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他所實踐的幸福途徑十分簡單，一個人的話既無須背負他人的期望、也無須考慮是否被本能左右，然而即使為了維持這樣的生存模式而拼了命地想要否認、無視那份萌芽的情感，最終仍是失敗告終。

強硬地進入他的世界將他拉出，執著又倔犟的少女，對她的笨拙產生的擔憂、被對方吸引的視線、以及被她所牽引的情緒，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法自欺欺人。

這樣的情感究竟是出於自身還是本能，至今他仍無法釐清，然而希望對方能夠幸福、想要看著對方的這份心情又是如此明確強烈。

如果一個人的幸福是孤獨自由，兩個人的幸福又該怎麼抵達？
從未想過要與另一人相伴的藏助沒有答案。

思考著種種問題的藏助依舊因委託和售物穿梭於校園，因為節日將近，少男少女們或成雙或成群的聚在一起討論節日該如何度過。

「看個電影好像不錯啊。」
「咦？可是我想去看中央花園的聖誕樹迷宮！」

快樂和期待的聲音們傳入忙於工作的少年耳中，毛茸茸的狐耳無意識的轉動、捕捉那些聲音。

他想起等待著他的回應的小潮。這個時候她在做什麼呢？雖然她似乎並不缺乏陪伴，但上次的談話，恐怕也會讓她無心享受節日吧，不只是她——

藏助仔細的思索胸口湧出的異狀，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空蕩的寂寞。

「⋯⋯⋯⋯⋯⋯」

明明一直以來都安於獨自一人，也從未對此感到不適，這突如其來的陌生感受讓他有些茫然。

或許是因為這份茫然，藏助在返回教室的路上鬼使神差的往B班的窗口看了一眼。水母少女與友人們談笑的畫面正好映入了他的眼中，是在那天之後他便沒有在對方臉上看見的笑容。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產生的那份寂寞，並不是因為一個人而感到空虛，而是因為有了想要陪在身邊的人，卻缺席了那份陪伴。

「⋯⋯⋯⋯⋯」

突如其來闖入腦海的這個念頭讓他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自己還在看著對方的方向，以第三角度看起來就像想要尋找教室中的什麼人。

「嘿——真的嗎？小潮不知道的說！是誰？」

下課時間，坐在位子上與前座的同班同學聊得正起勁的小潮一邊以略顯浮誇的語氣回應對方，一邊笑得開懷。

自那日之後又是一段時日過去，答應要給藏助一段時間的小潮不再像之前那樣頻繁地邀約對方，反而是把注意力拉回了自己身上，增加了和朋友們的相處時間。當然，說不感到焦慮是騙人的，只是既然已經決定等待，再繼續死纏爛打的話就是給人壓力了。

也或許是因為少女的內心深處其實明白，自己不大可能得到期望中的回覆，因此寧願藏助應答自己的那天慢一點到來。

... 「在外面？小潮看看喔——咦？」順著友人手指的方向望向教室外的走廊，映入眼簾的身影卻讓她一下子愣住了。她望著那對自己再熟悉也不過的黃綠色雙眸沈默了好幾秒，直到確定對方並沒有撇開眼神後才有些不確定地站起身來。

「抱歉、好像有人來找小潮的樣子，小潮出去一下唷！」轉頭留下了這麼一句，少女便踏著小碎步來到了教室門口。眼看藏助尚未離去，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讓她終於有了點自信——對方大概是來找自己的⋯⋯吧。

「好久不見呢！藏助君。」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波動被看穿，少女掛起笑容朝對方揮了揮手。

「是有事來找小潮⋯⋯嗎？還是要找班上其他的誰？」

koshio_:
「⋯⋯⋯」
愣怔的出神在隔著窗戶和小潮對上視線後便結束了，明明覺得還未做好準備，但他卻沒有轉開視線獨自離開，直到對方猶豫著起身，直到聽見少女不太確定的疑問。

「⋯是要找你沒錯。」

原本還模糊猶豫的想法，在此時看著對方的臉而慢慢變得明晰，願望和欲望的區分究竟是什麼，又或者他們本身根本沒有區別，這類的問題如今似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

⋯ 「平安夜放學後妳有空嗎？我想帶妳去個地方。」打定了主意的少年不再像以往寡斷，總是等著人拉扯半推半就，他直直的注視著那雙許久未見的藍綠色眼睛，向少女提出邀請。

想要陪伴在對方身邊、想與對方分享自己所擁有的，這樣的想法如此明確，即使其中摻有他所厭惡本能，也肯定有更多是出於他自身的意志。

如此確信的少年秋葉般的枯草色眼睛直直的看著面前的少女，沈默的凝神等待她的回覆。

在確認了對方要找的人正是自己的瞬間，少女碧色的雙眼一下子亮了起來。她屏氣凝神地等待著藏助繼續把話說下去，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咦？平安夜的放學後⋯⋯？」

平安夜。聽見這一關鍵字，少女下意識地將對方的話重覆了一遍，本來殷切的眼神明顯地流露出動搖。她將雙手放到背後，緊緊捏住了自己的指尖。

... 「嗯！可以喲，小潮那天沒有事！」為了不讓自己異狀被察覺，她趕緊重新擺出笑容，還為了緩和氣氛像往常那樣調侃了對方幾句，「沒想到藏助君也會找人一起過節呢！小潮會好好期待藏助君精心挑選的地方喲！」

