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式手上抱著山菜，打開自家大門時，腳步一頓。
他現在的住處並不大，一開門就能越過小得可憐的落塵處看見作為客廳的起居室和簡便的廚房。
有個他從未見過的男人端坐在客廳的地爐前面。男人半張臉上纏著繃帶，混著紺青色的柔順黑髮沒有綁起，披散在他胸前與背後。很明顯地能看出對方沒有右手，和服袖子垂掛著。
「……你是誰？」
禮式在心底暗罵一聲，附近的村莊幾乎沒人居住，村民們也對他不理不睬，他本來還覺得這是最適合自己居住的地方。
這次又是誰？從其他地方聽說他不老不死的傳聞追過來的人？還是將他視作必須驅趕的怪物的術士？
——又得要，離開了嗎？

但男人給了他預料之外的答案。
對方淺褐色的左眼稍稍瞇起，對著他微笑。
「我是你前幾天撿回來的信天翁。」
「……哈啊？」
自己是撿了隻全身上下都是傷，還斷了隻翅膀的信天翁回來沒錯。
但——聽起來有夠可疑。
他是見過不少妖異之物，只是他仍不具備足夠一眼分辨人與非人的眼光和嗅覺。所以他也難以斷定眼前的男人是腦袋有毛病的跟蹤狂還是真正的妖怪。
於是，他戒備地回瞪。
「都什麼年代了，你還覺得這種童話人人都相信？」

男人歪頭，表情沒有太多的動搖。
「你也不是人類吧？為什麼要這麼警戒？」
禮式沉默，眉頭不悅地皺緊。
就算知道自己並不能再被以人類稱呼，但被劈頭這麼說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無論是誰，看到家裡突然冒出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都會警戒的吧？還有，如果你變回本體的話我就相信你是那只信天翁。」
對方聳聳肩，看起來居然有點無奈。
「好吧。」
話音方落，男人的身影便消失無蹤，只有一隻纏著繃帶的信天翁在地爐前歪著腦袋看向他。
禮式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我知道了。」

*

信天翁說，他曾經被取名為奈維德。他不接受被喊喂或者其它很隨便的叫法。
「戴……比……？？？」
禮式很努力地嘗試唸出來，但在失敗數次以後舉手投降。
「在我這邊你叫柰伊就好。」
「哎呀，第二個名字呢。」
對方笑著，並不是嘲諷，看起來好像真的挺開心的。禮式頓感難以理解。
信天翁這種海鳥因為戒心不算高的關係，被不少人蔑稱為「笨蛋鳥」。只是他在柰伊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愚笨，真要說的話——他覺得對方給他的感覺和弟弟有點像。
那是同時具備多得驚人的知識和純真如孩童般的性格才會揉合出的氣質。
「好，總算能問了。柰伊，你特地變成人類幹嘛？療傷的話維持本體比較好吧。」

「嗯？你不是知道的嗎？都說了童話了，當然就是那樣喔。」
禮式無語，闔上眼。
「……我不需要報恩……」
他不想吐嘈了。
他打從一開始就打算等信天翁傷好得差不多以後就放走他，沒有要繼續養著。
不如說報恩這種事情為他來講根本多餘的要命，他救起受傷的他才不是想拿到任何好處，就只是不想看到家前面出現屍體罷了。
柰伊偏頭想了想，然後開口。
「但是，就算你放走我，我也沒辦法在野外繼續生存了啊。我的翅膀斷了。」

他的翅膀不是像以前被弓箭射穿而已，是被火繩槍的子彈整隻打斷。再加上右眼在同時也被火藥碎屑弄瞎，他現在完全不是能繼續維持過去生活的模樣。
除了在別人家中住下，他還真想不到活下去的其他方法。
禮式眼神死地望著他。
「那麼，你能做什麼？你這樣不能出門打獵也不能照顧院子裡的作物吧。」
「家中簡單的整頓打掃還可以，如果不介意速度很慢的話我也會煮飯。」
……怎麼就真的跟童話裡面的妖怪一樣賢慧啊。
吞下到口的吐嘈，禮式答應了讓對方住下。

