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提綜合症狀,馬文林登可以被歸納成一個廣泛性焦慮症患者。
顧名思義,這個精神疾病會造成他對於周圍事件與活動有過渡預期性的擔心,導致他處於身體極度緊張的狀態,事件的起始點通常很小,甚至微不足道,就好比——一場安全演習。
當工作人員請他離開房間配合時,他就知道這趟旅行不會這麼順利。
一場小小的演習就像預告他們會困死在這艘船上,在船艙一點一點被海水淹沒的時候,他會無能為力,像個被執行死刑的犯人,敲打著玻璃窗,瞪著那雙眼,而他們都在嘲笑——噢,該死,停止思考這些!停止!
馬文在炙熱的太陽下和混雜的信息素中感到暈眩,即使告訴自己停止思考,那些想法還是像管不住的老鼠一樣爬出來,他需要他的心理醫生,但偏偏因為一些因素,皮爾斯赫曼並不和他住在同一層,這造成了他的困擾,沒有收訊的手機甚至不能讓他確切的從人群中找到他。
天啊,我快吐了。
他恍惚的想著,周圍的味道混在一起像所有香水瓶同時打翻,光是呼吸就讓他全身難受,馬文眼前開始模糊,人們像一隻一隻的魚圍繞在他身邊,他們就像在預告他,是的,預告他會死在這片海域裡,被魚群一點一點吞噬掉!就跟那該死的夢一樣!
他沒意識到自己腦海裡的思考過於荒唐,連呼吸都開始急促,他發作了,他在發作的時候甚至開始感覺到外在似是而非的資訊。怒罵、尖叫、碰撞、氣味,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他們從他身邊經過,帶著看著蟑螂一樣的眼神,上帝,讓這些人消失吧。
他站在人群中一動也不動,臉色慘白,目光空洞,汗水滴在他的眼鏡上,他需要停止思考,拜託停下!快停下!
魚群沒有浮出海面。
他拉長外套兩側袖口墊在掌心與欄杆中間。
白鐵欄杆是崔銀赫的童年陰影,十歲出頭的孩子只靠了一下就讓他光裸的後上臂起了一個禮拜也消不掉的水泡,又痛又癢,不用再次體會也足夠他對如何防範於未然”熟記於心”、”熟能生巧”了。
確認雙手安全無恙後崔銀赫向海面望去,船身掀起了漣漪,讓位於高點的水被太陽曬出粼粼波光。
是因為今天太熱所以到現在還沒看見半點魚影嗎?或是拿到船票的同時就把運氣用光了?
年輕小伙在甲板上頂著日光幾十分鐘之後終於接受自己沒有在豪華輪船上賞鯨或捉飛魚的運氣。
有些小沮喪,但不妨礙他豎起耳朵接受廣播傳遞的資訊。
在緊急鈴聲響起前就有人群自發性地往大廳靠攏,可惜崔銀赫不是其中一員,他進入寢室側的走廊,想看船員會如何指引有名望的人。若是發現金色邀請函的乘客能夠不受拘束、違抗規矩,那他有預感這份對他們而言奢華的幸運極可能成為不幸。
然而,在得到答案前他看見了那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鈴聲大作,尖銳刺耳。
「我的老天,認真的?」
先是否定、然後該是憤怒?不、不、他要經歷的可不是悲傷五階段!崔銀赫揮去亂七八糟的想法,旋身卡進角落。
那個男人——馬文林登,英挺的外表依舊被毫無血色的面容與眼下的黯淡覆蓋,這次他汗涔涔地,像隻可憐的落水狗,害得崔銀赫差點又升起了”憐憫之心”。
他正了正眼鏡,鏡面反光遮擋了大半的情緒。
原本以為這次是一趟屬於自己的忘卻之旅,沒想到命運撕碎他的美夢,笑嘻嘻地靠在耳邊,要他別忘記,視線交會的瞬間他們註定被上帝拋棄。
這簡直是噩夢。
馬文林登在玻璃鏡片下躲藏他人的視線和評價,他接受不了這個,他必須離開這艘船,不管搭上救生艇還是飛機,因為他看到了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該死,他心裡知道自己的擔心實現的狀況不到百分之一,但他還是無法停止這個想法,他看到了剛才那個被推開的omega被掛在圍欄、看到了皮爾斯慘死在甲板上、看到他旁邊的alpha飄在水面上!操他媽的!操!
沒有人幫得了他,他也會死在這!
