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あ與シ與ヱ的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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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相關短打】

鐮月禮式
latest #15
離開家裡到底多久了呢?他倒也忘了。
父親是某地的藩主,身為家中長子,他有繼承領地的義務。
但他打從心底厭惡官場文化和爭權鬥利的黑暗面,而且比起那些東西,他更傾心於探究未知的領域。
他喜歡看非主流的稗官野史,也喜愛親手研究自己感興趣的一切。
當然,父親為此罵了他不知道幾次,只是他總當耳邊風。
就他看來,弟弟更適合接手父親的位置。他長袖善舞、聰明伶俐,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會在奇怪的地方突然腦袋斷線。
在他跟父親吵了一大架的某天,他抓起早已準備好的行囊和部分積蓄,憤而出走。
他在事前就已經調查過自己想去的地方,也找到可以住的空屋。於是他義無反顧地出發。
他爬上領地和另一藩屬國交界的山上,走進花了數個月偷偷清理乾淨的小屋,安置好手上所有行李以後走出門在山間擺放捕捉獵物的陷阱。
家裡不到半天就派了一群人四處尋找他,但約莫是沒摸清楚他的性格,每個人都空手而歸。
最後在數年後找到他的,是弟弟。
看著那張和自己相似到說不是家人沒人會相信的臉龐,他無奈嘆氣。
「……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直覺?」
弟弟歪著頭,微笑。
「不過我現在應該算在迷路中吧。」
明明不是雙胞胎,兩人之間卻總有冥冥之中的牽引和連結。他知道弟弟在想什麼,對方亦然。
從他口中得知,父親在找他找了一個月卻連個影子都抓不到之後,就放棄尋找他了。
父親轉而讓弟弟繼承家業,而他欣然應允。
「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
弟弟問。
他沉默,然後將對方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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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弟弟拿了一個刻有家紋的吊飾給他,說是一直想送給自己的禮物。
「我也有一個一樣的。」
從懷裡拿出扇子,底下繫著的正是和自己手上相同的墜飾。
「如果真的不打算回來了的話,至少想把這個送給你。祝你平安。」
說完,弟弟沿著山路緩緩離開。
他目送著那道背影,思考良久。
然後轉身回到小屋內,將所有東西都打包起來,準備離開。
並不是認為弟弟會回去打小報告,只是依照對他的了解,對方極有可能在不經意的狀態下說出他見過自己。
得走得更遠才行。
整理好所有家當,他又翻過一個山頭,到了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地方。
現在是戰亂之世,沒有戶口也不清楚來歷的人到處都是,他自認跑到一個沒人見過自己的臉、沒聽過自己名字的地方就行了。
他最後在一間破敗的神社內落腳。
——事後想起來,或許挑個其他地方落腳會比較好吧。至少不會遇到那奇怪的旅客。
他的生活和住在前一個住處時沒什麼太大改變,在屋子旁的土地中種地瓜、在山間擺放陷阱捕捉動物後取肉來吃,至於蔬菜類就到處撿摘山菜來補足。飲用水的部分因為神社境內有水井,他也不用特地跑到遠處取水。
在打理吃食的空檔,他繼續著手研究在山間找到的各種事物。
土壤的成分、動植物的分佈,甚至撿拾到的各類礦石都是他拿來分析的對象。
神社裡仍保有不少藏書,他也拿來閱讀。那些寫著和自己出身地截然不同的風俗文化和鄉野傳說的書讓他讀得津津有味。
某日,有個人倒在主殿外頭。
說是人似乎也不太正確,對方身上有太多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特徵,只是看起來確實是人形、穿著人類的衣服而已。
他思考了一下,將對方帶入主殿內稍做照料。
對方醒來後,向他深深道謝。表明他要去某處,但途中又餓又累得不小心昏倒了,幸好有他伸出援手。
對方從隨身袋子拿出一塊看似半風乾的魚肉交給他,說是謝禮。然後就離開了。
他沒想太多,當天就煮來吃下,不料身體卻接二連三出現狀況。
高燒不退、食慾降低到吃什麼都想吐,頭暈目眩地連起床都困難。這樣的症狀持續了將近一個禮拜才消退。
或許是食物中毒,又或者說是自己水土不服,在身體狀況好轉後他這樣想著。
畢竟身體也沒有出現其他症狀。
和過去每一天相同的生活方式持續著,在只有一人的生活中,他漸漸失去對時間的概念。
直到某天,他心血來潮地按照原本過來的路程一路回到家鄉,卻發現不只人們、連街道的樣式都不是他所熟悉的樣貌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戰亂之世早已結束,現在由德川家一統天下,現在使用的年號他連聽都沒聽過。
他拿出刻有家紋的吊飾,詢問是否有人認得。最後只有一個老人說,他的爸爸小時候有見過,那是曾經統治這塊區域的貴族家徽。但現在他們也早已沒落,消失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刺骨的寒意一路從背脊往上爬,自己在那間神社裡究竟待了多久?為什麼自己的外表似乎絲毫未變?
自己現在到底多大了?他連想都不敢想。
忽然,旁邊巷子內竄出一隻咬著布包的狗,後面跟著一個大叫著「那隻狗搶走我的東西!」的人。他沒有多想,就直接伸手準備去抓。
從狗的嘴裡用力拿走那布包,還沒將東西交還給失主,那條狗發出兇猛的吼叫聲,一口啃上他的手腕,然後硬生生咬了一大塊肉下來。
鮮血瞬間染紅他的衣袖,他也因為劇痛而臉色發白。
旁邊的人趕走那條狗以後過來協助他包紮,卻在看見他的傷口時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他低頭一看,手上哪裡還有傷口,留下來的只有鈍鈍的疼痛和被血浸染的衣服和布包。
刺人的視線一道道黏在他身上。抬頭一看,所有包圍著他的人都用著看怪物的眼神瞪著他。
站起身,把布包丟還給失主,他奮力衝出人群,往山上而去。
他聽見背後的人們竊竊私語著妖怪。
奔跑在山間,他突然領略到那時收下、吃下的東西是什麼。
人魚肉。
除了這個以外不會有別的了。
靠著樹幹喘息,他悲哀地發現,自己或許早就不能稱之為人類了。
多諷刺啊。討厭人類的自己居然就這麼成了非人類。
好不容易回到神社,他再次開始整理行李。
又要再離開了。這次該往哪裡走,才能找到可以安心過日子的地方?
他一次又一次的遷徙,一遍又一遍地因為人類的排他性而心灰意冷。
當初稱作江戶的地方在改朝換代後被取名為帝都,他在那附近靠海的山腳下挑了一個離人群最遠的地方住下。
這次不知道能夠住多久。
他拿出那時弟弟贈送的吊飾,盯著它良久。
吊飾並不是雙面都刻有家紋,另一面是刻著他的全名。已經不會有人喊自己名字了吧,輕輕撫過那刻紋,他默默想著。
忽然外頭扣咚一聲,似乎有什麼撞到屋頂後又掉落地面。
他打開門一看,門前倒著一隻全身是血、斷了一隻翅膀的信天翁。
拿起一塊破布包起那只信天翁,他走回屋內。
掛在手上的吊飾微微搖晃。有著三日月家紋浮雕的圓牌背面以流暢漂亮的字體刻著名字。
「鐮月禮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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