灕水山下開著漫山遍野的花,晁瓔蹲在茂密的草叢中挑著百合,想著挑幾枝漂亮的入畫,再挖一些讓爹爹煮甜湯,或抓野雞燉著吃也是極為鮮美。
批散的長髮鬆鬆地在腦後綁了帶子,幾縷不規矩的髮絲隨風跟著野草一晃一晃的。
好像有幾根格格不入的白色草葉在空中飄逸。
舒禹懿望著隨風飄的白,拿著木劍便壓低身子,小心翼翼的朝目標靠近。
直到進入木劍足以構到的範圍,他舉起劍輕輕的往草叢裡戳去。
不知道這是什麼草?
——有襲擊!
感受到一股突兀的氣流,晁瓔抱著百合就地一滾,警覺地朝著異常處望去,壓低著身子只看到正往回收的木劍。
原本只是想撥開草叢,沒想到卻從草叢裡滾出了一個人,舒禹懿這才意識到方才看到的白色草葉是對方的頭髮。
白色的頭髮、從草叢裡竄出來,飄舞翹起的頭髮像花瓣一樣。
「……你是百合精怪嗎?」邊問邊看著對方懷裡的百合花,覺得自己的推理有幾分合理。
「……你肯定不是精怪。」就沒聽過哪家精怪眼神這麼不好的,「我跟你一樣。」
看著來人只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晁瓔放下戒心,起身拍了拍周身沾上的草屑。
「可我沒什麼在鎮上見過像你這樣的人類。」雖然與其說沒見過,但不如說他覺得對方相當面生。
「你是離水鎮的人嗎?」見對方似乎也不是什麼兇惡的性子,便將木劍放下好奇的提問。
「算吧,我跟爹爹住在山邊,但還是有在鎮子上行走的。」
畢竟也沒什麼小玩伴,晁瓔總覺得深色頭髮的孩子長得都差不多,都沒什麼印象。
「這麼說來你又是哪家孩子呢。」
「……我是舒家的獨子,你呢?」聽完對方說的話沒有任何思考就拋出反問,單純的想知道對方的名字。
「晁瓔,玉曦子家的。」報上家門之後感覺不太對又問,「我要怎麼稱呼你呢?」
「我叫舒禹懿,至於稱呼……隨意就好。」找了一塊略禿的地面,用木劍的前端寫下名字。
「難道你也有習武嗎?」他方才明明壓低身子也放輕力道,卻依舊被對方給察覺而避開,絕對不是普通人。
盯著木劍留下的字跡默記,隨手撿了個小石塊在一旁寫了自己的名字。
「爹爹是玄真派修者,自然日日都要我練體強身,我以後應該也會去吧。」
「禹懿你來這玩的嗎?這裡是清靜,但蛇蟲也不少,又偏僻。」晁瓔好意把大人的話借來提醒,完全沒想自己也是個孩子。
「你以後也要入玄真劍派有關嗎?我也是,我的母親是玄真劍派的人。」
沒想到對方的名字也與他一樣挺是難記,往後也可能會進入同個門派,舒禹懿心中的好感自然是提升不少。
「我是來練劍的,鎮上太吵了不能專注,便想找個清靜的地方修練。」
「禹懿的娘親一定也是一身正氣的女子,以後有機會結識就好了。」不過……玄真劍派出身的父母難道都喜歡孩子跟自己入同一門派嗎?
