缶次罐子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傍晚時分的一通電話來自許久未見的國中學長,說是有什麼事非得當面說;正好現在是育幼院的孩子們吃過點心的休息時間,就算溜出去半個鐘頭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於是他很快的應允了邀約,向同事簡單交代過後便出門前往學長的住處。一路上有關於那人的回憶如汽泡般的一粒一粒翻上腦海,又破在水面。
蝶野漱是他剛上初中時就認識的,此刻想來契機是有點丟臉。那時的他是誤入歧途的混混,在挑釁後反被圍毆的狀況下被對方給解救了。
在那之後也是——相同的情況一次又一次。
雖然他們的交情說深不深,不如說學長一直給人難以親近的氛圍;像這類人際關係的枝微末節總是令人費解,所以他簡單的下過決定,只要對方有需要自己協助的地方就不會推辭。
缶次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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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繫罐仔耗費的通話時間比他所想的短了許多,他原以為許久未見,除了生疏以外,對方也不一定會同意赴約。
看來經過這些年,那人仍如自己想的那般值得託付——他望著已經結束通話的畫面,臉上不自覺的漾起緬懷的笑。
隨後他走向安排給弟弟暫時居住的臥室。其實可以的話,他希望雛就這麼長住下來;只可惜那孩子還是想要回到父母身邊。
門底的縫隙沒有光,可見房內並沒有開燈,然而現在可不是眾人常識裡的「睡覺時間」。於是他懷揣著疑惑叩響了房門。
「雛,你在睡覺嗎?」側耳貼近門扉,也讓自己的聲響更好的穿過門板:「——等會要讓你見個人哦。」
🦋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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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的一團溫熱讓他感到安心,就像這個孩子出生就為他冰冷的世界立起一把火炬。在那之後他愛護這個生命如同手捧自己的心臟腳履薄冰的活。
弟弟在短時間內真的成長許多,甚至讓人難以習慣。他一如往常寵溺的觸碰雛的髮絲,不著痕跡的暗忖。
有時候人可以因為某些變故達到心靈上的一夕成長,肉體發展的速度應該是遠遠不及;何況他與雛並非一季半年才見上一面。
這當中有著他與醫學都無法解釋的盲點。
「是朋友哦。」毫不猶豫地脫口,並思量著他應該告訴弟弟多少事、隱瞞多少。
「一個長的有點兇,但其實很熱心的人。你不是想去看電影,但是那天我沒辦法,所以就找人陪你一起了。」
座落在指定地址的建築他有點印象,幾年以前騎車經過也總會看見這裡還在施工,沒想到當時的新建案會是那學長現在的住處。
那是一棟現代風格的房子,外觀簡約俐落,以黑灰白色調搭配。某種程度而言很像那個人會住的地方。
「⋯⋯」他在住家大門前琢磨了一會才上前去按響門鈴。等待的時間幾乎聽不見內部應門騷動的聲響,看來不僅設計新穎,隔音也做的不錯。
他不時有從前住的那種日式老舊建築裡,腳踏木質地板踩出的咿呀聲就在耳邊的幻覺。
「你來啦,動作真快——」
愣神的幾秒間,大門由內而外敞開。以為只會在舊照片裡看見的面容就出現在眼前——漱的容貌竟然沒有多少改變,只是頭髮留的更長了。
「⋯⋯?」玄關門戴上後,本來要往房屋內部移動的兩人忽然被雛的一聲大喊叫停了腳步。疑惑的視線紛紛落在那個孩子身上。
不同於缶次,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果然還是臉的問題吧?他還記得這個學弟有個天大的困擾就是臉長得很兇。
「啊,雛在害怕,都是罐仔的臉長得太兇了。」於是他轉而看向門口正納悶的蛤了一聲的青年,瞇起眼笑起來:「那你去換一張臉吧?」
提出無理要求,搭上那始終如一彬彬有禮的語氣,根本讓人分不出真假。
「哪能啊——!」意會過那句話他立刻提高聲量反駁。他差點忘了自己國中時期除了屢次受到學長幫助,也被坑了不少回。
尤其是這人笑瞇瞇的樣子是他最沒轍的。
「還有這傢伙剛才說要看什麼電影?跟你找我有關嗎?」他的目光落到雛身上,眼神銳利卻沒有帶一絲審視。總覺得這個孩子看著有點眼熟,這麼想著瞇起眼睛端詳——
「⋯⋯」
「哦!雛?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寶貝弟弟嘛?」突如其來的靈感使他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揚起笑容:「已經長這麼高了——都快跟你一樣欸!而且還能從醫院出來,真了不起。」
他那凶惡的面目因爲笑而變得柔和,抬起手就想觸摸雛的腦袋。
缶次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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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間似乎看見雛的眼神變得空洞兇狠瞪視著他,不同於在漱學長面前乖順可愛。被躲開時才發現那孩子已經是一副委屈的模樣,甚至哭出眼淚來。
缶次在心裡打了個突,但見到雛現在的樣子他也不好在說些什麼。於是在收手時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啊,抱歉。嚇到你了。」
他想到了剛到育幼院時充滿戒心的孩子,不論看起來是乖巧、桀驁,那種防備心會以不同的型式將人包裹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似的。
「放心,我有正經的工作,不是會把小孩賣掉的人口販子。」他持續的對雛展露笑容,看向漱的表情則略帶歉意。
「不過看樣子要他跟我待在一塊好像有點勉強?」雖然他根本還不知道是要去哪裡。
「⋯⋯」狀況出乎意料的失控。他伸手拍拍雛的腦袋,又安撫的摸著背:「乖,沒事的——我在這。」
雖然對缶次有點不好意思,但他其實挺享受現在這種被弟弟依賴的感覺。
「雛,聽我說。這個人雖然長得凶,但不是壞人,跟他出去的話我會比較放心。」他語氣溫柔的嘗試遊說:「他其實是育幼院的大哥哥哦,那裡住著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
「你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嗎?」
「⋯⋯」這就妥協了?
