𓃙 𓇑 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 𓃙 𓇑

牧羊女心神喜悅,手裡牽著走丟的羔羊。牠無依無靠,迷失於大風呼嘯的荒野之中,多虧那些可人的「牧羊犬」協助,才得以迅速尋回。

導引迷途羔羊回歸正途,正是牧人的工作不是嗎?
latest #21

自踏上魔女大陸以來,牧羊女已有好一番時間沒有回歸工作崗位。深吸一口氣,感受青草大地的豐饒,銅鏈的冰冷雖然不比熱血湧動的紐帶,但同樣令她踏實。

牧羊女心神喜悅,唱起神之僕從穆薩的曲與羔羊之歌,古老旋律悠悠,讚頌森林裡的黑山羊。遠古的羊兒沒有圈,亦沒有所謂的家,更未曾失落母親的愛;可是牠們都遺忘了以紐帶聯繫的黑色女神,信了某個自以為好的牧人。

如今,羊兒各個都得了圈,以為受其保護,誰知出了磚屋,大地盡處處成了致命之所。

不愧是您的僕從,簡直是一個模樣鑄造。紫色的眼眸仰望天空,所有《與神角力者》的子民都清楚記得:先祖阿丹與哈娃出了伊甸大門那天起,他們腳下的道路就未曾平過。

大地應合黑色音調,牧羊杖伴隨腳步敲擊。未經馴化的樂土留下許多遺產,萬物跟隨個性自由生長,爭奇鬥艷成就最完美之怪異。

這裡豺狼不必和羊羔同食;獅子不必和乳牛一道吃草,植物不因人跡繞道生長,野獸不必為羊拔掉獠牙,牠們以最渾沌——同時也是最原初的樣子存在。

野蠻的大地充滿了母親的『』,只有『』在這一切之上。

路上的鮮花妖豔動人,朵朵都是明亮眼眸。山邊強風終日不息,驅趕妄圖佇足的旅客。連天上的雲朵也在趕路,拖著絞繩匆匆飄過。許多視線盯著吾等,在此久留不是明智之舉,牧羊女想。

她回過頭,好心提醒羊兒:「小羔羊得加緊腳步,你的主人很思念你呢。」

但銅鍊的另一端並不領情,瞧瞧牠弱小的身軀顫抖不已,上路開始就不斷抵抗前行。繫著項圈的脖頸盡是擦傷,四肢則鮮血淋漓。

可憐的羔羊並不想回家,牧羊女憐愛地笑了。

憶起牧人胸懷的廣闊,她笑得更加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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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失去重心之前,她再度聽見嘶——嘶——嘶——的摩擦聲響。如同某種悸動初來乍到,措手不及,木杖咖搭倒地,一張縫著 The Three Little Pigs 字樣的人皮地毯熱情將她攫住,又驚又喜。

「由門進去的,才是羊的牧人。」多目的眼睛傲然聚焦,純紅熾熱,卻沒有一顆映照出女人本來面目,「爬牆進來的女人,妳果然是狼。」山羊說。

她固然不是狼,只是由窗戶溜進來玩耍的野貓,但很樂意順從對方扮演下去。貓兒明白,愈是表現的無罪,山羊胸中遺失的那部分就愈發灼熱。

這就是父神賜予子民的某種武器,能以弱小之驅戰勝強大,以卑劣之身指責高尚。她也曾吃過一樣的虧。

「噢親愛的,你使我難以呼吸,實在有些難受……」蹙起眉頭,故作柔弱地求饒。吾怎麼會疏忽了這張滑稽的小豬地毯呢,興許是門把上的紫色過於引人矚目了吧。定是那隻美妙的手厭倦了山羊的火熱。

「為跋扈的女人戴上羞辱的頭紗,為輕薄的女人披上羞愧的外袍。」沙沙的嗓音藏不住怒意,「妳將交付代價,不為失落的愛,而是因為妳的逾越與不敬。」四臂中的一條捉住女人纖細的手腕,用力掐住。

手腕生疼,一股無上的歡喜卻同時升起,並非因為喜悅痛苦,相反地,女祭司對痛苦厭惡至極。她歡喜,是因為喜悅看見他人痛苦。

「好弟兄,您也是這樣料理其他羔羊,或者野狼的?」女祭司略帶嘲弄的笑起,不畏提出疑問。

山羊沒有回答,四臂中的一條於空中筆劃,給了在女人玲瓏身軀到處遊走的皮囊一個手勢。之後,緊縛突如其來使人窒息,乾癟的人皮打算連著骨肉一起奪走五臟。

如果這便是日記上提到的情愛,確實有點難受。

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了,就從他人那裡掠奪回來,很理所當然不是嗎?
自己的東西失去了,那就令他人也一起失去,非常公平不是嗎?
望著山羊背後強行接壤的手足,安娩的魔女滿足地瞇起雙眼。