晁瓔抖抖手裡沾了點土的百合,向不遠處指了指。
「那有一小塊平坦的地兒,沒有長草旁邊又漂亮,偶爾有愛侶在那相約,小孩練劍應該不錯。」
「我也希望有機會,母親生下我之後身體就不太好了,現在大多時日都在家中休養。不過父親給母親找來很多藥材跟大夫給母親養身,比以前有起色了。」手裡的木劍輕輕挑起晁瓔方才用來書寫的石塊,發出細微聲響,接著望向對方說的平地。
「我本想著神農道擅長醫術藥方,如果能加入神農道門下也能照顧母親。可街上的人經常說母親的壞話,我才決定加入玄真劍派,出人頭地的話就沒人會亂說話了。」
晁瓔和爹爹雖住得簡單,生活用度卻是相當富裕,導致小孩一直以為玄真劍派的修士都有優渥的賞金。
「嗯……賺錢分擔家計是很好啦,但是怎麼樣算是出人頭地呢?」歪頭想了想又問,「而且連各派門主都還有人要生出閒話,如何能要人們不對他人指手畫腳呢?」
完完全全沒發覺自己問了什麼不好答的問題。
「不過禹懿的母親知道這份心意應該也會開心吧。」
「玄真劍派……也是,要支撐一個門派定是需要一定的錢財。」畢竟自家已經算是小有錢財,不太能理解晁瓔為何會扯到賺錢。不過當話題轉到母親身上,舒禹懿便有些自傲地勾起笑,
「我不只要讓母親開心,還要讓她以我為傲!到底是誰說女人一定要多子多孫才爭氣?只生獨子也能爭氣的!」
「啊?山下的人連別人家要養幾個孩子都要管嗎?」沒多少社交經驗的孩子聞言相當震驚,「山裡的動物是愈厲害的生養得愈少愈精,通常吃草的生比較多崽子。」
「禹懿的娘親很嚴苛嗎?爹爹對我沒什麼要求,只叫我好好長大別病了傷了。」
「一點也不。父親跟母親都很疼著我,家裡是做生意的所以也有些小錢……倒也不是養不起孩子,就是母親身子差了父親捨不得。」舒家有好多下人都靠父親發的月錢養家活口的呢。
「但母親也希望我能有些武術底子,想入玄真劍派只是我自己的期望而已。」
「禹懿家聽起來真好啊。」
看著眼前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臉堅定,對方家境應該也是不錯,晁瓔難免有一丁點兒反省起自己是不是人生太沒有目標了——就ㄧ丁點兒。
「不知道我倆誰會先入門成為師兄呢。」
「這還真是個好問題,不知我倆能不能都結丹呢……畢竟好像跟血緣沒有關係……不過應該也能加入其他比較小的門派或是魏家庄吧?父親說祖父以前住在魏家陵。」
「爹爹跟師兄都肯定地說我一定會結丹,也不知道哪來的根據。」
「魏家庄的那個……什麼翼?」雙臂張開比劃兩下,「就是那個大翅膀,好像蠻好玩的。」
「你說滑翔翼嗎?我也覺得那似乎挺好玩的,但父親說那東西必須從高處往下跳才能飛行,不是擅長機關的人不能用……父親以前似乎試過一次,被嚇得不輕,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斷地揮舞手腳,好似那滑翔翼跟墓鬼沒什麼分別。」邊說邊回想著父親的神情跟動作,並伸手模仿著。
「禹懿的爹爹是個有趣的人呢。」從前聽爹爹說過某些膽氣不足或天生恐高的人無法御劍,說不定對方的父親正是如此?
