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藍,白雲白,天氣有夠熱。
這天卯酉村西南方的古井附近,距離了許多不同門派的弟子正摩拳擦掌等著一展身手。
其中,身為陣法與符法皆略懂略懂、甚至可以說不小心學的有點優秀的丹書門弟子,言百采對這次的任務自然毫不推辭——反正破陣又不像殺價得找人溝通,作為一個貫徹寡言面攤屬性的放空貓貓,這任務不解、分數不拿簡直太白癡了。
「怎麼人這麼多?那個排隊最後尾在哪裡?」
在他身旁,與自家哥哥相反台詞極多的秋餘好似完全不畏懼酷熱,依然穿著她雷打不動的中二斗笠斗篷大全套,在人群間穿梭。
……當然,能在烈陽下如此自在,是因為三十分鐘前百采信了她那「身為女森想防曬」的鬼話,點點頭後手一揮給妹妹套上三層遮陽+散熱+引風簡易陣法的緣故。
當時百采甚至還在心裡替妹妹可惜,她那玳瑁色啊、就算把身體遮的嚴嚴實實,回到原型依然手黑臉黑,防曬防的有夠辛酸。
在古井附近兜轉片刻後他們便轉向由神農道弟子們負責的醫療區域前進。一是為了打探井下狀況與情報,二是因為……兩人突然驚覺秋餘身上這麼多口袋居然沒有一個裝有傷藥!
「就,用完了。」將袋底挖出的過期餅乾一口嗑掉,秋餘兩手一攤,如同世界上所有的妹妹,流暢地將哥哥微弱的譴責反彈回去:「不要表現得好像老哥你有帶似的。」
……也確實同她所說,向來衣著輕便的百采甚至連口袋都沒有。
不知是天性或者習慣,兩貓巧妙且刁鑽的從幾名躺臥傷患間的狹窄縫隙路過,當他們即將走到詢問處時秋餘突然眼睛一亮:「欸那邊那個是住隔壁隔壁的怪怪鶴對不對?」說完一個橫向跳躍突破病榻區、朝不遠處蓄著長髮的背影奔去——
數秒後又尖叫著跑回來。
「哥不好了,怪怪鶴腦子壞了!」
「???」終於第一次擁有對話框的百采順著妹妹指尖望去,只見不遠處灰黑長髮的青年正向著他們露出和煦微笑,從口型讀來似乎是喚他們:「言大哥、言姊姊」
……啊?這不是住隔壁隔壁的雲家老四、也就是秋餘口中被稱做怪鶴的雲景塵……的同胎胞弟?
好,聽到這裡百采大致上已經悟了,自家妹妹只是許久未見過於亢奮,故想嘴人家哥哥怪脾氣罷了。
「哥你快看,很奇異,怪怪鶴居然好勤勞的走來走去還笑容滿面的打招呼欸?難不成是下井時撞到頭才被送到這裡?」
飯飽喝足、已然巡視一圈結束觀光的雲景塵老遠就看到弟弟正和
鄰居家的貓交談,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入耳的內容全是言秋餘張口就來的垃圾話。跟言百采對上眼頷首當作招呼後,便雙手環胸站定於還在胡言亂語的傢伙後方不發一語當聽眾。
另一邊,他的胞弟眼神則在哥哥和秋餘之間來回,終於在貓貓逐漸浮誇時強行打斷:「阿......我哥站在你背後,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作為幾乎是從小打架打大(至少在雲景塵開始沉迷練劍武力值上升以前)的闖禍夥伴,這點威脅秋餘表示毫無畏懼——
或者說她就從來就沒看出這人有啥情緒。
啊這也不能怪她吧?她言秋餘又不是雲老四、和這頭面癱鶴打從娘胎朝夕相處……同理他們四個認識這麼久,雲老四也從來沒能看出言百采毫無回應的優雅軀殼內那條貓靈魂有多皮多失禮吶。
「看不出來。」摘下斗笠、瞇起眼仔細端詳一番後她語氣誠懇:「還是你給個提示?」
說真的,雲景塵其實在對方連珠炮彈似的五六...還是七?句話之後就沒在聽了,久別相逢,這隻貓一如既往地話真多。但這不妨礙他認定(也確實)言秋餘就是在開嘲諷。
