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經了間燈光溫馨的咖啡廳,敞開的門內散發出萬丈光芒,光是站在門外的木棧道上,米契爾都能感受到裡頭的歡快舒適氛圍。
……但感覺踏進去好像會到很不得了的地方,才這麼想之後,他就只記得──
一團柔軟彈跳的生物蹦出在眼前。
……呃,麻糬?兔子?
他還沒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生物,那小東西便在他眼前不停地奮力蹦跳,配戴的女僕飾品不知是用什麼原理安在頭上,總之非常牢固,隨著小傢伙跳上跳下也完全沒有鬆脫的趨勢。
那肯定是魔法吧。
也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心態,他伸手去戳那對蓬鬆柔軟的耳朵,渾圓的小傢伙便瞇起眼睛,洋溢著幸福的模樣,兔耳(應該可以這樣稱呼吧)放鬆地下垂,模樣十分生動。
這生物到底是依照什麼原理行動啊……?實在太想弄清楚,米契爾忍不住陷入了一陣沉思,等他回過神,不知為何眼前就是一冊裝訂精緻的菜單,他已經被領到軟硬適中的座位區。
「請問想吃點什麼呢?」
小傢伙瞇起眼,用短短的腿把菜單往前又推了幾公分,看起來有點可疑。
※ 補鹹食效果:
座位:
不知道是因為兔子的表情,還是冷氣真的有點強,他覺得有點涼,於是往座位區內側(遠離兔子的方向)又默默挪動了點。
那小傢伙還是一臉療癒的模樣,不過不知為何也跟著往前蹦跳一步,把菜單再推過來。
「……」
米契爾無聲與兔子相望,但既然菜單在面前,他嘆口氣,也就隨意翻閱了一下。
雖然是間摸不著頭緒的店,但確實是到用餐時間了,菜單上的品項也還有模有樣,就在這裡解決午餐也無妨。
或許是因為活生生的兔子在眼前,又或許是認為該要入境隨俗,他沒有猶豫太久,便點了份兔子模樣的蛋包飯、……大概吧,當作主餐。
並點了紅茶和千層蛋糕作為甜點。
兔子抖動下耳朵,蓬鬆柔軟的像是團剛烤好的棉花糖,乖巧聽完餐點後,就跳跳兩下踏上菜單,用如雲朵般的小短腳把冊子輕巧闔上,揚起小小的腦袋:
「餐點將在
分鐘後上桌~」
遇到的兔子:
雖然本來就對這種主題餐廳(……)的餐點沒抱太大期待,但米契爾仍對這出奇優秀的出餐效率感到困惑。
但算了,這種地方用魔法做料理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很隨意地結論了。
小女僕兔子用輕飄飄、軟呼呼的語調說完話後,就拎著菜單軟Q跳下桌面,與此同時他腳邊擦過一小道黑影,米契爾忍不住瞇眼看過去。
只見一團黑色毛球靜靜窩在他腳邊,感受到目光後便朝前滾動一圈,咕嚕露出閉著的一雙眼睛,兩團毛絨鬆軟的胖兔耳也順勢彈起,發出淺淺睡著的呼吸聲,似是窩在桌椅下的陰影睡著很久了。
又一隻?他挑眉,把腳稍微移開,黑糰子便再次滾動,滾動,滾……
就這樣一路咕咚咕咚地滾進了另一端桌椅的陰暗處,融入陰影裡。
「……」他的良知一瞬間在搖擺,陷入要不要把這個好像很容易踩死的小東西拎起來的糾結。
但並沒有讓他猶豫太久,因為四分鐘到了!服務講求的是誠信!
剛才才蹦跳離開的小女僕兔很快地帶著料理回來,滿滿一桌一樣不差,一應俱全,每道都散發誘人香氣,擺飾得漂漂亮亮,看起來非常美味。
餐點上桌後,小兔子牠:
……小兔子牠就把自己塞進紅茶杯裡。
米契爾還來不及阻止,那杯茶香醇厚、色澤澄澈晶亮的茶水,一眨眼就全溢了出來,然後一乾不淨地被裝進那隻雪白蓬鬆的身體裡。
杯口有點小,但要裝進兔子柔軟圓潤的身體卻非常剛好,兔子幸福地把自己塞在茶杯裡,看起來就像是一杯滿滿剛擠好的蓬鬆鮮奶油。
「你……」
他把小傢伙拎出來,觸上的毛皮仍然意外地乾爽輕柔,湛藍色的眼睛只能跟兔子大眼瞪小眼,他在思考的是,這種情況是可以客訴的嗎????