他看著雛那燦爛的笑容,同樣回以微笑。心裡無奈的想著若不是漱幫著說話,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不會得到這個孩子的善意。
就算他只是一個忽然被喊出來,連個事都不知道的無干人等。
讓兩人領著路來到客廳,他好奇的張望著屋子裡的陳設。到處不是方方正正就是白白淨淨,一切井然有序的樣子就和他所知道的漱風格一致。
縱然這個家可以算是有模有樣,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會藏在人們生活軌跡裡的溫馨感——他似乎一直是一個人生活。
「沙發很大,你就隨便坐吧。」
「其實這次找你來,是因為雛無論如何都想去看一部恐怖電影,但我那天抽不開身,剛好想到你就在這附近。」
「?」只是為了陪他的弟弟看一場電影?
這個解答再次刷新了他對漱寵愛弟弟的印象。中學時期的他只以為是因為雛長年生活在醫院的緣故,許多這樣的家庭裡總是忽略那個「沒有問題」的孩子。
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時候的漱就是出自本心。
「哦,可以啊。」於是他很爽快的答應了雛的邀約:「只是看個電影的話,電話裡講就行了。」
「我知道你是擔心雛可能沒辦法接受你安排一個沒見過面的人吧?」
「真是面面俱到的哥哥呢。」豁然開朗的情況讓他這一路上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笑著對兩人擺了擺手。
「真是太好了呢,雛。」聽見對方的應允,他沒有立刻表達自己的感謝,而是為了這一趟短暫的旅程能夠成行而為自家弟弟高興。伸手拍了拍雛的腦袋,接著才望向缶次。
「我弟弟剛出院,對很多事情都很好奇。這個部分才要麻煩你多費心看緊他,也要有耐心的向他說明——」接下來一樣沒有表達謝意,只是一個勁的說明該怎麼和雛相處。
「雛,如果那天有什麼需要的話,不要客氣,要和缶次說哦。」甚至是叮嚀自家弟弟記得「麻煩」對方。
「!」大哥⋯⋯缶次大哥?
他可是在育幼院都很難得會被稱呼哥的可憐員工,那些人小鬼大的孩子一個一個長大了就直呼自己的名字,他一點也沒有感受到身為照顧這的尊嚴。
雛這一喊喚醒了他在幼保界多年早已消磨殆盡的使命感,他不由得隨著這個稱呼對自己肅然起敬。
「哦!我們好好相處吧——我可是,很會包尿布跟泡牛奶哦。」
那敬稱聽的他整個人飄飄然的,都快重新愛上自己了,情不自禁說出自己擅長的家事,儼然將雛也當作那個年齡的小孩。
是一張印有吉拿棒的海報,那種食物就是炸過的麵團裹上糖粉和少許的肉桂,雖然外面也有在賣,但他個人覺得在電影院賣的最好吃。
「可以啊,在電影院除了要吃爆米花,還有吉拿棒、熱狗、可樂,那些是標配喔!」迎上雛那雙放著光芒的雙眼,他神氣的介紹起在熱食區看板上的各種食物。
「你之前在醫院應該都沒吃過吧?我去幫你各買一份,要是吃不完或不能吃的就留給我。」他一副信心滿滿的走進排隊的隊伍中,而確實也值得託付的在過了一會後捧著他剛才提到的食物回到雛面前。
食物多的無法一眼看清哪些種類,總之就是價目表上的全部。
「別跟我客氣啦。」他開懷地笑著,果然像雛這樣的小孩喊他一聲大哥就讓人心情出奇的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待會要看的是某個日本五歲男童系列的歡樂像電影。
在讓工作人員點過票後,他也隨之進入影廳,深怕這個孩子在自己眼前沒了蹤影。然而或許是購票時間的差異,他們的位置有著一段距離。於是他先是來到雛的位置,把小孩與過多的食物都安頓好。
「電影結束後先在座位上等我,不要亂跑,知道嗎?」他收起笑容,蹲身靠近雛,略為嚴肅的耳提面命著,就和在育幼院工作時一樣,他已經習慣這麼做。
「還有阿,那種話是嚇不到我的。」接著才重新勾起嘴角:「好啦,我也到我位子上去了。」
「好好享受你的第一部電影吧,一會見。」
印象中他有看見寬敞的屏幕亮起,場景是在蓊鬱森林與稍嫌陰鬱的天空下,引人入勝的運鏡將人輕易帶入詭譎的情境,一晃眼間他卻注意到本來包圍周遭的暗紅布幔色調消失了,包覆人體的桶型影院座椅也不復存在。
身旁一個人也沒有,剩下的只有手裡的爆米花,和散落在枯枝樹葉上的飲料零食——枯枝樹葉?
