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酉時，灕水鎮仍亮如白晝。
店家備足自家的拿手好菜，掛起燈籠，在門前擺了桌椅，準備接納入夜後更多的客人；賣小點和串炸的小販或推著攤子，或揹著竹籃，在人群中靈活穿梭，四處叫賣；平日在茶館說書唱曲的戲子們，有的搭了野台提著二胡邊拉邊唱起了小調，有的劇團則和餐廳合作，拿出了幾幕招牌戲碼，準備留住行客的眼光。
僅為了渡河才開船的船夫紛紛換上適合節慶的服裝，拉著哪怕只瞥上一眼的行人熱情介紹自家船舫，灕水上已有幾艘畫舫妝點著溫暖的燈光，劃過被夜色浸染的水面。
灕水在燈火輝映下顯得靜謐而美麗，幾乎要讓人忘記前陣子大雨的氾濫和猙獰。

招呼的聲音、食物在大鍋裡翻炒的聲音，行人低聲交談或放聲大笑的聲音，食物的香氣，混著薰香、胭脂和若有似無的潮濕氣味，待月上樹梢，星光閃爍，伴著水燈和煙花，將持續整個夜晚。
灕水祭會持續到盡興為止。

※

人群雜沓，有道友家人結伴而行，有愛侶夫妻親密相依，少有行人形單影隻，故一個人走在灕水祭，便顯得特別醒目。
燕回靠著河堤暫作歇息，順便整理了提在手上的食籃。
從這兒再往前走一點，是灕水沿岸，只要抬頭就能看見半夜施放的煙火，故人潮比前半段又更多了點，但她有點提不起勁了。

逛小吃攤嘛，她雖然很能吃，但吃不出個鹹淡，也沒有能看著吃或聽著吃的對象，這祭典就只能替別人買整路的吃食；看劇或聽人說話本嘛，看完就想找人分享，只有一個人，實在沒甚麼趣味，她捏了捏懷裡的荷包，走了大半段路，也買了不少東西，仍有著能讓她再沿路買回去的重量，她出門前沒看師娘給她多少，直到她買了方大夫大力推薦的豆沙包，開了荷包，才發現那份量是給兩個人用的零花錢。

兩個人。
燕回心虛地低下頭，今早楚秧出門前問了她今晚的灕水祭是否要一起去逛逛，但被她說著要去方氏醫館幫忙塘塞了過去，雖然楚秧也知道，從灕水祭開始後，方氏醫館便翻了歇息的牌子，大有祭典吵鬧幾天，就歇業幾天的氣勢，然而他並沒有戳破，只是笑笑的摸了她的頭，要她玩的盡興，他晚點結束工作後若還能遇到，再一起逛。

並沒有去玩──才想反駁，但少年的模樣和聲音都太過溫柔，看著楚秧的臉，她只能點點頭，要他路上小心。

楚秧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是她有問題，她記得中元那天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記得，包含她喝光的酒、趴在楚秧身上說的胡話，還有當下對楚秧展露的慾望。
那晚過後，楚秧待她仍如往昔，但她最近只看到楚秧就臉熱害羞，到了很想逃避個一兩天的地步，縱然對方還是頂著那張萬年長不大的、比起俊帥更該被稱之為精緻或可愛的臉，只是讓她更加肯定那份悸動與外表無關。

是故，雖逃離了如滔天巨浪般的羞赧之情，卻要面臨即便是祭典的熱鬧也驅散不了的無聊，燕回噘著嘴，眼中是三兩成群的的男男女女，耳邊是行人的交談聲，她捏了捏懷裡的荷包，一股不甘湧上心頭，打定主意，若有和她一樣落單的行人，她要……

douzono

薛露薇也是形單影隻的。
北雁客棧在灕水祭期間只打算做住客的營生，店內的伙計也該放點假了，故這時間點她估摸著所有人都在晚市裡吃吃喝喝，尋舊友或者幫著人擺攤，反正她是老闆，他們想幹什麼她就任著去了。

