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夷鎮上有一戶人家專植名貴花卉，院中花團錦簇朵朵盛開，凡打此經過的人們無一駐足觀望，觀賞這花海盛景。
「你個天殺的小賊，竟敢溜進我家院子來偷花！」
「這裡的花不能採？」
「當然不行，這是我家種的。」
「唔......」

從圍著花海的柵欄縫隙中能看到，那名被斥責的偷花小賊正默默的蹲下來，把手中鮮豔嬌嫩的雙色牡丹擺回了原先摘採的花叢中，瞧著還像尚未被摧殘過的樣子。
「這樣可以嗎？」
「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好啊、你個不知悔改的小鬼，看我怎麼教訓你，你給我等著。」花園主人放話完便氣沖沖的回頭走向花圃中央拿了支掃把出來。
而那個偷花賊竟也乖乖的留在原地等著。

這日簾波同師尊與師兄一塊外出辦事，符師除祟的場面無趣，亦離門派不遠，師尊便讓簾波先往常拜訪的飯館子待著。

天氣好，簾波才為著陽光的舒適溫度而略略欣喜，路經一戶宅院子便聽見了罵咧。「⋯？」小兒身高被圍籬與矮叢遮掩，豎瞳便小心翼翼的透過枝枒望去，這就見到了似曾相似的白色身影。

「我打你個小賊、敢偷摘我家的花，看我不打死你！」氣急的花園主人舉起掃把就往偷花賊的身上胡亂揮打。
見掃帚往自己身上揮舞，一直還沒能懂為何種在地上的花卻不能採摘這件事的平慈此時才反應過來，急忙閃避。
「為什麼要打我？我還你花了。」
「你還有理了？小兔崽子跑得還挺快的。」

兩人在田埂間追趕跑跳，一路跑到了圍籬旁，平慈頻頻回頭看追趕著自己的掃把，準備翻身跳出圍籬時沒注意便撞上了那被矮叢遮擋的小小身子。

簾波並不明白平慈怎麼就突然出現在這兒，又怎麼的惹怒了旁人，思路尚沒追上眼前的追打，一晃眼那身白就閃現到了眼前。

「咦。」而下一秒就磕碰上了臉，一大一小摔成一團。

只覺得暈頭轉向，墨色好不容易對焦便見身上的少年要跑開，才啟唇，一陣怒罵帶著掃帚掃過來的風壓就要將自己拖下水。

「⋯⋯！」可真的是無妄之災，混亂中簾波雙眼一閉，反射的甩出了袖口暗袋中的定身符，然掃帚枝條也正正地敲中了自己，平慈倒是輕巧的躲了開。

砰的一縷煙，本在原地著紅衫的小兒成了一條墨色小蛇。

「......」掃帚落地，花園主人被定身在原地，維持著揮落的姿勢，正一臉憤怒的瞪著眼前的人......或者說是一條墨色小蛇，雖然不能有多餘的動作，但眼神中的驚恐卻透露出了他對眼前發生的事的畏懼。

平慈在撞上不明物體後向前滾了三圈，分不清東西南北，好不容易回過神，回頭一看卻沒能看到方才撞上前隱約瞧見的紅色殘影，只餘一條小蛇原地在扭動。
oO...？

張望了一陣，見花園主人如石雕像般定立在那邊，平慈稍稍鬆了口氣，也沒有想探究箇中原由，只是悄悄的走上前將小蛇撈起來塞進衣袖裡，連帶也將一旁掉落在地的雙色牡丹撿起來——是方才逃跑之時連著衣袖夾帶出來的。

既然都帶出圍籬了，那應該可以撿了吧。
平慈喜滋滋的撿好花夾好蛇，逃離了肇事現場。

簾波頭暈腦脹的緩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正被帶著走，一縷花香伴著熟悉的氣味，令他輕吐了下舌尖再次確認，正巧對上了同樣投過來的淺色眸目。

「啊、⋯平慈。」
微弱的孩童聲音便隨著小蛇吐信響起。

？

聽聞袖中傳來微弱的呼喊聲，平慈拐到下一個街口後便躲在被載著滿滿稻草的推車一旁，蹲坐下來張望確認沒有人再追趕後才從袖中掏出方才撿的小蛇。
「簾波？」對聲音尚有印象，是不久前送自己炊餅吃又換得糕餅吃的小孩子。
「你怎麼變小蛇了？」好奇的將手中的小黑蛇翻來覆去，覺得黑黑的鱗片既光滑又帶著涼意，很好摸，還能彎來彎去。
「啊、蛇妖。」自問自答的很流利。
「剛剛我撞到的是你嗎？」

