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級的飛行學課程在上午。
即使一年級已經有修過初步的飛行學課程,但這並沒有消磨一星半點瑩玲對飛行課的熱忱,畢竟能靠近平常接觸不到的天空還是一件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事情。從在地面浮空、旋轉、滑翔,到抬升高度,課間的所有對她來說都是快樂的過程。
下課鐘聲響起,今日的初階高空飛行告了一個段落,時間也接近正午了。她收拾好東西,對課程的熱忱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正在喘。完了、是飛太高了嗎?還遇上老毛病——
「瓦倫泰同學……可以幫幫我嗎?」因為有些急迫,雖然不太熟識,她還是向站在不遠處的同學求助。若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她的臉泛紅,像是憋氣太久一樣。
賽特維亞沒有想過會有人向自己求助,只能用一貫的臭臉看著對方,臉部泛紅的樣子看上去像是運動後血液循環增加造成的。但剛才上的是不需要大量運動的飛行課,難道是有其他原因嗎?
會是種族特性導致的嗎?還是代價?瑩玲同學是什麼種族?他想不起來了。
「我應該怎麼幫妳比較好……?」最後,他只能輕輕地開口詢問。
瑩玲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你扶我、呼、一下嗎……」
「哈、我是……人魚……請……水——」可能是因為意識到了,狀況突然急轉直下,變得急促緊迫的呼吸硬生生地將她說出的話切成幾段,她用力按住變得悶堵的胸口大力喘氣。
狀況已經差到連話都說不好了嗎?她心裡緊張,一邊喘著氣腦子一邊不斷地運轉,試圖想出解決方式……對了、泳池。她用剩下的力氣指向鄰近體育場的泳池,希望對方能順利理解自己的表示。
然後她彎起身大力的咳了起來。
對了!人魚!
在知道種族後,對方現在的模樣在賽特維亞眼裡就像是離水的魚兒,正在費盡全力的尋求能夠生存的水源。
「我知道了,妳等我一下……!」賽特維亞把魔力導入四肢,用微弱的電流刺激肌肉與神經,讓自己的力量短暫地能與同齡人相當。
賽特維亞用左手將比自己高大的少女攬進懷裡,卻因為動作詭異而難以坐到掃把上,只能有些狼狽地用右手抓著。
沒有受過訓練的人要只憑一隻手就撐著兩個人的重量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當兩人上升的高度足以離地時,賽特維亞立刻操控掃把快速朝泳池飛去,在飛過水面的瞬間鬆手將人丟進池水裡。
咳嗽與喘息佔據了她的氣管現在所有的工作能力,她沒有餘力可以道謝,只能盡量順從地讓對方能方便動作。
因為已經稍微有些缺氧的現象,她無法思考太多東西,整個人癱軟著任由嬌小的少年抓撈著,直到她落入水中。
背部撞擊到池底發出一聲悶響,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從泳池稍淺的一端入水的。可這已經足以讓她呼吸了,在水底下張大嘴喘了起來。像是要把方才的痛苦都排除似的,她在底下待了好一會,等到身體的異狀復原了七八成後,才鬆開緊抓胸口布料的手,將自己撐起,浮出水面。
「呼……」她稍微適應了下水面上的空氣,然後才向方才幫助自己的少年開口:「……謝謝你。難為你了。」
對方墜入池中的瞬間在水面掀起波瀾,反射的光線讓賽特維亞看不清其中的身影,只能守在池邊直到對方浮出水面。
「沒關係,妳沒事就好……但妳全身都溼透了,這樣走回宿舍會不會著涼?」見到對方狀態好了很多,便跟著鬆口氣。
「沒事的,我待會回去沖個澡換身衣服應該就沒事了。」
畢竟她和水還是更加親近的,從海中出來的時候也常常濕透了在路上走,也沒有遇到感冒著涼的問題。她開口,溫和地笑了笑:「你才是,剛剛因為代價留下的毛病發生的有些急迫,只能求助於你、還麻煩你用了魔力,你還好嗎……」
「……賽特維亞同學?」不同於方才生疏的稱呼姓氏,大概是為了表現親切感,她停頓了一下後選擇更換了稱呼。
「因為有稍微控制魔力所以沒事……而且接下來要下午才會有課,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在宿舍休息。」