沒問題的，她在心中暗想，即便最終得到的答覆不是自己所盼望，再怎麼樣都不會比那一日的經歷還更加慘痛，說不準能讓自己重新喜歡上這個神聖的節日呢。

koshio_:
察覺了少女的異狀，本以為對方可能在當天有了什麼安排，但在下一刻她就再次露出笑容答應了邀請，甚至如往常般輕快的調侃了一句。

「也不算精心挑選⋯但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地方，希望不會讓你失望吧⋯⋯」回想了一下那個地方的模樣，雖然近期因為煩惱的事而去的很少，趁著還有幾天抽空去整理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樣想著的藏助也有了點底氣。

「嗯，總之不是太糟的地方，地方有點難找，最後一節下課我來接妳？」

「對藏助君來說很重要的地方⋯⋯嗎？」這樣講會讓小潮抱持更大的期待喲——她將這句話硬生生吞下，朝對方皺起眼角。她知道對方認真細膩的那一面，不管要給出什麼樣的答覆，想必都會為此精心挑選好地點吧。

「嗯！到時候就拜託藏助君了！」在她點頭的同時，上課鈴聲也正好響起。看著身旁聊天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朝教室方向走去，她也率先向後退了一步。

「那小潮先回去上課了，藏助君也趕快回教室吧！」又一次地揮揮手，少女轉身溜進了門後，剛才被她用力捏過的指頭還在微微發疼。

「嗯，再見。」目送著少女回到教室，他也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教室。



時間很快就到了平安夜當天，節日的氛圍充斥在每個期待的人周圍。藏助如約在最後一節課後到了B班與小潮會合，直到與對方見面，緊張感才後知後覺的湧上。

⋯ 「⋯走吧。」

明明該多說些什麼卻在開口時乾巴巴的變成了簡短的兩個字，直到走到車棚、騎車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沈默都瀰漫在兩人之間。

他說不清自己是為對方是否會喜歡那個地方感到不安，還是為即將告訴對方的話感到緊張。直到將單車停在某處山坡下，領著少女往樹林間走，胸口中翻湧的不安都未曾停歇。

修剪過的林逕雖然依舊茂密，卻少了許多刮人的枝椏，平坦的路徑在樹叢間鋪上了簡易的木棧，叉路間的木製路標也都掛上了款式各異的燈。

大概走了約五分鐘，本就接近日落的的天空逐漸染上夜色，茂密的樹林前方在此時隱約透出了暖黃的燈光。

「這裡有點高，小心點。」即將到達目的地的前方有一塊頑石卡在了坡度的落差之間，藏助率先踏了上去，回頭朝穿著裙裝的少女伸出手。

兩人跨越像是台階也像是阻礙的巨石，到達上方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被樹木包圍的小木屋，從外觀上看有著明顯修葺過的痕跡，但被精巧地裝飾過後看起來並不破敗，點綴於周圍的暖黃燈串像是圍繞著小屋的星星散發柔和的光芒。

koshio_:
「剛到這裡的時候沒有落腳的地方，正好發現了這裡，屋主說這裡已經很多年沒人用就把它借給我當落腳點⋯⋯總之打掃修理後待起來還可以，所以想要獨處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裡待著。」

一邊向身後的少女解釋，藏助一面推開院子的籬笆。小屋的面積並不大，但正對著花園的位置有著一段遊廊，上面放著一個茶几和兩個坐墊。坐在那裡從外看去，正好能看見下方城市的燈火和一大片星空。

「妳先坐一下，沒什麼不吃的吧？」

領著小潮到其中一個坐墊落座，他從屋內翻出了一件披毯遞給少女後這麼問。披毯似乎剛剛洗過，還帶著陽光溫暖清爽的氣味，是為了總是穿著單薄的訪客特意準備的保暖品。

趕在放學前先去廁所換了套便服，身穿針織開襟上衣和迷你裙的小潮於下課鈴響後順利和藏助碰了頭，像往常那樣坐在對方的單車後座前往自己尚不知曉的目的地。

她自然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瀰漫著的那股緊張感、以及幾乎是不容許自己開口的尷尬沈默。無處可抒發的焦慮讓她情不自禁地頻頻啃咬下唇，精心塗上的唇蜜早在抵達前就已被吃了個精光。

不要想，她告訴自己。事到如今再去揣測對方的想法已經毫無意義，只要暫時忘卻煩憂、將曾經的惡夢拋於腦後，好好地面對自己喜歡的那人便足矣。

抱著這樣的想法跟隨藏助的腳步走進山林之中，才正好奇著這種偏僻山區裡頭能有什麼，便望見了那彷彿在昏暗之中隱隱發光的小木屋。

... 「嘿——是這樣啊。是個好地方呢。」儘管不如城市裡那些掛滿了燈飾的高樓大廈豪華，卻散發出獨有的溫暖，令小潮莫名地感到安心。

她照著對方的指示彎下身落座，一轉頭就看見了山腳下的城市燈光和他倆也曾在海邊見過的滿天繁星。對於大多時間都遊走於海岸和都市叢林間的小潮而言，第一次走入林木之中的感受除了新鮮以外、也比自己曾經想像過得還美好——沒有咬人的蚊蟲或是折騰人的日曬，倒是看見了意料之外的美景。

「好厲害⋯⋯！沒想到從這邊能看得那麼遠，跟那天去看煙火時的事也差不多呢！」正為眼前所見驚嘆不已，一轉頭就看見對方遞到自己眼前的毛毯。少女先是一愣，隨後接過毯子、微微彎起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謝謝⋯⋯嗯、小潮什麼都吃喲。」她將披毯緊緊包裹住自己的身子，捏著毯緣的手逐漸暖和了起來。