*

柰伊在身上的傷口都大致癒合後就一直維持著人類的模樣，他的說法是這樣走路比較快。
他對以人類模樣和其他人同居這件事適應得非常良好，除了洗衣服一類需要雙手同時作業的家事以外他也都做得不錯。
反而是已經超過百年沒有跟人同居的禮式處處難以適應。
不過這點在兩人同居的第三個月就解決了，禮式的適應能力並不差。
只是意外地，他覺得就這樣和柰伊同居居然感覺不差。
不知道是對方不會纏著他多問一堆問題，還是因為他單純地並不為謀求他的血肉而來，又或者是他總能在柰伊身上看見和弟弟的相似之處。

柰伊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就只有吃飽睡好、然後有個人能陪自己講講話，還有偶爾放他出去散步一下就好。
這點禮式也落的輕鬆，畢竟他對研究以外的事情興致都很低。要是柰伊一定要拖著他一起做什麼事情的話他會直接把他丟出去。
雖然旁邊多了個人，不過因為對方也是外表幾乎不會變化的存在，禮式對時間的感覺還是抓不回來。
兩人住在一起的不知道第幾年，某天柰伊出門散步時罕見地向他提起他看見的東西。

「我看見『那個』從海裡爬出來，去了不知道一趟哪裡以後又跳回海裡。」
柰伊口中的「那個」明顯並非人類。長髮、鳥喙、遍佈鱗片的身體和三條魚尾，禮式很快地推斷出「那個」的身份。
「那是阿瑪比埃，某種人魚，也有人將祂視作疫病神的一種。傳說祂能遏止疫災……慢著，你說最近老是看到祂？」
「是啊，今天第三天了。」
禮式蹙眉，然後語重心長地說。
「那最近可能會有麻煩的傳染病流行，你少出門點。」
柰伊偏頭。看到對方的動作，禮式忍不住想嘆氣——那是他不打算照做的表情。

「可是我不出門悶得慌。」
信天翁一臉輕鬆地反駁他的關心。
「……好，那你小心點。你要是生病了我救不了你。」
壓下罵人的衝動，禮式最後只嘆息道。
他有很基本的醫療知識，可那只適用於人類身上，妖異生病了他是真的不會處理，也不知道上哪裡討救兵。
「好，我知道了。那如果我撿到鱗片再拿回來給你當材料。」
「……你什麼時候這麼會抓我弱點了？」
柰伊只淺淺地笑，沒有回答。
心機重的一面怎麼可能給別人看到嘛。

END

笨蛋鳥感覺跟隨便鳩可以對仗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有點天然黑但鳥鳥可愛捏…u//u

heat_: 隨便鳩是哪種鳥，這名字真的有夠隨便
柰伊算天然黑……嗎？？？？ 他只是看起來很呆不是真的天然哇wwwww他可是非常不著痕跡地讓對方同意自己的一堆要求了耶

斑鳩類常常蓋窩都只放兩根樹枝就下蛋所以被叫隨便鳩XDDDDDDDDD 像是這種感覺
天然黑感覺是氣氛天然吧>//< 不知不覺讓對方逐漸陷落很讚呀嘿嘿…

heat_: 真的好隨便wwwww (大爆笑
沒辦法，禮式還是普通人類的時候就拿他弟沒輒，現在遇到氣質相近的柰伊根本被各種吃得死死的(雖然柰伊本人沒有特別想這麼做

柰伊就是那種，在禮式察覺到被他軟土深掘一堆東西之後然後對他抱怨or罵他的時候還能一臉無辜樣的人(。

太隨便了吧那個斑鳩wwww
回歸文章，怎麼辦他們兩個好可愛，我喜歡這種哪裡不去我就陪你的感覺

RowanFStory: 謝謝喜歡 柰伊就一個反正我現在也沒辦法一個人生活了就跟你住吧的感覺XDDDD(禮式：幹我的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