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初夏，陽光燦爛。

愛德蒙覺得麻瓜們的天氣予測跟占卜學一樣是個笑話——明明說今天會下大雨，可這晴空卻萬里無雲，沒有半點要下雨的意思。不過對約會來說還是相當適合的天氣。

他站在破釜酒吧門口等待，對着黏膩膩的骯髒玻璃窗第三次檢查自己的儀容，除了用來遮蓋襯衣破洞的針織背心有點不合季節以外一切還好。

他端詳半分鐘後再一次挑剔地撥弄着瀏海，一邊隔着窗子對店內側目的人吐舌頭，而這鬼臉才扮到一半，他驚恐地發現要等的人已經站在他身後——

「嚇、嚇我一跳⋯⋯」他回頭抱怨，卻因為第一次看見對方的私服裝扮而漸漸低下聲音去。

「早安。」他移開視線，不自然地頻繁眨着眼睛，猶豫半晌後又再低聲道，「你真好看。」他決定要是對方問他為甚麼臉紅就把一切都推給天氣。

「呵呵，你的表情真有趣。」瞧對方鬼臉正做到一半，他還不忍心打擾，沒想到對方就發現了。拉里亞笑了笑，誇獎了一下愛德蒙的鬼臉。

今天是他們一起約好，愛德蒙說要帶他去麻瓜街上逛街的日子。雖然拉里亞是巫師家族出身，不過偶爾還是會去一些麻瓜商家，像是百貨公司、服飾店之類的……但愛德蒙之前向他介紹的快餐店、雜貨鋪、糖果店，他幾乎是一概不知，為此對方特地安排了這次的行程。

「早安。」聽到對方的誇獎後，拉里亞有些不擅長的道了謝，「那麼……出發？」他看向一旁破釜酒吧的門，只要通過這裡，他們就會進入到麻瓜的世界了。

也許是拉里亞在考試壓力解放後久違地外出玩樂，愛德蒙覺得對方的笑容比往常要開朗些。儘管他自己覺得有點丟臉，但看着這難得的表情，那又好像不算甚麼了。

「走吧。」他勾起拉里亞的手臂，拉着對方一起穿過破釜酒吧，走進一門之隔後那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你可要做好被麻瓜食物震撼的心理準備。」

他們要前往的快餐店就在數個街區以外的麻瓜鬧市中，即使特地約在平日裏，暑假裏的人流還是不可小覷。兩人並肩走着，不時就得側身與迎面而來的人相讓。

又或者偶爾，會像現在這樣輕輕一擺手也會碰到對方的手。

「抱歉，我不是⋯⋯」在手背觸碰到熟悉的微涼肌膚時愛德蒙馬上就縮開了。即使他們會在學校那些無人的角落裏牽手，但他還是不肯定置身人群中時拉里亞又是怎樣想的。

「⋯⋯不是故意的。」他有點忐忑，想起情人節時的事難免心有餘悸。

「……」拉里亞眨了眨眼，看著一臉不安的愛德蒙，不禁感到有點抱歉……畢竟是他當時拒絕了那麼多次，才讓愛德蒙這樣忐忑不安的吧。

如果要打消愛德蒙這樣的疑慮，那麼最好的辦法肯定是——他沒有思考了太久，伸出手牽住了愛德蒙的手。

「因為人很多，走散就不好了，對吧……？」拉里亞朝愛德蒙笑了笑，雖然在人多的低方牽手確實是很不習慣，但反正這些麻瓜都不見得會碰到第二次了……肯定沒關係的，拉里亞這樣想著。

「你總說麻瓜那些食物很好吃，害我很好奇呢，是不是就快到了？」握著愛德蒙的手，拉里亞新奇的左右觀看陳列著琳瑯滿目商品的櫥窗，眾多的東西都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被拉里亞牽起手的一刻許多不安都消失了。正因為喜歡對方，所以一直以來做甚麼都顧忌對方的心情思前想後，但現在也許他可以不那麼戰戰兢兢，可以有信心一些吧——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拉里亞。

被喜歡着的感覺真好。愛德蒙想着，也勾起了笑容。

「在前面的路口拐彎就到了。」他回握那隻手，湊近對方讓兩人手臂相貼着前行，給對方介紹沿路那些他熟悉的商店。

「——在這家書店要是稱讚老婆婆店主的貓可愛，那她會給你打折⋯⋯啊，那邊有紅色招牌的就是我說的快餐店了。」他指向了不遠處櫥窗上張貼着巨型漢堡海報的餐廳，牽着拉里亞加快了腳步走向它。

餐廳雖然未至於人滿為患，但剩下的空桌也不算多，他們只能在剩下幾個靠窗戶的位置中挑了不那麼曬的坐下來。

「這裏的漢堡配料和醬汁都可以自選。這裏寫的蘑菇和火灰蛇蛋差不多大，店員會先烤過再放進漢堡裏，而特製培根倒沒學校的小精靈煎的那麼香脆⋯⋯」他把餐牌放在兩人之間，有點興奮地介紹着，連語速都比平常還快了些。

「你要選甚麼？你可以坐着，我替你去買，這次不危險的。」他朝拉里亞佻皮一笑，也不怕提起那天的事，「而且我要替你慶祝普等巫測考得好——這是預感，但我覺得它不會出錯。」

「……謝謝。」拉里亞笑了笑，他也覺得自己會考得不錯，畢竟這次寫考試卷的手感很好，也沒有什麼不會答題的地方。

接著他將視線轉向了他與愛德蒙之間的餐牌，剛剛他聽了愛德蒙介紹了不少，接著看了看餐牌，發現菜單琳瑯滿目到令人難以選擇——配料，品項，醬汁……雖然不少東西看過，但對於要怎麼點餐還真的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你推薦一款給我好了，反正你也摸清楚我喜歡什麼了？」想起生日時愛德蒙幾乎挑選了所有他喜歡的東西，在這方面上愛德蒙幾乎不會出錯。

「要快點回來喔，不要被龍給吸引了注意。」拉里亞手撐著臉，對愛德蒙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知道愛德蒙的話是指什麼，於是也這麼回覆他。

「是挺清楚的。」愛德蒙自豪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也不用掩藏自己一直都別有用心記住對誇的喜好。他收起餐牌往結帳櫃檯走，一邊盤算着趁機把對方餵胖一點。

從點餐到食物到手不過是數分鐘的事，愛德蒙再次感嘆快餐店這種經營方式真的很能賺錢。捧着有點沉的盤子往回走，就瞧見拉里亞正四處張望着，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臉上的表情才放鬆下來。

「想我了？」他朝對方挑挑眉，一邊把誇張地放滿配料和兩大塊肉扒的漢堡放到對方面前。

「……一個人這樣子待在座位上，實在有點不知所措。」拉里亞有點不好意思的承認，畢竟他對這樣的環境一點也不了解，旁邊也有許多人來人往的人，一個人待在這樣的空間真的有些不自在，在愛德蒙回來後感覺才稍微好了一些。

