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絕美的圖一樣感謝染晴中的手收

今年桃花宴賓客滿山滿谷，似乎比幾年前的盛況更甚，興許是因為最近政壇起了風，官賈們都像吃餌的鯉魚那般浮上水面。

但不論如何，這些都與陸佳菌無關。

他今日前來倒不是為了探聽什麼風聲，只是聽聞今年的桃花艷壓群芳，才一時興起從哥哥那裡拿了張請帖來，原本以為會無人找自己搭話，不過看來達官顯貴中也有不少自己的隱藏書迷，聊了好一會兒才放他回到原來的位置。

這一地是自己早早請唐緣和幾個書僮占的好位置，可以從山坡上俯瞰整個宴會，沒曾想有人早自己一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位爺......不好意思，這地是我先......」當湊的近一些時，才發現那個長髮飄逸的男子，似乎是自己認識之人。

「陸老闆？」

Ijiajun: 陸染晴是前夜在風華樓聽小倌的討論才想起桃花宴的。

每年桃花宴總能看到陸行的大官大貴，陸老闆只忙於陸行接連不斷的案子，不記桃花宴是幾時的事，陸家便自主幫他早早安排和布莊裁縫好替他穿著操心。陸染晴負責提著陸家收集來人名本，背下會來宴的陸行顧客以備明日的各方客的應酬，陸染晴把人名本放到膝蓋上，每隔一段時間就就著火光翻頁，這賓客單來頭忽大忽小隨口問了床邊的小倌，對方順口帶過，他便沒有放心上繼續明天的準備了。

「您找我有事？」聽有人喚陸老闆，陸染晴偏過頭。

他從風華樓下來就看見百姓常客，理所當然的就被擁著，放眼看去全是碼頭大街上的熟面孔，無奈著自己昨天背的人名似乎派不上用場時，又馬上看到京城的大官們，保持陸老闆一貫的風格和禮儀談下接下來幾個月的船隻訂單，後來又被西域來的高大貴客圍著時，仰著脖子卻連片桃花的形狀也沒確認。

幸好宴席開始不久便來一些重頭的大人物，陸染晴和熟悉的小倌取酒馬上便晃到山坡上，剛坐下酒水剛沾杯，便見幾個人說是幫人占的位置，陸染晴見並非因為陸行的事搭話鬆口氣，舉舉杯說自己喝完便走。

這處比較少有一眼認出他的人，他便把衣領調回平日的模樣，陸家家玉偶爾閃爍，流蘇平躺在胸膛上，抬手又把高挺的馬尾放下，讓若無的晃風吹開緊繃的髮絲。挑著眼睛環視山坡下群群桃花，正要配著難得的美景把酒送嘴，便聽到又有人喚他陸老闆，他沒認出聲音，只是回過頭去，表情沒藏住對搭言的倦意，看清來者時才鬆去眉頭。

「陸作家，原來這位置是你的啊，那，我該考慮佔著陸作家的位置不走嗎？」看見來者是誰，帶著沾酒的笑意，看著青年的容貌陸染晴突然有心看看桃花樹落下的樹蔭和光斑，或許是想起上次男人說得上可愛的表現，覺得殘留在舌上的酒也嘗出些甜味，他裝作看回山下群花，只用眼角瞄著説話。

在這桃花宴他可說是喜聞樂見這個男人。

沒預料到對方會把問題拋回來，雖不算多口齒伶俐，但陸佳菌也是能言善道之人，只稍微窘迫了一刻便邀請起對方。

「既然有幸吃過您贈的桂花糕，自然也稱不上佔了我的位置......咳、這麼大一塊位置只有我獨坐也怪不好意思的，要不陸老闆就一起在此賞花飲酒如何？」

陸佳菌還記著第一次陸老闆進了自己包廂的事情，算上那一次，應該就是第二次有機會認真端詳起眼前這個人了，只是上次是從樓台往下望，這次倒是近的很。對方的一雙眼睛貌似在賞花，眼角餘光卻看向自己，被這樣注視本應感到不自在的，但陸老闆那副慵懶的眉眼反而緩解了自己緊張。

