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森林幅員遼闊,指揮官將參與案件的局員分成數個小隊,再從其中選出對於高難度案件較有經驗的組合擔任先遣隊,先掌握這座尚未被人摸透的神秘樹海,再進行深入調查。
而天上界說到對高難度案件最有經驗的,莫過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垃圾桶小隊──雖然現在也只剩亞爾涅一人。
「看來天上地上只剩你受得了我了。」
這是一句非常拐彎抹腳的「很高興跟你一隊」。
「不是我要說,你那個單位一直不收新人的話,跟解散有什麼兩樣啊?」
時至今日,亞爾涅那個單位的人數一直沒有起色,剩下亞爾涅自己彷彿25號宇宙最後一隻公老鼠一樣。
「你要不要乾脆來亞洲分局好了,這樣省了很多麻煩。」
說是這樣說,但白的口氣很明顯就是開玩笑的。
「這就要問那些大頭了。但我是覺得一個人行動起來很方便,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以垃圾桶小隊的性質來說,或許就這樣解散對大家都好,但只要亞爾涅這個問題人物繼續待在天上界分局,裝問題人物的垃圾桶也會繼續存在吧。
指揮官分配了每個小隊各自的搜查範圍,由於所有導航系統在這個地區都無法使用,因此只能以較明顯的標的物為基準,搜查期間更是需要藉由通訊互相確認位置與狀況。
注意事項宣達完畢,各小隊便從營地出發,開始搜查。
與濕冷陰暗、死氣沈沈的外貌相反,這座森林內部十分生機盎然。雖然因為大規模搜查的驚擾,聽不見什麼蟲鳴鳥叫,但只要仔細觀察,還是能看見各種野生動物的蹤跡。
跟在亞爾涅旁邊一起行進一段路,途中白一直在測試自己手腕上的裝置。
「做為科技的產物,我對這裡還真是提不起好感。」
除了導航真的不起作用外,網路的連線跟一般的通訊也相當不穩定,現在還能使用,說不定再深入一些就會停擺了,屆時這裝置就只剩內部記憶體能依賴了。
測試的差不多後,白便不再繼續操作裝置,一切隨緣。放下自己身為科技產物的尊嚴試著享受蟲鳴鳥叫的大自然。
「啊!」
想到蟲鳴鳥叫,白才想起自己做了新東西。他把後背包拉過來掏了掏,一隻麻雀莫名的被拎出來,白把牠放在自己肩膀上,那隻鳥就在肩膀上跳兩下後東張西望。
「這個給你。」
把背包揹好,白直接拉過亞爾涅的手,放上一隻主色為白,跟麻雀差不多大的鳥,但感覺好像在睡覺的樣子。
「這個叫銀喉長尾山雀,很可愛吧。你戳戳牠的頭把牠叫醒。」
白看著亞爾涅,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什麼?」亞爾涅接過那隻小鳥。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東西的用途,姑且照著白說的輕戳小鳥叫醒它。
有雪精靈美稱的小鳥被戳醒,在亞爾涅掌心跳了幾下,然後用豆子大的眼睛看著那張兇惡的臉,叫了兩聲還拍了兩下翅膀。
「現在牠會跟著你了,就跟雛鳥認親鳥一樣。」
邊說白邊把麻雀拿下來放到雪精靈旁邊,兩隻鳥對看著,然後蹭在一起。
「這個可以錄影錄音,也有導航尋人的功能,也可以收發訊息,但現在訊號太差,大概只能錄影錄音了。」
「這個還是試作品,但是基本功能應該沒什麼問題,平常也可以當寵物,你可以教牠做一些事......大概吧?」
白歪了歪頭,把麻雀放回自己肩上。
「不過不會飛就是了,將就一下吧。」
──也就是說,這是電子寵物兼通訊器嗎?