至於那掌櫃，說是邀了他方友人一起來，老早就抓著同鄉三五好友溜了，她也沒意見，偷偷在掌櫃一溜煙跑掉前在他懷裡多塞了包銀子。
就不曉得那掌櫃何時才能發現了，哈哈。

薛露薇漫不經心的瞧著這熱鬧景象，手上拿著管菸徐徐的呼出一圈圈白色圓弧，四處張望的像走馬看花，壓根沒去注意到底哪些人跟她一樣獨行哪些人又有良伴在側。
反正於她而言，自己一人逛也是能得愜意。

第二十三對、第二十四對……這是第二十五對，不，不對──這是她在找的『落單行人』。
趕緊將手中還剩兩三口的豆沙包塞進嘴裡，燕回的目光盯著對方瞧，女子步伐悠緩，優雅的唇吐著白煙，一雙凜冽的雙眼慵懶的四處張望，似是要將一切盡收眼底，又像只是要沾染這祭典的快樂氛圍般，特別悠閒自得。
四處張望，這是在找人？不，她可是一點都不緊張，這不是在找人；那是在找攤子？但那並不是她熟悉的、對美食趨之若鶩的食客的模樣。
看起來就是，閒逛，了？和她一樣──正好。

燕回眨了眨眼，彎起了嘴角，拎起了食籃，輕巧的跟上了女子的步伐，在幾步之遙時，輕輕的抓了抓對方的衣袖，漾起了笑。
「姊姊，一個人嗎？要一起逛這灕水祭嗎？」

douzono （忘記@掌櫃中了>＿<！）

她被抓上的那刻腳步頓了一會，轉頭時便看見一長相清秀，比自身矮一些的姑娘拉住自己的衣袖。

「姑娘隻身一人？」薛露薇稍稍挑眉，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看似沒什興趣也沒什想法，可那腳步卻是往後退了些，讓人與自己並肩。

而她在斟酌片刻後點點頭。
反正多一人也無礙，這姑娘眉清目秀她看著也賞心悅目，那一聲姐姐甜甜的，聽的讓人心情好，無非是她這年紀就算稱一聲姨也不為過。
薛露薇沒拂去那人抓在衣擺處的手。

「姑娘名姓？」

眼前女子的反映雖然平淡，但在那冷靜的外表下，無論是不拍掉她的手，又或是慢下閒逛的腳步，皆是溫柔──還有那點頭，可沒逃過燕回的眼，就當作是她應了自己的約了。
是個溫柔的人呢──漾在臉上的笑又加深了點，自己的運氣挺好的，本還想著若狀況不對她要拔腿就跑，或若被拒絕就拿出懷裡的荷包好好賄賂一番，但女子意外的好說話。
「叫我燕回就好了。」

她與女子並肩而行，再往前點的區段，人會比剛剛多上許多，為避免走散，燕回一手緊抱著食籃，另一手則繼續抓著女子的衣服，身體往對方靠近了一點，雖然聞不到任何的氣味，但女子的性別氣質和楚秧有幾分相似，熟悉的感覺讓她覺得格外親切。
「今日這灕水祭一個人前來，是有些無趣，想找個人一起逛逛，能在這兒碰上姊姊，真是命中註定呢。」
燕回自顧自地說起了話，彎起了眼，比了比前方燈火明亮之處，手指著的方向有艘極大的船，妝點著布帛和彩色的燈籠，即使遠遠的也能聽見歌舞歡笑，「聽說晚點會有煙花，特別好看，再往前面一點兒，視線會更好。」
「買些姊姊喜歡的吃食、找個地方──啊，都怪我太開心了，一個勁的自己說話，姊姊怎麼稱呼呢？」她轉頭看向女子，俏皮地眨了眨眼，「若姊姊不方便透露的話，我就稱呼您姐姐了。」

douzono

她並不介意這小妮子在身旁嘰嘰喳喳，客棧內的熱鬧與此相差不遠，順著對方的話以及指尖朝前看去時她也瞧見那船以及燈火通明。

嗯，確是賞心悅目。
薛露薇稍稍轉頭，下移視線與人對上眼時，先是搖搖頭，接著才是點頭。
「燕回姑娘啊。」她記著了，而停頓了一下後她才用菸管比了比自身。
「薛露薇，字紫浥，叫紫浥便可。」這聲回話之下她也給了個微乎其微的笑容，但緊接而來的內容卻如反駁。