居高臨下地盯著貓,景塵聞言毫不猶豫地一個手刀往矮子貓頭頂劈下去:「給了,夠嗎?不夠還有。」這發言簡直驚呆了他的胞弟,哥哥一口氣居然講了三句話八個字!只見他接著又吐了一句:「繼續阿。」
說完,鶴妖才將眼神遞給親弟,指指貓又指指地板。
雲老四了然意會:「我哥問你們倆在這幹嘛呢?」
「虐.貓.啊!」手刀甫落,秋餘便吸足氣誇張的哀哀叫,即便雲景塵手勁其實掌握的呃、恰到好處?總之沒傷到人……但這不妨礙她展現戲胞。
直到一旁百采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用滿臉寫著「看你們這樣讓我懷念起老家日常,很睏」的模樣才讓她妥協收斂。
「我是來陪老哥做那個任務的啦,就那個井。」她悠悠哉哉地將斗笠戴回去,隨口回問:「所以你們也是來任務ㄇ……嗯?」說到最後聲音突然飄了一個八度。三人一聽就了解這貓大概又有什麼主意,隨後便見秋餘抬起手試圖去搭身高188的肩,態度急轉直下的親切了起來:「雲阿塵啊,你剛剛打我欸,所以你得賠,該和我們一起下井。」說完驕傲的挺起胸,似乎對自己白賺一個戰力的操作很是滿意——
反正雲景塵那個懶樣八成沒有找組隊,約一約簡直萬無一失。
雲景塵依舊是那張一號表情,但熟知一切的胞弟硬是讀出了老哥的困惑:「哥,古井、墓鬼還有探查陣法阿,各大門派組織的任務。」他看哥哥仍然沒有反應的神遊模樣,很是習慣地掏出了自己從神農道告示牌那謄寫而來的任務說明,然後字正腔圓地唸了起來,提到罕用的詞彙,還會下備註。
「哦,懂了。」
就是下去看幾圈,砍砍墓鬼,不要死貓。
完全了解,前面兩個很簡單,最後那個難多了,景塵上下打量了隔壁家的貓兄妹,眼神充滿了對倆兒時玩伴戰力的不信任,最後總結一句:「不要找死。」說完掏出了愛劍,面對兩隻貓晃了晃劍尖,示意帶路。
這句彷彿找碴的話直接嚇到路過不明所以的其他弟子,難道這是什麼罷凌現場!
然而這些弟子們沒想到的是在劍出鞘的下一秒聽見的是一個莫名欣喜的聲音:「喔!阿霜好久不見~齁保養得很好捏~」接著是劍修嫌棄又迅速的將劍收回、深怕寶貝劍上沾到一根貓毛……而玳瑁則絲毫沒受到影響似的蹦蹦跳跳歡快引路。
他們更想不到的是,三人到了井口後甚至直接眾目睽睽的來了段無情投放戰鬥人員的辛酸畫面。
「你先請你先上!加油!」
才剛低頭想估算這口枯井有多深,沒料到腰被玳瑁貓猛力一撞,雲景塵很乾脆地連人帶劍跌進井中,眾目睽睽下的現行犯似乎還歡快地手舞足蹈說了什麼,滿頭問號的鶴妖聽著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言秋餘在上面喊了啥是一句也沒聽清。
這口井鑿的深,足夠還在自由落體的男子調整墜落姿勢。情急之下,景塵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誦訣踏劍,穩穩地懸於半空,再緩慢降至井底,下方開闊,是條可供幾人並肩而行的長廊暗道,僅靠著源自井口微弱的光不至於令人眼盲。
昏暗,還有微弱的風在流動,挾帶一股濕潤而腐敗的臭味迎面撲來。
深處的空間似乎有點意思。
他正微偏頭慢吞吞的做出判斷──
───接著是劃破空氣的聲音。
身體動得比腦子快,景塵倏地握緊劍柄向前凌厲一揮,堪堪擋住了墓鬼襲來的利爪,使勁甩開後倒退半步仔細聆聽動靜,劍修踩著幅度不大的走位,總是能千鈞一髮地避開攻擊,一只兩只.......不只,他沒空也無暇去數,只有從未停歇的手起劍落。