他看著兩隻小鳥感情很好地玩在一塊兒,又看向白:「怎麼突然給我這個?我的生日還很久喔。」亞爾涅半開玩笑地說。
「因為我想給你啊,送禮物這種事隨時都可以做吧?」
其實沒有過節日習慣的白,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必須在生日才送禮物的需求。
「你應該沒有不喜歡吧?」
「我很高興,謝謝。」
手一收,他把小鳥收進口袋。雖然小鳥站在肩上的樣子很逗趣,但他不像白那樣放心,就怕小鳥掉到地上又不會飛回來,就這樣不見了。
多了兩個小夥伴,幽暗森林似乎沒那麼陰沉了,兩人繼續按照計畫探索,完全沒有整理過的土地走起來相當消耗體力,時不時還有突出地面的樹根擋路,搜索的進度快不起來。
走了大約三分之一的路程,沒有碰上什麼值得注意的狀況,除了──
「鈴聲?」
亞爾涅看向山的那頭,露出狐疑的表情。他轉頭問白:「你有聽見鈴鐺的聲音嗎?」
被亞爾涅就這樣塞進口袋裡的雪精靈,沒有很甘願地待在裡面,而是露出半個身子,探頭探腦的看著外面。
「什麼?」
白疑惑的看著亞爾涅,然後又仔細聆聽四周的聲音。
「我只聽到蟲鳴鳥叫啊,沒有什麼鈴聲耶。」
「看來這個得寫進報告裡。」
亞爾涅也知道這個地方出現鈴鐺的聲音很不正常,所以他並沒有堅持自己聽見的東西,而是很快判斷為幻覺。
就在他們因為鈴聲分神的一刻,一隻黑色怪鳥朝著亞爾涅俯衝攻擊,亞爾涅只來得及舉起手抵擋,下臂被劃出三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幹!」
亞爾涅對著飛離的怪鳥開了三槍,可惜手槍對敏捷的鳥類無可奈何,三槍全部落空。
聽到亞爾涅的聲音,白立刻收回東張西望的視線看向人,但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三道鮮紅的口子。
「......」
白的呼吸稍微急促了起來,一見血就犯了老毛病,但所幸這樣的血量還不至於讓白恐慌到不能自理。
「傷口很深嗎?」
白湊到亞爾涅旁邊看著人傷的如何。但雖然白看起來還可以,可卻能明顯可以看到這人因為呼吸有些亂而微微張口換著氣。
「小傷而已。你別看。」
知道白有恐血症,亞爾涅立刻背過身閃避他的視線,用治癒術迅速處理傷口,血跡則用帶來的飲水沖掉;至於沾到衣服上的就沒有辦法了。
「你還行嗎?不舒服的話,我們先返回營地。」
「還好,應該不太影響。」
白輕壓著胸口回答。
「不過剛剛那是什麼?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妖怪。」
但也有可能是自己被恐血症影響了判斷力也說不定。
「不知道,接觸時間太短了,我也沒辦法判斷。」
直覺告訴亞爾涅那是妖怪,但他拿不出直覺以外的依據,反正怪鳥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這個問題可以先放一邊。
「你自己評估狀況,可能造成危險的話立刻提出,以你的安全優先。」
隨著前進的腳步,鈴鐺的聲音再次鑽入亞爾涅耳中。
不知怎的,他竟不覺得擾人,那就像是最熟悉誰人的溫柔呢喃,足以奪取所有警戒與心神。
「亞××亞爾×你×××××......」
呼喚的聲音傳不進那人耳裡。
周圍騷亂的聲音亦傳不過去。
白色翻湧的霧試著保護那人。
至死方休。
雪精靈的鳥鳴劃破了歲月靜好的幻想,濃厚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之中,地上的鮮血混著泥沙流了開來,順著看過去,只見白色的身影已經渾身腥紅了無生氣。
回過神來,地上的雜草像是有意志般纏住他的腳與白的四肢,數條樹藤伸進白身上所有出血的傷口,汲取他的血液,白的胸膛被鑽出一個鮮血淋漓的窟窿,粗大的樹藤正要探入,隨即被亞爾涅一刀砍斷。
「懷特!」
亞爾涅迅速斬斷阻礙腳步的雜草,一片寒冰自他的腳下擴散,凍住所有威脅,接著他伸手去探白的脈搏與呼吸。
「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懷特!」
想當然爾,亞爾涅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這種一看就不可能活著的傷勢,是不可能還留有奇蹟的。