一路緊張的情緒在看見了對方的笑容、聽見了驚嘆聲後終於放下了不少，藏助垂下眼時正好看見少女淺淡卻柔和的笑容，胸口也彷彿被那個笑容所填充，產生了某種滿漲卻柔軟的情緒。

「那、稍等我一下。」不是現在。藏助用力壓下浮動的心緒，朝少女點點頭後，轉頭便走進屋中附設的小小廚房。

小小的廚房並不寬敞，堆滿了近三年來收集的各種香料、調味品和廚具，藉著料理的期間，他也趁機沈澱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事到如今他對於自己的選擇已經沒有任何猶豫，卻反而擔憂起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他無法保證一個「永遠快樂」的未來，也不確定對方所想的將來與自己是否一致，但他並不想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欺瞞對方。

坦承之後會得到什麼答案呢？若是失敗了，等她回到海裡之後，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面了吧？

想到這裡藏助攪拌的手停頓了片刻，有一瞬間他升起了拖延答覆的念頭，但就算因此延長能與她相見的時間，對小潮來說，也只是在徒增她的痛苦。藏助十分明白這一點。

無論如何，至少要將自己的心情傳達給她。

熄火的同時再次穩固了決心，藏助將細心裝盤的餐點放到托盤上端了出去，由於盤子大小限制，他分了兩次才將東西全部送出，落座在了另一個空著的座墊上。

點綴著香草的煎魚排、冒著白煙的濃湯、還有一壺在暖爐上緩緩滾動的香料紅茶。藏助不太自在地放下了同樣事先換好的便服袖口，為小潮倒了一杯紅茶，玻璃壺裝舒展的茶花形狀有些肖似褐紅色的聖誕紅。

koshio_:
「抱歉，臨時找不到更有聖誕節氣氛的東西，附近商店的東西都被買光了......你想要的話倒是有一個聖誕襪...不過長得有點詭異。」

大概是不知道怎麼打破沈默，也可能是對在節日將人約出來，卻到了一個沒什麼節日氣氛的地方感到抱歉，藏助選擇了這樣一個話題作為開場白。

在藏助獨自走進小屋後，持續眺望著美景的小潮一瞬間動了要將眼前所見用手機拍下來的念頭，可手才剛伸進口袋、動作卻忽然僵住了。假如自己最終仍要回到海裡，那手機什麼的也不可能再帶在身上了，這彌足珍貴的景色，還是用雙眼好好地記住吧。

她不否認自己懷有期待，可心裡也清楚像藏助那樣溫柔的人、即便最終給出的答覆是「對不起」，大概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留下美好的節日回憶。那樣的結局太過清晰可見，讓少女從未將「回到大海」的念頭自腦中驅逐過。回過神來，她已經下意識地開始思考該怎麼和在這裡結交的朋友們道別，又該怎麼跟照顧過自己的地下集團說明。

望著數不盡的星斗發呆了一會，屋內開始傳來讓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儘管嗅覺稱不上太靈敏，小潮也立刻認出了那是自己愛吃的魚類的味道。鮮美又甘甜、伴隨著燻烤過的焦香，令她忍不住頻頻回頭。

「咦、藏助君原來很會煮飯嗎！？」當藏狐少年端著擺滿了佳餚的托盤出現時，小潮忍不住訝異地瞪大了眼喊道。她以為對方不是準備了現成的料理就是要叫外送，沒想到今天的晚餐居然都是藏助親手製作。

「哇啊⋯⋯！果然是魚排！小潮最喜歡吃魚了！啊、還有濃湯跟花茶⋯⋯！藏助君根本可以開餐廳了嘛！」興奮地誇完一輪之後還不忘補上一句：「啊、但小潮做菜也很好吃喔！不會輸的！」

回想起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讓誰做菜給自己吃了。唯一會那樣溫柔對待自己的那人已經不存在於這世上，她也再沒奢望過能在不付出任何代價的情況下得到這樣的待遇，因此捧起托盤的少女笑得十足幸福。

... 「嘿嘿⋯⋯那小潮要不客氣地開動了喲！謝謝藏助君！」

正準備拿起叉子叉起第一口魚排，對方的話語讓她止住了手邊的動作。她小心翼翼地將餐具放下，抬起頭望向彷彿是灑滿了金蔥般、閃閃發亮的夜空。

「沒關係喲。」少女搖了搖頭，「小潮很喜歡這裡，也不需要什麼聖誕節的氣氛，說到底小潮本來就沒有很喜歡過聖誕節。」停頓了一會，想到自己早就已對藏助毫無隱瞞，於是再次開口。

「小潮說過的吧？以前把照顧自己的人類毒死了的事情。那天剛好就是平安夜喲，在24號的白天不小心偷聽到了那個人跟朋友的對話，後來就⋯⋯」

明明和那個人度過了好多個聖誕節，從對方手中第一次獲得了裹著亮晶晶的包裝紙的禮物、一起吃著從海裡釣上來的龍蝦、還撿了岸上的海草回來佯裝是聖誕樹。那些美好的回憶卻都在那個凌晨被自己、也被他給毀的一點都不剩了。

雖然在準備食材時就參考了節日特性和對方的喜好，但實際上收穫了比預期更好的反應讓藏助險些繃不住鎮定的假象，露出不自在的彆扭樣子。

不過少女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很快便將這點彆扭沖得一乾二淨。希望這樣的笑容能一直出現在她的臉上，希望她能夠一直幸福快樂不受傷害，早在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前，他便一直有這樣的期望。

藏助安靜的聽著小潮接下來的自白，雖然先前便察覺少女對平安夜的反應有些不尋常，卻沒想到原來讓少女走上複雜艱苦道路的事件正是在24號的那一天。

後來發生了什麼，即使小潮沒有明說藏助也能猜到。無數的試探與失望後，進入了複雜的工作中自傷般的報復，而後懷著未曾熄滅的希望來到了子鳥居......

