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田澄伊蹲在門前,身旁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物品,食品、藥品,各種提袋被她零散的放置在地上。她凝視著手機鎖定畫面的時間,思考著自己的行為,大概可以說是跟私生飯一樣了。
「搞什麼啊……」她抓亂了自己的頭髮,卻聽到「喀」的一聲開門聲,以及手機中同步傳來的訊息通知聲。
「——進來吧。」青年眼下青黑,一臉疲倦的看向身著工作服的澄伊。
因為現在不是粉絲,所以連打扮都沒有以前那麼用心了嗎?
向陽誠極度失禮的想著,相比那天的興高采烈而讓人感覺不到的尼特氣息,此時的他簡直毫無社會化:
「為什麼又帶了這麼多東西……?」
「因為你根本無心照顧自己——打擾了。」明明想著見面後就不要再置氣了,但一看到誠極差的氣色,她就感到怒氣騰騰,忍不住僵硬的唸了一句。
不過思及此趟的目的,澄伊還是拎起一地的物品,大大小小的提袋掛滿了雙手,然後她進門、依舊遵守禮節的打了聲招呼。
「這個先給你。」她毫不客氣的把養生茶塞到誠的手裡,一面脫下了皮鞋,整齊的擺放在玄關處。
「家裡有冰箱嗎?」作為客人,她還是要等帶著屋主的帶路,於是她站在原地,看向了向陽誠。
「反正都這麼多年了……不是還ㄇ、」沒死嗎,正想這樣說的誠看見澄伊臉色驟變,頓時改口不敢說話。
「在這邊。」誠沒有跟父母住在一起,一日三餐也都是自己煮,家裡小而亂,但他毫無去找工作的意願。
「妳為什麼來找我?妳……」當時就放棄我了?誠頓住又害怕惹對方生氣。
「……」誠很快的止住了話題,或許是自己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畢竟僅憑前面的話,澄伊也能夠自己猜到後半句會是什麼。
不是還沒死嗎?是啊、她想著,你不在乎,但是我會在乎,我才不管那麼多。
「我不是什麼?」她輕輕踢開一些雜亂的物件,將帶來的物品分類,不需要放進冰箱的就先擺放在桌上,其餘的生鮮食材她一一整理,並打開了空蕩蕩的冰箱。
「我沒有討厭你,誠,你不回應我,我根本不曉得你可能會發生什麼,所以我就來了。」冰箱裡的食物所剩無幾,但澄伊帶來的食品全數放進去後,看上去就豐滿多了。
「可是妳說我是膽小鬼。」誠看起來像是隻灰色的棄犬,他垂下頭,終於說出心中的看法。
「音無跟判木屋,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有塔羅了。」那些過去就是他的全部,要他怎麼能不耽溺其中呢?即使現實是多麼的支離破碎。
那麼就撒一個連自己都相信的謊吧,樂團沒有出意外,大家還一起快樂創作音樂、光是想像都覺得美好的謊。
「但我不可能會去死的,就算行屍走肉、對妳撒謊也好……」
承認說謊對誠來說異常的艱難,他吐字的神態僵硬,話也說得口吃。
「我只是想要……想要感到快樂而已。」所以他才會共組樂團。
誠看著自己燒傷的雙手,忍不住摀住臉,支撐不住坐在地上。
「妳會原諒我的、對嗎?」
他甚至還不忘搖尾乞求星星垂憐。
「……我是這樣說,但人總是膽小而孤獨的。」澄伊收拾東西的手停了一下,側著頭看向了誠。
她也不例外,正因為跟喜歡的偶像成為朋友像是場夢,於是她不願意成為只有單方面的關係,想要幫助、也想要傾訴自己的想法,但最終弄巧成拙。
她鐵著心把手上最後一份特價的烏龍麵塞進冰箱裡,關上了冰箱門,這才轉身面對向陽誠。
「所謂的膽小鬼,我也是,所以我才會來。」她面無表情的站了一會,試圖表現得冷酷無情,但最終嘆了一口氣,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抱住了誠。
「誠,我早就原諒你了,實際上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她像是哄小孩一樣拍了拍他的後背,雖然顧慮著過於親近的行為有著種種不適宜,但是再一下吧,她想著。
「平心而論,我沒有任何損失,而且我還見到你了,已經夠好了,不是嗎?」
川田澄伊很清楚,在她決定來的時候,就要放下所有的不甘心,所謂的朋友究竟是什麼樣子,實際上她也不夠明白,只能承認每個人的定義有所不同。
又或是、名義上的朋友。
能讓誠恢復活力的只有塔羅,她很清楚,卻有些嫉妒,又有些感同身受,就像她自己曾經說的,她的青春就是塔羅,若有什麼能讓她自己再次充滿動力,那大概也只能是塔羅。
澄伊身上有股乾淨的、橙花香氣,誠被安撫的一會兒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不體面,身上的衣服皺得像許久沒換,因為手傷的關係也並不頻繁洗澡,總算是輕輕地推開她。
「才不膽小,妳是——」
他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陣尖銳且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給打擾,迷糊幾秒後才意識到這段聲音代表著什麼。
「啊、音無塚谷?」
驚訝地連來電者的全名都叫了出來,他一臉求助的看向川田澄伊,眼底滿是藏不住的震驚,「要接吧…?」