聽見對方調整稱呼方式的時候,賽特維亞心裡是驚訝的。
名字是親近的人才會使用的稱呼方式。他與眼前的人雖是同個學院的同學,兩年來卻也沒有過多的交談及往來。
「……瑩玲同學不用擔心。」不過仔細想想,畢竟剛才情況危急,對方看上去也似乎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樣的情況,面對明明不熟悉卻願意對自己伸出援手的同學,或許也會希望能對其稱呼名字吧。
「這樣啊,那還是把握時間趕緊回去休息吧?」既然對方都說不用擔心了,她便笑著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對方的身體狀況:「我——」
不過這次一點都沒注意到異常完全是自己的失誤,她不禁陷入了思考,有些懊惱的想著。母親在幼時說的話又再一次的被她回想起,加上現在自己泡在泳池水中離不開水的情況——就像是在驗證那句話。總覺得胸口又開始悶痛了。
「……我再待一會再回去吧,在泳池我不會有事的,別擔心。」越想擺脫混亂思緒就越發清晰,她勾起比起方才更偏向無力的笑:「謝謝你幫我,如果以後你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我也一定會幫你的。」
「……瑩玲同學……有什麼煩惱嗎?」賽特維亞望著那抹笑容,心裡只覺得熟悉。他在母親的臉上偶爾會看見這樣的笑容,好像是在苦惱什麼。
苦惱著一些沒辦法改變的事情——例如他的身體,還有母親的代價。
「我可以聽妳說……不如說,告訴別人之後會好一點。」
瑩玲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她沈默了好一會。入學沒多久她並沒有多少好友,自然也沒有想過與人分享苦惱。
撲通一聲,她又下沉進了水裡,水面起了不小的漣漪,瑩玲在底下深呼吸吐氣後才又探出頭,緩緩開口:
「是……關於代價的事情。」訴說煩惱的語調自然不會多有元氣,配上水珠從髮上滑落滴滴答答的聲音,讓人聽的不太真切:「我離不開水,和媽媽一樣。」
畢竟是第一次試著剖析自己的心事,她說的零碎,什麼重點。
「是的,畢竟繼承的家族魔法會是父母家系擇一。瑩玲同學繼承的是母系的魔法,我繼承的則是父系的能力跟代價……雖然我沒見過父親,但母親是這麼說的。」
賽特維亞對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太多了解,只知道對方的種族是吸血鬼,也因為這樣才造就了自己這副身體。
「……代價確實是一件讓人困擾的事情,因為是到了一個年紀後才被剝奪的,習慣了存在之後又要再花時間去習慣它的失去,失去之後換來的能力也不一定是有益處的。」
沒見過父親……?少年認真的回應著她說的話,她卻被這句話帶離了注意力。她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雖然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但她還是萌生了一絲親近感。
「……賽特維亞同學感覺也有很多困擾。」這所學校的大家也大多都是這樣的吧。
「儀式的確是非常有風險的……雖然我並沒有習慣在陸上呼吸——儀式前也沒有,可是繼承母系魔法卻證明了我和媽媽是多相似。」那絲親近感稍微放鬆了些,說出的話這時才慢慢的觸及她真正煩惱的事情:「而我的代價……時時刻刻都提醒著我這件事。」
他不太理解為何少女會有這樣的想法,與父母相似對少女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或許沒有辦法給對方確實且有用的建言,只能當個傾聽者。
對方剛才說的自己並沒有習慣在陸地上呼吸,可卻又煩惱自己離不開水的代價——
「……瑩玲同學是因為跟母親相似而困擾,還是因為有著跟母親相同的代價而困擾呢?」
是為了哪一面而困擾呢?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它們之間複雜交錯、環環相扣,她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餘力去理清那些。