「這份量不會太多嗎？」拉里亞皺著眉看向那托盤中的誇張大漢堡，他可沒自信將這漢堡全數吃進胃裡。

「雖然你清楚我的喜好，但該不會不清楚我的食量吧？」拉里亞這麼問著，雖然他隱約有猜到愛德蒙在打什麼主意。

「不會有事的。」他揚起一個安慰的微笑，低頭俐落地折疊起自己那份漢堡上的包裝紙，「麻瓜們最缺乏的就是一雙發現美好事物的眼睛了。」

「先吃吃看吧？說不定會覺得好吃一下子就吃光呢。」抬頭瞥一眼皺着眉質疑自己的人，他只是繼續笑着不置可否，像是示範一樣張口就把漢堡咬出一大隻缺角。

「康瓦先生，漢堡得和芭菲一樣要每種配料都在同一口裏咬到唷。」他豎起手指，學着某位小雷納德教授的語氣叮囑對方。

「你說的很對，畢竟他們都沒有發現巫師世界……」拉里亞小聲地說道，避免被旁邊的麻瓜聽到。

他看著愛德蒙咬了特別大的一口，一下就把他手中的漢堡咬了快三分之一。隨後便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漢堡，努力張開口卻難以將每種配料都納入口中。

「失敗了……」拉里亞莫可奈何的看著只被咬了一小口的漢堡，他真的不習慣張大嘴巴吃東西。

「哈、哈哈⋯⋯你看起來就像在說這比煮好福來福喜更難。」愛德蒙凝視拉里亞那為難的表情好一陣子，終於忍不住垂下頭爆發出一陣笑聲，所幸的是餐廳裏本來就很嘈吵，並沒有人注意到。

「你不用想像得太難。吃漢堡的秘訣就是——」他放下自己手上的漢堡，伸手接過拉里亞的放在兩掌之間稍施力度合攏，「像這樣把它壓一壓，就會變得容易入口。」

「來吧，試試看？」他把壓得扁平了些的漢堡直接遞到拉里亞面前，並沒有要歸還到對方手中的意思。

「……」拉里亞本來還想伸手接過漢堡，但看來愛德蒙並沒有要還給他的意思。

他困窘的看了看愛德蒙，又稍微撇了一下周遭，最後俯身向前，咬了一口漢堡，總算是把漢堡的所有餡料都吃到了——不得不說這比吃聖代要難的多。

多汁的漢堡肉搭配上爽口的清菜，還有醬汁與起司相疊的味道，不得不說麻瓜喜歡這個是有他的道理，雖然是快餐但仍就是好吃的食物，拉里亞一邊咀嚼一邊想著。

「嗯，真的很好吃的。」拉里亞點頭認同，接著又看向了愛德蒙，小聲地問道：

「謝謝你幫我壓漢堡，那個……要還給我了嗎？」他總不會要一直這樣吃漢堡吧？

「嘿嘿，我的介紹不錯吧。」獲得認同的愛德蒙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拉里亞害羞的樣子他笑得更開，更加不打算就這樣把漢堡交回對方手上了。

「那多吃一口？」他笑瞇瞇地道，一直保持着懸着雙手遞出漢堡的姿勢，半點都不退讓。

「最後一次喔？」拉里亞無言了一會，這陣子相處下來拉里亞學會設下一些限制，否則愛德蒙相當習慣得寸進尺。

拉里亞用手指勾起垂落的瀏海，另一手撐著桌子，再次俯身向前，咬了一口愛德蒙舉著的漢堡。

回到座位上咀嚼後，愛德蒙聽話的將漢堡放在了自己前面的托盤上。拉里亞則注意到了愛德蒙在針織背心下方的襯衫，有幾處小破洞。

「……你的衣服？」拉里亞瞧了幾眼，開口向愛德蒙問道。

「嗯，最後一口。」愛德蒙沒有忘記見好就收得道理，知道再得寸進尺就會有反效果了——不要緊，日後有的是時間還對方一點一點妥協撤下那些底線。

拉里亞湊近咬上手中漢堡時，早上的陽光照亮上他沒有遮掩的臉側，光影下姣好的臉龐的輪廓變得明顯了些，讓人更無法移開目光。

愛德蒙看過對方這種樣子好幾次了，但每次都要重新感歎這人長得過份漂亮，即使是小動作裏也會隱隱透現一貫的教養，他總是在這時候感受到他們有多不一樣。

「這⋯⋯這兩天店裏太多事情了，來不及補。」他回神，趕緊把漢堡又壓了一下放回對方手中，有點尷尬地拉扯了一下背心試圖遮掩着衣服上的破洞。

看著愛德蒙尷尬的遮掩著上衣，拉里亞想起在倫敦這附近也有他常去的服裝店（有時也需要有些麻瓜衣服的），於是他向愛德蒙提議：

「那……等等吃完一起去服裝店吧？我幫你買件衣服。」拉里亞笑了笑試圖化解尷尬，一邊拿起眼前的漢堡，不再注意愛德蒙的衣服。

「當作漢堡的謝禮？」拉里亞突然不確定愛德蒙會不會老實的接受這分贈禮，於是他趕緊找了個理由。

「噢好啊，謝謝。」愛德蒙幾乎沒有猶豫就點頭接受了——他們本來只是約好來吃漢堡，現在有機會可以稍為延長這次約會，他當然求之不得。

從來不注重餐桌禮儀的男孩要狼吞虎嚥一個漢堡都是眨眼間的事。愛德蒙張口就咬下最後一口漢堡（實際上肉扒早就吃光了只剩下麵包和蔬菜配料），臉頰都因塞滿食物而脹起來。

「你不吃了嗎？」他吞下口中的食物才能開口說話，又疑惑地觀察着對方手中的漢堡，它的大小似乎從剛才起就沒怎變化。

「……我吃不下了。」拉里亞看著愛德蒙塞滿食物的臉頰，心裡想著可真像松鼠，一邊老實的回答愛德蒙的問題。

這個漢堡實在太大了，拉里亞努力的吃了大約一半後就飽得吃不下了。他將手中的漢堡往愛德蒙的方向遞出。

「你還吃得下嗎？我不想浪費，如果你可以幫我的話……」

愛德蒙沒有回答，一傾身便扶着拉里亞的手，就着對方吃過的位置咬下去。瀏海之下的紅眼睛直直看着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愣了愣的人。

「這個配搭也很好吃呢。」他笑瞇瞇地取走對方手中的漢堡，沒有顧慮地大口大口吃着。

「雖然剩下了不少，但我知道康瓦先生今天有努力吃飯，他好乖，以後也要繼續努力。」裝模作樣地邊吃邊說的後果就是唇邊盡是醬汁。

拉里亞愣了一會，就連愛德蒙拿走手中漢堡時都沒什麼反應，過一會後才回過神來。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一直都有努力吃飯的。」拉里亞稍稍的反駁愛德蒙，他可是比其他人都還努力吃東西的，只是吃不多罷了。

「你倒像個孩子，嘴邊全都是醬汁……」拉里亞拿起桌子旁的衛生紙，打算遞給愛德蒙——但想起對方手中還拿著漢堡，拉里亞便撐起身子湊過去替愛德蒙擦了一下。

「你看，下次可得多注意點。」他將沾滿醬汁的衛生紙給愛德蒙看，要他吃東西的時候多上點心。

「我就是個可愛迷人魅力無邊的小孩⋯⋯」他索性厚着臉皮閉上眼任由拉里亞替自己擦嘴巴，再張眼看見衛生紙上滿是醬汁，馬上盤算的是以後也繼續享受對方的照顧。

「而且你會在的吧？」他以期待的目光望向拉里亞，同時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肚量解決了手上的漢堡，打了個飽嗝宣告午餐結束。