他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一般，立刻坐到了對方身邊，布巾上擺滿了各式餐盒，能坐的空間其實不大，因此兩人坐的十分靠近，盤腿而坐的時候，膝蓋都能微微碰在一塊兒。

之前幾次都未正式打過招呼，仔細想想似乎不大合乎禮數，陸佳菌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隨即再次開口。

「之前幾次都未向兄臺認真打過招呼，正好趁此機會好生介紹一番。在下佳菌，是一介布衣夫子，閒暇之餘也寫些不入流的小文章給大家圖個開心。」

陸佳菌還在腦中想著要說什麼的時候，低下頭，眼角餘光便被對方胸口那沒拉整齊而透露出的肉色吸引了去，只消一眼，陸佳菌的臉頓時就涮成一片豬肝色，然後趕緊狼狽的把視線移開，只祈求上天保佑，沒讓對方發現才好。

「一籠碰運的桂花糕就能換桃花宴的好位，以及和陸作家閒聊的機會，那我還真是佔了不少好處呀。」
陸染晴的目光往身上掃，對他人的慷慨點點頭，多少有些故作乖巧的模樣，他對桂花糕請客只記得大概，身子快撐不時，在搖搖晃晃中下闖進包廂，本做好被別的客人被追究損失的準備，後來就被告知包廂譲出給他休息了，保持私穩原則的小倌只告訴他讓包廂的人現在在大廳中，陸染晴只記得自己在意識遊離時聞到一絲檀木的香。他也只好碰碰運，倚在樓欄，看大廳的人吃入陸家帳桂花糕。但他只尋著陸作家在記憶中的印象，覺得就算沒有這樣的往事估計也會讓他坐在這。

聞到對方身上隱若的檀木聲息，陸染晴才終於有了答案。

怎麽久的事也記下啊……陸染晴指尖劃過杯邊，把目光移到酒杯時，才發現杯中晃著片花瓣，端著仔細看過那圓滾滾的形狀，嘴唇抿著杯邊把酒飲完。
陸佳菌剛坐下，陸染晴聽著他説邀請他賞景飲酒，便順手把杯放在男人膝上，又彎著眼睛把留下一片桃花瓣的空杯倒滿酒。

陸作家，我一直認為，我和你足夠打過招呼。

陸染晴放下酒杯，聽對方的介紹，看著青年認真的表情，只好零零散散的收回拿出剛剛對賞客的姿態：「在下陸染晴，船家陸行的老闆，本行在鎮上的碼頭，行中的熟人熟客多的是您的書迷，常聽見您……」

淡茶色的眼睛在跟眼前男人的對視中一起移下，陸佳菌的改容，變得比旁邊的桃花還注目，不，他本來就沒怎麼在看桃花，陸染晴覺得自己和身上的衣著息息相關，正兒八經的陸老闆似乎在把頭髮放下，把衣襟扯開喘息時早已遲場。

他一邊掂量著陸佳菌移開的目光，故意捋上敞開的衣領，片刻又松手，用手背抬起那流蘇。

「陸作家在看我家的家玉嗎？」他像看到搖晃的狗尾草而揮掌追上的貓，起了玩心便伸手壓著陸佳菌膝上的酒杯以防溢出，陸染晴靠前，貼上肩膀，小聲附耳道：「我會更喜歡這以外的答案些。」

「太客氣了，我生平愛嗜甜，那對我而言可是珍稀逸品。」
這並非客氣，而是實在的心裡話，陸佳菌笑了起來，他沒聽出染晴話中的那點乖巧勁，真心覺得陸老闆慷慨，在心底給這個年輕老闆加了不少分。

