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高一矮的兩人,正沿著湖畔步道行走,彼此氛圍卻未沾染些許歡騰,在此刻有著說不出的古怪──
「果然這麼宣布,會讓大家很驚訝呢。」
領在前頭的符赫斯‧懷斯,將手輕輕揹在身後,邁開悠哉的步伐向前行,朝著跟在身後的嬌小身影,拋出了歡快的語句,也不管對方是否能跟上他的步調。
烏茲‧懷斯,理所當然地陷入了沉默,同時也為了緊隨步幅比自身大多的少年,加快了自身的步速。她的腦袋時不時向前輕點,似乎有些疲倦地打著瞌睡,卻沒有放慢腳步。
「不過咱們也好久沒好好相處了哪──」少年依舊對她的狀態不管不顧,興許是相當有把握對方一定會跟好自己。說著,他微微彎身將腦袋向後偏,笑問:
「烏茲,是不是該找個好地方了?」
月光映照少年俊俏的面容,他瞇起的笑意有如月彎般勾人,誘引著那渴眠的目光追隨,在嫣紅的視線引領下踏出了步道的範圍,逐漸走向了森林的邊界──
那處一片靜悄。在今晚有如無人之境。
符赫斯又打算做些什麼?
烏茲‧懷斯從不思索這些。
她只顧著撐開眼皮,有如飛蛾般搖搖欲墜、卻又堅持地跟上前人的步伐,走進了屬於森林的境界。
無法清醒的夢境依舊持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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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奈樂的狀態並得到休息的結論,算是放一點心的她,鎖定目標,走入森林。
她必須在這個時間點找到那個女孩才行。這樣的想法如同晚鐘不斷敲響著那里的腦袋,她無從解釋原因。
她的右眼在路途中不斷抽痛著,這與幾年前、
第一次遇見奈樂的時候是同樣的。 究竟是你的意志、還是——?
她也不能理解,雖然是直覺,但總能為她指引道路,這是事實。
她從未質疑過,她也並不覺得她需要質疑。
如果說要與此不同的道路去比較的話——
那當然是、!
「啊、找到了!烏茲!」
她用起像是大聲公一般的嗓門對黑夜樹林中偷偷摸摸不知道幹甚麼的男女呼喚到,完全不覺得自己可能打擾到別人。
「烏茲!我找妳好久了!妳、」
「你們在這種地方做甚麼啊?」
終於注意到混進樹木中形成背景保護色的高挑的人,那里即時改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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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過於唐突的呼喚在林間震盪開來,有如枝枒間跳躍嘈雜的鳥兒,在陰影中無事喧囂。
或許是那動靜過大,原本快埋進樹叢旁,幾乎被高大身形遮擋住的嬌小身影,似乎有些不穩地晃動了幾下,隨後以幾近夢囈的聲音低喃著:
「那里……?」
「──納卡利斯卡同學。夜安。」
那緊隨音節抬起的小小掌心,旋即被套著棉質手套的大手給按下,像是在制止些什麼。不一會兒,高挑的少年一邊回應自身後傳來的嗓音,扭手就將原本背倚灌木叢的女孩給拉起,並且伸手就開始攏整對方胸前凌亂的衣襟,手勢輕柔得有些刻意。