⋯ 「第一次遇見妳的時候，實話說我只覺得妳是個很麻煩的傢伙。」同樣將視線轉向遠方的燈火，藏助緩緩講起看似毫無關聯的話題。

「明明被冷淡的對待了卻不懂得放棄，當時的我只覺得很困擾⋯⋯但是大概在不自覺中也對妳的積極太過依賴。」

那一次又一次的邀約中，明明他也都留下了美好的回憶，但之後的每一次他卻依然處於被動之中，能夠如此安然的處在那樣的位置，大概是因為他在內心深處，狡猾的確信著小潮不會輕易放棄。

「和妳不同，我容易妥協也容易放棄，幾乎沒有為什麼事堅持著努力過⋯所以我一直覺得妳很了不起，雖然有時也覺得妳太過逞強⋯⋯一不小心就放了太多注意力在妳的身上，開始希望妳能過得開心一點。」

少年緩慢的傾訴著自己的想法，接著緩緩的將視線拉回，放回眼前的少女身上。

koshio_:
「這個地方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屋主去世前也轉讓給我了，所以⋯⋯如果以後有什麼難受、想要逃避的事，妳隨時可以來這裡。」

「雖然沒有妳喜歡的大海，但是有暖爐和熱茶，至少不會感冒⋯⋯也不會有其他人。」

雖然那年的平安夜妳失去了信賴和依賴的港，流浪了許多許多年，但是可以的話⋯

我希望能成為妳的歸處。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彆扭的藏狐少年卻無法直白地說出，只能拐著彎用另一種方式試圖傳達給面前的少女。

少女沈默地聽著對方娓娓道來，兩眼始終直勾勾地望著前方——如果現在望進了那對秋葉般的雙眸，大概會莫名地想哭吧。然而隨著藏助越說越多，各種情緒接二連三地湧上胸口，讓她幾乎快要擺不住臉上的微笑。她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終於訝異地轉過頭，看向少年稜角分明的側臉。

... 「沒有這回事喲，小潮也覺得藏助君很了不起。不是為了自己堅持的理念寧可離開熟悉的家鄉嗎？光是那樣就很值得佩服了。因為選擇跟『大家』不一樣的道路這件事，本身就很需要勇氣的呢。」

就像自由自在地活在大海之中的朋友們不會理解自己為什麼執意要留在陸地上，走上了岔路的藏助或許也會經歷得不到諒解的時期，明知要背負這些風險、卻還是不願回頭，這不是很厲害的事情嗎？

... 「但是藏助君剛才那樣講⋯⋯希望小潮開心、想要逃跑的時候可以來這裡什麼的，這樣聽起來簡直就像——」她深吸了口氣，「就像是在說可以把這裡當成小潮的家一樣呢。」

這些話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分說出口、藏助又究竟想表達什麼，此刻小潮已經徹底搞不清楚。她努力地忽視劇烈跳動的心臟以及幾乎要從膨脹的胸口滿溢而出的期待，用有些發顫的嗓音問道。

「藏助君是知道的吧⋯⋯？這樣可是會讓小潮誤會的喲，會讓小潮以為藏助君也跟小潮一樣，把小潮——」她沒有把話說完，也許是自知該打在這裡、也或許是沒有那個膽量確認。

⋯ 「⋯⋯⋯⋯是那個意思沒錯。」無論是將這裡當成隨時可以歸來的家，還是其後面的那句話。說出這句肯定時，藏助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正在顫動。

像是即將面臨人生的審判，一向乾燥的手心微微出了點汗，他掐了掐掌心好讓自己保持鎮定。

「我還是不知道『喜歡』這種感情究竟是怎麼產生，是否和本能有關，也不能保證以後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的⋯⋯」率先將自己的疑慮全盤托出，突然膽怯於對方反應的少年轉開了視線，才盯著輝映的星空繼續自己的陳述。

「⋯⋯但是想要待在妳身邊、希望妳能幸福是確實存在的念頭，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希望能夠抓住什麼。」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找到答案，在妳身邊的話，我覺得應該能得到解答⋯⋯」

這麼說時，藏助想起了許久之前促使他逃離家鄉的那場意外，也同時想起了在祭典煙火中產生的悸動，和在無人的海灘上找到少女時難以言語的慶幸和後怕。

他總是因各式各樣的原因妥協，明明身在其中卻又總像置身事外，連對本能的反抗也是以放棄故鄉的羈絆作為逃避的解法。

然而長久以來都在放棄或妥協，如此消極被動的他，如今卻有了想要緊握的事物。

儘管未來肯定不會是「從此幸福快樂」的童話故事。
但是，沒有誰的人生是永遠不會受傷的吧。

koshio_:
這樣想著的藏助深吸了口氣，將秋葉色的眼睛轉向心慕的少女，用盡此身最大的慎重，清晰而緩慢的將發自內心的言語傾吐，像是一句承諾，也像在尋求許可。

「儘管以後大概還是會有爭吵、偶爾也會有難過的事，但無論何時我都會盡我所能讓妳露出笑容，所以⋯⋯」

⋯ 「⋯能請妳，成為我的『第一』嗎？」

這或許只是一廂情願的任性，但如果未來並不只有他原以為的本能與孤獨兩條選擇，他想要和她一起努力，試著找出那條通往正解的道路。

「⋯⋯咦？」

像是沒聽懂對方的話似地，少女眨了眨眼睛，望著直盯著自己的藏助，幾乎以為自己正身處一場太過真實的夢境。

她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直白的拒絕也好、語帶保留地希望以其他身份待在自己身邊也罷，各式各樣的場景她都想過了，儘管心中確實抱有希望，卻從未太過細節地描繪對自己來說最為理想的答覆會是什麼模樣——或許也因為她終究不敢太過樂觀、也沒能真正相信能夠迎來那樣的結局。