他盯著陸染晴的動作看的出神，常出入聲色場所，陸佳菌親眼看過不少紅牌小倌給自己倒酒，其中不乏媚骨天成之人，不過陸染晴絲毫不遜色，彎彎的眼似剪裁過的柳葉，襯極了今日春色。

「我自己來就......啊，多謝......」回過神才來阻止似乎太多餘，於是陸佳菌只能帶有謝意的慌忙點了點頭。

陸染晴，這三個字在嘴裡轉了轉，染晴這兩個字取的好，他一下便記住了，俗話說君子之交，直稱名諱似乎有點太過親暱，但是總是叫陸老闆似乎又過於疏離，不近人情了。

「陸......陸公子，沒想到您的客人也這麼有趣。」畢竟自己寫的難登大雅之堂，陸佳菌搔搔頭，露出了一個傻笑，他看起來是個直腸子，實則內心細膩，看不出他剛剛在心中對於要選擇什麼稱謂著實煩惱了一番。

「玉.......？啊，對了，玉、沒錯......」他這才注意到陸染晴胸口處確實有一塊特別的玉，既然時刻佩戴在胸口處，想必是十分貴重之物，只是此刻陸佳菌心猿意馬，花了一點時間才應答。

他立刻裝模做樣的看起那塊玉，只是心中仍然想著 陸老闆剛才的那席話，不曉得陸染晴這席話是給自己解圍還是給自己挖坑了，一想到對方調笑的神情原本恢復許多的臉色又開始微微發熱。

「小生不才，不過父母皆是賣玉之人，因此對這塊物件有點興趣，不知道能不能就質料、來歷給我攤開講講？當然，若是不方便也無妨。」陸佳菌盯著那塊玉許久，越來越有興趣，於是偏著頭詢問起來。

全身注意力都放在玉上，絲毫不察腿上的酒杯搖搖欲墜。

「陸作家。」聽對方喚自己，便應聲。

「百花堂不除了朗書偶爾幾聲笑，陸行只是船行哪有嚴肅之事，新船下水禮我皆會出席，那時喝過酒身份再尊敬的客人不聊正經事，陸作家也可以來陸行看看，我們那還養貓。」陸染晴緩緩的笑著説，微風仍未停息，長髮開始淩亂，他便隨手束起安排到頸邊。

就著陸佳菌側臉，被吹開髮絲隱約看見被陽光映出溫和顏色的眼睛，他做生意接觸的人很廣，但到單看面相，聊上幾句，就讓他妄下溫良恭儉的定論，眼前這人是第一人。就連陸染晴發現在察覺到這件事已經是對陸佳菌顯擺出日常的模樣之後的事了。

「沒不方便的就是……就是小時候聽大人說這塊玉顧著玩呢。」陸染晴仰頸而笑，從剛剛開始他連笑都留著一條細縫，覺得男人的表情變化比他寫的小說更吸引他。他知道陸佳菌在百花堂任教，只是他沒要事時偶爾所之，而父母是賣玉之人，是如今賞花談話才剛知，他跟著陸佳菌往同個方向偏頭：「我只記得是藍水翡翠和賣玉用這玉和換艘大船，如今看來是耐人尋味，不是嗎？」

陸行大官百姓的船都會做，但用一玉換來一艘好船也不符合等價交換。

陸染晴調整坐姿，挺著胸低頭去看平坦在手上的藍玉，這枚藍水翡翠顏色之深，亦不透光， 哪有喜藍水翡翠之人所贊的如真水般透徹，裁成三片水滴形狀的玉被框進金造的裝飾，更有不識貨搞反主角的愚昧。

「陸作家，你覺得它有何價值……」他從並非想搞懂這片玉，他雖明白這是傳家之寶，但把陸行拉拔到前人未聞現今掦名是陸染晴，他從不在物品上找寄託。

載著這片玉，單單只是表明他的身份是陸家家主，和他唯一的歸屬。

陸染晴話音剛落便拉近距離，兩人的鼻尖和氣息有若似無的擦過，就這樣一直向下，再拉回原本的距離時，陸染晴邊整理回耳後滑落的鬓角，嘴上提著剛放到眼前人膝蓋上的酒杯，指尖在杯底上一推又把酒喝完。