「舞會結束後在散步呢。難得有如此美好的月色。」
少年並未解釋為何知道素未謀面的學生之姓氏,聲嗓溫和愜意,裡頭沒有一絲慌張。不打算說明真實的意圖,他反過來瞇笑著說道:
「夜晚的森林相當危險喲。納卡利斯卡同學還是當心點好?」
「喔——原來如此!不過這裡完全看不到月亮耶。」不過她看了一下夜空,這麼多大樹的地方,也很難看到月亮吧。
「還說我,知道危險兩個人就不危險嘛!」沒有多拘泥於賞月的答覆,那里雙手叉著腰「看吧!烏茲都跌進灌木叢裡了!」她可不想被自己也做不好的人教訓。
說完,她湊近了兩人一些,也順勢一起檢察關心起被扶起並輕柔整理的烏茲。
「所以烏茲、妳有沒有怎麼樣、有受傷嗎?」
她拿下烏茲頭上的一片草葉,稍微停下後才稍微覺得不太對。
「欸......?」「學長?我們認識嗎?」她想不太起來究竟是在甚麼地方見過對方,否則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姓氏?雖然也不能排除夜晚實在太暗了,又像樹木背景板的學長讓她一瞬間認不出來這個可能。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來的方向又傳出幾些聲音。只見一名黑髮紅眼的少年小心地撥開灌木叢,走了出來。
「啊!奈樂!我找到人囉!」
「......」望著眼前三人微妙的陣仗,奈樂有些後悔自己怎不待在樹林外吃便當就好,而那里未讀空氣的大嗓門更是讓奈樂感到一陣尷尬。
呆愣地站在原地,一雙讓陰影掩蓋的澄金眸子,顯得比平時更加無神渴眠。烏茲面對關切與提問只是輕輕搖頭,任憑他人觸碰與整理;或許挨近就能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搖晃,像是一只輕盈而隨時會斷線倒地的小木偶。
隨著敞開的衣襟被恢復如初,符赫斯滿意地伸手輕撫了下少女細窄的肩,就在那名少年恰如其分闖入時,鮮紅的視線跟著大嗓門的呼向,朝對方的所在處探去,同時在發現那人為誰時,給了一個頗具深意的微笑。
「妳也曉得的,這孩子隨時都一副在打瞌睡的模樣,一個沒當心就跌跤很正常呢。」他順著那里給出的理由回道,同時伸手輕拍了拍女孩蓬鬆的腦袋,「不過我總會好好照看的。對吧,烏茲?」
聞言,被指名的烏茲輕淺地頷首,隨後毫無焦距的雙眼望向了比自己高一個腦袋的室友,似乎對那稻草般的髮色多看了幾眼,稍微張了張嘴後又回到闔起的狀態。
「那麼、納卡利斯卡同學──還有奈樂同學。你們找烏茲有什麼事嗎?」儼然像是個監護者,他朝兩人問道,難得沒戴眼鏡的臉上掛起溫和的笑意,「如果是想討論課業的話,還是等明天早上再來吧?」
「雖然也沒有甚麼事!」那里.納卡利斯卡直接了當的說了「討論作業倒是其次拉、」說是其次不如說那里.納卡利斯卡完全不在意學業成績。
「就如同學長說的!因為烏茲好像到哪都可以睡著,所以本來想宴會結束之後就一起回去的,結果到處都找不到人!」
「萬一在荒郊野外睡著就不好了!就算是學長、但學長沒辦法進女宿也會很困擾的吧!」
她一邊對著兩人說著,似乎也看到烏茲很想睡覺的樣子「說的也是、時間也不早了,我就負責帶烏茲回去吧!」她點點頭,像是想不到其他拒絕的理由那般自信。
而一邊看著多少認識的三人,奈樂只是安靜地沒有說話,甚至稍微別開了眼。
他不應該出現在這的,奈樂打從心底由衷地認為。
