一個不知關係是否良好的家也願意奉獻餘生工作照顧。對原本的自己都不理解的人，也只有手上這個目標能前進了——他別無選擇。

「說是失去情感，通篇的解釋為失去自我也毫不為過吧。」賽拉斯露出了不合時宜的微笑，或許是不曾自嘲過，所以只能選擇了一種最接近的表情使用。

「⋯⋯這時候不應該笑吧。」

聽完對方的敘述，以撒對於賽拉斯的遭遇感到不捨，就連以撒自己都無法想像如果他自己失去感情會是什麼樣子，但有些時候⋯⋯或許，沒有感情會比較輕鬆吧？

以撒覺得自己問錯話了，讓對方想起一些不怎麼愉快的事情，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而讓對方感到不愉快，他還寧可什麼都不要問，這樣他們也會有一段還算愉快的早晨，但事已至此，以撒總覺得自己該對此表示些什麼。

「就算是一般人，也會忘記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迷惘、自我懷疑⋯⋯這些都是人成長的過程吧。」以撒想了想，他努力的把想表達的事情說明的簡單一點。

「那個過去被你忘記的你、跟現在的你，不都是賽拉斯嗎？」

經以撒的提醒後，賽拉斯慢慢放鬆上揚的嘴角陷入了沉思。

就算是ㄧ般人也會忘記過去的自己……這樣的概念對他來說似懂非懂。如果有的話，又是什麼情況下成立與面對的……？賽拉斯一直牽掛著被代價奪走的自己，一直試圖透過他人的經歷去推敲自己可能擁有的特質。

因為他實在沒有辦法向妹妹坦承遺忘過去的記憶，他不知道這樣的事實會多令對方衝擊或失望，或許知道之後就無法像以往一樣要好了。

雖這一切都不在工作的範疇，但賽拉斯內心一直希望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一個比以前的自己更好的人。但他早以失去感情的基礎下就放棄了這個可能性。

「……少爺覺得，」他顯得有些猶疑「如果我向家人坦白了，他們會接受現在的我嗎？」

以撒聽了對方的問題，陷入了沈思。
他並不是出生在一個滿懷愛的環境裡，但即使如此，與他最親密的依舊是有血緣連結的家人們，從書中獲取的知識中，所謂家也應當是一個人永遠的避風港。
但以撒也知道，那些都只是理論，實際上的情況總是會有所不同。

「⋯⋯很抱歉，我沒辦法下定論，畢竟我不清楚你們家庭的狀況是如何。」以撒不敢向對方保證，只能這樣回答。

「但如果是我遇到這個問題——我會坦白的，因為⋯⋯他們是與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我不會想瞞著他們這麼重要的事情，會讓他們擔心的。」

「——即使可能會不被接受，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他們，畢竟他們是我的親人。」

但實際上的狀況還是因人而異，以撒並不知道賽拉斯的家人是怎麼想的，但既然是家人⋯⋯多少能感受到異樣吧？以撒想起了他那名不在人世的妹妹，自己可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呢。

「家人是與你相處最久的人，一定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了。」
「⋯⋯試著相信他們看看？搞不好會有意外的收穫吧。」

「……。」比起憂心對家人坦白後的衝擊與疏離的風險，換個方式去嘗試相信他們，相信他們會願意調適並接受現在的你……嗎？
對遺忘的過去過於介意，賽拉斯進而忽略了何謂「家人」。擁有血緣關係的人可能因此延伸出的情感與信任……這樣的概念對他過於陌生。他更不曾想過把自己的籌碼賭在這樣無契約保證下的模糊關係。

但……

他回想起自己繼承儀式剛結束時，妹妹跑過來看著自己的表情……是個難以言喻，卻又帶有溫度的表情。儘管自己因工作不常回去了，她還是一有機會就關心自己，設法彌補哥哥失去的另一半快樂。

或許，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

「——我會將此銘記在心的，謝謝少爺給予的建議。」眼神似乎顯得平靜下來，他向眼前的人行禮。

起身後賽拉斯看了一眼手錶，發現正好已經到了以撒正常起床的時間。

「差不多也到了吃早點的時間了，少爺要一起去餐廳用餐嗎？」根據自己的情報，今天主廚還會推出限量的水果塔。想到這他似乎也萌生起一點興緻。
「期望少爺能夠好好享受人生和美食可是我祈禱的願望之一，願意配合就再感謝不過了。」

「⋯⋯我也只是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而已，沒什麼好謝的啦。」

結果自己的一番話，反而讓自己替對方擔心了起來，還、還是說自己偷偷的用魔法看一下未來好了——

oO（咦，不行的吧，怎麼可以偷看啊。）馬上就因為罪惡感而打消了念頭，畢竟沒有經過對方同意就看的話未免也太失禮了？儘管這樣想著，但還是有一點不能原諒自己起了偷看對方未來念頭。

內心小劇場結束之後，經過對方的提醒才發現原來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

「去餐廳吃飯我是沒意見啦，倒是你——」
「⋯⋯都跟神明祈禱了些什麼啊？」

享受人生與美食，以撒想都沒有想過，可能只要在米契爾家族裡面一天，他就沒有體驗那些事物的閒情逸致。並不是他不願意配合，只是如果因此對世間感到留戀，那當代價降臨時，他——

oO（⋯⋯別再想了吧。）以撒並沒有讓自己在那些想法裡面沈浸太久，很快的他就沒有繼續再想下去，似乎也不想讓自己的憂慮被對方發現。

「明明你說的那些，好好跟我說明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配合呢？哪需要跟神明祈禱啊。」雖然以撒自己這麼說，但十之八九應該還是會跟平常一樣的隨便吧。

「哦？少爺這番話我認為有應證的價值。」聽到有機會配合祈禱內容賽拉斯整個人豎起了雙耳，只差沒有捲起袖子凸顯氣勢了。

他將手托在下巴旁回想，語氣很是認真。「祈禱的內容還包含了希望家人的生活穩定健康、希望能找回記憶、希望能把工作處理得更完備、希望少爺的學業順利，還有……」

「希望少爺能成功交到女朋友。」將最重要的放在壓軸，賽拉斯用營業式的笑容看著對方——笑瞇的眼背後似乎能隱隱感受到深不可測的威脅感……。

oO（⋯⋯我就知道。）

以撒對於這件事情特別的迴避，他並不想跟別人談感情，因為他的時間所剩不多，更不想浪費別人的青春與時間——如果說神明真的存在，那他的願望一定是不被允許的吧。

「啊啊——我肚子好餓哦——賽拉斯，我們快點去餐廳吃東西吧？」

生硬的轉移話題，也打斷了自己的思緒，以撒跑到賽拉斯身後，半推半走的把人帶離了教堂，兩人一同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噗首ㄉ湖心教堂示意圖是天才攝影師斯斯中拍的照片，慘遭三流PS廢以撒中荼毒（請離開）

噗首是蒙特婁Ville-Marie的聖母聖殿!!!給點開噗的各位多看幾張(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