「我當然會在，但你是說當媽媽嗎？」拉里亞抬起眉毛笑了笑，覺得自己的舉動比起一個戀人好像還更像一個正常會照顧小孩的母親，他可沒打算變成這樣。

和在巫師世界用餐有所不同，吃完的餐盤不會自己消失，拉里亞看著愛德蒙熟練的拿起托盤，到了一個集中處理處放了回去。

「麻瓜們也是想出了不少解決辦法呢。」拉里亞感嘆了一句，便和愛德蒙一起離開了快餐店。

「我只知道地址，你知道怎麼去嗎？」畢竟平常幾乎是專車接送，拉里亞對倫敦的路況還真的沒什麼概念，於是他將地址念了出來，看愛德蒙能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倒也不是。」愛德蒙搖搖頭，垂下眼把桌上的垃圾都迅速收拾到餐盤裏，頓了頓才很小聲地說一句，「只是⋯⋯我喜歡你對我的温柔。」

他難得地害臊起來沒有再看拉里亞，只是提着盤子拿到回收區，再回來與對方一起步出店外。

拉里亞口中的店也不遠，就在十來分鐘的步行距離內，愛德蒙很快便在腦海中劃出一條安全的路線，同時也暗自慶幸不用帶拉里亞去擠倫敦的地下鐵——那可是個充滿扒手的地方。

雖然拉里亞很低調，但愛德蒙還是能看出那身衣服的質料上乘，也不意外服裝店會座落於高級店鋪林立的街區內，他沒想過那串地址上的門牌號把他們領到了最昂貴的那一家名店。

「⋯⋯我、我可以在這裏等你嗎？」愛德蒙的腳步像被釘在地上，不安地拽了拽身上的廉價又殘舊的衣服——他聽說這種店會拒絕穿得破爛的人進店。

「你不進去要怎麼買衣服？」拉里亞詫異地說道，「別擔心，你跟我在一起。」他想愛德蒙可能有其他擔心的事情，但他牽起愛德蒙的手，領著他推開店門。

門邊的風鈴發出輕脆的聲響，店員很快的就迎了過來，而確實如拉里亞說的『他很常來』，店員一下就認出了他的面孔，向他打了招呼。

「可以幫他換套衣服嗎？剛剛很不巧有些勾破了。」拉里亞輕巧的帶過愛德蒙衣服上的破洞，直接和店員說想替他換一套衣服，店員也馬上從各處的櫃上拿下適合愛德蒙風格的衣服，展示到兩人眼前。

「你喜歡哪套？」拉里亞往旁邊的愛德蒙看去，但對方看起來還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拉里亞在心底偷笑，他還沒見過這樣的愛德蒙，「我覺得這套不錯，要去試試嗎？」

店員也很親切的領著兩人到試衣間前面，拉里亞輕拍著愛德蒙的背，想讓他放鬆些。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自從走進店以後愛德蒙連呼吸也變小了，只敢動眼睛偷偷打量店內的裝潢，唯有拉里亞牽着他的手這件事給予他一點安心。直至婉拒了店員的幫助，獨自抱着衣服走進試衣間裏，他才如釋重負抒一口氣。

「⋯⋯梅林的鬍子。」他本來還想瞧瞧這衣服的價錢，卻摸遍整套衣服也找不着吊牌，他現在可不敢想像它有多貴——就算他賣掉自己也不一定能買下這套衣服呢。

愛德蒙膽顫心驚地穿好那身衣服花了不下十分鐘，有好些時候他懷疑對付一隻八眼巨蛛都要來得輕鬆些，起碼他碼會因為看不慣自己的模樣而不敢踏出試衣間。

嘆一口氣，他把門拉開一小道縫往外探出頭，身體還是藏在門後，一如意料他對上等待已久的拉里亞的目光。

「嗨⋯⋯呃、嗯——衣服是挺合身的，只是我不太習慣。」他緊張地捋了捋瀏海，又朝拉里亞招招手讓人靠近自己。

「不如算了吧？我感覺它好貴，可能一根線都和一隻上好的龍角差不多貴。」他附在對方耳邊低聲道，怕是被店員聽到。

「沒那麼誇張，你就別擔心了，說了要送你的。」拉里亞輕笑著回答著愛德蒙，「不出來讓我看看嗎？」他歪著頭問向對方，期待著愛德蒙走出更衣間讓他看看這套衣服穿在愛德蒙身上怎麼樣。

「如果合適的話我買了就離開，你就不用這麼拘謹了。」拉里亞提議道，或許速戰速決是更好的方式。

「那好吧。」愛德蒙搔了搔頭，覺得再扭捏下去也不像樣子，於是拉開門走出來大方展示他的新造型，小心翼翼地在對方面前轉了一圈。

也許名貴衣服的價值在於那身恰到好處而且舒適的剪栽，連愛德蒙也知道它把自己的身型襯得剛好，而活動手腳時又不會覺得拘緊（剪栽上）。他開始明白剛才街上的路人連對方的背影都會盯着看的原因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高貴，和他根本是雲泥之別。他看着眼前的拉里亞，發現自己一直都不明白對方是看上自己的甚麼地方了。

「⋯⋯你覺得怎樣？」確認從店員的角度無法看見他們，他伸手撩開了對方的側髮，手心貼上了對方的臉龐，這讓他得到了一點實感。

「……很適合。」拉里亞用臉頰貼上了愛德蒙的手心，笑著回答道。和襯的剪裁搭在愛德蒙的身型相當修身，在愛德蒙特地轉一圈的展示下，活動性也顯得很好。

沒過多久，店員見客人從試衣間出來後，連忙走過來打算問個感想，愛德蒙眼明手快的收回了手。

「挺好的，就這套吧。」拉里亞轉過頭對店員這麼說，店員笑瞇瞇的道了謝，「愛德蒙，你要穿著走嗎？還是要帶回去？」他再度偏過頭問向愛德蒙。

「噢，我只換上襯衣好了，其他的帶走吧。」他敢打賭要是整套穿着走他的心臟一定會受罪的。

沒有半刻遲疑，他躲回試衣間趕緊把那身衣服換下來，交給店員摺好放進袋子裏。直至店員把他們送出店外，他們走開了一段距離才敢開口問出心裏的疑惑。

「你在我換衣服時付帳的嗎？我還想見識一下你從口袋掏出一大疊鈔票的樣子呢。」他打量着手中特別設計的紙袋，感歎名店就是連這種地方也會奢華一番，「還是說你用了傳說中的黑卡？」

「我不是說我很長來嗎？他們自己會知道該把帳單送到哪的。」拉里亞回答著愛德蒙的疑惑，家裡管家應該不久後就會收到請款單了吧。

拉里亞跟著愛德蒙走了一小段後，才意識到其實他們已經沒有行程了。今天本來也只約了吃漢堡，後面的算是意外多出來的。但拉里亞本來就不打算這麼早回去，現在卻也想不到要做些什麼。

「愛德蒙，接下來要去哪裡嗎？」

「⋯⋯原來如此。」愛德蒙眨了眨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用臉付帳這種方法，意會到被貧窮限制了想像力甚麼一回事。