綿密劍陣中,不斷落下的屍塊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分崩離析,最終能證明牠們曾經存在的,僅存一灘灘污血與惡臭。
直到這波僅存的墓鬼終也屍首分離,劍修殺性大起而眼色凌厲的獸瞳才回復平靜,景塵甩淨了愛劍雪白劍身上的髒污屍液,又拍了拍不免濺到汙血的下襬,玄色外衣就是有不顯血痕的好處。
後上方傳來粗繩滑動聲響,回頭望去,總是能把時機掐的恰到好處到令人髮指的隊友,此刻才沿著垂落的繩索姍姍來遲。
「呀~」意義不明的呼聲隨著貓妖滑下繩梯的距離充斥在井底:「豪乾淨吶景塵葛格。」秋餘滿意的打量四周,後將視線移回在那讓人雞皮疙瘩暴起的稱呼挑釁下差點就要迎面抬手再來一劈的鶴妖——
只見他似乎被剛才的怪叫給擊中笑點、正抿著嘴糾結著到底該不該使用暴力。
……最後基於懶惰的大原則選擇不做回應。
接著抵達井底的是百采,與剛才跩著繩子直線滑落的妹妹不同、相當踏實的一步步踩著繩梯登場。同樣環顧四週判定沒有什麼因動用術法被察覺的疑慮後,他便迅速的給三人分別施了一些隔絕陣法——
主要是墓鬼的氣味實在很臭,白色仙男貓貓不能接受。
「好啦,往這邊走吧!」待熟悉的陣法籠罩周身,秋餘便帶頭踏出腳步。
根據情報,沿著落井後所見的密道走到底就會看到奇怪的石門,和一些會跑出墓鬼的傳送陣。
他們此行主要任務就是和這傳送陣好好交流交流。
感謝飛天小白鶴的努力,此時通道內部正處於短暫的淨空狀態,考慮到下一波攻勢不知道何時出現,三人紛紛加快腳步。
不久便見到方才提及的石門。
言白采逐個確認這些不祥的傳送陣,最後決定選定一個感覺上比較順眼的試圖解讀。秋餘見狀也擠上前,在自家哥哥身前放置防禦型機關的同時仗著自己身為前.丹書門弟子的謎之自信跟著細細端詳了起來。
眼見倆貓擠到搖滾區,雲景塵也也也不甘寂寞跟了過來,有模有樣地跟著將視線集中到陣法中央。
那認真又堅定的雙眸,如果陣法有眼(物理)搞不好都會被瞪的心虛。不僅如此,數秒後他甚至還率先道了聲:「怪。」
「哪裡?哪裡怪?」秋餘急急問道,好奇這人什麼時候也學了陣,然而在一陣沉默後只聽到青年簡短又自信的吐出兩個字:
「就,怪。」
懂了,你就啥都沒看出來。
解讀陣勢並非簡單的活,初步查看無果的秋餘很快決定不耍帥,老實從暗袋翻出不知哪蒐集來的廣告紙,打算描摹下來後在紙上推演。相比之下沒有隨隨便便轉學重練的百采自然技高一籌,默默在腦中演練著解陣。
一切都順利進行著,當雲景塵已經等到完全斷線、貼著石壁打哈欠時,一向無口的百采突然出了聲:「先回去吧。」說完便轉頭要走。
被這意外中的意外情況驚得措手不及,一貓一鶴愣了神,好幾秒後才踉蹌地跟上。
抖了抖因蹲姿而有些發麻的小腿,秋餘一把勾住哥哥的手臂:「發現什麼了嗎?」隨後只見白髮的貓妖蹙眉,搖了搖頭:「那東西邪門。」
雖然多少也是依靠了直覺,但在讀通陣法第一周時,他強烈地感受到在這裡多待是徒增危險。
「好、那先回去報告吧。」達成共識,三人便也不多停留,迅速離開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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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井口那邊為了盧雲景塵的御劍電梯又打鬧了一陣
新傳出來的墓鬼們:Are we a joke to you?
補充貳:真的很極端的隊伍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