「御劍也蠻好玩的,爹爹跟師兄都帶我飛過,不過掉下來還是挺可怕的。」
--師兄也被爹爹揍成可怕的樣子。
「之前母親也帶我飛過一次,結果我們都被父親罵了,說我只是孩兒,在空中飛會受風寒。」說完之後忍不住笑出聲,又補上一句,「然後下一會兒母親就帶著父親飛上天了,說是父親身為天乾又是大人不怕受寒。」
哭了嗎?雖然很想這麼問,但姑且還是知道若說出口可是相當失禮的。
「天乾的確大部分是比較健壯,如果可以練出金丹又分化成天乾就好了。」
「我對分化倒是無所謂……母親是中庸卻也是個厲害的女俠!我想我就算是地坤也能成為厲害的俠客!」
方才說要練劍的人現在卻聊天聊得不亦樂乎。
「啊,我不是說哪個比較好哪個比較差的意思。」驚覺自己的話似乎有歧義,「我只是想健壯一點說不定可以活久一點。」
「禹懿現年幾歲了。」
「我滿九歲了……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分化,但應該還需要不少時日……怎麼突然問這個?我姑且是個健康的孩子,除非發生意外不然暫時是死不了的。」完全搞錯了對方的意思,但還是稍有自信的輕拍自己的胸。
「有可能發展為友善關係的人要多多了解……」喃喃自語著師兄曾經交代的話。
「那應該比我大上一歲,你需要練習對手嗎?」
「你願意嗎?我見你手裡抱著百合……不快些回去的話花會謝的吧?」有年紀相近的對手自然是好事,但他可不想壞了對方的行程。
「回家前再摘漂亮的就好,習畫要描其精神才需要採特別鮮的,乾的能入菜倒也不算糟蹋」伸臂比了比百合花莖的長度,又順了順葉片,覺得頗為合適。
「筆劃招式足夠了。」
「那我是不是也跟你借一朵?雖說強大之人用枯木也能將劍劈開,可我覺得用一樣的武器才公平。」說完,舒禹懿便把木劍放到地上朝著晁瓔伸出手。
「好啊,我們也只是比劃幾下。」選了枝特別筆挺、花正盛放的遞了過去。
「你給我的花看起來特別漂亮,拿來比劃總有些可惜。」但既然人家都親自挑選過了也不好再挑剔,道了聲謝便略微壓低身體保持重心。
「請吧。」朝小夥伴做一揖,手中的百合花苞向己,擺出備戰的架式。
意外凌厲的攻勢讓他有些訝異,看來是個耿直又不服輸的主兒。
「今日便先到這兒吧。」語罷又朝人一揖。
「多謝指教。」放下手裡的花同樣朝人作揖,這才把花還給對方,「謝謝你陪我練習。」
接過被用力使用過後有些蔫的百合,思索一番才又開口。
「種回去吧,沒折壞還是有機會再生的,爹爹今日給我的習作不是蔫蔫的百合。」
「這能種回去嗎?那我可要常常來看它!」方才還想著花爛了可惜,沒想到居然還有可能活過來。
如果真活了,那百合這樣美麗的花兒可比他想得還要堅韌。
「應該行,我剛剛都是帶著鱗莖挖的。」畢竟本來想著畫完還能拿去煮。
「禹懿的母親喜歡花的話,你也可以新挑幾枝帶回去,這邊的百合長勢都挺好的。」
「好,那我就摘幾朵回去給母親!你人可真好,陪我對練還建議我摘花。」
擔心禹懿可能被騙的程度
「啊,過譽了……」手指搓了搓袖子,被年紀相仿的孩子這麼說覺得有些害羞。
--這麼簡單就覺得人是好人,不會被騙吧?
「那你也快點回去吧?你不是說這兒蛇蟲多又偏僻嗎?快些回去比較好,家人才不會擔心。」邊說邊從百合花叢裡仔細挑選最好的幾朵。
「我幫你看著,等等再送你到鎮子外吧。」蹲在一邊看著對方忙碌,「反正這邊離我家近,熟的很。」
他剛才說自己是哪家的人?什麼子……對了!玉曦子家的!
這人果然很不錯,還會護送人呢!這樣的人最適合入玄真劍派!回去可得跟母親說說!
在心裡想著,很快便挑選了幾朵滿意的花,這才跟著對方一起離開。
翅膀長硬不會飛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超級謝謝禹懿中讓兩小隻在懵懂小童的年紀結識,小禹懿耿直到好可愛,這個心動的感覺就是媽粉的心情嗎!!
感謝晁瓔同意讓自家寶寶跟舒禹懿這個小猴子交流
這個人下手不知輕重真的不應該,希望那朵百合能好好種回來不然我就讓他罰跪(x
好可愛喔……點點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