「⋯！嗚欸⋯」被懸在半空翻動著實讓自己心驚，簾波只得一面平衡自己的身子一面順著那指結繞，好半晌才繞上了平慈的手腕將自己牢固在上面，尋見說話的時機「平、慈⋯可否、先讓我下來⋯？」

得了允，依言回到平地時是忍不住的先緩了口氣，便在灰眸眨眼的瞬間恢復成了孩童大小。

「對的⋯、」自上回分別又過了一旬，疑惑雖說是挺多的，但重逢的混亂倒蓋過了一切，小手將散亂的鬢邊往尖耳後繞，想了一輪便先就著方才的事問「平慈⋯怎麼就惹怒了人呢？」

意猶未盡的讓手中小蛇落地，看簾波變回人形，露出了點遺憾的表情。
「惹怒？....摁、好像是有一點？我不知道。」歪頭回想了下，都拿掃帚打人了，那好像真的是自己惹人生氣的。
「啊...可能因為我摘了花？」說著秀出了懷中的牡丹，是開了粉色與白色的兩色花，花正盛放看著著實漂亮，確實是價值千金的雙色牡丹。
「我第一次看到像這樣兩種顏色的花，很好看。」開心的展示剛剛自己採的牡丹給簾波看。

「啊⋯」簾波露出了瞭然的神色，就著初見時對對方的認知，不明白這樣的花乃精心栽種也是情理之中，但要分別民宅邊的野花與這樣的景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很漂亮⋯」小臉皺了皺而思考「但⋯這花值好幾個炊餅哪、⋯也許，能買下三十個。」

「三十個？」被大量的炊餅嚇到而睜大雙眼。
「原來花也能賣錢嗎？那我是不是能拿這朵去換三十個炊餅？」自顧自的打小算盤，卻又有些遲疑，在拿到漂亮的花可以插頭髮以及填飽肚子間取捨。

說著肚子又餓了起來，同時間平慈手中的牡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乾枯，花瓣凋零落地。
「啊、又枯掉了......」

豎瞳亦同樣的因這景象顯露訝異，精怪百百種，見對方模樣這似乎是常態，只得先就著失落安慰道「似乎在盆裡才能賣錢的⋯、得細心養著，不這樣換不到錢。」

上回的擔憂可還在，看著比自己年長的少年卻如稚兒，但又似乎生活無礙，困惑與不應探究他人拉扯著，一聲肚餓的響聲倒先成了出口「我正要去飯館子⋯平慈、要一塊去？」

「這樣啊......不都是一樣的東西嗎...」不止一次覺得人世的規則很複雜，明明是相同的東西，怎麼有的能摘有的不能摘，有的能賣錢有的卻不能。
「飯館子？吃飯的地方嗎？」雙眼一亮，卻又馬上退卻了。
「可是我上次被趕出來過.......說是不給沒錢的窮小子進去。」

價值由世人所定，在直率所見下確實無分別，所以才難以同對方解釋，若真反問，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路邊的花草便賣不了錢。

可世道似乎便是如此，若無門派收留，自己亦是無處可去的妖。

「嗯、能吃飯⋯」簾波將複雜的思路拋開，如初見那般輕捉對方指尖「師尊給了錢兩⋯能分平慈吃食。」

「好啊。」聽到有錢能吃飯就很開心，樂顛顛的讓簾波捉著手指頭任由對方帶著自己走。

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上次簾波還是一名沒有地位、還不能睡覺的門派弟子，如今已經能從師尊手中獲得銀兩，想來是地位變高了，不用再做跑腿的事了。
「簾波好快就變高了，真厲害。」漏講了地位兩字，但沒有發現。

理所當然的察覺不到平慈心裡所想的無從考證，兩人步伐不一，簾波得加快著碎步才能領著人，聞言從前頭緩下而成了並行，抬首又偏偏頭「是嗎⋯？」原來自己還能長嗎？

兩人步入飯館，由著店小二領至靠窗的一處，本要將菜單攤給對方的動作一頓，改指了一處麵食的範圍「錢兩只夠這個⋯⋯、可以嗎？」

「都好。」並沒有注意到對方原先要攤菜單的動作有那裡不對，平慈看著菜單豐盛的麵食類，感覺菜名越長就是料越豐盛的意思，於是指了個菜名最長的：
「白玉、翡翠、吉利大、蝦鮮蔥、辣魚神仙、蛋湯麵。」斷句很怪的把菜名唸完。

