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點接續 水與香氣

到了約定的九點，時煥穿好昨晚從行李箱撈出來以為大概不會用到的灰黑色寬版泳褲，並把白色的抽繩拙劣的綁成蝴蝶結，套上了有著小小白色帆船印花的深藍色短袖襯衫出現在水療SPA的門口。

海一哥......還沒有來嗎?
他在門口等了三分鐘，遲遲沒有看到熟悉的人，猜想或許是已經進去了，便拿著手上裝有替換衣物和毛巾的袋子踏入男士更衣間。

......遲到了。

昨晚直到深夜才入睡，直接導致他早上被叫醒洗漱後又不小心睡了回去，在尚宇再次把他搖醒後才急忙換上泳褲，拿著袋子和毛巾上樓。

看著手錶指針無情地指向九點十五分，他加快腳步走向水療中心，門口不見時煥的身影，大概是已經先進去換衣服了。

走進男士更衣間要找置物櫃，就看見時煥一個人在裡頭，他脫下上衣將袋子一起鎖進櫃子裡，一邊向時煥開口。

「抱歉，昨天沒睡好......又遲到了。」自己連續兩天都睡過頭，他暗自擔心對方會開始覺得自己不遵守約定。

「你今天穿了不一樣的衣服。」注意到對方今天不是穿著前兩天那種素色的連身短袖，驚訝 。

看了一下明顯精神不濟的海一，時煥把自己面前那格置物櫃門打開，把衣物袋子放進去，才開始解自己的襯衫扣子。

「沒關係......本來就是約九點前後。但如果對哥來說早起太勉強其實我們可以約晚點。」沒有責怪的意思，但時煥開始覺得之後不要約太早見面可能更好。

「衣服是之前買的......我很少穿，收行李箱那天哥哥們說要帶一些上衣比較方便。總覺得這圖案讓人想到海上度假......」他把脱好的襯衫拿在手上給海一看，指著上面的圖樣。「是帆船。」