哈哈,牠和吾一樣殘破不堪。

笑聲漸緩,回歸牧羊女的職責,女祭司伸手撥了撥被風吹得作響的帽邊金飾,認為自己是如此慈悲大度,受到這等招待還願意接下委託。纖細的手腕一扯銅鏈,將鮮血淋漓的羔羊親切喚來。

羊兒跌跌撞撞,跪倒在女祭司腳邊,頭顱低垂,好似背上承受萬人重負。一頭柔順的羔羊被牽到宰殺之地,不知道是誰陷害自己,受了欺侮依舊不張口,就如在剪毛人手下無聲無語。憶起自己和某個自以為好的牧人,她寬慰地揚起笑容。

曾經她也深信神會揀選那些善良的子民,引領他們找到生命泉源,使他們不再受日頭曝曬,不再挨餓口渴,父神會為他們抹去一切眼淚,僅餘下歡欣陪伴永生。

可是最終,她仍被棄置在苦難的爐中,受火焰與硫磺熔毀。

捧起羔羊臉龐,偉大女神的僕從慈愛欠身,「莫怕,請相信你的主,他是愛你的。」

她順了順羔羊的毛髮,儘管溫柔盡是謊言,「被宰殺的羔羊是配得權柄的,你的血肉將裝點主的廳堂,豐富與智慧、尊貴和榮耀都頌讚你,直到永永遠遠。」

那位自以為好的牧人不也是如此嗎?連同極刑的十字一齊高掛世界每個角落。
即便他已經獲得永生,子民也不願他與苦難分離,任憑神之羔羊在聖堂底下淌血。

羊兒順服的舔了舔女祭司手指,牠大概經常對主人這麼做。很聰明,是一頭不只知道討要糖吃的牲畜。

可惜,磚屋以外的大地沒有你的容身之所。她直起身子,握好銅鏈。

牧人押解,羔羊跟隨,紅漬與足跡一路相連。
必須經過十四苦路的贖罪,羔羊才能回到溫馨的家。

大風整日不息,來自肚腸的詭異嚅囁在氣流裡逐漸清晰。羔羊之家位在魔女大釜南面,回程會經過一座磨坊,見風勢不斷增強,大概不遠了。

粉色大嘴與長長舌頭率先映入眼簾,然後才是四片扇葉和尖塔屋頂。裂開的下顎貪婪開合,巨蛇一般的舌頭緩緩抽動,幾隻烏鴉停在舌尖微笑,另外幾隻則在眼球花海啄食。

野蠻大地將磨坊孕育成一隻大嘴怪物,真是不意外的美麗奇蹟。

隨著距離接近,很快她們又發現磚牆上有兩顆眼球正靈活旋轉,和地上成群的眼球花一起拋出目光。每個行刑隊伍都有觀眾,沒有人不喜歡藉由指責他人低微來顯自己高貴。

在眾花注視下遊街,他們就是你的觀眾,她悄悄對羔羊說。

不似任何國度或生物的言語,大嘴吐出口的全是破碎長調與斷裂短音,根本拼不成完整詞句。女神僕從的步履行過萬國,耳朵聽聞過萬國之語,依然讀不出磨坊的嚅囁。

或許是某種暗語,她思忖。接下牧人的委託必定途經此處,大魔女會留下集會地點的線索也不稀奇,但也可能是大陸的另一個甜蜜陷阱。

在猴掌市集擺攤 那日,一位奇異的紫髮男孩來到攤前,手裡捧著一本雕鏤金色文字的黑色聖典,男孩把 一頁犢皮紙 遺了下來,其中的未知魔法或許對解開暗語有點幫助。女祭司猶豫片刻,決定伸入衣袍探取。


忽然,群鴉飛起,眼球花海一陣騷動。
僅此一刻的疏忽,羔羊逃了。


銅鏈劃過的力道巨大,擦痛手心。她驚愕察覺,方才的順服原來是為了此刻的反叛。觸了觸破皮的手心,一股熱切的衝動佔據自己。女祭司擺動雙腿,迅捷深入花徑。

羊兒左彎右拐,朝粉色大嘴方向迂迴。眼球花跟隨弱小的身影爆裂,水晶黏液一路綻放。女祭司緊跟其後,踩穩腳步,如貓靈巧奔馳。

牠必定竭力狂奔,彷彿一生一世只為此刻而活的高舉蹄子。
但曾經的「人」用四足奔走,注定吃力且徒勞。

自以為好的牧人早知如此,才把那些兩足的貶作四足,把無罪的斥為有罪。

受洗淨加工的羔羊,最終的價值不過是擺上祭壇,或者成為商品。縱使有磚屋保護不受狼群侵擾,牠們也逃不過牧人和司祭、獵戶或皮匠。

所謂順服,就是這麼一回事。

在受困苦抓住的日子裡,她也不得不為父神造起的大風屈膝折服。渴望回到一個更美的家鄉,天上的家鄉,最後卻連地上的家鄉也……

身上的絲袍激烈蕩漾,大風吹拂,彷彿啟示之日降臨。女祭司內心喜悅,神色卻隱含哀痛。
諸多往事被提在風裡,與喜樂一同駕風而行,又如碎稭消滅於烈風。

「跑吧,孩子,別回家了。爬上山丘,直至日頭變黑。」沒有牧人會再予你第三次機會。
「跑吧,孩子,別回家了。隱入低谷,直至滿月變紅。」但是除了主人腳邊,世上再無救贖。
「跑吧,孩子,別回家了。進入森林,直至星辰墜地。」一頭愛自己勝過主的羔羊,是多大的罪孽?