「兩者都是,要說的話……大概是和媽媽相似這件事。」媽媽無法上陸,這項微小的能力是她和母親中間最大也是唯一的分界線。和母親的代價相同與和母親相似,對她來講都是問題,因為最後都是在指向她和媽媽幾乎一模一樣:「代價剝奪掉我上陸的能力,就好像變相剝奪掉了我和媽媽之間已經很少的區別。」
而且就能力而言,媽媽的能力更為強大,她真的只是……複製品的等級罷了。
「人魚這個種族……壽命很長嗎?」賽特維亞沒來由地拋出問句,最後垂下腦袋看著不斷晃動的水面。
「我很抱歉,瑩玲同學。面對妳的困擾我不太了解我能怎麼幫助妳……只是覺得……或許妳的母親逝世之後,就不會有這樣的困擾了。因為跟妳相似的人已經消失了。」
「如果我的話嚇到妳了我很抱歉……只是妳的話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覺得我們的母親或許也有一點相似。」
「我的母親是一般的人類,父親是純種的吸血鬼,母親使用的是風屬性的魔法,代價則是壽命的減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我的身體因為混血的原因導致成長緩慢,所以外表比同齡人小了很多。母親說過,如果她沒有被代價所限制,她便會陪在我的身邊直到我的外表成長到足以就學的十三歲。」
「……賽特維亞同學,你的母親……」如果沒有被代價限制,是隨時有變數的語氣。她小心翼翼的詢問著:「還陪著你嗎?」
死去……嗎,的確,不論是誰的母親也好、他們自身也好,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綠色的眼眸微微垂下,像是為從未考慮過的可能性而驚訝不已。她從池裡仰頭看著說出這番話的少年,外頭的陽光透過泳池的水波折射反射,她突然覺得很不真切。
「……我從來沒有想過。人魚的壽命長短、媽媽什麼時候會離開,都沒有想過。而且我和媽媽一樣是純種人魚,壽命是一樣的,雖然知道她遲早會走在我前面,但不會這麼快。」和媽媽一樣,她說出口時眉頭又靠得更緊:「而且、我不希望她死去。這就像贗品希望真品消失一樣……我不想這麼想。」
「你的身體、你的體質這樣困擾……你會有埋怨或是類似的想法嗎?像是——如果不是這樣該多好,之類的想法。」
「我想過,如果我和媽媽一點都不像、如果我和媽媽的魔法、代價都不一樣該有多好,諸如此類的都常常在腦海裡打轉。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我的父母不是這樣的父母、我的媽媽如果死去了該有多好這樣的想法。」
「我還是喜歡媽媽的,只是每一條生命都有自己的特色,媽媽先我出來,繪上了她的色彩,我厭惡的,只是我和她那幾乎一樣的顏料,蓋不過她的顏色。」
一邊說著,她將在少年臉上的視線往上,向後仰躺,整個人浮在水面上。
「……還在的,母親現在依然很健康,但我也做好了隨時會失去她的心理準備。」即便要在課業上跟上其他同學對他來說有些勉強,他卻不願意錯過任何可以回家見見母親的機會,「所以我會努力記得母親的一切,因為失去之後,就只能透過回憶去證明她的存在了。」
「我確實對我自己的身體感到有些困擾,因為身體機能都是小孩的程度,即便已經十四歲了,卻還是有許多地方需要求助他人……但我更擔心的是母親倒下的時候,我的身體卻還不足以撐住她。」拿著掃帚站起身卻連掃帚的頂端也看不見,奶金色的雙眸映照著水面的光澤。
「我剛才的話並不是問瑩玲同學希不希望母親消失,而是如果有著相似的樣貌,更能回想母親的樣子吧。」
「代價剝奪了妳上陸的能力,剝奪了妳和母親的相異處。那麼如果長相不同、魔法跟代價不同,那樣的瑩玲同學又會怎麼做呢?會對於陸地上的生活感到自在快樂嗎?會變得不想回到母親身邊嗎?還是說會反過來討厭自己絲毫沒有跟母親相似的地方呢?」
他知道這些問題沒有人能答得出來,最後只是將目光放到了少女身上。
「……屬於自己的顏料,只能抹在母親的畫布上嗎?」
「……對不起。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媽媽隨時都會離開我的話,與珍重親近的人相像應該更好吧,也更能知道即將離開的人需要什麼,更能成為她的支柱。」是啊,賽特維亞的狀況與自己截然不同,在她幼稚地想著與母親相似與否的時候,對方只能抓著時間再看幾眼、多看幾眼。她抿緊嘴唇,自己的煩惱只會讓少年反感吧?