其實就是碗油菜魚片湯麵加蔥加蛋加鮮蝦還有辣椒，看來是一家取名浮誇的飯館子。

平慈識字雖說沒甚麼問題，卻也僅止於知道字怎麼唸，實際並不清楚自己點了什麼東西。
「這個。」抬頭尋求簾波的意見。

簾波自個都聽的一愣，也從未吃過，又是翡翠又是白玉，但到底有個麵字，總歸不會是什麼奇怪的料理，既是讓對方所選了便也依著，讓小二給收了菜單，不一會熱騰的麵食便擺到了兩人之間。

鮮綠的菜搭上魚蝦，飽滿蛋黃裹在麵條吸附湯汁，上頭還灑滿了蔥花，幾株紅椒點綴，看著十分美味。

好在長得挺普通的，一面這樣想著「給、」簾波將竹箸遞給了平慈，自己亦取了一雙。

接過竹筷時愣了下，不明白這兩根木頭是做什麼用的，抬頭往四周看了看，才發現原來是用來進食的。
於是平慈單手滿握著兩根竹筷，像用勺子那般往湯裡挖出麵條。
然後看著麵條緩緩滑落。

「？」
很茫然。

對方並不會使筷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了，簾波瞧著對方苦惱又肚餓的模樣「唔。」了一聲，放棄了教導而自個以筷捲起麵食、吹涼，接著遞到對方嘴邊。

「如何⋯？」是沒點過的一道料理，雖對方似乎什麼都吃得下，但還是有些擔憂，在對方嚼著尚未開口時，亦同樣的撈了點麵進嘴裡。

大口的將捲得漂亮的麵條吃下。
嚼了兩口吞下正想問簾波是如何使用筷子時，一開口卻是止不住的嗆咳。

「咳、咳....咳——」舌頭彷彿被刮過一般，口腔到喉嚨都像是有火在燒。
平慈並未食過辛辣之物，第一次吃就是地獄級的辣度，又不知道這感覺就叫做辣，沒能忍住哭了出來。
「嗚......好痛、舌頭好痛...」鼻涕跟眼淚一起流出來，哭得很慘。

簾波嚥下食物才尚未開口，遲了旁人幾秒的辣意亦同樣攀升「⋯！」那墨色成了盈滿水氣，搭上眉頭皺成一團而滿臉通紅，連著分岔的小舌尖都微吐了出來「⋯、嗚」原來這道菜這樣辣嗎？

是同樣的耐不了，但平慈的不明白想必難受的多，簾波只得趕緊招了小二討水「平慈、喝水⋯」一邊比手畫腳的解釋「這是辣、食⋯喝水管用、」

店小二像是很有經驗的似的，立刻就上了兩杯茶水過來。
「我們家的辣醬可是真材實料，喜食辣的都讚不絕口呢。」自我誇讚一番後就離開了。

平慈接過水小喝一口，發現疼痛的感覺真的有緩解，大口的就將杯裡所有的水都喝完。

「嗚...人類怎麼會吃這種東西。」
說話有些大舌頭，還帶著鼻音，發現自己的唇舌還都有熱熱的感覺，整個被辣食嚇到了。

「⋯唔、還是有能耐辣的人在呢⋯⋯」同樣掛著淚珠，簾波偷偷的將舌尖泡在茶杯之中，麻痛感才緩了大半「抱歉哪⋯我也不知道這麵食是辣的⋯」視線飄向一旁的碗公，估計彼此是也不敢再吃上一口了。

所幸方才一併點了些小菜，簾波將幾個小盤往對方那推去「很餓吧⋯再吃些？」

「摁...那這些怎麼辦...」似是覺得這些麵才吃了一口很可惜，但實在也不敢再碰。
晾好舌頭總算覺得舒緩了些，看著那些涼拌小菜直接就想徒手去拿。

「唔⋯我晚點帶著吧。」回去泡著冷茶吃總能去掉辣味吧。

尚來不及阻止對方，便見那纖白的食指與拇指捏起了豆豉小菜，簾波張口想了一會，決定先問過原先擔憂的事「平慈那日後都住在哪兒呢⋯？」

「住哪裡？」一手持續捻著小菜吃，一邊低頭認真想。
「樹上、屋頂上、湖邊的小洞、林大娘家、福來客棧....阿不過半夜被發現就被就被趕走了，還有...」
細數一遍自下山以來自己住過的地方。
「日後...我不知道之後會住哪裡啊？住哪裡不是當晚才會知道的事嗎？」