「接吧。」澄伊笑了,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很懊惱,但實際上見了面後,誠一直給她一種半大孩子的感覺,一時之間倒也覺得先前的事都無所謂了。
她揉亂了誠的頭髮,起身把他也拉起來,推到椅子旁讓他坐下,自己則去收拾其他的東西,藥品要放進櫃子裡、茶要先倒好擺在桌上。
她還帶了花瓶跟新鮮的花,擺在了桌上,那是向日葵。
川田澄伊是個天生的樂觀派,她總是相信事情會變好,縱然她聽不見話筒另一端的聲音,但看著誠的表情,或許是什麼好消息。
向陽誠暫時抽不出空來關注澄伊為他家做出的細膩改變,此時的他只是愣愣的將電話接起。
「喂,這裡是向陽誠……」對話那頭似乎乾笑兩聲,透過手機的揚聲器微微透出一字半句。
「嗯對、好久不見。」誠幾乎是不停的點頭,對面似乎講著許多寒暄。
「你的意思是要——」誠拉高整體音調,簡直到無法忽視的高昂。
「重組樂團!?」
向陽誠注意到澄伊往花瓶倒水的重重抖了一下,跟他一樣的驚異,才又說幾句話就草草收尾:
「知道了,我再等你聯繫我,我會……一直等你,不見不散。」
「……不跟音無多說幾句話嗎?」等確認誠已經結束通話後,她淡淡地問道,就好像那個差點把水濺出去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她又想說,那我就走了,但還是沒說出口。
川田澄伊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面很高興,一方面她突然迷失了自己來訪的意義,於是她轉身回去洗手槽倒掉多餘的水,迴避了整個人像是被點亮一般、整個人明亮起來的向陽誠。
「或許你可以準備一些久違的禮物給VI和XX。」她捻起方才散落下來的枯萎葉片,丟進了水槽裡,一面漫不經心的提議著。
「星星……。」誠喃喃自語的說道,此刻的他像是換一個人般,整個精神都不同了,好像完全沒注意到澄伊的反應,而是興高采烈的的將她拉過來,手搭在人家的肩膀上。
「我啊、從沒有一刻覺得人生是如此幸運的。」他像是宣揚著什麼重大公布般,眼神像是閃爍著光芒,逆位的塔羅牌翻轉成正位,意義截然相反。
「澄伊ちゃん,你就是我的XVII。」
他從未成長,只是純粹的追尋喜悅,那過於直白的情緒總能渲染他人。
「……」川田澄伊面無表情的看著向陽誠興高采烈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臉。
「你啊……真讓人受不了。」她掙開了誠的勾肩搭背,自己掰著對方的肩膀,推到了冰箱前面,又敲了敲他的額頭:「自己挑要吃什麼,難過也好、高興也好,都要好好吃飯。」
不可否認的是當她看見誠滿眼欣喜、像是淬滿星光的眼眸時,是有點愣神的,更不用說對方誇獎般的話,讓川田澄伊終於遲來的對這一切感到有些窘迫。
憑藉著地址就跑來脅迫別人開門、趁著偶像低落就抱了一下,真是丟臉死了,川田澄伊。
「嗯!」誠打開幾乎沒甚麼東西的冰箱,從中拿出了一個布丁。
「午餐,妳要留下來吃嗎?」話語很浪漫,現實很骨感,如果不算上澄伊帶來的物資,他所謂的午餐就只是一人一個不大的布丁,聞者都落淚。
「不過APP要停運了,我們交換一下LTNE吧。」事已至此,他才終於想到要與澄伊交換聯絡方式,先前的爭吵彷彿過眼雲煙。
「也不是不行,反正假也請了。」她早上出門後才決定要來一趟,所以才會穿著一身上班服裝就來了,物品也都是臨時買的,不過她並不後悔這麼匆忙的趕來。
「……這樣真的不會變成私生飯嗎?」澄伊難得開了一句玩笑,但還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切換到添加好友列表,遞給了誠。
「吶,幫我加一下好嗎?」
她順帶從誠的手中順走了那個布丁,重新放回冰箱裡:「還有,甜點飯後才可以吃,先吃正餐……有沒有什麼不吃的?」
午後的陽光正盛,從房間的窗戶照了進來,雖然還有些亂糟糟的,但桌面上的向日葵正向著太陽,欣欣向榮的模樣,就好像前面她喜歡了七年、還是有點傻氣的向陽誠。
向陽、向陽,她想,一切都會像太陽一樣,變得明亮的。
「我本來就沒把妳當粉絲。」
誠語氣理所當然,接過手機之後就開始操作,絲毫不覺得這句話有何奇怪,澄伊一直都很關心他,所以當初說不再私訊的時候,他才會反差大到無法接受的程度。
往常的誠總是很隨和,只有樂團的事能讓他失去理性,現在可能還有再加上一項——試圖使他振作的澄伊。
「不吃的……我發一份清單給你?」
刻板印象都認為音樂才子有許多怪癖,而事實上,誠也落於俗套,他挑食的程度完全大於正常人該有的。
「不知道樂團會怎麼發展,好讓人期待呢。」誠將檔案送出,用手撐起臉頰,在餐桌上暢想著未來。
她愣了一下,這才收回了手機,轉身去冰箱翻找食材。
大概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在現在了吧,她想著。
不過當收到清單後,澄伊手一抖,差點就把手機掉進了湯裡,划著一長串的名單,她意識到自己買來的部分食材大概只能歸屬於垃圾桶了。
「……挑食怪。」嘟囔了一句後,她很快又投入了烹飪的步驟中,為整個房間增添了連綿不斷的輕快聲響。
判木屋|向陽誠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世界上最幸運的事,莫過於太陽在夜裡撿到星星,而我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