「我想買墨水和信紙。我已經收到好幾封柯黛莉特的信了，她大概要開始抱怨我不回信了吧。」他收起有點呆滯的表情，對着拉里亞一笑，牽起對方的手，「在那之後⋯⋯我們一起逛逛斜角巷吧。」

雖然他們一個常待在夜行巷，一個常待在斜角巷，兩人的距離根本不算遠，但卻從未一起逛過這熟悉的街道。也許是因為有了對方在身邊，在愛德蒙看來以往平平無奇的文具店每種東西都別緻有趣起來。

「你在挑信紙？」他走近在角落裏的拉里亞，湊頭靠在對方肩上，提着的籃子裏幾瓶廉價墨水因此敲出了玻璃聲，「要寫信給誰嗎？」

在愛德蒙挑選墨水和信紙時，拉里亞也在旁邊看了起來。現在信紙的花樣繁多到難以想像，甚至還有可以燻信紙的燻香，好讓對方收到時信紙都會帶有香味。拉里亞好奇的在櫃前看了許久，畢竟他以前沒有什麼寫信的需求。

「還能寫給誰呢，當然是住在夜行巷的那個男孩……」拉里亞撿起了兩份不同花樣的信紙來回檢視。

「……愛德蒙，這款跟這款你喜歡哪一個？」他抬起手中猶豫不決的兩份信紙，問著靠在自己肩上的愛德蒙更喜歡那種花樣。

拉里亞的話讓愛德蒙臉上一熱。銀髮少年以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訴說自己在想着他，比甚麼都讓他覺得開心，甚至能說是⋯⋯幸福。他半張臉埋在對方肩上，好讓拉里亞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我喜歡這一款。」視界餘光之中對比拉里亞手上的信紙，他伸手越過對方身側指向有點花哨的燙金信紙，然後在收回手時順理成章抱住了對方——一切都那麼自然，有點瘦削的身體全然收在他的懷中。

「雖然收到你的信我會很高興，但我想多點見你。」他覺得自己貪心得有點孩子氣，蹭了蹭對方的頸窩悶着聲道，「⋯⋯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在愛德蒙抱住自己時，拉里亞瑟縮了一下，但並沒有反抗，他輕輕地靠在愛德蒙的懷中。

「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啊。」手裡的信紙遮住了大半張臉，拉里亞小聲的回答道，面色潮紅了一半，要是愛德蒙抬起頭肯定會看到他連耳根都泛紅了。

「只是想著，如果還有像聖誕節那時的狀況，我也可以寫信給你……」拉里亞的聲音細小到快要聽不見，他害羞得快要到達極限，最後弱弱地說道：「那個、這裡人好多的……」

愛德蒙感到拉里亞被嚇了一跳，卻還是接受了這個擁抱靠到他的身上——這真好，他想着，寧靜地聽對方小聲地說着那些心聲，將它們一一收藏安放在心裏。

「嘻嘻，那我也要買備用的信紙。」他聽到拉里亞要敗下陣來的聲音，抬頭恰好看見對方臉紅到耳根去的可愛樣子，又忍不住笑着收緊手，緊緊地抱了最後一下才放開。

「那我選⋯⋯這款你覺得怎樣？」他從貨架上抽出一款印上了淡淡的植物花紋的信紙，像對方本人一樣低調但不失優雅。愛德蒙把它遞給了臉上慢慢消退的人。

「可以啊，我覺得挺好看的。」拉里亞點頭贊同，稍稍繃緊了臉孔後回答道，他現在還無法餘裕的露出笑容。

「那邊還有燻香呢，雖然不知道送信後還能留有多少味道。」拉里亞轉移視線往一旁看過去，拿起來湊近鼻子嗅了嗅味道，「……是玫瑰的味道，愛德蒙你聞聞。」

拉里亞將手中的薰香遞了過去，湊近了愛德蒙的臉，一臉期待著對方的感想。

愛德蒙仔細地聞着那薰香。和麻瓜那些庸俗的香水不一樣，玫瑰的香味經魔法保存，絲毫無損地還原縈繞在面前。

「這味道挺好的。」他再湊近一點貼上對方的手，輕輕地吻一下才退開，「聽老傢伙說這款熏香的附着魔法做得不錯，應該能好好保留在信紙上吧。」

他掃視了貨架一眼，儘管瞄見薰香價錢牌上有點高的價格，還是伸手取了一個準備放進籃中，轉頭迎上拉里亞的目光，他又笑了笑。

「就算不用來燻信紙，但只要放在桌子上，我就能每次看見它都會想起今天和你在一起的事。」他轉動一下薰香讓它躺得更安穩，店裏的燭光在玻璃瓶上劃出一道流光。

「……你真擅長這種事呢。」拉里亞困窘的收回手，愛德蒙親吻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頭。他不禁感到對方無論是親吻還是擁抱對方都相當信手捻來，明明自己年紀還比對方大得多。

拉里亞傾聽著愛德蒙的話，手中轉動著那薰香。看愛德蒙將薰香放進籃子裡，他一邊笑著握緊手中的物品，也決定買下他。

「那我就買這些。」他拿好信紙和薰香，和愛德蒙一齊走向櫃台結帳，「這樣我也會想到今天的事。」他悄聲說道，和愛德蒙對上眼神，露出微笑。

「這些事我只會對你做啊。」愛德蒙聳聳肩，不否應拉里亞的看法。他想或許是因為他比對方多看了些情情愛愛的小說，又多在腦中模擬過幾次吧。

他聽着拉里亞吐露相同的想法，只是笑着沒說甚麼，趁店員點算物品沒注意時偷偷在檯下牽住了對方的手，直到要掏錢時才肯放開。

有點心痛地結了帳，愛德蒙提着那些不同形狀的錢錢與拉里亞一起走出文具店。

回到街上，他發現行人顯然減少了許多，抬頭只見進店時還是晴朗的天空已經被烏雲掩蓋，昭示着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看起來會是一場大雨呢。」麻瓜的天氣預報可以不用這麼準確的啊，他嘟囔着，有點失望地轉頭望向身邊的人——他感覺他們得取消逛街計劃了。

「你要回家嗎，或者去那個賣藥的那裏？趁現在還沒開始下雨。」

拉里亞抬起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看起來是即將要下雨了。他想起他並沒有帶傘，也沒有別的遮雨的方法——畢竟未成年無法在校外使用魔法。

「……還沒到說好來接我的時間，但今天店也沒有營業……」拉里亞低頭思考了一會，距離原本說好家裡人來接送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店長沒開店的話也沒辦法過去。

「是不是要找間店打發時間了……」拉里亞有點困擾的說著，「愛德蒙呢，要回家嗎？趁下雨之前？」拉里亞將視線投向愛德蒙，如果對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他或許只能回到破斧酒吧消磨一下時光。

「我——」愛德蒙猶豫着剛要開口，臉頰上便有些斷斷續續的微涼觸感傳來，毛毛細雨不消兩秒便變成傾盤大雨把兩個人淋的濕了大半，一時風起連街角的垃圾桶也吹翻了。

愛德蒙事後回想，其實他們大可以找家店躲雨消磨時間，說不定店主好心還能給他們兩個乾身的魔法；但當下他看着拉里亞的表情就說不清寂寞的是對方，抑或是投射這樣想法的自己。