然而對自己而言最為特別的那人開口了，說他也想成為自己的「第一」。

... 「藏助君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在她開口確認的同時，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字眼角潰堤，化為一滴又一滴的淚珠落在裹著身子的毛毯上頭。

「讓小潮成為藏助君的『第一』就代表是最最重要的那個人喲？只會喜歡、只會好好地愛著小潮一個人，要無時無刻都能讓小潮依賴、還要包容小潮的脾氣跟脆弱的一面喲？」

深怕對方把自己所想的「第一」和最好的朋友之類的地位搞混，少女一邊抽抽嗒嗒地哭著，一邊努力地組織語句、想確認對方所想真的與自己相同。

「小潮⋯⋯小潮很任性的喲，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佔有慾跟執念也都很強，可能會把喜歡自己獨處的藏助君壓得喘不過氣喲！就算藏助君說喜歡小潮，小潮也會怕藏助君是不是跟以前遇過的那些人類一樣，疑心病很重喲！即使是這樣——」

「即使是這樣，藏助君也願意把小潮當作『第一』、願意成為小潮獨一無二的歸處嗎⋯⋯？」

卸下了武裝、將名為笑容的面具摘下後，總是看似自信滿滿、有些驕縱又愛耍心機的水母少女終究也只是個害怕寂寞、遍體鱗傷卻又渴望被愛的普通人罷了。

從任誰都好到有了喜歡的人、從幾乎要放棄到重新燃起渺小的希望，連願意把自己當作家人照顧的人都遍尋不著，更別說是到了後來只冀望能得到特定某個人的愛了。小潮至今仍不敢相信，原來藏助是真的願意抓住自己那隻伸到了半空中的手。

「⋯⋯⋯！」看著少女不斷潰堤的眼淚，從未經歷這般陣仗的藏助一下愣在了原地，直到小潮斷斷續續抽噎著將話說完，他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什麼似的繞過茶几，走到少女乘坐的那側走道前。

不確定這種時候該怎麼做才好的藏助只能半跪下身，不太熟練的用手帕替少女擦去不斷湧出的淚水。

「如果會因為這些放棄，我就不會說剛剛那些話。」藏助看著不斷落淚的小潮，不知怎麼能安撫她的心情的少年遲疑的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置於膝上，依然有些泛涼的手。

⋯ 「習慣一個人生活，突然要變成兩個人，肯定不會所有事都很順利，也一定會有想要獨處的時候，但我會想辦法找到不讓妳不安的方法。」

乾燥溫暖的手掌堅定有力的握著稍小的那個，將自身的溫度傳遞給因哭泣而微微顫抖的小潮。

因為積年累月的失望而傷痕累累的少女，那些傷口必然不可能輕易復原，但他們還有很多時間，能用更多回憶將它們覆蓋。

「從現在開始不是一個人，而是我們會一起前進不是嗎？任性也好、不安也罷⋯⋯不只是妳，我也有數不清的缺點和不成熟的地方，但就算有困難、難受的事，我們也會一起解決⋯⋯直到妳想放棄為止，我不會先鬆開妳的手。」

「至今為止想要陪在什麼人身邊、像這樣想握住誰的手，也只有妳而已。」

koshio_:
如果不是名為小潮的變數，他大概永遠也無法想像，會有那麼一天，他會願意放棄長久以來堅持的平靜自由，只為了握住某人的手與她相伴。

有著枯葉色眼眸的少年抬起眼，看著坐在廊道上的少女被淚水浸染的青碧色眼睛。

「我的答案沒有改變⋯⋯妳的呢？」儘管小潮的反應看上去十分明確，或許是因為太過在意，直到獲得明確的答覆，藏助心中仍然存在著一絲不安和不確信。

他沒有自信，自己的份量能比過對方所眷戀的大海。

「嗚⋯⋯為什麼藏助君突然變得這麼成熟又會講話⋯⋯平常明明總是壞心眼的、這樣太狡猾了⋯⋯」聽著對方誠懇地回應自己的各種顧慮和幾乎是小孩子鬧脾氣般的提問，小潮緊緊地握住了藏助放在自己膝上的手，下個不停的淚雨似乎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既然藏助君都這樣說了，小潮要當真囉？小潮也絕對、絕對不會放開藏助君的手、不會先放棄，如果藏助君不要小潮了⋯⋯小潮這次就真的會頭也不回地回到海裡了喲？」自知自己的發言有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是變相的情緒勒索，已經失望過太多次的少女還是情不自禁地要再三確認、並訴說自己的覺悟。

即便不可置信，卻也感到無比幸福，不論是藏助明確地說出絕不會先鬆開自己的手一事、還是自己能夠成為對方的「唯一」。儘管跌倒了無數次、儘管清楚一次次揭開結痂的傷口是多麽錐心刺骨地疼痛，只要有她深深喜歡著的人給予自己的承諾、她便願意再嘗試一次。因為她終究渴望著愛與被愛，也因為她捨不得鬆開最重要的那人的手。