「挑妳喜歡吃的罷，我都覺得好。」

紫浥、紫浥──在嘴裡念了幾輪，確定自己沒念錯之後，便朝著對方點了點頭。
不過，喜歡吃的東西，這真是一個大難題。
雖然各餐廳茶館都為了灕水祭使出了渾身解數，推出了拿手好菜，甚至還有老饕繪製了地圖，依照甜鹹酸辣做了分類，然而這些巧妙的氣味在她鼻子裡聞起來都是一個樣，吃起來也是一個樣。
就連這次她出來買的餐點，都是準備帶回去給人享用的，畢竟比起自己味如嚼蠟的塞進嘴裡，看人吃的津津有味，塞進嘴裡的食物也會增色許多。
燕回噘起嘴左顧右盼，而後目光被一處壓著糖片的攤販吸引，金色的麥芽糖被老闆掛在攤販上的燈籠照的閃閃發光。

漂亮、又是甜的，定不會出錯吧。
燕回鬆開了抓著薛露薇的手，碰了碰對方的手肘，比了比攤販的位置，便迅速的穿過人潮，回來時，手上已經拿著兩枝串在竹籤上的麥芽糖片，將其中一個遞到對方面前。
「哪，這塊給妳，吃甜甜心情也會好。」
隨後低頭舔了自己手上的糖塊，雖然是純粹的麥芽糖，但舌頭只能感覺到一點點的甜味。
燕回一瞬間皺了眉，噘起了嘴，但只有一下子，隨後便抬頭看著同行的紫浥，期待著對方的反應。

douzono

薛露薇就看著那姑娘敏捷的穿過去，而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就見對方又竄了回來。
這身手了得啊。她這次同樣點點頭，接過那糖片時舔了一下……雖說納悶對方為何似乎對此食物感到不甚歡欣，可她自己是覺著不錯的。

「嗯，不錯。」她張開口，這次直接咬一片下來，在嘴裡嚼的嘎崩脆，但另一手指指對方手上的糖時也似是關心。
「妳覺得這吃起來不夠甜麼？我給妳多撒點糖分？」她懷裡乾坤袋有備，若是把糖片整個紮進糖堆裡再抽出來，甜度肯定直往上竄。

而薛露薇神情認真，這話可不是玩笑。

眼見薛露薇將糖片咬在嘴裡，燕回也跟著學著對方的動作，低頭咬了一塊含著，但仍然無味，一聽到有糖，忍不住開心的看向對方，將手上剩不到一半的糖片遞了出去，用力的點了點頭。
不過，普通人會雖身帶著糖嗎？燕回很少看過除了她以外的人這麼做，莫非──
「紫浥，該不會是擅長卜算之人吧？」

douzono

「？」卜算？沒有啊？
她只是隨身帶著的東西比常人多而已？

但燕回這一言確實坐實她的猜想，薛露薇便忙不迭的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包不小的紅糖。
「我做生意，偶爾會用到。」她早把菸管收起來，說完話後便用嘴咬著她尚未吃完的糖，兩手扯開糖袋，往燕回的方向比了幾下。

儼然就是要人將糖片戳進來滾一圈的模樣。

「多謝──妳都這麼說了，我就不客氣了。」
話都還沒說完，燕回便迫不及待的將糖片放到袋子中、滾一圈、塞進嘴裡，一氣呵成，久違的甜味讓燕回瞇起了眼，平常在家裡她可不敢在楚秧面前這樣吃，畢竟她都可以覺得甜了，對一般人來說，恐怕是挺不妙的糖量。
糖分帶來罪惡感，但也伴隨著快樂，燕回將含在嘴裡的糖片咬碎，聲音含糊不清，「這可不能讓阿秧知道。」
想到楚秧，嘴裡的糖又甜了幾分，她抿了抿嘴，將唇邊的糖粉掃進嘴裡。
不知不覺，路已過半途，畫舫近在眼前，雖然前路已吃了不少，但吃了糖後胃口意外大開，她還想再吃一點。