出於一種浪漫主義，他只是執起那纖幼的手，拉着他喜歡的少年在雨中狂奔。他們穿梭在橫街窄巷中，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裳，踏過水窪時濺起一片水花驚擾水中的街景。愛德蒙有那麼一刻覺得他們也許就會這樣一直跑着跑着，直到無人打擾的世界盡頭。

不過那終歸只是想像，他們最後還是停下來了——就在一家雜貨店門前的簷蓬下，殘破的木門上是他親手擦得光亮的門牌。他的心臟還因為剛才的奔跑而快速跳動着，喘着氣在門上敲出一小段節奏，聽到某處傳來解鎖聲後他推開了木門。

「歡迎光臨。」愛德蒙側頭朝拉里亞笑了，說出了熟練無比的招呼。

「喂，老傢伙——」他走進昏暗的店裏朝裏頭大喊，得不到任何回應後又小聲地嘀咕一句，「又去哪裏蹭酒喝了嗎⋯⋯」

「跟我來吧。」他踏上店裏深處的木樓梯，梯板發出不怎悅耳的聲音，但他顯然早已習慣沒有多加理會，「先弄乾自己，要是着涼就麻煩了。」他在微光之中對拉里亞笑了笑，身影與腳步聲一起消融在樓梯的轉角處。

拉里亞手被愛德蒙牽著，就這樣踏著水漥跑過一個個小巷，滂沱的大雨讓他看不清周遭，人群們也為了躲避這大雨陸陸續續的消失在街上。當愛德蒙停了下來後，拉里亞才意識到愛德蒙領著他到了夜行巷，而他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

在踏入木門前，拉里亞回頭看了一眼被大雨模糊的夜行巷，隨後便轉過頭跟著愛德蒙一同進入了店內。和斜角巷的商店很不一樣，店裡擺滿了他不怎麼看過的魔藥材料和魔法道具，不知道是天氣因素還是原本如此，店類的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有些陰暗嚇人。

拉里亞安靜地走進店內，一邊小心翼翼的環視周遭，最後順著愛德蒙的聲音走到了那個店內深處的木樓梯，愛德蒙片刻間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拉里亞一邊被自己踩上樓梯發出的嘎吱聲嚇了一跳，一邊往上走去。

「……愛德蒙？」走上二樓後，拉里亞往唯一開著的門的房間探去。

映入眼簾的是愛德蒙的房間，雖然以前在聊天中他總是說他的房間又小又破，但充滿著愛德蒙生活感的地方，拉里亞卻不這麼覺得。和他總是空曠到像是沒人住的家不同，這裡到處有著生活的痕跡，還有使用人的習慣，這些都讓他感覺更加認識愛德蒙。

「啊……不好意思，木板上都滴到水了。」他低下頭，發現淋的幾乎全濕的衣服，滴答滴答的沁濕了地板，想必一樓和樓梯間都是這樣的吧，他感到有些抱歉。

「那種小事不要緊啦。」愛德蒙拉開牆邊櫃子的抽屜，翻出了好幾套衣服才選出一套搭在手上，又從衣架拽下晾着的毛巾，回到拉里亞面前。

「抱歉，毛巾只有這條了，還有衣服也將就一下吧。」他把衣服塞到拉里亞手中，用毛巾替對方擦拭頭髮，布料上濡濕的部分很快暈染成較深的顏色。

然後，他的視線一飄忽便看見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胸膛上，有水珠滑落過頸窩與顯然的鎖骨，沒入布料中，讓一切顯得無比的——

愛德蒙心虛地移開視線，卻不料撞上拉里亞的目光——那道碧綠正從滴着水的瀏海後安靜地望着他，顏色在昏暗之中比顯得平常深一些，彷彿看穿了他那些小小的心思。

愛德蒙像觸電一樣慌張地收回手，轉過身去。

「那、那麼你還是先換衣服吧，我不看你。」話說出口他才發現這句話簡直把所有想法都暴露了，臉上燥熱起來頓時連耳朵都紅透了，「那個老傢伙的留言說不久後會回來，可以讓他幫忙乾衣。那之後你可以在這裏待到要回家的時候，當然你也可以一直留下來——不，我⋯⋯」

「⋯⋯你知道我意思的。」他最後放棄抗辯，雙手合十抵在嘴巴前，他可不能讓自己說出更多奇怪的話了。

「謝謝。」拉里亞拎著愛德蒙塞過來的衣服道了聲謝，看到背對著自己對方連耳朵都紅了，著急到連話都說不好的樣子，突然在想平常愛德蒙看他的心情是不是就是這樣，不禁發出了笑聲。

「嗯，我知道。」他回答道，一邊開始換起衣服。沒有了說話的聲音，房間內除了窗外的雨聲，只剩下換衣服時發出的布料摩擦聲，不一會拉里亞便換好了衣服……回想起來上次穿短褲已經是去瑟恩家過暑假的時候了，好像是第一次在愛德蒙面前穿短褲，感到些許的不自在……但想著這也只是應急措施，他也不該挑剔了。

「我、我好了……」他出聲告訴愛德蒙，「你也要換衣服的吧？」

聽到拉里亞的笑聲愛德蒙下意識想回頭，記起自己的話後硬是煞停動作，臉上好像更熱了。

窗外的雨碎在窗戶上的聲音，隔着玻璃聽起來倒也朦朧，他專注地聽着不讓自己想多餘的事，直到拉里亞說好了為止，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

「喔，對啊。我要換的。」他有點遲疑地轉身，在看見對方套上自己的衣服的新鮮模樣時，又打量多幾眼才走到床邊，從被窩裏挖出早上換下來的家居服迅速換上。

晾起兩人的濕衣服掛在牆上，接下來又確認了剛買的信紙和衣服都沒沾濕，忙完這一切愛德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冷，正想躲回床上用被子包緊自己，便發現書桌上一隅還留着大半年前編織蕾絲緞帶的試作品和用具。

他當然想到要把它藏起來，然而比他更快的是拉里亞的目光——他看見了對方的表情，也就知道自己避不過接下來的問題。

「……跟那條緞帶一樣，所以是你自己做的？」拉里亞盯著那堆在桌上的蕾絲緞帶，甚至可以看到其中一些形狀還歪歪扭扭的，而有些已經接近了他收到的那條緞帶。

「其實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說的……」拉里亞想起愛德蒙的情人節巧克力，當時巧克力他還有發現，這次緞帶真的是一點都沒發覺——這個人總是不直接告訴自己，明明很多東西都是他親手做的。

不過他想了想覺得或許自己也是半斤八兩，就沒有過多的苛責，將話題點到為止。

「是啊，因為好看的製成品太貴了買不起，只能自己做了。」愛德蒙搔了搔鼻尖，別開了視線，聲音也變得低了，「而且那時候我怕你會拒絕收下啊。」

儘管當時因為瑟紗的寵物的事讓兩人自情人節以來尷尬的關係改善了不少，但他卻沒多少把握對方會全盤接收這般沉重的心意，不過現在的話——

「我得說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編織的方法，你要多點用才不會浪費。」他回頭笑逐顏開，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需要遮掩自己的心情了，「那時候每晚都一邊想着你，一邊思考怎樣的花紋才跟你最合襯。」