跨越了多年時光，自那天起便未曾再被點亮的、種在少女心中的那棵聖誕樹，如今終於有人願意為它摘下最亮的那顆星置於頂端。

... 「小潮的答案什麼的⋯⋯藏助君不用問也知道的吧？」她用空著的那隻手努力抹去臉上的淚水，笑容總算再次綻放。

「小潮願意喲，小潮最喜歡藏助君了！」

「也沒有總是吧⋯⋯」被小潮的抱怨弄得差點破功，但看在對方還在哭的份上，幼稚仔沒做出什麼報復行為。

「嗯，就那麼約好了⋯」如果自己真的讓對方失望了，能夠回到喜歡的大海對她來說更好吧。說到底請求對方留下來一起嘗試充滿風險的未來，本來也就是個狡猾又充滿私心的決定。

藏助聽著小潮努力抹開淚水綻放笑容做出的答覆，最後一絲的不確信終於落下，充斥於胸口滿得幾乎讓人疼痛的情緒，幾乎是迫切的、催促著他將這份情感化為實質的行動。

心潮波動之下，藏助微微起身，仰著頭吻在了少女殘留淚痕的臉頰，像要為她抹去眼淚。

「⋯⋯謝謝。」只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謹守分寸的少年退回自己的位置，無法掩飾的喜悅暴露在他些微揚起的嘴角和輕輕晃動的尾巴上。

他將沾了淚水的手帕收回口袋，從裡頭拿出了另外的東西。

「我家鄉有個習俗，雄性藏狐在年滿十二歲的時候都要親手做一塊琥珀送給未來的伴侶，大部份的人會放脫下的犬牙或者第一隻獵物的某個部份⋯⋯不過當時我不太願意做這個，所以賭氣故意放了別的東西。」
充斥著迷惘與不願的小小少年在大家都忙於尋找符合心意的獵物時，獨自一人到了人煙罕至的岩區，在一群互相盤結共生的爬藤植物中，看到了一朵獨立生存，格格不入的小小白花。

koshio_:

不知懷著什麼心情，他將那朵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花帶了回去，放進了屬於自己的琥珀中。

「雖然它其實頂多算是松香，不過據說還是有庇佑平安健康的功能，在我們族裡是用來代表長久的承諾和不變的意思⋯⋯」

攤開的手掌上躺著一串編織精緻的手繩，正中的琥珀中封藏著一朵小小白花，而在繩子的掛墜上，則綴飾著一片鈴蘭圖樣的金屬。

莫名彆扭的少年轉開了視線，狐耳像是不知道自己該放在哪似的轉來轉去。

「你願意收下它嗎？」

即使是份有些沈重的禮物，藏助其實知道小潮不會拒絕，故意再徵詢一次同意一方面是出於尊重，更多卻是出於想要聽到對方明確表達心意的應答，這樣有些狡猾的小小心思。

( 示意圖 )

... 「⋯⋯咦？」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先感受到了自臉頰處傳來的柔軟觸感，她一下子瞪大了眼，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

對曾經在那樣的場所工作過的少女而言，接吻、甚至是在那之上的事情早該是家常便飯，她也習慣了不帶半點情感地與他人親密互動，可方才的那一吻——儘管只是短短一兩秒鐘的事情，卻讓她久違地染紅了雙頰、彷彿未經世事的小女孩一般。

「藏、藏助君剛剛那樣是犯規吧⋯⋯！小潮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撒嬌一般的埋怨才剛脫口而出，對方緊接著又拿出了讓她更為驚訝的東西。她怔怔地看向少年手中的手繩，那朵包裹在琥珀中、像是被誰好好地守護著一樣的白花讓她不知怎地聯想到了對方和自己，好不容易壓下的淚水又一次地湧出。

「長、長久的承諾跟不變的意思⋯⋯？伴侶⋯⋯？」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真的可以嗎？這麼重要的東西⋯⋯小潮要收下囉？」

一想到手繩本身所代表的意義、還有它在藏狐的習俗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儘管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收下了可就再也不會還回去囉！又一次地警告過對方後，正打算將手繩套到纖細的手腕上頭，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拍了拍雙手。

「說起來⋯⋯！藏助君提醒了小潮呢，不然小潮差點就要忘記了！」她轉身翻找了下隨身揹著的迷你肩背包，隨後也從裡頭掏出了一只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打開一看，裡頭也放了一串細繩編織而成的手鍊，正中央鑲嵌的那顆海藍寶石顏色與少女的雙瞳如出一轍。

「雖然小潮不太過聖誕節，但想說既然要跟藏助君在平安夜碰面的話還是該準備個禮物比較好，所以就做了這個⋯⋯不過有點歪七扭八的就是了，小潮好久沒有做手工藝了呢。」

她沒有說，當初其實是抱持著高機率會被婉拒的覺悟、想著至少要在回到海裡以前留給藏助一樣能讓他偶爾想起自己的東西，才編織了這條手鍊、還刻意選了與自己的眼睛頗為相像的海藍寶石作為綴飾。

「嘿嘿、沒想到小潮跟藏助君送了一樣的東西給對方呢。」她彎了彎眉眼，「雖然不是什麼具有太特別的意義的東西⋯⋯藏助君也願意收下嗎？」像是要與對方交換重要的信物似地，她將手鏈放至掌心、遞到了對方面前。