他們會遇到冰山、火災、爆炸還有暴風雨,天,亞熱帶區域可不會有冰山留在4度的海裡,他是怎麼想到這個的,但還是有可能會船艙進水,可能會有軍事攻擊,管它什麼呢,這一切都可能發生。
崔興宇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馬文林登開始顫抖了,他想要冷靜,但能幫助他冷靜的人不在,那讓他感到憤怒,潮濕的霉味從他身體四散開來,充滿侵略性,周圍開始有一些人受到影響,甚至有人朝他喊道:「嘿,控制好你自己!」
但他沒有空顧慮這些,他總不能在身上掛一張牌子上面寫“嗨,我是個有恐慌症的alpha,請原諒我無法當個正常人。”來造成所有人的恐慌。
就在他身體反應開始發作時,馬文在一片混亂中心和一個熟悉的人對上了視線,那稍微把他拉回了一點現實。
omega們自發性地遠離,一些alpha與beta試圖控制情況,誰也沒想到剛上船就有騷動發生。朝著馬文林登叫喊的人穿著船員制服,他伸出手就想觸碰亂源中心的那個男人,但在尚未表態自己打算將馬文驅離現場、或是拍拍他的肩膀詢問狀況前,二人就被一個綠髮的亞洲男人隔開了。
「嘿、等等!我認識他!」
「總之馬——」
崔銀赫轉頭要確認對方能夠有意識地對話,然而未說出口的句子全卡在被領子緊勒住的喉頭裡。他哽了一下,踉蹌了兩步,後領被抓成了一座小山丘,彷彿做錯事的是他,而馬文才是那個制止他的人!
什麼、怎麼是抓我?起爭執的明明就--
念頭只閃過一秒,崔銀赫馬上鎮定下來,停止反射性地掙扎。
首先自己不一定能夠掙脫,畢竟對方很聰明地把外套跟T恤一把揪起;其次要是有任何反抗動作可能無法體現兩個人友好的關係,讓船員起疑心反而更麻煩,因此他只得默默地把自己當成對方的安撫玩偶,一邊面帶微笑對著船員比OK一邊看著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心裡無奈的地被拖曳離開現場。
唉,這樣也好,要是節外生枝的話可能又不得不需要我善後了。
被老鷹緊抓的雙領鴴看周遭已經沒有他人的目光即刻轉身,上衣捲成一片。
「......」
「你好了嗎?」
沒有回應,於是他又等了一會兒。
「你不會想去廁所嗎?」
依舊沒有回應。
崔銀赫動了動肩膀。
「可不可以換一邊抓......我覺得......有點勒。」
「你安靜點。」暴躁的情緒和交感興奮讓馬文林登開始頭痛,尤其是這個老鼠般的東西一直在他耳邊說個沒完,他還是沒鬆開抓著崔銀赫領子的手,要是對方跑了只會造成他的麻煩,該死,這溝鼠般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
他好不容易從發作中緩過來,他冷靜後多了一層冰冷,馬文本來就糟糕的臉色更蒼白了,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人,而你無法判斷他是活著還是死的。
他暴躁的嘖了一聲,扯著他領子扔到一旁工具間,並且擋住了唯一的出口。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緩慢地說著,看著對方的臉也顯得毫無溫度,一點也沒有剛才可憐兮兮的樣子。
即便對方看不到,前頭的人還是抬起手對著閉起的嘴做出了拉拉鍊的動作,靜靜地等待馬文林登的下一步。
也許會是冷靜後的交談、又或是拉開距離的推桑,總之當崔銀赫被”友善地”請進工具間前他並沒想到對方有足夠讓他倒著飛的能力。
工具因猛烈的撞擊離開貨架散落一地,崔銀赫抓緊一旁的欄杆,阻止身體繼續滑落。他的背鐵定被那些鎖在原處的鐵槓嗑瘀青了。崔銀赫皺起眉頭,早知道在多管閒事前就先可憐可憐他自己了!
「你怎麼老是不能好好說話——不是你把我丟進來的嗎!」
心中諸多不滿與委屈在聽見問句時一次爆發,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沒有意識到自己牛頭不對馬嘴,鼻梁上眼鏡歪斜,視線只一半清晰——另一半是馬文林登的表情,模糊得讓他忘記要恐懼男人是隻手就能把他當垃圾一樣扔進垃圾箱的存在,用力抱怨。
「跟你這傢伙不需要好好說話。」馬文暴躁的朝他齜牙,他剛才是恐慌症,現在可以說是躁症都開始出來狂歡了,他一腳踢在櫃子邊上,碰!船艙角落發出一聲巨響,然後隨著工具間的門被關上,狹小的空間內剩下兩人憤怒的呼吸聲。
「你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解釋!該死,你是用什麼方法上來的?你想要怎樣?」馬文林登開始用非常識的邏輯和言語和崔銀赫對話,每句英文句子裡參雜著德文和髒話,變成一個混亂的結構,最後他像是想到什麼停下來,被黑眼圈襯托得更嚇人的眼睛看著他,就像是有個按鈕,啪嚓一聲,就能安靜的令人發毛。
「.......你來這裡也得不到什麼,我們的協議我隨時可以取消,到時候會怎麼樣你清楚。」
「你——」
「我——」
「……」
在數度回嘴失敗後被拿來發洩情緒的當事人冷靜下來,不顧對方的怒吼低頭歸納已知資訊。
除了把他當成了跟蹤狂、害怕那件事會因他敗露外其餘顛三倒四,沒什麼參考價值。
頂著稻草般綠髮的年輕人甚至有閒心扶正眼鏡,吊兒郎當地數起眼前這個失控的傢伙說了幾次他聽得懂的德、英文髒話。
直到馬文停下。
飄散的思緒被沈默束成一把尖刺紮回崔銀赫腦中——
他怎麼敢不清楚?