「沒有很花......不難看。」

「那之後就約晚一點吧。」自己在渡假的作息確實都會睡比較晚，但還是有些尷尬。

「很適合你。」順著對方的手看過去，用線條構成的圖案簡約好看，不會太搶眼。

「那我們進去吧？泡完去吃午餐，我睡過頭沒吃到早餐。」將掛著鑰匙的手環掛到左手上，鑰匙敲擊錶帶發出了小小的聲音，海一笑著拍了拍肚子表示他真的很餓。

由於昨日晚上也並未進食，接續著兩餐空腹讓海一的腹部肌肉線條更明顯，如果視線多停留兩秒，還能在沒有贅肉的腰部發現一個小小的笑臉。

「是笑臉......」隨著海一的動作，時煥留意到了對方的小小紋身。
那有什麼特殊意義嗎？時煥忍不住思考，但並沒有問出口，反而是舉起了自己的手。

「跟我的這個手鍊有點類似的風格......」他把那個小小的墜飾用另一手的指尖捏好，讓對方能看清楚圖樣——一個面無表情、一臉無聊的emoji。

「差點就忘記拿下來了，銀飾碰到泳池水會黑掉。」他拆下了手鍊和戒指一同放進櫃子鎖好，鋼製的長桿耳環和蠟線編織的踝鍊則保留著。

「走吧。」他示意自己已準備好。

「哦？真的耶。」看向時煥掛在手腕上的手鍊，確實和自己的紋身一樣都是文字組合成的表情符號。

「你很喜歡首飾呢。」走出更衣室，海一瞥了一眼對方纖細的腳踝，之前沒有特別注意過對方身上戴了這麼多飾品。

SPA池內只有零星幾個客人，幸好穆海郵輪的設施每個都空間寬廣又豪華，兩人隨意選了個沒人的區域下水。

「嗯。小小的、彩色的或金屬的我都喜歡，感受他們動來動去有時很有意思。我總是挑簡單一點的衣服，後來發現剛好不會搶了首飾的風頭。」

時煥注意到池邊的按鈕。一邊猜想著大概是水柱的開關，按下之後卻被滿滿的氣泡立刻包圍。

「哇，哇？」時煥沒忍住發出兩聲驚嘆，泡泡在皮膚上裂開的刺癢感實在很新奇。「這好好玩？」

過了一陣子水柱漸漸消失，時煥馬上按了第二下，瞇起了眼睛繼續享受著。
「真舒服。」

「動來動去......不過我有個好奇的事，平常你這隻耳朵一直戴著耳機吧。」他抬手比了比自己的左耳，又說：「你都在聽什麼？」時煥的現在只配戴了銀色的貫穿式耳環，但他有注意到對方之前都一直戴著耳機。

「我也喜歡一直按這個泡泡。」自己也壓了按鈕，剛好能讓睡眠不足帶來的疲倦感沖散一些。

沒有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時煥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

「啊，我戴著耳機算是......一種習慣。我工作的時候裡面都會播一些白噪音......你知道白噪音嗎?就是一些重複的聲音，像是鳥鳴、雨聲、貓咪呼嚕聲、海浪拍打的聲音......」他一邊回想自己的播放清單，一邊如數家珍。

「一般人聽這些是用來助眠，但我聽了會很平靜，思考也會更清晰的感覺。」

「不過我跟人見面或對話的時候都是按了暫停的，事實上我在郵輪上播放它們的時間並不多......」他自己也很意外。

畢竟就算沒在進行研究，他原本也覺得自己會一個人慢慢晃來晃去的時間更多一點。

「......總感覺跟哥在一起的時間比我一個人獨處的時間還要長，在船上也幾乎不用工作......我是不是可以乾脆把耳機收回行李箱了?」他默默得到了這個結論。

按完第三次泡泡，時煥把肩膀也埋進水裡。

「哥，等等要去沖那種嗎。」他指了指有金屬架高管子的水池，似乎是更強力的單一水柱區。

「白噪音啊......嗯，本來也想試試看，但我如果戴著耳機走路會和耳環敲在一起，反而沒辦法專心。」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耳環，手上的水沾到了略長的後髮上。

「我可不介意你收回行李裡，如果我們要把設施都逛上一遍，你可能還要被我偷走更多時間。」笑著接下對方的話語，看向對方指的方向說道：「現在去也可以，不過我每次都覺得那種沖起來有點痛。」畢竟是被寵大的少爺，他有點不耐痛。

時煥也看了一眼海一的耳環，跟自己穿在耳骨上不同，對方的很正常的戴在耳垂上，確實會跟耳機互相卡到。

「偷走......哥如果是小偷，這犯行也太順利了？」他覺得自己還是蠻樂意跟海一哥一起探索這艘郵輪的。

身旁的氣泡比海一剛按下的早一步散掉，時煥從池子裡站起身，混著泡沫的水珠有些停留在肩胛上，有些滑落下來，他背對海一的方向準備往剛剛說的目的地走去，把黏在身上的泳褲扯了扯，不忘轉頭回應海一剛剛的話。

「哥覺得痛的話不來也可以......搞不好我也很快就被打回來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耐得住，但好奇心無法被想像的疼痛打敗。

「因為被偷的人太沒戒心了才能輕易得手啊。」沒等泡泡消去就跟著時煥起身，和對方一起走向水柱區域。

「沒事，我也一起去吧。」
按下水柱按鈕，打在背上覺得疼痛 忍耐力 。

看著用小小的字寫著單次十分鐘的標示牌，時煥跟著按下開關，大約數公分寬的水柱直接撞擊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薄薄背肌上。

......！疼痛
一開始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但他總覺得隨著時間的流逝，反覆被沖打的一塊沒有因此被麻痺，反而越來越痛 。

雖然時煥沒有發出聲音，但如果有人仔細觀察，他背上變得紅紅的一塊和有點隱忍的表情都能看出這人痛得有些想逃，沒有立刻離開有一半是因為居然有些舒服，另一半是基於想要挑戰成功的心理，他想待滿十分鐘。