「只是無法擺脫媽媽的陰影、跟隨時可能失去媽媽的庇護,肯定是失去更難受一些吧。畢竟那些時日和快樂,都是自己珍重的東西啊。」
如果媽媽也隨時都會離開的話,她可能就不會這樣糾結這些問題了,但——
「……但媽媽並不是這樣的啊。」
十四歲的年少心性讓她不成熟的賭氣,她本也不是沉穩的性格,對方的舉例的確都是自己沒想過的,但她的煩惱像泡泡一樣輕飄飄地被戳破,她莫名地有一絲窩火。
「我也曾經很期待能與媽媽有分別啊,但最後的最後,並不是這樣的,不是嗎?」她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聽起來是在喊叫,但激動的情緒扭曲了她的聲線,捲上了哽咽,無名的委屈染紅她的眼眶,化成剔透的水珠,然後落回泳池水裡:「媽媽一生被困水中,而與她相像的我,也只是籠中的鳥啊。」
「被困作一團的我們,我能揮灑顏料的地方,還有沒有她色彩的地方嗎?」
「……」
她輕喘,突然回籠的理智讓她意識到自己正在與今日才熟稔起來,還幫助過自己的同學發脾氣。無力感從腳底向上,一路攀爬至頭頂。
「對不起。」她又道了歉,水裡的腳一縮,整個人又沉回池裡。
「……沒關係,我習慣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沒辦法讓你理解我的意思。」他其實沒有要刺激對方的,要正確表達自己的想法果然很難呢。
遠方毫無波動的水面像鏡子一樣映照著天空,他先是閉上眼,最終轉過身迴避少女的視線並重新坐下。
「……我的表情從出生就是兇惡的樣子,所以經常會引起別人的反感跟誤會,有時甚至不管怎麼道歉或是澄清都不會被接受,還會被欺負。」指腹輕點掃帚,他輕嘆口氣,「我跟瑩玲同學或許有點像,也有點不像。」
「每次我被欺負時都是由母親出面保護我,而母親也是出於保護的想法而讓我繼承魔法,她希望學會魔法的我能夠擁有自保的能力。」
「但我對繼承儀式那天的事情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因為當其他人已經成長到十歲的時候,我的身體只有五歲的模樣,沒有辦法很好的把當時的事情全部記下來……只能記得一些印象比較深刻的畫面。」
「例如當我使出雷屬性魔法的時候,母親的表情是有些絕望的。」
「母親對於雷屬性的魔法一點都不熟悉,更不用說要教導我控制力量。」伸出幼童大小的掌心,握緊又鬆開,重複幾次後輕輕放下。
「我是吸血鬼與人類的混血種,繼承的代價是力量的減少,我在身體素質上幾乎沒有任何優勢。沒有尖耳、沒有獠牙、甚至還因為混血的關係跟不上其他人的生長速度,頂多只是能活久了些。即便我繼承的魔法並不強大,如果一個控制不好也很有可能讓小小的我受傷甚至死亡。」
「我想我的母親也與妳一樣曾經期待過。期待我能繼承與她相同的風屬性魔法,期待她能親自教導我如何控制力量,期待能把我撫養到能夠進入學校唸書的程度。我也像妳一樣,曾經希望我繼承的不是這個能力跟代價該有多好,這樣母親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焦慮不已。」
因為自己的模樣而對魔法有過高的期許,最後因結果而失望。這樣構築起來,感覺他們儀式後的失望、失落與無力,可能是極為相似的吧。
她抱著膝蓋坐在池底,少年的聲音因為周圍的水蒙上了一層嗡嗡聲,但並不影響她聽清少年的話,甚至產生了回音的效果,讓那些話迴盪在腦海裡。
少年因為身體條件無法自保而繼承魔法,然而代價卻加劇了這個情況。她覺得賽特維亞的故事像根釘子緊迫地逼在心間,對方的痛和失望,說不定比自己更加劇烈、也更加深刻。看重的、希冀的,卻得不到的那些——
和媽媽的相像這件事情,她從來只有自己憋在心底想過。少年的母親希望少年能保護自己、希望少年安全,所以疼惜他、為他著想、為他失望難過。那,她的媽媽呢?
她的媽媽又是怎麼想的呢?