燕回舔了舔手指，對薛露薇偏了偏頭。
「雖然妳說挑我喜歡的吃就好了，但我想知道紫浥喜歡的口味。」她拍了拍懷裡的荷包，「就當作是糖的回禮，我請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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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對方把裹了一堆糖粉的點心放進嘴裡，還吃的津津有味，薛露薇著實覺得這姑娘口味還真重……若不想讓人知曉似乎正常，可偶一為之大抵也無妨。
都說是祭典了，稍微離經叛道點也無礙罷。

她笑笑地將糖袋收起，瞧著畫舫，聽燕回之言，她想莫不是要帶食物上去吃，可這請客？她都是大人了，哪有請客的道理呀？
「可以，但妳別請客。」薛露薇揚起下頷，此次反手過來牽住燕回的手，力道柔柔的，往前大致上走了兩三步後就見一賣各種小糰子的攤位。

那看上去頗像她掌櫃家鄉的點心。
「我要這幾樣，各一盒。」她分別指向普通的裹以花生粉的麻糬、串著一串糰子的小點、以香葉包起來的異色麻糬、像是晶粉透亮的半透明麻糬，攤子老闆立刻應和著將她指的這些迅速包裝起來。

「噯。」
有點意外於對方的舉動，但薛露薇的動作溫柔，燕回被牽著手，說不開心是騙人的。
而眼前的點心，說不喜歡，也絕對是騙人的。
對吃不出甚麼味道的燕回來說，點心長得好看、可愛，先贏一半；裹著花生粉的軟糯麻糬、顏色繽紛的糰子，更甚有著如冰晶般透明水亮的不知名點心，雖然少見，但完全的擄獲了她的心。
「好可愛……」燕回不知不覺地發出讚嘆，直到發現自己不小心發出聲音，趕緊蓋住嘴，但仍然無法掩蓋喜悅之情，「這些點心是甚麼名字呀？吃起來，是甚麼味道的呀？甜的？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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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露薇颯爽付錢後，便手捧著攤子老闆幫她包好的那幾包甜食，將最上層打開，亮給燕回看。
第一包便是那用香葉做造型的餅，當中的餅還帶點粉色，看上去頗像一般麻糬。

「都是甜的，吃麼？」她往燕回的方向遞過去。
「這些點心的叫法我是跟著我徒兒叫的，他並非太清境之人。這個粉色的我叫它櫻餅，下面的就是麻糬、三色糰子、水信玄餅這些名了。」

啊、少買落雁。
她一說完便維持著捧點心的手勢，轉頭就跟點心攤的又多點了一包甜食。這些吃食總是不嫌多的。

「麻糬、三色糰子、水信玄餅……」
跟著薛露薇的音調念了一次，這些甜食的名字與他的模樣，除了水信玄餅之外，其他都可以做個好聯想，總覺得要將這麼好看的點心放到嘴哩，有點浪費哪……燕回雙手合十，捏起櫻餅，連同香葉塞進嘴裡。
餅如其名，顏色柔嫩如春櫻，觸感也軟糯的如少女的臉頰，淡薄的甜味和鹹味散在嘴中，纏在舌尖的口感是綿密的豆沙，應該是餅皮的東西，除了彈之外，還有一點顆粒狀的口感，既有甜、有鹹，吃起來還特別趣味，小小的點心一下子就融化在嘴哩，她忍不住發出了滿足的讚嘆。
「小女子燕回謝過紫浥、還有素未謀面的紫浥的徒弟……今日能有如此口福都是託兩位的福氣……」
呢喃的聲音雖小，但不是聽不見的聲量。

douzono

哈哈，瞧見對方吃得如此香，薛露薇的心情本就很好了，現下可算是好的不得了。
從方才開始神情就一直保持淡然的女子首次笑出聲，混在燕回的呢喃裡，而細細聽完後，她便直接將最上面那一包塞進對方手裡。

方才老闆多包的最後一包她也早已收起。
「喜歡就多吃點吧。走，還想逛哪兒？」這話一出口就明明白白代表她要奉陪對方到底了，雖說本就沒有要拋下對方的心思，可說出來讓人聽見就是允諾。