杯被平放到地上，再續上酒，杯中的桃花消失了。

「前去參觀陸行嗎？最近正愁找不到大船做小說參考呢，沒想到事有湊巧，就先謝過陸老闆了。」
他拱手作揖，照常理來推測這或許只是一句客套話，不過他認為這機會得來不易，就先答應下來了。看著陸染晴茶色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一瞇眼、一看，都像傳達什麼訊息，剛剛和那些顯貴說話是一個神態，和自己說話又是另一回事，這點倒是挺像貓的。

都說寵物似主，也許那小貓也會有幾分神似陸老闆。

陸佳菌一下想出神了，他突然覺得陸小貓是個好名字，該找個本記下來，當下本小說的主角名。

「一艘大船......我雖不知船價，不過大概也抵的上小官員幾年的奉祿了吧，那真是......」他伸手去輕握，料子厚實，在陽光下看顏色依然飽足，這造假不了，確實是極品美玉，即便是陸佳菌的父母，恐怕也鮮少經手過這樣的大貨，金邊雖然有些俗氣，但放在商人身上，倒也合理。

「確實漂亮，也許真的是一艘船也比不上的漂亮，但我認為重點還是在佩戴的人身上，由佩戴的人，才能體現出他的價值。」陸佳菌此番話是真心，這玉代表的是陸行，那價值肯定是整個陸行的價值了，如果從這方面來看，那實在價值連城。

「可能讓你見笑了，我鑑價的能力實在不怎麼樣，但我覺得這藍水翡翠深，不是誰人都戴的了的，但我覺得戴在你身上特別好看，尤其還特別襯你的眼......睛......」

心臟頓時也不亂跳了，像停了一樣，對方的臉驟然放大在自己面前，鼻尖擦過的電光石火之間，不知道是桃花香氣還是對方鎖骨處的清香撲鼻，陸佳菌整個人傻住了，即便在心裡對自己說『不可以失禮』，也沒能做出適當的反應，就緊張的稍微往後退了一些。

「哈哈......這裡還真是擠呢......」

「陸行的人都愛吵鬧，陸作家要來取材安靜些好，三日後戌時，我有事留在陸行。」陸染晴思考，在讓人感到漫長前回話。

他很少有這樣聊天的機會，和小倌聊天自然是以趣事為主，多數時候開口閉口都是陸行，剩下的就是偶爾幾句喧寒。陸染晴自認自己有社交的手腕 ，在哪個場合都能應和眾人，也樂於和客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輕鬆。

他想，可能是陸佳菌習慣和人這般友好相處，沒有多少在利益上的較勁，單純就是跟著所想的你一句我一句，話裡行間沒有讓他時刻要注意陸當家的面子的理由。偶爾他主動直視他的雙眼 ，看他感到不好意思，讓他心底生出為仿佛與他是友人般而感到愉悅。

明明聊的都陸行，卻在有所不同，聽到對方又從陸公子變回平日的稱呼，他再一次眯著眼，又在嘴角畫笑：「若那是雨天的話便改日再約，陸老闆親自介紹。」

陸染晴看到手往自己伸去時，不過數秒間，一個抬起玉的動作，指尖輕擦過的信號毫無保留地遺落在肌膚上。

他微微睜大開眼，垂著眼瞳和那雙停在胸前的手相觑。或許是因出其不意的動作，離手不遠的胸口處傳來陸染晴裝作忽視的心跳。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陸佳菌表情，聽口中喃喃道，陸染晴難得感到哭笑不得 ，再怎樣那也是陸家的傳家寶，雖是他向陸佳菌尋問，倒沒有想過對方會觸碰。這份無奈很快加深陸染晴的笑，就趁著他去專心鑒玉，秉持著做生意有來有往的態度，他用視線描繪陸佳菌的臉，隨後定在那額玉。印象中無論是百花堂、風華樓陸佳菌都佩戴著，他是為了表明身份，那陸佳菌呢？