一邊思考,一時間也還沒想好要怎麼料理這隻兔子,就好抖動兩下手裡的胖兔子,好把那沾附在兔子身上的檸檬片抖落。
幾經思考,他實在沒有很想跟一隻小動物計較,但基於教育,他決定還是得讓兔子承擔自己造的業。
於是他輕輕鬆手,圓滾滾的兔子又再次落回杯裡,只有耳朵露在杯外困惑地動了動。
「你在裡頭反省過,再跟我道歉。」
不冷不熱的聲嗓這樣說道,而後他便順手把杯蓋推到兔子頭上,小兔子掙扎地從杯口一角探出腦袋,疑惑地頂著杯蓋就像頂小帽子。
……這模樣大概可以跟愛麗絲夢遊仙境裡被養在茶壺的睡鼠相比了。
他勾了勾嘴角,也不打算管牠了,逕自心情清爽地拿起餐具開始舀起蛋包飯。
吃餐點時好像聽到了:
好像聽到了隔壁桌在你一口我一口相互餵食的聲音,有說有笑看起來非常親暱。
與此同時小女僕兔子終於從杯子裡脫身,歪了歪身子把杯蓋咚咚地傾倒在桌面,還沒忘記良好的禮儀,用短短的手把杯蓋蓋回杯口,才氣急敗壞在米契爾的桌面前原地蹦跳。
看來比起被塞進杯子這件事,似乎對於被無視更感到不滿。
加骰:覺得餐點美味程度
鹹食
甜食
「別抱怨了,你不是很了不起地自己出來了嗎?」
米契爾隨意回覆著,繼續安靜地用餐,但或許是因為隔壁桌的聲音實在太黏膩吵雜,又或者是因為小兔子的抗議太過煩人,這頓主餐的味道差強人意,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不少。
值得慶幸的是,甜品表現的相當優秀,小叉子叉起切成一口大小的蛋糕,香甜滑順的口感非常好,裹著綿密奶油的果香酸甜清爽,是即使吃下一整塊也不會有負擔的香氣。
直到發現頭上的古怪已為時已晚。
他仰起頸子,看到一小塊陰影覆在臉上,那是兩隻淺亞麻色的兔耳,正隨著他的疑惑而輕微晃動著。
「……………………………」
覺得自己的臉色應該都黑了,他很確定並未有任何異音自耳飾傳出,也就是說──他沒想過會有給予這種評價的一天──很不幸地,這並不是幻覺。
他還拿著叉子,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放下來,一雙耳朵僵直在空中,因錯愕而豎立著。
才轉過頭想找人問清楚,就發現小傢伙一臉歡快地打算蹦跳逃走。
「給我慢著。」
也顧不得這樣的行為有多粗率欠缺審慎,思緒還沒跟上,身體就先行一步動作,然而他想這隻兔子肯定是慣犯,連逃竄的動作都靈活得不得了。
他撲了幾次空,最後終於穿過桌底,一個伸手把那個小東西捉進掌心。
「我說你啊──」
說得有幾分咬牙切齒,才正想要發難。
咖。耳際輕巧掠過一聲細微聲響,與此同時周遭的燈光忽然全數暗下,視線籠罩在一片昏暗裡,他有些不解,從桌底探身出來,就聽見桌面傳來細小綿軟的聲音。
好像是歌聲。
瞳仁裡映著火光,已經被點燃蠟燭的蛋糕旁邊,幾隻毛絨絨的兔子正擠在一起,他才注意到有著漂亮奶油花的蛋糕上還寫著一段生日快樂的文字。
燭光閃動,暖橘色光暈忽明忽滅,熠熠的火光之下,兔子們晃動著耳朵唱歌的畫面非常童趣可愛。
──Happy birthday to you。
咬字模糊不清的歌詞末句輕飄飄落下,伴隨短促輕巧的幾聲悶響,五彩繽紛的彩紙於空漫天而下,而後在完全落地前化成光點消散。
他捻起髮梢上還未消失的彩色碎紙,望著眼前畫面感到莫名其妙,一時無語。
今天並不是他名義上的生日。
儘管試圖澄清了,兔子們仍快樂地圍簇上來,要他切切那塊蛋糕,歡樂又賴皮的模樣讓他不由得想起某個熟悉的人。
米契爾,你太無趣了。
自家堂哥老講的那句話,在腦海裡還是一如往常那樣「我們來幹點大事吧」的氣勢。
……確實是有人要他好好體驗生活,但他總想,像羅恩那樣肯定不算是「體驗生活」了。
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呢。
在那個只有孩子們知道的秘密時光裡,他也曾撿過鳥蛋、蕈菇與鮮花,沒少打破幾個花瓶,或在生日宴上踩過幾個討厭傢伙的腳。
席恩偶爾還會一派輕鬆地點評,說「米契,你其實比想像的衝動啊」。
對於這些截然不同的評語,他僅是聳聳肩。
本就不是運氣好的那種人,爛事很多,每當下定決心想做什麼時,便也同時抱持終將事與願違的心情……那麼偶爾隨心做點想做的事也不過分吧?
他大概也不會說自己很消極,不過是選擇對他而言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而行走至今。
蛋糕上的火光閃爍搖曳,小兔子們仍簇擁在他面前,用短短的腿敲敲桌上的盤子,蹦蹦跳跳的。
不是慶生日也沒關係。
小傢伙們像是這樣說著,為了感謝你誕生在世上的每一天,你值得一塊好好吃的小蛋糕!
他無聲凝視眼前的畫面,意外發現其實享受一小段驚喜(或驚嚇,誰知道呢?),感覺並沒有想像的差,甚至讓他幾乎要笑出來,卻同時對此刻想笑的自己感到匪夷所思。
他最後向後靠上椅背,淺淺勾起嘴角,攤了攤手,愉快地啟口。
「別想,我不會再吃你們的蛋糕的。」
吃飽結帳吧:
在小兔子哀怨的表情下,他慢條斯理地結了帳,秉持不浪費的原則,拎起打包的生日蛋糕走出店門。
回想剛才經歷的事,他看著手裡的蛋糕,忽然興起一點念頭──管他的,看到誰就送給哪個倒楣的人吧?
仍是午時的豔陽高照,刺目的日光一時間讓他瞇起眼睛,再回頭去看,那間古怪的咖啡廳早已不見蹤影,僅剩一道斑駁的紅磚牆與攀藤植物,以及他的影子淺淺地映在牆上。
忽然才想起遺忘了最重要的部分,他蹙起額眉,伸手,不意外地觸摸到頭頂上的蓬鬆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