對方似乎不只在鎮上，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簾波是聽的一愣一愣，反倒不能確定是否能以普世價值觀來告知平慈。
「平慈、去過很多地方？」畢竟何謂安身處連自己都沒把握說清，猶記曾在樹上以原型的模樣待過一夜，是覺得恐怖的「覺得這樣生活⋯我是指、睡樹上好嗎？」

「很多？這樣很多嗎？」
「我從山上下來，走到明夷，中間經過....摁、很多。」手指頭扳著數發現已經記不清自己去過哪些地方了，那應該是很多沒錯。

「樹上不好睡阿，要很小心不能掉下來，還是床鋪好，人類都睡床鋪。」想起在客棧睡過的那前半夜，卻又改口：「但在樹上沒有人會趕你，也挺好。」
「你想睡睡看嗎？」以為簾波是想知道樹上好不好睡。

簾波搖搖頭，即便自己亦是妖，對方所見過的仍是小兒想像不出的經歷「那⋯⋯平慈、沒想多待在床鋪？」自己如被收留般的入了門派，是幸運的，雖很是累贅，可曾聽聞精怪是易於修道的「來到這兒，沒想試著入門派？」

平慈點頭表示可以的話當然想待在床鋪。
但門派的話......
「不行、門派不行，很恐怖。」馬上搖頭否定，只見平慈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又看了下手掌
「一去就說要剪我頭髮，還要戳我的手。」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簾波不也是妖，為什麼要加入門派？」

很恐怖？
太清門派之多，除卻各大派別其下又另細分了獨立小派，對方究竟一路上都碰上什麼樣的門派還真無從問起，自己也真不能以師尊代表整個丹書。

「唔⋯⋯」被問起這問題的簾波輕蹙眉，是呢，自己確實是妖，但除卻能化為原型沒有其他能耐「我是受傷了被送進來的，沒有多想⋯但也沒想離開。」

「受傷？哪裡受傷？手、腳、還是也是肚子？」聞言立刻伸手抓起坐簾波的衣袖、衣襬到處翻看，卻找不到任何像是傷口的地方。

「我的肚子也受傷了，所以才一直餓。」翻看無果，只好掀起了自己的外袍與內衫想給簾波看自己的肚子，卻也是光滑一片。
「啊、對了，人形看不出來，但這裡真的有個洞。」癟了癟嘴說道，根本沒注意自己一連串的行為已經引人側目。

「簾波所在的門派能夠幫你治病，是因為這樣沒有離開嗎？」

「身上的已經好了⋯、」簾波是趕緊將對方的長衫蓋回去，又接著道「唔⋯他們說金丹、受傷⋯？好像不會好。」毫無以前的記憶，實際上自己對於這點根本感受不到差異為何。

既忘了所有，又在這過著平穩的日子，探查以往與否對小兒來說當然是否定的，也沒有能耐。
「這裏很好了，就待著⋯」

「金丹？」隱約記得老頭兒以前叨叨唸過類似的東西，但老頭兒實在叨唸過太多東西，一時間也不確定那應該是什麼。
但既然說不會好，那想來是比身體上的損傷更嚴重。
「那...」
「好啊、你們兩個小兔崽子，躲在這兒了。」
花園主人一臉狼狽的打飯館子窗外經過，沒想到竟然還真的被他找到這兩個採花賊。

是，兩個。
無辜經過的簾波已經被當成是裡應外合的共犯。

花園主人說著就想直接爬窗口進去抓賊，好在被店小二給攔了下來，這倒是給了兩人一些脫逃的時間。
平慈趁機就抓著簾波往門外溜了出去，速度之快看來是常常像這樣被追趕。

「哇⋯⋯！」

麵都來不及拿呢，一大一小重新擠進了人潮洶湧，平慈高了自己大半，又跑的飛快，簾波已經盡力的邁開步伐仍不及人，半是被連拖帶拉「等、⋯平慈⋯！」

細微的喊聲估計是沒被停見，簾波才想再加大音量，平慈卻一個靈巧的閃過眼前迎來的行人，而自己身高不能及，遲了幾秒的當下只得緊急停下。

而當墨色重新睜開眼，那白色少年又跑的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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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

耶 摸到ㄌ

未來也可以摸(?)

怕被狗咬(幹

幹(大笑)才不會!

我剛剛再看一次看到辣度20還是覺得好好笑 第一次吃辣也太陰影ㄌ

好慘 (讓余來吃(不同醬魯

嗚欸⋯⋯一白一黑太可愛了，好喜歡你們對話有點雞同鴨講卻又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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