「嗯，當然。」再次肯定少女不安的詢問，看著少女從手中取走手繩，他心中泛起奇妙的感覺。當時為了順應大流，想像著無法令人期待的未來，懷著迷茫而牴觸的心情做出這塊琥珀時，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珍重溫柔的心情將它送出。

就當他因這突然生出的感觸有些出神時，少女驚呼後拿出的東西再次讓他有些楞神。無論是同為手鍊的巧合，還是那顆會讓他想到對方眼眸的寶石，都讓他莫名生出了像是互相將彼此的一部分交給對方的聯想，並因此讓本就不平靜的心跳再次加快。

... 「............不會，它很好看。」雖然聽起來像是句乾巴巴的讚美卻是發自內心。

koshio_:
沒有想到自己能收到回禮的藏助盯著那條手鍊看了幾秒卻並未伸手拿取，而是將手腕伸到了少女面前，微微撇開視線後故作自然地要求:

「......幫我戴。」

雖然硬繃著如常的神色，但僵硬的耳尾和表情細節處仍能感覺出他小心藏起的彆扭，這種像是撒嬌一樣的行為是往常的他絕對不會做的事，但現在顯然和往常不能一概而論。

重要的東西肯定要由對方戴上才行吧?
在這些地方微妙的講求儀式感的少年豎得尖尖的耳朵等待著少女的回應。

... 「真的嗎？太好了⋯⋯」對自己的手工藝品顯然沒什麼自信的小潮在得到藏助的讚美後鬆了口氣，總算止住了淚水、漾起雨後春陽般的笑容。正當她要將手鏈放到對方手裡時，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她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出聲調侃。

「嘿嘿、真不像平常的藏助君呢。」雖然現在這個容易因一點小事就落淚、情緒起伏極大又忍不住一直傻笑的自己也跟平常戴著面具的模樣相差甚遠就是了。

她將手鏈的掛鉤處鬆開，謹慎地讓自己親手編織的茶色細繩繞過藏助的手腕，途中不小心碰到對方時還緊張得心裡一怔，以往豐富的工作經驗顯然沒有讓少女在戀愛中看起來更為成熟穩重。直到將掛鉤重新鉤上、確認不會鬆脫後，她才收回了手。

「嗯、很適合藏助君呢。」她輕聲道。

緊接著，少女也將自己的右手伸向對方，並捲起針織外套的袖子露出了纖細的手腕。她抬起頭，仍然殘留了一點淚滴的眼裡彷彿盛滿了星光。

「那——藏助君也可以幫小潮戴上嗎？」她開口詢問，儘管心裡清楚對方會怎麼回答。

「⋯⋯⋯⋯」儘管想要反駁少女的調侃，卻連自己都找不到站得住腳的辯詞，只能用沈默表達反對。

看著扣環被輕巧卻穩固的扣上，收回手的藏助在小潮誇獎它合適時低低的嗯了一聲。看著這個像是將對方的象徵與自身連結的小小飾品，讓藏助升起一種奇妙而陌生的，有些讓人胸口發癢又溫暖鼓脹的感受，而這種感覺在小潮提出讓他幫忙帶上手鏈時變得更為強烈。

「⋯⋯好。」

小心地將淺棕色的手繩輕輕繞上少女纖細的手腕，直到將尾端扣回琥珀左側，卡榫發出清脆聲響的同時，他無比明確地再次意識到，今日許下的約定意昧著什麼。

koshio_:
如同銜接了兩條手繩的扣環，從今往後他們原本平行的人生也將因這約定交錯並行。而這本應該會令他感到沈重排斥的想像，如今卻像是捧著珍貴而柔軟的寶物，儘管依然有些沈甸，卻讓他感到溫暖和滿足。

鬆開手的藏助看著眼前少女像納入了星空的眼眸，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兩人初見時滑稽的針鋒相對，當時的他肯定無法想像一年後的他們會走到這樣一幕吧？

然而儘管心意相通，這也還遠不是故事的結局，「從此幸福快樂」並不是童話故事裡潦草的休止符，而是兩個人一起不斷努力，才能握著彼此的手找到的，名為幸福的正確解答。

想到這裡，藏助再次伸出手，握住那在夜風中微涼的手，枯葉色的眼眸在燈光下微微發亮，他看進那雙盛滿星星的眼睛，鄭重而溫柔的，向此後經年將共渡生命的人生旅伴進行初次問候。

「那麼以後就請多指教了。」

少女垂下眼，一言不發地看著藏助也替自己戴上手繩。在扣環重新接上的瞬間，她忽然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終於在這片陸地上重新與誰緊緊地相互聯繫在一塊了。一直想要和他人締結羈絆、想要在對自己來說近乎是陌生的陸上世界裡尋得歸處的她，如今終於擁有了能夠回去的地方，能夠理所當然地站在誰的身邊、佔據那最重要的一席之地。

在旁人看來或許二人只是單純地成為了男女朋友，但對小潮而言這份關係的意義遠不止如此。藏助不只是自己的戀人，也是她唯一的歸屬、是將她拴在陸上最寶貴的羈絆。不過自知這些話或許過於沈重，現在的她還無法坦率地說出口。