「賽特維亞同學,得到魔法與代價後的現在的你,是怎樣的心態呢?」她特地放大了音量,好讓自己的聲音能穿過水面讓對方聽到:「是想快點長大、想好好證明自己能夠保護自己,讓你母親不要擔心,還是其他的想法呢?」
她想聽聽看,想知道對方不是像她這樣不想認命而歇斯底里,想知道對方是用怎樣的心態繼續往前的。
說不定、說不定……說不定她會稍微不那麼厭惡與母親相像這一回事。
「身為籠中的鳥,如果有面鏡子在身邊,也可能是像找到知音般快樂也說不定。」她低聲喃喃,讓這句話被池水淹沒在底部。
媽媽、您會怎麼說呢?會怎麼看待我呢?怎麼看像縮小版的您,這樣精緻複製品的我?
「現在……或許可以說已經接受事實了吧?畢竟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改變不了,我跟母親都只能把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做到最好。」有些放鬆地抬頭望著天,閉上雙眼深呼吸。
「繼承儀式過後,母親便立刻教我封住力量的辦法,也禁止我在入學之前使用魔法避免失控……那段時間的母親幾乎跟我形影不離,就像瑩玲同學說的,兩個人好像被困作一團。」
「那時候的我經常看見母親跟妳一樣露出類似的笑容,像是想到什麼苦惱的事情,不知道該怎麼改變,只能任由它繼續下去。或許是知道我總有一天該了解自己身上的事情吧,母親在我詢問的時候並沒有對我的疑問有所隱瞞,而是一五一十地把一切告訴我……在那之後母親的表情看上去也舒展了不少,就像是壓在心裡的石頭被搬開了一樣。」
「我跟母親做了個約定,我答應她會在學校裡面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魔法,然後找到能夠跟我交心的好朋友,這樣就算有天她因為代價而離開也不會有所遺憾。」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自顧自地說了太多,但交心不就是這樣嗎?
對方意外的與他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卻因為個性還有想法差異造就了不同的結果。像這樣互相傾訴想法跟觀點,說不定也能讓對方了解自己,進而成為朋友。
「進到學校唸書後,我學會透過控制魔力來刺激身體的肌肉跟神經,讓自己的力量暫時增強,這樣就可以補足身體素質的落差,也可以在危急時刻用來自保。這兩年來也稍微跟室友打好了關係,算是好好的達成了約定。」
「……瑩玲同學的代價是不能離開水太久嗎?那麼如果能控制好魔力,讓水能夠聚集跟覆蓋在呼吸器官上,或許就能夠有效拉長在陸地的時間?」
接受然後往前進。少年和母親在難以接受的結果之後雖然磕磕絆絆,還是走出了現在屬於他們的步調。兩人困作一團,卻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
「賽特維亞同學很堅強呢,不論是你、還是你的母親。從接受隨時會分別、到培養保護自己的能力,雖然一切的一切聽起來都很困難很痛苦,但是你好像做得很好。」
她由衷的想。可能是因為在某個方面,他們兩人相像的地方意外的多,對方才會更容易問到戳進自己心裡的問題。這麼想著,她便沒有那麼排斥了,總覺得自己和對方的距離似乎又更親近了些。
「我的代價是肺部衰弱。在陸上不用腮的時候,雖然還是可以呼吸,但會容易呼吸困難和咳嗽。而且因為呼吸比較薄弱,會容易缺氧頭暈。因為怕身體的氧氣不足,我非上課時間通常都是泡在水裡的。」
她乾脆的將自己的代價全盤托出。平時她並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的,總覺得她如果說出來的話會收到很多同情的眼神,像媽媽常常從親朋好友那收到的眼神。不過她覺得可以告訴少年,不僅是因為對方幫助過自己,她覺得,對方是可以信任跟傾訴的人。
「聚集水元素到呼吸器官上嗎……我沒有想到過呢!感覺可以試試看!」忙著厭棄自己的代價,她從沒想過可以利用自己的魔法改善自己的狀況。不過像對方剛剛提到的,他也會利用自己雷屬性的魔法短暫改善自己被代價影響的身體條件,或許自己多加練習,說不定也可以。
「不過我還不是很熟練在陸上操縱魔法,從周圍的水元素密度到可召喚的量都不一樣,在水裡可以很輕鬆做到的,在陸上就有點吃力。」