可怕的不是凝視深淵,而是就算摀起雙眼、掩住口鼻、遮住雙耳,也同樣會被深淵吞噬。
僵硬的指尖被收進掌心,陷入發紅的皮膚。
這不是崔銀赫第一次經歷這股壓迫感,但每一次都讓他瀕臨窒息。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確保此刻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在視線範圍內。
他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卻不知道說出來之後男人能不能在他幾近瘋狂的想法裡接受這份偶然的存在。
「我沒有要什麼,只是也拿到船票了,同樣的,我不知道你在船上。」
「我們討論過的,現在這個階段離彼此越遠越好不是嗎?」
「所以如果有問題的話首先該懷疑的不是我,而是給我們船票的人。」
拍打在船艙外殼的海浪讓他想起了那一天枝葉碎石被滾動的輪子壓過的聲音。
馬文用力深呼吸了幾次,這樣的情況,簡直就是對生存的絕望、厭世、焦慮的天然溫床,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和這樣的四處環海的密閉空間——對了,這他媽是個密閉空間!駛離公海後他沒有任何可以威脅他的籌碼,而他也完全有辦法控制住這個麻煩。
這樣的想法讓他冷靜了許多,這帶給他在做手工藝時的那種平靜感,切割、縫合、敲打,跟骨折手術一樣完美的發洩了他的情緒困擾。
「希望你所言屬實。」以他對崔銀赫短暫的認識,他想這人也沒有膽量幹這些事,畢竟兩邊都擁有彼此的底牌,隨便翻起一張都是玉石俱焚。
馬文煩躁的抓著一頭亂髮,最後說:「就你這破樣子肯定沒有消費金,算了,你把房號給我。」
成功了——!
崔銀赫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早已揮舞著拳頭感謝耶穌、佛祖、濕婆,感謝想得到的所有神明。
幸好他無法得知馬文打得是什麼主意,更不了解在公海上殺人的案件有多難辦,否則此刻上演的恐怕就是另一個你追我跑的故事了。
然而崔銀赫獨自歡快的情緒沒持續多久即被從未聽說的名詞打斷。
消費金?拿了普通邀請函的beta摸不著頭緒,輕聲複誦了一遍後立刻抿住想提問的嘴。在對方不一定會解答,且多問搞不好還會增加不被信任風險的狀況下,他選擇不在這個話題多作停留,順溜地報出自己的房號,將位於哪層、哪個角落盡可能描述詳盡,生怕對方找錯路以為自己率先逃跑,害自己又要被痛扁一頓。
「那......就這樣?」崔銀赫敢保證他面對魔鬼八字鬍(他高中時期的數學老師,老是看他是亞洲人就點他起來回答問題。)時都沒有現在這麼乖順,他夾緊臂膀,緊張地等待長官一聲令下,讓他能趕緊離開這個不需要存在的集會!
崔興宇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不然呢?」馬文林登掃了他一眼,他對崔銀赫通常沒有足夠的耐心,因為總他做出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行為,讓馬文在他是否屬於意識行動還是單純愚蠢的評價中間來回跳動。
「我沒連繫你的時候別出現在我面前。」他擅自下了驅逐令,在崔銀赫抗議誰知道你會出現在哪啊的抱怨聲中轉頭離開工具室,崔銀赫看著他的背影忿忿不平,最後像焉了的氣球慢慢爬起來,跟在他屁股後一溜煙消失在走廊盡頭。
謝謝...馬文中...最會畫ㄟ彩圖太扯ㄌ......LOVE LOVE
你才是最繪畫好看圖片拉可惡 謝謝銀赫中
你嘴好甜甜我偷你表符
你們的圖文好精彩好棒…
太好看ㄌ吧怎ㄇ又會畫畫又會寫文我跪倒在二位面前...
我也想大喊我ㄉ老天ㄌ 這到底是什麼夢幻組合彷彿夢回我第一次見到你們...一點開看到人名我直接眼淚流下來...魚群沒有浮出海面但我上鉤了 我願者上鉤...真的太扯了怎麼可以同時駕馭最冷靜ㄉ心理醫生跟最不冷靜的患者@@...雙領鴴的俗稱是killdeer是伏筆的一部份嗎...我現在好需要你們的後續不然我要戒斷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