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由的臉上再次貼上了貼布。

通紅的眼角、發紫的瘀青，當下志万春樹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時，紗由忍不住低下頭，拉起自己的圍巾遮起半張臉。

雖說不是第一次見到紗由帶著傷的模樣，但春樹還是皺起了眉。

視線一碰到就看見她不安地將自己的目光挪開，春樹先是狀似開朗的打招呼，直到接近紗由的身邊，這才伸手直往被紗由企圖遮蔽起來的半邊臉頰碰觸。

「……這是為什麼？」

面對春樹的觸碰，紗由沒有逃開，只是輕輕瑟縮了一下肩膀，接著便稍稍抬起頭來，用虛弱的聲音開了口：「昨天……太晚回家了，爸爸很不開心，所以哥哥就找紗由麻煩。」

聽起來像是家人擔心她晚歸，但兩人都明白紗由的家人沒有那種好心腸，家裡的兩個男性不過是在找機會罵她不檢點罷了。事實上，昨天並不是紗由第一次晚歸，她在元旦那天甚至和春樹一起去看了日出，直到早上才回到家，但前晚喝了酒心情極好的家人不僅沒找她麻煩，還主動分了一盒年菜給她。

「對不起，今天紗由又變得髒兮兮的……」

「這不是紗由的錯。」停下動作，手指順著往下握住紗由的手，像是對待珍貴物品一樣的將人帶往一旁的位子坐下。

看著對自己道歉的紗由，春樹憐惜地朝人說著：「也許是我不該讓你這麼晚回家的，畢竟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家的情況。」

他的確懷抱了一些僥倖，但沒想過每次還能看見更誇張的那一面。

「你應該打給我的……」

「但是那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坐到一起後，紗由自然地朝著春樹的方向貼近，很快便靠到了一起，「春樹那天還早起，紗由打擾你的話春樹就不能睡了……」

——說得好聽，只不過是怕深夜打電話會被討厭而已。
紗由將臉埋進春樹的頸窩，一面感受男友溫暖的體溫，一面在心理偷偷反駁自己。

她曾經看過春樹笑著吐槽少女漫畫裡隨傳隨到的男主角，也曾看見他在心理測驗網頁上點選不喜歡被糾纏的選項，這些小細節都讓她對是否能對春樹撒嬌感到害怕，也什麼都不敢問出口。

「但我是你的男友，紗由。」春樹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他當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半夜過去幫忙處理她的家務事，更何況自己也沒有立場可以阻止或是替紗由反擊。

春樹摟緊了紗由，親暱地親了她的額頭。

「至少我可以在電話的那一頭陪著你，讓你不要那麼不舒服。」

熟悉的親暱讓紗由笑了起來，她最近很常笑，好像一輩子都沒這麼開心過，就連被打過的地方都不會痛了，只有方才春樹落下親吻的額頭在發熱。

「那下次紗由就打給春樹囉？就算是大半夜？紗由……紗由常常半夜想著春樹喔。」

「好啊，不過要是我睡了，就不一定會聽到鈴聲，到時候你不要擔心我生氣囉。」知道紗由一直都缺乏某種程度的安全感，春樹故作玩笑的對她說著。

「嗯！」從喉嚨發出不像自己的甜蜜聲音，紗由將原先的擔憂都拋到腦後，她緊緊抱住春樹，一面聆聽著年長幾歲的戀人平穩的心跳，一面感受到自己總是焦躁無所適從的情緒逐漸平緩。

「最喜歡春樹了。」她說道，這已經幾乎是她的口頭禪，每次見面、每次傳訊息、每次通電話她都會說，好像永遠都不膩：「最喜歡……最喜歡，紗由永遠都最喜歡春樹了。」

「你都說好幾次了。」偶爾來自路人的目光讓春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但也沒有將懷裡的紗由推開。

「我們交往到現在，總是一直聽見紗由這樣的話，有時候我都會不好意思呢。」他溫柔地說，一邊將手機拿出來替兩人再一次照相——這也是紗由喜歡的事情之一，把兩人的記憶美好而珍視的收藏起來。

「不過紗由就是這點可愛呢，好像可以永遠這麼可愛一樣。」

「永遠……」紗由眨了眨眼，從春樹的懷裡抬起頭來，露出滿面笑容：「紗由永遠都會這麼喜歡春樹喔！」

永遠，沉重又遙遠的誓言，但紗由覺得自己能說得出口，至少此時此刻，她是抱著絕對會實現誓言的心情和覺悟在說這句話的——並不是誇示、並不是不負責任的甜言蜜語。

永遠、絕對、永遠、絕對。
櫻本佐世永遠都會喜歡下志万春樹。

「紗由可以發誓。」她抬起手，學著春樹平常觸碰自己那樣，輕輕撫上戀人的臉頰，「要是哪天紗由不喜歡春樹了，要是紗由違背誓言了……」

違背了誓言的噁心的、不守信的、不應該存在世界上的自己。
光是想像就覺得噁心的自己。

「……要是違背誓言了，就殺掉紗由好嗎？」

「你都這樣說了，」面對紗由總是滿腔熱情的告白，春樹早已習慣的將手疊上紗由的手。

「雖然我相信你不會違背你的喜歡的。」春樹雖然還是會有點難以接受她的這份濃烈，卻還是很自然的收下了少女如此真摯的心。

「那我應該也要答應紗由的——如果我不喜歡你了，你也可以試著殺了我，好嗎？」

彷彿一口氣攝入致死量的甜言蜜語，紗由的肺似乎被誰給捏緊，令她難以呼吸。

「可以嗎？」她用甜蜜的聲音問道，語尾帶了些顫抖：「紗由不喜歡傷害春樹，但是，如果春樹也這麼喜歡紗由的話……」
塗上黑色指甲油的指尖劃過春樹掌心，轉了個方向，小指輕輕纏上戀人的小指。

「約好了？」

「嗯，說好了。」勾著她的小指，春樹說道。

約好了。
最真切的、遠勝於「喜歡」還有「愛」的誓言，世界上只會有「喜歡紗由的下志万春樹」存在的誓言。

「絕對絕對，要遵守承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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