頭上的金飾激動飛揚,大風吹颳,彷彿審判之日降臨。女神僕從內心愁苦,神色卻滿溢歡欣。
諸多往事消滅於烈風,與悲傷一同御風而走,又如殘穗被挾在風裡捲回。

像是嘲弄某人棄絕過去,一隻烏鴉於肩頭乾啞的訕笑。

「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就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不祥的鳥兒振翅飛去,紫色貓瞳化為一雙迴圈。

牧羊杖的彎曲勾上頭顱,在羔羊耳畔喃喃:「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
Principles Of Lust: Sadeness / Find Love / Sadeness ...
這次的BGM是 Enigma 的這一系列組曲,好喜歡那種神聖又有點蒼蒼茫茫的氣氛!
可能填坑途中一直有在看新的東西,每篇風格好像都有點微妙的不同 xd,而且明明腦汁已經快要乾涸,怎麼有越寫越長的趨勢(抓頭

這篇稍微借了一點公開交流的東西來推進劇情,雖然依舊進度緩慢,但下一篇應該就會寫到回來填坑的目標了,應該拉(不敢確定),是這邊最想寫同時也覺得最難寫的部分,前面都超級心血來潮的亂撒種子,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發芽呢(手手躍躍欲試,腦袋瑟瑟發抖)

大概是想提升掰波濃度想到走火入魔,覺得引用的越來越明目張膽,反倒克家菜的靈壓逐漸消失wwww,總之若是有人能多少體會到掰波的風味那就太好了,我再來啃點資料看怎麼把海鮮味道來加強。
一次連看三篇真的有越來越掰波的感覺耶!!!(看文速度有夠慢)
而且我看到牧人時浮出的第一個想法是哈拿到底要去戳人家幾次www(幹)怎麼感覺哈拿好像是那種別人越生氣她戳的越開心的那種人,不把對象用話語戳到面容扭曲不善罷干休餒(褒)
還有因為羔羊對應到上帝,所以哈拿在說那些安撫的話的時候反而會有種因為是神才更加無情的感覺,無情到殘酷......只能接受眾人的喜愛.....但又是確實的信仰.....與其說是邪教不如說感覺原始的宗教都是由這種感覺萌生出來的,反正我藍色窗簾啦我看得好開心,宗教究竟是怎麼由人開始卻又發展成這種難以解釋的存在我好喜歡.....
以及大概是因為我藍色窗簾功率開到最大所以您說克家感減少,我反而覺得沒有,這種反而是細思極恐的境界啊,謝謝招待
koufuku220: 不慢不慢,有被看到就很榮幸了怎麼會慢,而且我當初也是好慢才過去補完您的羅曼史 QQ,越來越有掰波感太好了,這邊偷渡概念也有越來越順手的感覺,好像有小小進步(開心跳舞

每次看到您的括號褒都會大笑出聲 (rofl) 花魔女中真的很懂,您完全說中了,對哈拿就很想看到牧人被戳到面目可憎的樣子,可能平常還不會扒別人的小秘密到這麼過火的程度,但是牧人跟自己有雷同的傷心處,投入的情感也比較複雜,導致她越玩越嗨,中之也是拼命往死裡寫 (RIP)(蛤
koufuku220: 一直覺得某些宗教價值觀強調的犧牲奉獻的概念很有趣,原始宗教好像幾乎都有祭祀獻祭等等風俗,如果以此去聯想因為被釘上十字架 贖了全人類罪孽,進而成為精神象徵、甚至在某些人眼中已經成為神的男子,不論是從上帝視角還是局外人視角來看,只能接受眾人的喜愛,真的讓人感到殘酷呢……或者說所謂「信仰」其實就是眾人仰望的方向?精神領袖的理念固然重要,但也無法阻止歷史長河去神化或者曲解這些價值觀,哎呀隨意想想就覺得很好玩,宗教主題真是太神秘太有意思!

沒關係我也是藍窗愛好者嘿嘿,也喜歡讀別人的藍窗,會看到很多小驚喜有開禮物的感覺,而且聽到您說克家味細思極恐太開心了,原本還很擔心克家味完全消失,感謝花魔女中的喜歡,您的回饋是自信大禮包吧(p-bl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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