眼見那人自顧自地說得歡快,約莫也沒聽懂自己話中所傳遞的的真意,符赫斯‧懷斯細細瞇起了雙眼,鮮紅的目光此刻宛如蛇正盯著獵物一般,隨後危險性又在轉瞬間消散無蹤。
「真是熱心助人啊。烏茲能有妳這樣的室友,運氣可真不錯。」開口稱讚了一番,他搭著女孩肩頭的手倒是從未放下過,反倒攏得更緊些,「可誰說睡著就一定得回宿舍呢?」
說著,符赫斯伸手以不容質疑的力道,攬過了身旁的少女,讓那腦袋輕輕靠上了自己身側。而烏茲‧懷斯顯然沒有一點抵抗,順服地倚在對方身上,原先半瞇的眼皮此刻沉得更深,其間細微的金光就快散逸無蹤。
「難得舞會時察寢不會那麼嚴格,就給我們一點空間吧?」輕笑著提出拒絕,他也不明說彼此之間的關係,卻顯得如此曖昧讓人難以判明。
「說是熱心也還好啦--室友本來就要互相幫助啊!」她搔著腦袋,似乎並沒有接收到你的言外之意、或是眼神所透露的警告,那里回應的就像人本該如此般稀鬆平常。
睡著不回宿舍又走在森林裡,難道是要露營嗎……?但沒看到露營裝備捏。
對於符赫斯的話那里努力的運轉著她的腦袋,但顯然並沒有得到合理的結論,便看到被摟著的室友眼神已然準備飛向遙遠的夢鄉。
「雖然能理解野外露營很有趣啦,但烏茲看起來真的很累的樣子……」何況對方看起來比起累,更像快昏迷「難得出來露營結果只是睡覺的話也太可惜了……!而且學校規定不能在森林生火,就這樣野宿也很容易著涼的喔!」她補充道,似乎有某種過來人的堅持「學長也說過晚上的森林不安全的吧!」
或許有那麼一瞬,可以察覺少年嘴角微微抽動,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作罷的細節。就在氛圍片刻僵持下,他感受到身側倚上熟悉的重量,下意識伸手把嬌小的軀體扶撐住;看那埋藏在凌亂瀏海下的雙眼終究闔上,緋紅細長的眸子便微微彎起一道弧度。
「……說得也是呢。」符赫斯‧懷斯沉默半晌,又恢復了最初不緊不慢的態度,聲嗓裡挾帶溫和愉快的笑意,「畢竟是有柴郡貓棲息的森林,要是遇到無禮的惡作劇可不好了。」
說著,他將懷中的女孩輕輕一個推送,毫不戀棧地令那發軟的身軀倒向另一人身前,自己則後退了一步像是不再干涉,與方才話裡的堅持相比顯得怪異。
「那麼烏茲『暫時』就麻煩妳了,納卡利斯卡,她大概好一陣子起不來了呢。」他一邊輕快地託付,向後走了幾步就來到不遠處的另一名少年身側,「作為交換──」
「就讓我護送奈樂同學回去吧?」隔著棉質手套的指尖,順勢輕巧掠過那張白皙的臉頰,上頭沾上了些許濕潤的血漬,有如他眼裡瞇起的鮮紅笑意。
「唉?」
像是不解陌生男性方才還如此堅持、現在卻可說是隨意地將烏茲推給自己的行為,或是順著他的步伐撞見用著可以說是詭異的觸摸著奈樂沾著血跡臉龐的行為,那里一邊扶好癱軟的烏茲,一邊發出疑音,卻似乎拿這樣的狀況沒有辦法。
而被觸碰的奈樂只是毫不明顯的微微顫了一下,像極原本打算後退卻在行動前立即殺死念頭般,他只是默默地將目光不再聚焦任何一處,任由這短暫的擺弄,沒有拒絕。
「要不要護送是奈樂自己決定的吧,何況......」
「我跟學長回去。」
......奈樂不喜歡陌生人觸碰他。
正打算接著說的那里,話語被奈樂的聲音折了開來。她對奈樂少有的決意幾乎沒有辦法再反駁,何況兩位都同是男宿,一起回去宿舍也非常正常。
但她突然感到一絲內疚,卻說不上來。