他怎麼會身處在到處都是碎樹葉樹枝的森林裡?難道是夢?他在電影院裡睡著了?
不,他才不是那種會在夢境中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的人。這不是在作夢,儘管抱持懷疑,他心裡依舊有著這層認知。
「喂——有人在嗎?」他繞著原處兜轉,看見不遠處有著與樹林並不相襯的火光。帶著疑惑靠近,卻見到剛才安置在座位上的雛。
「雛——你也在這裡……!」他快步走近,卻發現那個孩子正拿著不知名的書本,待在火堆旁。
「呃,你這是在生火嗎?」
「⋯⋯」看著雛那雙柔和又捉摸不定的瞳孔,那股令人困惑的矛盾再度襲上心頭。他實在沒有遇到過這類型的孩子。
「你哥哥的小說裡竟然有教到這種事啊。」他半信半疑的笑著,畢竟和漱學長久沒見面,也不曉得那人都在做些什麼事業。
接著考慮雛的提議,放眼四周是一片無法分辨方向的森林。首先他並不覺得待在本就不存在的森林裡等待搜救隊會獲救,自己探索又不曉得會碰上什麼。
但或許行動能帶來不同的機會。
「嗯,看來現在也只能找看看有沒有和我們一樣莫名其妙到森林裡的人了。」他下了決定:「走吧,如果什麼也沒找到,就再回到這裡。」
「不要離我太遠喔。」
行走的距離不是太遠,視野內逐漸浮現建築物會有的四方輪廓。撥開草叢後便應證他模糊的猜想,寬敞的禿地中央座落著一棟木屋。
外觀看上去已經許久無人使用,他警戒的將雛擋在身後靠近那棟木屋。
「?」這棟屋子看起來隨時都會被颱風吹垮,入口的門鎖卻這麼牢固嗎?
他原先想著破門,便握上鎖住的門把用力轉動、推擠。卻發現即便使出能夠破開一般房門的力道,這扇門仍然不為所動。
「真是怪了啊⋯⋯」他納悶的喃喃,轉身開始繞著這棟木屋走,同時走馬看花的地觀察建築四周,最終在踢開一處草叢時發現了生鏽的鑰匙。
「喔,這裡有鑰匙,是用來開門的吧?」他思忖著將鑰匙戳入鎖內。轉動後裡頭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木門咿呀作響的開啟了。
「喂……」他本來想提醒那孩子,到別人家裡作客要經過主人同意才能碰那些東西——但一想到兩人正身處莫名其妙的森林裡,便立刻拋下遵循常理的價值觀,一起湊近瞧那從衣櫃裡搜出的東西。
「哦,的確可以。除了那還有什麼?」隔著一個手臂的距離,他對眼前的場景蹙眉:「等等,這玩意小孩子拿太危險了,給我吧。」
說罷他順手從雛手中抽走那把斧頭,隨意地擱在一旁的四角桌上,想著等需要用的時候再來取就行了。
「還有繩子,跟……書?」那看起來不像正是的著作,大概是用來記錄什麼的筆記本而已,在對環境沒有任何頭緒的狀況下,他們最好可以看看那裏面記載了什麼。
「翻開看看?」
掀開書頁才發現不僅內頁殘缺大半,紙質還很脆弱,就像多番幾次就會碎掉。更重要的是,他發現內容的文字還記著時間,顯然是住在木屋裡某人的日記——
「喔,是別人的日記,那還是別看比較好。」無意間他那沒什麼必要的道德標準還是讓他將筆記本重新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