眼裡餘光看見酒杯摇摇欲墜……

「我現在倒是覺得，若是像陸作家這樣的人來向我談一場交易，不難想象我願意答應。」

陸染晴捂住上揚的嘴角，想起平常在陸行出什麼問題，自己沉默看完賬本，一個眼神就能把新來的船工搞的整天低頭。覺得自己或許習慣於咄咄逼人，總算他轉頭看向今日主角的桃花，不再像方才再把眼光放去，給位置的主人一些放鬆的空間，看著仿佛要把天空也染粉的滿天桃花，把快滿的酒杯再續上一點，推往陸佳菌的方向。

「還勞煩陸老闆親自接待，我定準時到達。」原本以為那個沉默是要被客氣婉勸的前兆，結果卻意外的得到了肯定的回覆。有了時間地點後成行的事又更靠譜了一點，陸佳菌喜歡這種約定好的踏實，他抬起了頭，桃花花瓣落到了頭頂上，他沒發現，只是閉上眼享受這寧靜片刻，連肩膀都往後舒展。

那是無意識的行為，他性格當中細膩的那個部份告訴自己，現在在這個人面前自己是安全的，雖然尚未深入了解，但眼前的人不會看輕自己的所做所為，就是不帶任何目的與意義的友好。

「好、好險陸兄注意到這酒杯，不然要是灑了，這杯酒就只能獻給天地了。」興許是發現自己靠的太近了，陸佳菌搔了搔自己的臉頰，趕緊將那杯桃花酒喝空，他全程盯著自己的酒杯，後知後覺地譴責起自己一看到稀奇的玉飾就失了分寸。

再次抬頭的時候，他注意到陸染晴的目光在自己額頭上，赫然想起自己額上也佩著玉，索性就取下來讓對方也能拿在手中把玩。

「我這個呢，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好材料，就是碧玉雕像剩下的邊角料做成的，據我母親所說，我抓周時候從母親囊袋裡抓出這塊切垮的小碧玉死不放手，連吃飯時都抓著不放呢。」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後來我母親認為我跟這玉有緣份，她平日最喜歡讀那紅樓夢，就成天跟我說道，這玉會帶我找到我的『金玉良緣』。」

「我大概也是有點兒相信這種說法了，以後若遇到個心儀的對象，就把這個給送出去了。」那額飾樸素，因此上頭的玉更為顯眼，中心半透明呈菠菜綠色，顏色和結構不甚均一，質地細膩如墨綠色凝脂。

... 「交易嗎？我大概沒什麼陸老闆能看的上眼的東西，也許......除了這碧玉以外？但若是拿這不起眼的碧玉去換藍玉翡翠，那可是血本無歸了。」方才提到的全是玉的話題，陸佳菌便順著話頭說了句玩笑話，他不認為陸染晴此番話是真的要與自己交易些什麼，大概是商人素來表達善意的一種寒暄方式吧。

陸染晴沒有選擇觸碰只是偏過頭去看陸佳菌手心裡的額玉。看著玉又看看他，安靜的聽完對方說的話，他微微動了嘴唇吐出句子：「我覺得，這像陸作家的一部分一樣。」

他在人和玉來回間，停下注視起那塊細玉 ，那塊玉散發著陸佳菌的氣息的想法油然而生，若是萬物有靈，若是物似主人形。他頓了頓，發覺自己無來頭的一句會讓人生起疑惑，索性把心中所想的都說。