「反正回宿舍的路也是同一條!就一起走一段吧!」她只得折衷的說道,將昏睡中的烏茲小心的調整了姿勢後,將人背在身後跟在後方。
漆黑且蓬亂的腦袋埋在稻草色室友的肩窩,陷入深眠的女孩胸膛安穩地起伏,呼吸似乎比方才來得勻稱許多。
見狀,比在場之人年齡都大的少年微微一笑,「倒也不錯,路上還能好好欣賞月色跟湖心教堂呢。據說這時期很容易看到妖精哪,過陣子也是日祭的時期了。」
自顧自向前邁開腳步,他以親切的語調介紹著關於學園的瑣事,也不曉得有什麼用意,隨後又朝落於身後的紅眼少年說了句:「奈樂同學,『一起』走吧?」
彷彿無視了另外兩人,他遞出了溫和的笑意。
「我會跟著。」
見著奈樂也沒多加停留的跟在高挑的少年身後,有如跟班一般乖巧,那里不能明白兩人的關係,卻也沒開口詢問。
像是知道此時的奈樂一定想著不要再深入跟對方的關係,也確實如此。那里難得識相的安靜跟在眾人身後,倒是讓奈樂鬆了一點點口氣。
他只希望能趕緊回到只有一人的房間,並祈禱今日過後這人不會再過於介懷今晚的事情。
眼看少年順服地跟上,符赫斯·懷斯將手負於身後,臉上挾帶著慣常的笑意,彷彿領著兩人似地走在前頭。
「這麼說來,你們曉得湖心教堂的傳言嗎?——」像是在扮演親切學長的角色,他們離開森林重新回到湖畔旁的步道,他開始向兩名新入學的少年少女,介紹起關於學園之事,但言語中總是意有所指。
然而無數問句卻得不到一個回應。詭異的沉凝一路伴隨他們而行,而本該由他背負起的重量,卻落在比他矮一個頭的少女身上,讓人懷疑他的宣告到底有幾分真情實意。
維持著好一陣子尷尬的氛圍,幾人終於回到了宿舍區域,在那交叉路口前停下。
一路上沒聽下多少耳語,那里始終看著逕直走在前方的奈樂。
不知為何,她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他沉默的獨自走在前方的時候。
她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著對方獨自走遠。無法說上話、無法觸碰,好似一個不留意就會消失無蹤。 直至分宿的岔路口,她才深吸了一口氣後,開口「奈樂、」
她看著的他只停下腳步,些是側過頭。
她還能做些甚麼?還能說些甚麼?
「......那麼我先回去了。」「晚餐要記得吃喔。」
如常的關心換來的只有點頭,她不放棄的又補上一句「晚安。」
「走了。」奈樂簡短的回應後,便往宿舍的方向自己走了。
她恨透這種感覺。
此刻他一句話也沒說。
靜看少年少女充滿異樣與尷尬的道別場景,符赫斯‧懷斯臉上依舊掛著笑意,恍如觀賞一齣錯位的戲碼,身為始作俑者反而像是旁觀一般充滿餘裕。
於是少年走上暫時的歸途,他則故作姿態地向少女頷首後,看了眼對方所背負的嬌小身軀,便毫無留戀地跟上前行的腳步。
直到走了一小段路程,或許這期間依稀能感受到背後仍佇立的身影,他卻刻意地與少年走得越來越近,在對方的身側彷彿閒聊似地開口:
「真可惜,本來還想跟納卡利斯卡好好相處一回呢。」嘴上這麼說卻絲毫沒有那些意思,他話鋒一轉,「怎麼流血了?是不是動用了什麼呢?『奈樂』同學。」
「……」他任憑符赫斯接近,些微僵直的身軀在人無法辨明意圖的問話發出後,更明顯的僵硬了幾分。
「......這是......」
他回應得猶疑且不安定,漂移的視線將他的狀態顯露無遺。
不能對這人說謊,因為這個人是......