擁有魔法才第四年,入學也才第二年而已,她才剛能較為流利的操作自己的魔法。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經驗。
「如果不想死就要活下去,既然要活下去,那就找個能快樂生活的辦法……像這樣思考的話,就會覺得自己是有選擇權的,順從選擇去做就不覺得痛苦了。」他並不是沒有對自己還有生活感到失望過,只是有時候不論再怎麼道歉也不會被他人原諒,再怎麼難過也不會被他人同情。
那不如就不要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迴圈了。
「肺部衰弱……如果可以透過一些訓練或是儀器增加肺功能就好了,我有個室友因為代價而失去聽力,所以他總是戴著助聽器。剛好他的魔法跟我接近,所以我這兩年都一直跟他請教課業還有訓練魔力的辦法……瑩玲同學有比較熟識的朋友或是師長可以請教這方面的問題嗎?有人指導的話就能進步得快一些。」
「這樣啊……也是,如果選擇了自己會快樂的方式,就不會覺得那麼痛苦了。」
他們都因代價而被困於一隅,能前進的道路有限,但他們確實還是有選擇的。選擇了自己有限的選項中最好的那條,那走起來即使不順遂,也是自己的選擇,會比較快樂吧。
「沒有。我入學前都待在水裡,入學後也因為課程到處跑堂奔走。我才上岸不到兩年,認識的人不是很多。」她搖搖頭,自己幾乎是孤身一人來到校園裡,雖然有同學室友,但都認識不久。而媽媽雖是跟自己是相似的魔法,但她無法來到陸上,也無法完全指導她如何在陸上控制魔力:
「代價也是,沒有人指導我要怎麼呼吸。十歲後我才上過岸,一個人坐在海邊練習了很久才能呼吸順暢,做到能說話而不是把精力都放在呼吸花了更久的時間。」
如果是這樣也難怪對方會來找自己求助,入學已經過了兩年時間,不少學生都會跟朋友們一起行動。就連他也偶爾也會跟昆尼爾一起換教室,不同學院的席爾瓦諾有時也會在下課後來找自己。
「那瑩玲同學就先從跟室友打好關係開始如何?寢室內雖然沒有獨立浴室,但真的沒辦法呼吸的時候,也能確保水源在離自己最接近的地方……或是直接裝一盆水在旁邊備用。」
瑩玲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學校可以申請水缸床位,水源的部分我在宿舍沒問題的。」她微微笑著回答。想想也是,如果自己不是,室友也沒有需要水的種族的話,應該不會注意到這項細節。
「不過跟宿舍室友打好關係很重要呢,我會試試看的。」
她去年的室友有兩個因為畢業離開了,今年重新分房後是跟其中一個同學和新的兩個學妹一起。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能跟這次的室友順利相處到最後。
「謝謝你。」她笑著趴在泳池池畔,拿著掃帚的少年雖然總是板著一張臉,但這樣對談下來,對方還挺為他人著想的,是個很不錯的同學。她這麼想。
「……別這麼說,能讓妳好一點我也很高興。」他很慶幸自己的經歷可以讓對方找到一些方向,跟母親的約定似乎又靠近了點。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瑩玲同學今天或許可以試著邀請室友一起共進午餐?」餐廳應該會有很多人,除了室友之外應該也可以認識其他學生。
「這樣啊……啊對、那你趕快回去休息吧!抱歉耽誤到你了!」她才猛地回想起對方剛才也是使用能力幫助自己的,也有提到午休時間需要休息的事。她懊惱地撥亂頭髮,著急地向對方道歉。
「我會努力的!謝謝你!」語畢,她笑著向少年揮揮手,總覺得和少年聊完自己對和他人交流又多了幾分動力。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多交到幾個朋友,感覺會更快樂一點。
好朋友、好同學……即使是被困於一方的她,如果也像少年說的那樣努力爭取的話,就算遲早會回到牢籠裡的她,也能比現在更快樂一些吧。
可能是心事沒那麼煩擾了,正午的陽光感覺起來也沒那麼刺眼了。她泡在水中望著少年離去,總覺得心境上有了些許變化。
總覺得未來,也會是充滿快樂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