她不介意今晚時間耗盡就為了逗一小姑娘開心。

被薛露薇的反映感染了笑意，燕回也跟著彎起嘴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笑出來了，不過，今夜有美景，更有良伴，確實會開心的吧，至少她很開心。
不過，說到要去哪逛，都填了肚子，接下來毫無疑問，就是『那個』了吧。
燕回捏起二個櫻餅，塞進嘴裡，軟糯的食物要多咬一下──臉頰鼓了一塊，她抓了抓薛露薇的衣襬，視線往畫舫看去。
月已過頭頂，這灕水祭仍沒有要結束的意思，然而身邊的行人已少在攤販前駐足，紛紛加緊腳步，往最大的畫舫那兒聚集，有辦法上船的，便上船，準備搶個好位置；沒法上船的，就往高處、空地，配著吃食，期待著等等的煙花。
聽說這次可是灕水鎮的煙花師父，使盡渾身解數的最高傑作。

「氣抗煙發──」
不好──燕回閉上嘴巴，趕緊將嘴裡的東西吞下，又重新開口說話，希望薛露薇甚麼都沒聽見，「晚點有煙花呢，聽說會放出這幾天以來最大的煙花，今天又晴朗，一定很好看──我們到那附近取個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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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口齒含糊不清她是有聽到的，只是看這小妮子似乎不欲在她面前出糗，她便微微一笑裝作不知了。
人都說煙花要在高處看才好，既無人遮蔽也無障礙物遮蔽，可她聽得燕回說要尋個好位置，薛露薇就覺著沒必要那麼麻煩。

於是她稍稍彎下腰，讓自己的嗓音在對方耳邊清晰可聞。
「若是禦劍於半空中賞景，何如？」這對她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要時時刻刻禦劍賞景吃點心小事一樁，故她這提議可是老神在在。

「空中賞景！」
本想著早點動身也許還能占個空地，然而薛露薇的提議遠比她想的還更美好。
今夜有太多、太多的驚喜了。
燕回瞪大了眼，喜悅和好奇溢於言表，若不是手上還捧著櫻餅，提著食籃，恐怕就會整個人撲上去將薛露薇抱個滿懷。
「紫浥能飛在空中的？話本裡常有這敘述的，可飛在空中是甚麼感覺？啊，等等等等──」燕回皺了皺眉，視線下移，將食籃掛在手腕上，稍微捏了捏腰邊肉，「應該、應該不會太重？最近是有點兒貪涼吃太多甜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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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露薇有個衝動，便是直接把燕回攬起來放手上，以示對方這擔憂全無需要，只是最終她仍是面帶淺笑的搖頭。
「再多來幾個壯漢我也飛得起來，妳輕，怎會垮？」

她話一說完，注意著周圍人等，接著就捏了幾個訣，喚出她那把帶著橙金鑲紋的黑劍，往前拋去，再隨手比了幾個手勢後，那劍便橫擺著懸在空中，活像張長椅。

薛露薇身先士卒的側坐上去，接著拍拍身旁留著的空位。
「妳坐定，我們就升空罷。」

看了看浮在空中的黑劍，又看了看從容笑著的薛露薇，得到了上劍的應允後，燕回便動作飛快的將手上的櫻餅塞進食籃內，一屁股坐在劍上。
第一次的御劍飛行，心裡有期待，但說不忐忑是騙人的，她往薛露薇的身邊靠了一點，一手扶著食籃，一手輕抓著對方的衣襬。
鞋子是穿好的，衣襬也有收好──低頭來回巡視自己數次，確認沒遺漏任何事物後，燕回眼神認真的朝著薛露薇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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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免對方到空中有掉下去的可能性，薛露薇於對方抓住自身衣襬時也伸出手扶住對方的背部，接著於四目相接之時朝劍內注入真氣，接著劍身便緩緩升高，上頭的金紋也越發顯眼。

底下的人潮越漸變小，燈火通明也在上升期間成了如星般的小光點，可薛露薇也沒禦劍至異常高處，而是停在大致上可直面煙花腹面之處，待會打上來許是可直接看著煙火在彷彿前方不遠處綻開。