「有沒有覺得很感動？」他湊向拉里亞，覺得有些高興——這裏不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也不是會被店員注視的服裝店文具店，大半天下來他終於可以沒有牽掛地靠近對方，專心致志地凝視這張臉龐了。

「……很感動。」注意到愛德蒙湊的越來越近的臉龐，正專心一志的盯著自己的臉看，拉里亞有些羞赧的別開眼神。

他早就發現愛德蒙對他的情感（相信愛德蒙也是如此），他們互相藏起彼此心情好一段時間——他重新看向桌上那一堆堆的蕾絲緞帶試作品，聽到愛德蒙親口說從那時起就一直想著自己，令拉里亞感到一股暖意流過心裡。他抽起了桌上另一條緞帶，熟練的將頭髮綁成馬尾。

「……也很開心！」拉里亞重新將視線投回愛德蒙身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你看，我練習過了。」上一次他還不會自己綁頭髮，但現在他已經可以熟練的綁成了馬尾——

他想告訴愛德蒙他很常使用那條緞帶的。

「⋯⋯」愛德蒙怔着看拉里亞純粹的笑容，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被它擄獲，而日後也必定會一次又一次為它傾心，像萬物不能拒絕引力的牽引，他無法抵抗拉里亞的笑容。

尤其是拉里亞像這樣只為他而綻放笑容，只為他而喜悅時——

「哈、哈哈！拉里亞好乖。」愛德蒙覺得眼前的人實在太可愛，忍不住踏上前一伸手把人抱進懷中，他們一個蹌踉就往後倒在小小的床上，床板慘叫一聲，愛德蒙無預兆地又笑起來。

「我很高興你有在用它，好高興好高興。」他伏在拉里亞的肩上磨蹭頸窩好一陣子，才從對方身上退開來躺在旁邊，眼鏡歪了也不在乎，他的額角眉梢裏全是快樂。

愛德蒙安靜地看着拉里亞，他能想像對方一開始有點生疏，柔順的銀髮會不小心在指縫間漏走，然後每天會比前一天熟練一點，直到今天迅速又快捷地綁好馬尾。

他想像着，又快樂了些，不禁收緊了圈在對方腰上的手讓兩人貼得更近，他甚至能看到對方還溼着的頭髮上涎着的水珠。

「……！？」拉里亞就這樣被愛德蒙撲倒在了床上，內心嚇了好大一跳卻沒有叫出聲，感覺到愛德蒙磨蹭著自己的頸窩，頭髮還搔的他癢癢的，「嗯……」

他一時間都忘記該怎麼回應愛德蒙，安靜無人的房屋內，被戀人像這樣撲倒在床上完全使他亂了心思，心臟怦怦直跳，他懷疑愛德蒙都要發現了——直到愛德蒙退了開來拉里亞才稍稍鬆了口氣。

「……你高興那比什麼都好。」看著身旁的愛德蒙，儘管圈在自己腰上的手還沒放開，甚至好像距離又開始漸漸拉近了……「愛、愛德蒙？」

拉里亞困窘的看著湊近自己的愛德蒙，他那有些歪掉的眼鏡還透著自己的倒影。窗外的雨聲讓房間更顯寧靜，他們凝視著彼此，再沒人說話。

外頭的雨忘我地下着，愛德蒙專注地與拉里亞四目相接，一時間那些細碎的雨聲都像遠去了。憑着窗外並不算明亮的光，這一次他看見拉里亞紅了臉頰，輕皺着的眉抿着的唇組成他熟悉的困窘表情。

愛德蒙望見自己的倒影一點一點佔據了對方的眼眸，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吐息呼在自己的臉上，只差一點——只差一點點他們就會呼吸同一口空氣——

唇上傳來温暖又柔軟的觸感，愛德蒙喜歡這種親密的感覺，兩人之間沒有一點距離讓人既滿足又快樂。

他笑着從拉里亞的臉龐上退開，趁對方緊閉着雙眼悄悄地將這模樣收藏在心裏。

「你太好看了，是你先犯規。」他決定趁對方開口前先耍賴告狀，語氣中能聽出幾分得意，大概很滿意自己又一次成功捉弄對方。

「怎麼樣？喜歡嗎？是不是很心動？」

愛德蒙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拉里亞甚至能個感覺到愛德蒙的鼻息，在感覺不到一英吋時，他忍不住用力閉上眼——拉里亞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心臟不安分地跳動著。

感覺過了有一世紀這麼長，他感覺到臉頰有柔軟的觸感貼上後退開，拉里亞緊閉的眼又過一陣子才慢慢打了開來，微弱的光線重新映入自己的眼簾，他看見愛德蒙那得意的笑臉。

「……那有什麼辦法，我有迷拉的血統啊。」對於愛德蒙的指控，拉里亞害羞抗辯著，他手仍覆蓋在那愛德蒙剛剛吻過的地方，感覺還熱得發燙。

「心動……還好，比較緊張。」拉里亞如時回答，剛剛自己幾乎繃緊了全身在緊張，沒有餘裕感受氣他的東西，「但蠻喜歡的……吧？」他撇過眼神，抿了抿唇後躊躇的說道。

愛德蒙聞言如獲至寶，藉着拉里亞移開目光的瞬間，他拉開對方的手在臉上飛快地再親了一下。即使只有片刻，他還是感受到那臉龐燙熱得厲害，笑着退開來以後又繼續欣賞對方害羞的樣子。

「只要多來幾次習慣了就不會緊張了吧，而且——」他笑着猛地坐起來俐落地翻身，變成一手支着身體俯撐在拉里亞上方的姿勢，一手挑起對方的下巴。

「——你可以再心動一點。」他低頭對方挑眉，半瞇着眼笑了，「現在覺得我帥了一點嗎？有沒有變得更喜歡？」

「……」拉里亞再度瞪大眼睛，被強制抬起的下巴，讓他不得不盯著愛德蒙看——他想著這十三歲的男孩到底都從哪裡學到這些的。

「急著耍帥的地方……還真可愛呢。」看著對方瞇眼壞笑的模樣，拉里亞眨了眨眼，可不打算讓愛德蒙這麼容易得逞，儘管有一點點心動也不打算再告訴他了，愛德蒙肯定會得寸進尺的。

拉里亞也抬起眉毛，伸手壓上愛德蒙的肩膀，一個翻身和愛德蒙互換了位置，床板再次發出抗議的慘叫。就算是愛德蒙也沒想過會突然反客為主，因為突如其來的動作眼鏡又歪了不少，鏡片下的雙眼瞪得老大的看著他。

「要再接再厲喔。」拉里亞低頭看著愛德蒙，勾起微笑著說。

在印象中，拉里亞總是害羞地紅着臉任由他戲弄自己，所以他從沒想過會有被對方反制的一天。愛德蒙毫無防備地被對方壓在床上，而他終於理解到如果拉里亞決心要贏這種小遊戲，那麼他根本毫無勝算——

那雙美麗的眼睛含着寵溺與笑意望向他，銀髮垂落像星河，連房間裏飛揚的小小塵埃被襯得似點點星光。被這樣的人在咫尺間專注地看着，愛德蒙的心跳硬生生地漏了好幾拍，瞪大着眼睛忘了要反應。

