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昨晚下榻的飯館客棧後，兩人便在灕水鎮上閒晃，言子禧挑著鐵杵，細細摸了摸發現是魚木混珠的二貨，便沒打算繼續在那鐵攤子挑材料。

「子禧子禧，你說去明夷鎮辦事，那事急嗎？」
花時繚腰間插著摺扇，左手上一顆剛出籠蒸氣未散的肉包，右手拿著印著紅章的芝麻包，興奮的樣子湊到言子禧身旁。

「不急。」
其實去明夷鎮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這陣子完了工作，又聽說近期明夷鎮有賣珍奇花卉的商人出沒，便想去尋那神秘的花商順道去花市逛逛。

言子禧看向咬了兩口肉包的花時繚，正想著要不要直接把人丟包在灕水鎮，自己快快樂樂去花市。

「我聽賣包的大嬸說，晚上有慶祝治水祭河節……」

「不如，我們在這兒多待一天？」

什麼時候你和我變成我們了？
沒吐槽對方，言子禧微微搖了搖頭，應了聲不了。
他本來就不太喜歡囂囂雜雜的場合，更何況這是灕水山，要是遇到與會的言氏修士或故人，可能愉快的氛圍會被破壞掉。

「可我還不想離開你啊。」

看著逕自走離的言子禧的背影，花時繚小步跟上，輕輕拉了拉對方外袍的短袖。

「子禧，生離好多年了我倆好不容易相聚，一起逛逛嘛，當作留個回憶？」

聞言，言子禧眼神有些柔和的瞥了他一眼，隨後垂下黑眸猶豫了一陣。看言子禧樣子貌似拒絕，花時繚又貼上他。

「言公子、子禧哥哥、子禧少爺，我真想和你一起逛祭典……欸欸你走慢點……」

煙火在夜空中沖高，突然炸開的彩光形成一團團亮眼的花兒，瞬時，漆黑當中花團錦簇、百花齊放。
鎮子上歌舞昇平，原本就門庭若市的灕水鎮今夜特別的喧騰，不管是夜市小攤還是船家飯館到黑天後還持續營業，熱鬧非凡。

結果被花時繚纏了又纏半拖半拉，言子禧還是隨著他去了祭河節逛了一大圈。

「逛完了，回客……」

「餓嗎？這裡的烤串很香的！」

話都還沒說完，言子禧就被花時繚推到烤肉的舖子去，手裡還被塞了對方購入的一大包油油亮亮烤肉串。

「花蒔，我要回……」

「啊對，忘了你口味清淡，前面有賣餅子的，我去買。」

「……花」

還沒喚出人名，那人便逕自跑到前方。又被打斷話語，言子禧無奈的跟著到處跑的花時繚步向餅舖，像是知曉對方的心思，言子禧微微抿唇。

「……這餅沒明夷鎮的好吃。」

隨意咬了兩口在餅舖買的甜餅，花時繚又塞了一袋餅子到言子禧懷裡，換過肉串。
方才逛街買食物，言子禧沒說想吃什麼，他便自顧自的挑了一堆香的肉的甜的，也沒顧上對方喜不喜歡。

兩人坐在不遠處的小坡上吃了一陣，看著一盞盞亮著燭火的荷葉燈隨著流水漂去。

「你不放燈嗎？」

言子禧突然一語，花時繚望向他。
剛剛手拿著肉串子吃了一會，一個沒注意言子禧也去放了荷葉燈還誠心誠意的蹲在河邊不曉許了什麼願望，然後望著燈漂流到遠處才依依不捨的樣子回來岸上。

「放燈幹嘛？」花時繚問。

「祈福、求安。」言子禧應。

「要是祈求就能安身，那幹嘛要我們這些修士斬鬼除祟？」
語中之意，當今墓鬼邪祟亂世並不是祈求神明保祐就可太平。

咬掉肉串子，把吃乾抹淨的竹籤放回油紙上，花時繚意識到自己失言。

眼前人七年前離開言氏之後，沒入玄真劍派也沒有修劍道，躲著所有認識的人在魏家庄的某角落建禧月閣安身只求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怕是再也不會要修士這身份了。