「⋯⋯謝謝。」她說，並同樣地望進了那對芥色的雙眼。總是令她想起秋日落葉的瞳眸如今看上去卻像春日的嫩芽，彷彿象徵著兩人這段剛破土而出的、嶄新的關係。

被少年溫暖的手給牽起，一股暖意自指尖處竄遍全身，最終盈滿了胸口。她想說點什麼，喉頭卻像是被鯁住似地，最終這份無處抒發的心情化作了實際的行動。回過神來，她已經傾身向前、緊緊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嗯、請多指教喲。」她說，雙臂情不自禁地加強了力道，像是害怕對方隨時都會離自己而去一樣。幾秒鐘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的小潮才趕緊鬆開了手。

「哇啊、對不起，藏助君不喜歡這樣吧？小潮這樣是不是有點噁心？剛才是不是不小心太用力了？」她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地露出歉疚的神情。

突然的擁抱令藏助瞠大了眼，但這份來自對方的溫暖卻不令他感到排斥，但就在他猶豫著不知是否該回應時，小潮便慌張的鬆開了手，並露出不安歉疚的神情道歉。

「剛剛的力道還不到妳真實力氣的三成吧？而且平常明明那麼有自信⋯⋯」告白的魔法彷彿在剛剛的最後一句就散去，退去神仙教母的法術後嘴賤的78狐狸再次上線，但是講歸講，其實知道少女的不安源自何處，甚至有所同感的藏助，猶豫了片刻還是站起身——

——儘管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是否合宜，他還是緩慢堅定地，彎腰將坐在廊上的不安少女擁入懷中。

koshio_:
「妳的話就沒關係。」像是環抱著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不輕不重的力道溫柔而不帶有一絲猶疑，少年靠在少女鬢邊，像是想將她的不安散去，又輕輕地補了一句：「不用因為這種事道歉。」

「那、那是因為——唔！」正想要開口為自己的膽小辯解，面前的少年倏地站起身，在小潮還沒徹底反應過來以前伸手擁了上來。她呆了片刻，直到確切地感受到對方高了自己一點的體溫以及那溫柔但堅穩的力道，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抱緊了藏助。

... 「嘿嘿、那這就是小潮的特權了呢。只有小潮可以得到這樣的待遇。」像是在陳述事實、也像是在朝著不知名的誰炫耀一樣，她輕聲笑道。隨著她的動作，掛在手繩上的鈴蘭形狀鐵片也跟著搖擺、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彷彿宣示著聖誕節來臨的銀鈴一般。

而小潮知道她再也不會討厭這個節日，因為在好多年後的這一天，始終不肯放棄的少女總算抓住了幸福的尾巴。

整點的鐘聲從下方城鎮傳至他們所在的小屋，如同在祝福歷經了諸多波折才與對方相遇，終於牽起彼此的手的兩人。

少女自久遠前的悲劇之後便再也沒有被點亮的12月24日，在跨越漫長而孤獨的黑夜後，終於迎來了屬於她的聖誕節。而那個倔強的徘徊於岩地，格格不入又不願妥協的迷惘少年，走過了漫長孤獨的旅程，也終於找到那朵他願意放在心口上守護，能與他相伴而行的花。

「從此幸福快樂」對他們來說還有許許多多的難題需要克服，但若是不放棄緊握彼此的手，即使偶爾繞了遠路，最後也一定能到達他們共同期望的那個未來吧。

koshio_:
我要哭了！！！！萬萬沒想到真的能成功跑到這一步啊啊啊我跟小潮一樣難以置信！而且比我原本預期的要好太多了我好感動 小潮有多可愛在私噗已經大肆誇過在這裡就不繼續洗版，一開始認識的時候我真的完全沒想到他們會變成這樣的相處模式，也沒有想到藏助可以吐出這麼多象牙變得那麼溫柔（雖然是我寫的但他要是沒有某程度ㄉ變化和成長我也想不出來）從北到子鳥真的太感謝妳每次都陪我跑各種充滿碰撞的交流，不管是長是短每次都很好玩，還能讓他們產生意料之外的成長改變真的很開心！

藏助和小潮能夠自然而然的走到這裡也是！回去看他們一開始公開交流的互動還是覺得很好笑XDDDD但果然除了彼此間價值觀的相似點，也是因為相處上的契合他們才會彼此吸引吧！嗷千言萬語濃縮成一句他們真好，而且手鍊的默契真的太扯了XDDD直接達成信物交換的成就讓心意互通的劇情加上一層更深的意義真的太讚嗚嗚嗚嗚⋯⋯真的好喜歡跟你一起玩！你是最棒的親家和搭檔太愛你了！！！ （講得跟沒有後續已經要畢業一樣好好笑，但這些都是肺腑之言！）

天！！！我才要大大地感謝你 真的是沒想到能順利跑到這一步......從一開始兩人各種互陰到現在的彼此珍惜，雖然也曾經有過互看不順眼的地方、但同時卻又因為在對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而相互吸引，這種忽遠忽近的關係性真的是太好了...！我原本也很擔心無法好好地RP小潮破防後的那一面但多虧藏助如此溫柔又認真完全知道小潮想要聽到什麼真的是徹底把她的假面具撕得一點都不剩好開心 （好開心？）真的有你一起跑這些波濤洶湧又充滿碰撞的交流真是太好了不論是北還是子鳥！！

然後手鍊真的是完全沒有講好太有默契XDDDD我看到的時候大驚嚇想說自己是被讀心了嗎交換信物的橋段真的來得太驚喜卻又剛好符合他們兩個人在感情上意外沈重的一面......根本是奇蹟 滿潮真的太好ㄌ...互通心意以後他們還是會有很多考驗跟難關要克服但他們一定沒問題的！！！我也愛跟你一起玩能順利結成第二對CP真的好開心你是最好ㄉ！！！接下來也優囉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