「⋯⋯你就等着瞧吧。迷拉的血統真可怕。」他回過神來後含糊地抱怨着，後知後覺地捂住自己的臉（他一定露出了很蠢的呆滯表情），也不敢從指縫間偷看多半眼，直至聽到床單窸窣的聲音，他猜拉里亞退開來了才敢放下手。

「⋯⋯」他抱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坐在床的一端，其實被對方剛才來那麼一下他現在只覺得躁熱一點都不冷了，倒是需要把自己從對方身邊隔離開來冷靜冷靜。

待臉上的熱度退減了以後他又望向拉里亞，敞開了半邊被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坐過來？」

「……就像之前說的，我會期待的？」拉里亞笑著，坐在床緣看著愛德蒙把自己裹成一個繭，像是需要一點空間的樣子，於是拉里亞便安分的待著。

他望向窗外，雨似乎還沒有停下的跡象，雖然因為下雨的關係沒辦法一起在外面遊玩，但拉里亞倒是有些想要感謝這場雨了。他感覺是第一次這麼貼近愛德蒙的生活，這裡的一切都與他的家相當不同，既新奇又有趣。

突然，愛德蒙的呼喚喚回了他的思緒，他正敞開半邊被子邀請著自己。拉里亞沒有猶豫太久，便過去坐在了愛德蒙旁邊的位置，共享同一條棉被。

「感覺好像當時一起睡通舖的時候。」拉里亞拉了拉被子，兩人並肩坐在一起著，穿著短袖而露出手臂的部分，不時觸碰到愛德蒙的手臂。

「明明才幾個月前的事，感覺卻過了好久。」愛德蒙點點頭。對方那鮮少露出的手臂比他的體温要低一點，觸碰起來倒也舒服，於是他摟着被子又再貼近了些。

指尖在被鋪中摸到一片冰涼，他順其自然地握住那隻手，發現它比往常要冷。

「你知道嗎，那一晚你留下來的時候我高興壞了。」他們十指緊扣着，愛德蒙想起那天他們也是牽着手相伴睡覺，「我還是頭一回安穩地睡到天亮，平常夜裏總會醒過來。」

「所以我後來好幾次慫恿胖夫人再罷工，可惜她從來沒聽我說。」他曲起腿伏在膝蓋上仰頭看拉里亞，眼鏡的吊墜晃着，閃出了一點光，「我想我該轉學院到史萊哲林去了。」

「你平常睡得不安穩嗎？」拉里亞並沒有抽開手，任由愛德蒙握著，讓自己手的溫度漸漸同化成愛德蒙的體溫，一邊關心的問道。

「說實話，有時候我也會覺得你很像史萊哲林的人……不過你需要借我勇氣，我覺得在葛來分多剛剛好。」他偏過頭，剛好對上愛德蒙的視線，還記得愛德蒙當時說要借他勇氣，那麼他偶爾出借手也挺好的，「如果有機會，可以再陪你好好睡一覺的。」

「——所以放過胖夫人吧。」拉里亞輕笑，能想像到愛德蒙是怎麼盧胖夫人的。

「那可不行，我現在得更積極製造機會了啊。」愛德蒙樂呵呵地開玩笑，放開了牽着的手改用尾指去勾纏拉里亞的尾指，落成又一個約定。

正想說點甚麼，樓下響起小小的鈴鐺聲，愛德蒙低嚷了句回來得太快了吧一邊爬出被窩，抱起牆角放着衣服的籃子便推開門呯呯地跑下樓梯。

談話聲從半敞開的門傳來，可以清楚聽見一把蒼老的聲音和男孩那些稱不上禮貌的話——「真囉嗦，問那麼多幹甚麼」「知道啦，雛菊根磨粉對吧？說了會做就會做——痛……」諸如此類。

半晌後樓梯又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愛德蒙揉着頭頂抱着衣服走進房間，轉身就把門嚴嚴實實地關上。

「衣服都乾好了。」他把暖烘烘的衣服遞給拉里亞，然後別過頭去，彷彿表示自己六根清淨沒想偷看，「等一會兒要是碰見那老傢伙，他說甚麼都不用管。」

在愛德蒙跑下樓梯後，拉里亞望著半敞的門一會，少掉愛德蒙的溫度後馬上感到了一絲涼意，拉里亞拉緊了被子，趴在屈起腿的膝蓋上，坐在床上等愛德蒙回來。

他抿著唇聽到下面愛德蒙與那蒼老聲音的一言一語，想必就是經常被愛德蒙稱呼為老傢伙的店長，他們倆人的相處模式又令拉里亞勾起了微笑。不一會他便聽到愛德蒙踏過木製樓梯的聲音，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烘乾的衣服，在愛德蒙轉過頭後，他抱著衣服猶豫了一會。

「我知道了。」他對愛德蒙的話應了一聲，一邊伸手揉了熟愛德蒙的頭，明顯感受到愛德蒙的動作一僵，拉里亞又在心底輕笑，最後才收回手開始換衣服。

「好了。」拉里亞將換下的衣服捧在手上，「但我想我該向店長道個謝？」

呆呆地摸了摸被揉過的地方，愛德蒙發現拉里亞已經會自然地主動觸碰他了，而這種改變很好，非常好，他唇邊勾起小小的微笑，凝視着外頭逐漸放晴的天空，等待拉里亞換好衣服。

「即使我說不用，你還是會道謝吧？所以我還是替你介紹好了。」他笑着瞥了拉里亞一眼，用對方那一袋信紙和薰香交換自己的衣服，衣服摸在手中還暖烘烘的留有一點餘温，「我想那傢伙會喜歡你的。」

他把衣服折好放回自己的床上，回頭走近穿得比剛才嚴實得多的人，乘人不備再次親上對方的臉頰。

「我還是喜歡你穿着我的衣服。」他在拉里亞耳邊悄悄地留下這句，惹得對方又紅了臉，這才領着人走下樓梯去見他那位僱主。

陽光從窗戶照進室內，雖然店裏不至於明亮，但也少了幾分陰鬱可怕。他們踏下最後一道梯級時，堆首擦拭玻璃櫃的老店主抬起頭，被疤痕佔了大半的臉上那雙灰白無生氣的上下來回打量着拉里亞。

「你叫甚麼——」

「他是拉里亞．康瓦，史萊哲林的五年級生，我的朋友。」愛德蒙悄悄站到拉里亞身前擋住老人的目光，他開始有點後悔了，只希望拉里亞沒有被老人嚇到，「他要回家了，我要送他走。」

他剛拉起銀髮少年的衣袖準備把人帶走，便被老店主用濕毛巾狠狠地砸了一下，回頭便迎上老人的瞪視。

「閉嘴，我甚麼時候問你了。才剛停雨你打算連傘都不帶就出門？你腦袋是被山怪踩了？」

「……我這就去拿。」愛德蒙有點咬牙切齒的，他回瞪老人同時將毛巾摔回對方手上，又轉頭用柔和的表情跟拉里亞說了聲等一等，這轉換之快堪稱絕活。

愛德蒙走進了店裏深處的房間中，身影消失的地方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店面倒是一片寧靜。而老店主忽然就開口了。