言子禧不語，花時繚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只失言，還戳他傷疤。

縱然保證過再也不過問，但他還是好奇七年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言子禧棄了仙途？

拿起那被嫌棄的餅子，言子禧開口道：「祈求安身，實則安心。」

八大箴言暮鼓晨鐘敲了花時繚一頭，想了想也是，平常老百姓沒金丹沒靈力，能做的也只有燒香放燈祈福太清世世太平，隨流放燈、盛大祭河只求心靈寄託。

愣了一會，花時繚笑道：「哈，還是你聰明。」

看著那隨波東流的荷葉燈，幽暗的氣氛帶點黃光，花時繚微微側過臉望向身旁，夜風微微拂起言子禧束在腦後的蒼藍髮絲，微微蘭香隨風帶過，月色之下紅唇白膚秀色可餐。

此時此刻氣氛極佳，花時繚一躺草皮，仰著夜空。

「記得嗎，少時我們曾一起賞月，我帶你去偷看閨中新娘那次。」

又多輕笑了幾聲，感受到身旁人也躺下身子，花時繚又道。

「七年前言氏大火，我趕到灕水山時你已離去。縱然言氏上下都說你瘋了、說你入魔修邪，我也決心親眼見你一面把話問清楚，哪怕你真的棄仙門入魔道甚至六親不認。言子禧你知道嗎，這幾年我一直在找你。」

花時繚語氣認真，言子禧也側過容顏看著他。夜風徐徐，對方一語撩撥了心裡某處，自己突然有種難以喘息的感受在胸口賁張、亢奮。

「那年一得知你失蹤，我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裡總虛一塊，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在我心裡你多重要。沒你我就沒了魂魄，沒了你我就六神無主，沒了你我就沒四處遊醫的動力……尋了你七年，你能不能讓我待在你身邊？」

「你……」

箑那間不曉得該給什麼回應，言子禧頓著，臉上緋紅延燒至耳根，眼神從花時繚深情款款的樣子移開立馬坐起身子，卻被那人拉住。

「我不知道今夜之後回了明夷能不能再見到你，所以我把話說清楚點。言子禧，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陣深情告白，言子禧不知道要給什麼回應。
少時賞月那次披紅紗挑逗、圓月那夜花時繚的那句「我渴望你」、還有現在的深情告白，種種撩撥自己心煩意亂久久不去，心底還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感繚繞著、抨擊著。

那是對喜歡的人的感情嗎？還是只是對故人的友情？

言子禧又回過頭坐回草皮，待顏上紅暈稍退才願啟唇。

「……我不知道」

斷斷續續吐出這句話，看來是聽那真情告白聽傻了，看著言子禧不知所措甚至眼眶有些泛紅，花時繚慌了趕緊鬆手。

「唉，我跟你表心意又沒要你馬上給我回應，你就當我是你的隨身護衛嘛，讓我多跟你幾天，我纏你纏無聊了自然會走。」

花時繚趕緊安撫那平時沒什麼表情，現在卻微微蹙眉一副委屈樣的言子禧。思索了一陣子，本想著帶對方回客棧歇息後再來祭河節上閒晃，沒想到那人卻先開口要求。

言子禧：「……比武大會」
跟著花時繚起身，言子禧整了整衣袍。

花時繚：「你想看？」

言子禧點點頭，又是平常那一貫淡漠的樣子，眼神卻不敢對上花時繚。

沒想到這悶罐子也知道害羞兩字怎麼寫？
心裡暗暗笑道，花時繚看著他耳根還紅著覺得打趣，這副模樣要比平時看起來像是一尊木佛的言子禧貼近人情多了。

「那就走吧。」

今晚灕水鎮張燈結彩四處懸著華燈紗幔，絲竹歌舞不停、比武大會熱血沸騰，兩人並肩而行穿梭在擠擠人群，走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