現下祭典的光線彷彿被她們踩在腳下，空氣也比先前還要涼了不少，人聲鼎沸仍舊聽的到，遠遠的，但此時更像二人正大隱隱於市。
「這兒可還行？」她轉頭問燕回，放在腰背處的手沒放。

「可──可以！」燕回彎起嘴角，「天──天呀，我們在好高的地方呀。」
待在如此高空是少有的體驗，雖然多少有點緊張，但放在背後的手穩穩的扶著她，讓燕回安心了不少。
吃到好吃的食物、碰見很好的人，還有欣賞美景，這些事兒都會讓自己忍不住彎起嘴角，現下三者都齊了，不用照鏡子，她就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肯定很傻。
說到食物。
燕回打開了食籃，除了有剛剛放進去的櫻餅之外，還有其他如桂花糕、豆沙包、鹹蔥餅等等的小點，「有美景，當然不能少了佳餚──雖然是有點涼了，不過若紫浥不嫌棄，請！」

douzono

「哦，妳先前已經先買這麼多了啊。」看著這傻傻的姑娘打開食籃，薛露薇看著裡頭的各式小點，心想這姑娘前頭自個兒買了這麼多，還沒人陪逛豈不是可惜。

但現今二人在高空賞景，還有吃食可配，這下也不算浪費了罷。
「那我就不客氣了。」薛露薇持著淺淺的笑，單手去拿了豆沙包起來，接著就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小口小口進食著，可當然扶著對方的手沒放。

她倒是真沒想到灕水祭還能讓她遇著他人，她面無表情的吃著豆沙包，可內心是歡喜的，就希望這姑娘今晚也過得同她一樣開心。

雖然薛露薇面無表情，但無論是溫柔地放在自己背後的手，還是快速消失的豆沙包，都是開心的訊號。
看著對方吃的香，燕回也忍不住從食籃裡拿出了蔥餅咬了一口。
平時對她來說，應該索然無味的鹹餅，現在吃起來卻特別有滋味，不知道是這餅真的太鹹，又或者是看著別人吃東西真的特別美味。
「今夜放晴，還遇到紫浥，我可真是幸運的人。」燕回哼哼的笑著，「若是在這時和別人打賭些不可能的事兒，似乎甚麼都能成真，還能成為富豪呢。」
當然──成為富豪都是玩笑，她還真想不到若哪天她真有花不完的金銀能拿來做甚麼，至少──

咻。
短而尖銳的聲音劃破深夜。
然後是短暫但奪人目光的絢爛，在濃如墨的夜中綻放
彷彿是搶奪夜色的起始信號般，其餘煙火一齊上升、綻放、殞落──頓時亮如白晝。
眼睛要炸開了。
心臟的聲音也彷彿要跟著火花一起在胸膛炸開了。
燕回睜大了眼，既捨不得移開視線，又好想和對方分享，便轉了頭又再轉回灕水上不斷綻放的煙花。
──煙花！煙花好美啊！
聽覺和視覺都被霸道的占據了，燕回側著身子，開口喊著，想和薛露薇說些甚麼，但連她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能興奮的比手畫腳，比了比煙花，又在空中畫了一個很大的圓，這模樣恐怕對方也不知道她在說些甚麼吧。

douzono

若煙花成簇全都是流星，那麼不管許什麼願似乎真的都會實現──只可惜這只是煙花。
非常美麗的煙花。

薛露薇也看的目不轉晴，直至感受到手掌貼著的那人在動作，她才轉頭看人。
好像在說些什麼，那粉嫩的臉頰動呀動，映著煙花絢爛七彩，她眼角餘光都是光芒。
她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可愛到讓人想笑。

煙花，還是有人一起看比較好。
思即此，薛露薇不再吝嗇笑容，反正她的笑聲最後也會融進這喧鬧的爆炸聲響裡，她肆無忌憚的張嘴豪笑，彷彿用這般面容朝對方傳達喜悅，沒聽見對方說什麼也無妨。

──今夜，過的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