落下的水柱果不其然讓海一感到有些難以忍受，抬頭看見時煥的表情正微妙地變化，他向來擅長發現他人細微的表情與肢體動作，像是現在時煥的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他卻看得出對方有些想逃離水柱卻打算硬撐著的意思。

「沒有想像中的痛呢。」注意力一被分散，背上的疼痛感也就不那麼強烈，他笑著看向時煥，還故意這麼說了一句。

感受到海一話中淡淡的炫耀，時煥有點不甘心的撇下嘴角。「嗯......或許我該做點運動......鍛鍊身體。」他對自己第一次出現這念頭居然是因為輸給SPA水柱而有點無語。

一旁的顯示器上的紅色數字讓他知道還剩下5分鐘。
雖然沒有從池中逃開，時煥變動了姿勢，趴低了身體撐在池邊。他試圖離出水口遠一點，看看會不會因此變得輕鬆些。
水柱打落的位置從他已經紅掉的上背漸漸下移到靠近下脊椎的那塊。

時煥轉換成趴姿後，被水柱沖得通紅的白皙背部映入眼簾，讓他不由得覺得有些.......色情。

迅速將無處安放的視線往上移動，卻又被頸部環繞的黑色項圈攔阻了目光，沒有被藍灰色頭髮遮擋的後頸顯得特別脆弱，時煥抬手解開項圈的畫面又佔據了他的思考，他瞬間有種被香氣環繞的錯覺。

「......。」在對方注意到以前默默移開了目光，似乎只要和時煥待在一起，胡思亂想的頻率就特別高......連對方不在身邊的時候也是。

......難道是因為對他有好感嗎？

顧著煩惱自己的異常，他罕見地放任空氣陷入一陣沉默。

啊，舒服......他的背總算沒有那種被什麼狠狠毆打的感覺，這讓時煥無比慶幸自己剛才有移動身體，肌理經過沖打之後似乎真的有放鬆的效果。

隨著水柱停下，時煥正滿足於自己挑戰十分鐘成功，卻突然意識到兩人沒有交談的空白有點長。他回頭一看，海一的眼神飄散到遠方，但那個方向並沒有其他SPA設施。

「哥?海一哥?你在看什麼，我錯過了好看的東西嗎?」郵輪上的SPA區很大，但設備的種類似乎不是很多，他邊問問題邊用眼睛尋覓有沒有其他錯過的區域。

「！」海一正在走神，卻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加上呼喚自己的正是剛才想著的聲音，讓他有種做壞事被抓到的感覺，一瞬間神情有些慌亂，但立刻又勾起了微笑。

「沒有，我剛剛在想......在想事情。」他當然不能說出自己在想些什麼，只好模糊地帶過。

「你要起來了嗎？還是想再泡一下？」冷靜下來才注意到，時煥雖然將臉轉向這一側，卻還是維持著趴在邊緣的姿勢，由下往上看的清澈眼神讓他感到不知所措，只好沒由來地開始調整手錶位置。

因為水柱也沒了，他可不想再來十分鐘，時煥恢復站著的姿勢。

「我看了一下......這邊意外的沒什麼新東西了。哥剛說沒吃早餐吧，你餓了嗎?」看到海一的動作，但只覺得大概是剛剛那人的手錶被沖歪了，或是單純想查看時間。

時煥自己沒有戴錶，他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是十點半。

「我們可以吃早......午餐?」這是個有點尷尬的時間，不過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時煥就對兩人的食量有信心。

「我快餓死了。」這是真心話，兩餐沒吃、睡眠不足又在水池裡走來走去，強烈的飢餓感在催促他趕快進食。

「早午餐好啊，希望能有份量大一點的主食。」想到能吃飯，語氣也輕快了起來。

聽到回應，時煥沒有多說廢話，他明白不需要。
踏出了池邊，緩步往出口走去，陽光從走廊的落地窗灑了進來，在地上落下細細的窗格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