「或許是你平常都戴著，又或是自幼便隨身，這玉染上陸作家的氣息，在我眼裡感覺見玉如見人。」他左右環顧，抓起手邊的布巾，露出下邊重新舒展的小草。

「我想，像地上的草，豐有生命力的樣子，比桃花三月於四季作伴，這般想便覺這玉暖心。」

「見笑，我此生專注船事，對玉連略之一二也稱呼不上……覺得比起藍玉翡翠，大海似藍實際無色，蒼天是青但無以觸碰，即使是美玉，不像是世間存在之物。」這玉是前人的努力換取下來的，要把藍玉傳下去，必須一次次掀開浪潮，為延續著前人佳積，又免得成為後世笑話。

聼陸佳菌説額玉的過往時嘴角的笑帶份無聲的嗤意，他想，這塊玉和自己那塊玉本質上有大相俓庭，他垂下眼睛指尖微微劃過那掌中的玉面，或許是這玉細，久了遍體帶些人的體溫。

「情深意重不能用金銀衡量，自然不成交易，如你書中的故事，也不知有誰有幸得之。」收回觸玉的手，輕輕推他的手示意看過。

他又彎了眼睛， 他對著玉的憐愛還未消散在那茶色之中，就這樣直視陸佳菌。

他伸手，把那片留在陸佳菌頭頂的桃花取下，夾在指間看，剛剛的那一笑又改意，僥有興趣的他挑起眼晴，住陸佳菌身上上下掃過，突然間，他想讓這個人記住自己。

「現在想想陸作家為人風趣，氣質溫和，又是讀書人，嫁妝都早早準備，這樣想想好處多多，想必真能找上金玉良緣……」他把那片桃花沾到眼前人的唇上，緩緩的湊近 ，仿佛想就這樣隔著桃花親吻的距離停下，手卻不安分的挑過陸佳菌脖子，跟著觸摸的線條，摸到耳垂。

眼睛繞過陸佳菌身後在小山丘的邊界看到剛才看下邊桃花群，認出陸行的人。似乎在遠處看到他，現在總算走上來了。

他住陸佳菌微張的唇吹了一口氣，接著退開：「以後陸作家喜日忽忘請柬送到陸行，我會親自挑選大喜之禮。那麼，三日後約在碼頭見。」

他整理回衣杉，把頭髮綁回高挺的馬尾，就這樣和陸佳菌道別。

「沒想到會讓陸兄有這種感覺。見玉如見人，家母以前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我當時只認為是賣玉之人的噱頭，如今想來，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間接被人稱讚暖心還是有點令人害羞的，陸佳菌棕櫚色的眼珠子轉了轉，笑了幾聲，又垂下了眼簾。

「一點也不，我也覺得見這藍玉如同見陸老闆，貴而不驕的樣子，實際上質料硬的很。」他不只看到那玉表面上的色澤，也不住回想起方才摸到的觸感，他偏愛各種玉石冰涼柔滑的觸感，給人一種天生的涼意，也像肌膚之間的碰觸。

「至於我書中的故事，都是些龍陽之間的風流軼事罷了，要問誰有幸得之......應該就是求者得之吧？」他的作品也許比四書五經貴了一點，但那也只是因為數量有限而已，不太能理解對方為何好像將自己的創作頗為重視。

「......！」這一切的動作行雲流水，對方那貓兒似的動作一下靠的極近，將自己的心勾了一下後又宛若沒事人一樣的退開。

只留下半片桃花親吻自己雙唇的觸感。

他的腦中就像是被這樣的撩動泛起了陣陣漣漪，像是，這是陸染晴慣有的社交距離嗎？自己這是被調戲了嗎？

「咦？」陸老闆說自己是讀書人，不過現在呆若木雞地讀書人想必連孔夫子都扶不上牆吧。對方話中的含意自己尚未摸清，只記得最後男人向自己說了三日後之約，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陸佳菌只在跟對方隨從對上眼的時候狼狽的揮了揮手。

「什麼大囍之日，預訂的也太早了吧，要我說......陸老闆感覺才會是先成家立業的那個呀......」心跳的速度似乎比平時要快上一些，但陸佳菌沒在深入細想，只覺得自己大概是還沒習慣與這位老闆相處，心頭的餘震尚未消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