他記著出發來到威斯特大陸前幾日,特地被召至教堂的會客室,跟這人、這位室友早已有過一面之緣,並且得到一份只有他必須熟記的 " 管理者 " 名單。
——你必須時刻清楚他們的容貌,
那里.納卡利斯卡和符赫斯.懷斯都在名單上。
——銘記僅被允許存在 他們 管理之下。
「......身體狀況不佳。」
他沒有將動用魔力的事情說出口,盡管那僅是將魔力交給別人使用,但符赫斯給出的壓迫感,仍是令他只敢給出這種答案。
「請不用操心。」
「──奈樂同學認為這是在擔心嗎?」
將手負於身後,行於前方之人反問著。他仰起了下頷,狀似欣賞高掛夜空的月亮,鮮紅的目光並未回望 一旁的少年一眼,而嘴上的語氣總是優雅輕快,聽不出其中蘊含什麼情緒。
「在這所學校的每位學生,都有需要遵守的義務,以及不得碰觸的禁忌呢。你說是吧、奈樂?」
語句在碰上姓氏之時,略顯緩慢而確切,像是在強調這段拼寫的意義,並非表面上的稱呼這麼簡單。
「不、」「非常抱歉......。」
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對對方敬重非常,彷彿深怕得罪對方一般,蒙上夜色的灰暗紅磷直視著前方,卻沒映照出任何身形。
「......是的。」奈樂只得乖順的回答這另有所指的問句,畢竟在場也只有他再清楚不過,無可反駁。
「既然會道歉的話,就代表確實做錯事了?」
說著,他停下了腳步。
「犯錯就需要懲罰啊──」
焉赤的雙眸藏在鏡片的反光之後,看不出裏頭掩藏著何等笑意。符赫斯‧懷斯立於原地,話語的溫度絲毫不減,仍是透出親切的探詢,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比平時更加昂揚。
「你又願意承受到什麼程度呢?」
此刻,他們距離宿舍門口不過幾步,一扇扇格窗不規律地透出溫暖燈火,清晰可見。
而戶外夜風依舊。
光不會照耀到每個地方。
光該是公平的、不屬於任何、不被任何掌握。
他該記住這點。被照上的光越是明亮,夜晚就會有多冷冽。
「......我、」
夜風彷彿刮割著他的四肢,為了不再顫抖,他伸手緊掐著襯衫布料遮覆的手臂。
「願意接受任何」
他的唇齒輕顫,似乎連包覆在脖頸上的圍巾也失去效用,他必須用更多的力氣抵禦這般突然的寒冷。
「一切、您安排的懲罰」
他不應對那些燈火感到怨懟的。
如果看著那些光肆意的搖動,肯定會因刺傷他的眼而受不了的想熄滅那些,所以,他低下頭,不去注意、不去注視。
「所以、」「......非常抱歉。」他道。
「就算一個月不去見納卡利斯卡也可以?」
他側首回望,依稀可見與少年相仿的豔紅眸子裡沒有絲毫溫度,恍若無機質的石瑠石,投射的視線不過旨在觀察質詢對象的神情,對那微微發顫又勉力擠出回復的模樣沒有任何憐憫。
「在只有一人的房間裡關緊閉,讓身心回歸最初的狀態──這懲罰頗具意義,對吧?」
符赫斯‧懷斯說道。話裡似乎另有所指,令他雙眼瞇起的弧度有如弦月,在陰暗的深林裡放送著猶似陷阱的光芒。
「我......、」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知曉他被誰、為何而掌握,清楚眼前之人言語外的任何意義。
懲罰也是再熟悉不過。
就算,奇蹟似的被光所壟罩,被熾熱的溫柔眷顧,也絕不能淡忘腳下那片深闇與冰寒。
不能,也無法。
也只是回去,僅此而已。
只見他極輕地呼出一口氣。
極寒導致地顫抖與瑟縮消卻得徹底,緊絞著臂膀的手鬆了開來。
虛假的紅芯無擦出一絲火光,連月與燈火都在他視界中消卻。
「我會接受您給予的任何懲罰。」
再次的,而他這次似乎做足了準備。
「——開玩笑的。」
他說,並笑出了聲。猶如獸類優雅的輕聲哼笑,或許是對少年那恐懼顫抖到極致,反而扼殺一切的表狀感到滿意,符赫斯恢復了最一開始問候的溫度,甚至還伸手輕輕拍了對方的肩頭,似乎想讓人別那麼緊張。
「我可沒那麼狠心破壞他人的感情喔。」
他看進那毫無光澤的雙眸,鮮紅的瞳孔親切帶笑,彷彿幽暗星空裡的詭異紅星,低溫的焰火逐漸瀰漫開來,彷彿打算重新燃起凍寒的燈芯。
「懲罰的事就作罷。相對的,也不那麼喜歡別人來妨礙呢。你能理解嗎?奈樂。」
拍觸的震動敲擊在奈樂單薄的身子上,也沒有打起該有的漣漪。
只見他任著觸碰,隨後用著擠進機械般平而毫無起伏的語調回應少年的話語。
「能獲得您的寬恕,非常感謝。」
「我明白。」
「我沒有干涉您和納卡利斯卡的資格。」
「除此之外,我會更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