「勸你別跟那臭小子混太近，他本性可差勁了。」老人沒有望向拉里亞，只是專心地繼續擦拭着玻璃櫃，「我不覺得你們會順利。」

拉里亞見到這位老店主時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對方大半的臉上都是疤痕，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傷疤。但為了不失禮，拉里亞表現出沒有動搖的樣子，向店主禮貌性的點頭示意。

在店主開口詢問他名字時，愛德蒙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替他講完了自我介紹，卻落得被濕毛巾砸的下場——這舉動倒是嚇了拉里亞一跳。在愛德蒙離開後，拉里亞的視線隨著他的身影望向店內深處，又馬上被老店主的聲音拉了回來。

「……謝謝您的忠告，我見識過了。」拉里亞眨了眨眼，看著專心一致擦拭玻璃櫃的老店主，明明愛德蒙只介紹了是彼此是朋友，但完全瞞不住老店主的眼睛。

拉里亞不曾想過這段關係能獲得別人贊同，但也沒想過會被挑明說這段關係不會順利。

他是做好決心的人，即使窺見了愛德蒙性格的另一面，他也相信愛德蒙會對他溫柔——但說不打擊或許是騙人的，他一直都害怕著與人建立情感的連結，也是直到前陣子才剛跨出了嘗試的一步。

「我會努力讓它順利的。」拉里亞帶著禮貌性的笑容，對老店主這麼說道。他不知道他的眼神夠不夠堅毅，會不會被老店主窺見他心底的脆弱，但他還是想相信愛德蒙，也想相信自己的選擇。

老人瞄了一眼拉里亞，倒也沒再說甚麼。

愛德蒙就像捏準了時間，恰好在兩人剛結束對話時從倉庫裏回來，一手提着兩把雨傘，一手牽過拉里亞把人帶出店外。漸漸關上的木門把門鈴的聲音都擋回店裏。

愛德蒙拉着對方在陰暗的小巷裏快速穿梭，直至兩人回到斜角巷的大街上，他才開口問憋了一路的問題。

「那老傢伙剛才是不是對你說了甚麼？」他瞧見路上的行人又多了，儘然猜點不捨得，他還是放開了拉里亞的手，與對方並肩走着，「我猜那少不了我的壞話。」

「但我想他對你印象不錯，剛才看他和顏悅色的，如果你來買東西肯定會給你折扣。」男孩顯然有着能分辨那張猙獰的臉上表情的技能，眼睛一轉，還是不忘提醒對方，「不過你一個人出入那條巷子還是有點危險。」

「你想來的時候記得叫我。」他悄悄地勾了一下對方的手指，「我一定會來接你的。」

「……不，沒什麼。」拉里亞搖搖頭表示對方沒說什麼關於愛德蒙的壞話，但在愛德蒙提到老店長對他印象不錯時，他有些意外的看向對方，「真的？這算印象好嗎？」

在老店長的疤痕之下，拉里亞著實猜不出對方的情緒與喜好，看來還是長久相處的愛德蒙更了解店長。

「如果不是來買東西，是想見你的話……也可以叫你吧？」感覺到愛德蒙勾了勾自己的手指，拉里亞偏過頭說道，特意不去看愛德蒙。

他的另一隻手不自覺握緊手中的傘——他不一定會去向老店長買東西，但他肯定會想找愛德蒙的……想到這裡，他偷偷瞄了一眼愛德蒙。

「那傢伙不高興時臉色會更差。」愛德蒙回想着自己惹老人生氣的事（大半是他故意的），望向身側的拉里亞，意外地只看見對方的臉側，銀髮下露出耳邊一小段好看的弧度。

他靜靜地等待着對方轉回頭，就在對方悄悄地將目光探向他的瞬間準確地迎上，漾開笑容。

「當然可以啊。」他笑着說，再次勾上對方的尾指搖了搖，「無論甚麼時候，只要你想的話，你都可以呼喚我。」

話音剛落，他們便已經到了破釜酒吧那面熟悉的磚牆前。

愛德蒙從未覺得這段路程如此短暫，他環顧四周一圈，只希望來接走對方的管家可以晚一點到，好讓他們可以再相處久一點——儘管他總是覺得再多的時間也不足夠。

他珍惜每一刻凝視拉里亞，察覺對方束着頭髮的緞帶一直沒解下，於是伸手一拉，讓亮麗的銀髮散落，遮住那姣好的臉龐。

「要是你只讓我一個人看見就好了。」他把蕾絲緞帶繞好，輕柔地放回對方手中。

「……是只有你看見啊，不然怎麼會找到我？」拉里亞朝著愛德蒙漾開笑容，真正把他看進去的，自始至終不就只有愛德蒙一人嗎。

兩人在破釜酒吧的磚牆前，依依不捨的停留著，但也到了拉里亞要穿過磚牆回到倫敦的時間了。

拉里亞將傘打側，把行人的視線與兩人阻隔，他趁機湊近了愛德蒙，輕輕地吻了他的臉頰作為告別。回到原位時，看見愛德蒙愣著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還你。」他把雨傘塞到了愛德蒙手中，另一手拿起了方才愛德蒙塞在自己手裡的緞帶，「這個我就帶走了。」

「⋯⋯」愛德蒙呆呆地看着拉里亞，這一吻雖然輕柔卻也足以讓他內心久久悸動不止，而且這種事由眼前臉皮薄又容易害羞的人來做意義更加不一樣了。

「我真的太幸運了。」他被拉里亞的笑聲喚回神，也笑了起來——他無法估算要積攢多少運氣才能剛好發現這個人，也許只是慢上一點點都會和對方擦身而過，然後永遠不會知道喜歡對方有多快樂。

「我還會做好多給你的，你可以多用點。」他握好對方交還的傘，傘尖戳在腳下的水窪中，一串漣漪讓倒影裏的太陽皺起來，「那麼，我猜我們得說再見了。」

「⋯⋯我們這個暑假還會再見面的吧？」他想了想，還是叫住了正要轉身的拉里亞。

「……當然！」拉里亞停下了轉身的動作，看著愛德蒙瞇眼露出笑容，「你不見我我會寂寞的。」

「我會再寄信給你——」拉里亞提起手中的袋子給愛德蒙看，裡頭還裝著他們一起買的信紙與薰香，「……再見。」

他有些留戀的又看了愛德蒙幾眼，才轉身穿過了磚牆進到破斧酒吧，重新回到忙碌的倫敦，讓司機載回了宅邸——覺得要結束這樣美好的一天有些可惜。

「我會期待回信的。再見啦。」愛德蒙朝拉里亞揮揮手，直至磚牆把對方的身影完全遮掩才捨得移開視線，轉身走進人群中，而他忽地覺得在這熱鬧的斜角巷中，獨自走着的自己是異質的存在——才分開短短片刻，他就已經覺得有點寂寞了。

回程的路彷彿又漫長起來，愛德蒙加快腳步，最後幾乎是小跑着回到店裏、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開門，影入眼簾的是那套折疊好的衣服。

他抱起了那件衣服。衣服上的餘温已經消散了，但還殘留着屬於對方的氣味。他半張臉埋在當中，只覺得這遠遠比不上把對方抱在懷中的感覺。

「⋯⋯我想你了，拉里亞．康瓦。」他喃喃地道。

男孩躺到床上望着窗外那片空蕩蕩的藍天，茫然地思念着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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