然而,緩緩冒出的白煙卻像是告訴亞爾涅還有希望。
熟悉的白色煙霧從白胸前的窟窿緩緩冒出,接著那具破敗的身軀也開始像乾冰一樣汽化成白煙,連同從白身上流出去的血液也發生同樣的事。這些煙霧不停的竄出,有關他的一且也不停的消融,直到那具身軀與地上的鮮血完全消失,那些白煙就開始聚集起來,逐漸地凝聚成一個形體,在亞爾涅身邊形成了那個熟悉的樣子。
只是這個白穿著一身從未見過的全白裝束,他原本衣服與裝備都掉在原地,本人也沒有要去回收的樣子,而且這人看上去還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快逃!再被打一次我就真的死定了!」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逃命。
儘管亞爾涅還搞不清楚前因後果,他在下決斷時絕對不會猶豫,他一手攬過白把人抱了起來,使用亞空間傳送立刻轉移回到調查營地。
「你的體重是怎麼回事?」
移動到安全地帶之後,他忍不住低頭湊到白耳邊小聲問了這一句。
「耶嘿嘿......」
白露出尷尬的笑容,抓抓頭小聲回答。
「這是我真正的重量,本體的重量。」
「本體……」
是他之前說過在胸口的本體吧?亞爾涅大概理解了剛才看見的景象。
「所以你……這樣算是沒事了嗎?」
「你該不會被嚇到了吧?」
白笑了笑拍了亞爾涅的背。
「早就說過我不會有事,你就一直不信。不過要說沒事也不完全是,我已經太久沒有使用化人之術,說真的不太熟練,而且直接用本體化人的話,只要被攻擊就真的是直接打在我身上了。嗯......雖然說那才是大部分山精鬼怪平常的狀態就是了。」
「雖然衣服都換了一套回來肯定很奇怪,但有人問你就隨便呼嚨一下吧,我還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我現在的狀態。」
確實白現在一直黏在亞爾涅身邊,要嘛人側面站一下、要嘛人後面躲一下,就是不想碰到別人的樣子。
「就算這樣,我也不可能讓你犯險,你平常那個樣子受傷還是會痛的不是嗎?」
言下之意,亞爾涅往後也不會改變他的做法。難道不會死就可以隨便受傷嗎?哪有這種道理!
「你這樣躲來躲去我很難走路!」
亞爾涅嘴上嫌麻煩,但還是好好幫白掩飾,其他好奇的閒雜人等只要被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一瞪,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他們移動到了臨時搭建的帳篷內,亞爾涅卸下探測裝備,自己拿了一瓶水,也扔給白一瓶。
「好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明一下吧。」
看到亞爾涅把瓶裝水用扔的扔過來,白反常的閃開沒有接,瓶裝水掉在地上,隨後才被白撿起來。
「你對我扔這麼重的東西我沒辦法接啦!」
對現在的白的重量來說,瓶裝水的重力加速度他自覺承受不起。
「要說發生什麼事的話......點點,出來。」
白對著亞爾涅莫名的不知道喊誰,結果原本在白身上的那隻麻雀,從亞爾涅裝備裡鑽出來。
「在最後一刻我把牠扔到你身上,我想牠應該有錄到畫面吧,你那隻應該也有。」
「你也太虛弱了吧?這種事情要早講啊!」亞爾涅大為咋舌。早講了他就不會用扔的了。
聽完白的回答,他也把口袋裡那隻小白鳥撈出來,和小麻雀擺在一起。
「你來操作。」
「我是物化靈,我的重量就那麼點你還怎麼樣?」
白扁了眼睛看亞爾涅,一種這不是常識嘛還要我講的意思。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借一下你的設備。」
白從亞爾涅那裡借來隨身的裝置,很熟練的操作起來,將兩隻小鳥錄到的影音檔案存到那個裝置裡。
隨後白撥放起影片跟亞爾涅一起觀看。畫面中亞爾涅不知為何突然往一個方向走去,任憑白怎麼叫喚都沒有反應,此時兩人腳下的植物開始瘋長,跟隨著糾纏兩人,而眼前出現看起來相當詭異的枯樹。
由於亞爾涅完全沒有抗拒的動作,那些植物很快就攀爬到其身上纏繞捆綁,白只能優先保護亞爾涅的安全確保他不會被植物吃了。
無奈這裡畢竟人家的地盤,白的處理速度實在比不上,加上恐血症的影響,實在是力不從心。最後他只好繪製臨時的地板牆壁將亞爾涅與植物隔絕,也因此畫面停留在白牆上好一段時間,等到白牆化作煙霧散去,就看到白已經無法抵禦植物的來襲而奄奄一息。再往後便是亞爾涅回神之後的畫面了。
看著畫面裡著魔的自己,亞爾涅感到相當懊惱。如果當時對那個鈴聲多警戒一些,或是當機立斷回營,或許就能避免搭檔──避免白被傷及此。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是我的錯。我很抱歉。」
紅髮的天使轉過身去,力道輕柔卻堅定地抱住了白。
「還好你沒事。」
亞爾涅突然這一抱,讓白愣了一下,接著下意識的蹭了一下,然後才抬起手拍拍人的背。
「也還好你沒事。」
白的表情一如往常般掛著微笑,難得沒有做出其他不合時宜的舉動。
桌上的雪精靈看著主人的樣子,有樣學樣的張開翅膀去抱旁邊的麻雀,但麻雀雖然沒有抗拒,卻有一點生無可戀的感覺。
擁抱結束,亞爾涅又跟白確認了一些細節,整理好狀況,方便之後開會時報告。
事情告一段落,反而是亞爾涅開始不安分,仗著白現在無力反抗開始騷擾人家。
「你怕癢嗎?」他捉著白的腰,也沒使多少力,一副就是「不管你回答什麼我都會搔你癢」的態勢。
「你猜猜看?」
白沒有閃沒有躲,而是看了看捉著自己腰那隻手,然後又看著亞爾涅。他不躲除了因為自己現在力量不足躲不掉,另一方面則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雖然好像沒有試過,但你的翅膀根處應該也怕癢吧?」
一副你弄我我就弄你的態勢。
「現在是要來互相傷害嗎?很好。」
亞爾涅從來沒有在怕、也沒有在手下留情的,他直接把手伸進白的衣服內,從一般人最怕癢的腰跟腋下開始攻擊。
「哇!你在幹嘛!我現在可是很、哇啊!」
沒想到亞爾涅竟然直接把手伸進來,這等於直接掀了白的保護殼一樣,雖然他現在並不怕癢,但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被人全身摸透。白往後想要閃躲,卻因為重心不穩往後倒了下去,而且還因為亞爾涅的手在自己衣服裡,連帶著把人也拉了下來。
「喂!你小心點!」
這話由襲擊者來說,頗有做賊喊捉賊的味道。亞爾涅放棄箝制白,轉而護著他的頭,讓白的後腦免於地面直擊。
好死不死,就在這時傳令兵掀開了帳篷:「報告!維納莫寧上士──」
於是映入菜鳥傳令兵眼簾的畫面就是:只有兩人的帳篷裡,身高一米八的天上界流氓上士把長相俊美的下士壓在身下,一隻手還伸進人家衣服裡面,另一隻手則托著白的頭,看起來就像是在擁著他一樣。
不誤會都難。
「非常抱歉打擾了我稍後再來!」
菜鳥慌張地一句話不換氣說完,落荒而逃。
「......」
白沉默了一會,接著不知何故,整個身軀化作一陣白煙,待煙霧散去,地上只剩下白的原型了。一種什麼都不想管的究極逃避方式。
「啊──」
亞爾涅撐起身子,坐在那塊繪圖板前面,抓了抓頭。
「抱歉啦,我等等會去幫你解釋,你先變回來行不行。」
他甚至不知道白這樣聽不聽得見他說話。
板子上那條長長的USB線突然動了起來,直接就甩在亞爾涅的手臂上,大概是表達不滿的意思。
這時白的那隻麻雀像個看熱鬧的鄉民一樣,在桌邊看著兩人、不、看著一人一機的互動。
亞爾涅像是安撫貓咪那樣輕輕撫摸板子,他取下筆,在感應範圍內寫了些東西,便靜靜坐在那兒,等著白的反應。
USB線自己盤起來放在板子上,過了一陣子,USB線捲起自己的筆,戳在亞爾涅露出的手臂上也寫下字,但當然這是沒有墨水的,就是刻了一個筆畫。寫完把筆放回去後那條比了比桌上的鳥,大概是一起的意思。
紅髮的天使啞然失笑。
「你到底為什麼不化人啊。」
亞爾涅讓白自己把線盤好,一手拿起繪圖板,一手分別捉起兩隻機器寵物鳥收進口袋,掀開布簾走出了帳篷。
那之後,在白重新化人之前,亞爾涅一直帶著他。
過了這麼久,終於讓亞爾涅看到阿白的原型了!!
吸血那幕看起來真的很痛捏
binhai: 我還想說要讓阿白的原形露出來所以要開個洞……是我太激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