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rst date_續

喜歡的是什麼呢？


　　伊諾克知道自己的物欲素來很低，如果沒有其需要性他幾乎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想要主動擁有的（或許除了每個月幾次的三顆泡芙）──────喜歡，這個詞對自己來說總是顯得奢侈，作為戴環者他已經擁有足夠多，甚至到有些超過，因此他總是盡可能地去付出與給予，喜歡？


　　屬於自己的私慾放到一旁，畢竟他也沒有渴求什麼的慾望。


　　到了現在，光是擁有班傑明對於自己的感情他就感覺到足夠了，牽在了手中的是那樣珍貴的溫度......但，班傑明喜歡那個笑容，不是嗎？

　　「不過......我想如果有一隻魟魚娃娃也很好.....」

　　輕柔的嗓音靦腆而輕軟，他總記得班傑明的笑臉，但即便自己想給他笑容他也看不到，但是如果有一隻魟魚娃娃能代替自己給班傑明看看笑臉，或許.......


　　伊諾克輕柔的嗓音伴隨著他們的步伐來到了下一個展區，區隔成一片仿著海岸空間的體驗區，那裏有人工流動著海水，有著礁岩、海沙布置成的海岸生態，在上面能夠看見有海星、螃蟹、寄居蟹或是海參一類的小生物。

　　一旁則是水族館的紀念品商店，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紀念商品。



　　「班，你想先去那裡看看？」

　　笑意溫柔，伊諾克將優先的選擇權交給了班傑明。

　　得到喜歡這答案的班傑明愣是有些茫然。儘管記不太清楚確切提出的問句，但班傑明認為自己問伊諾克的應當是「水族館內的生物」，得到的答案是他完全意料之外的，還是伊諾克認為自己算一種「海洋生物」？印象中確實有一說為「萬物之母是海洋」，但能夠因此將所有生物歸於海洋物種嗎？

　　班傑明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游泳……

　　顯然，伊諾克的答案對於班傑明而言過於迂迴繞道，幸而在班傑明開始設法連結「自己為海洋生物」前，魟魚娃娃的內容突兀的插入，在胡亂他思考過程的同時拯救了他被無限誤導的機會。

　　「……嗯、紀念品店。」

　　詢問過選項後，班傑明果斷地選擇後者。

　　他的期待沒有得到拒否，走到同水族館大門般被電子鎖給保個全實的警備系統，在伊諾克拿出門卡後守備蕩然盡失，兩個非工作人員便於跨日時分踏入了前夜明顯被打理且補滿商品的架子。

　　——這跟他家附近的便利商店簡直截然不同。

　　入了店內，伊諾克熟門熟路的開啟了電燈開關，取代了光芒黯淡的照明標示。在燈光底下更能突顯架上商品的琳琅滿目，各式布偶、吊飾、玩具等皆被捏出了可愛的外表，有些甚至與生物原先的長相不相徑庭，比如那長出眼睛嘴巴的水母。

　　但那都不是重點。班傑明行事向來是直奔主題的，略過那些足夠讓他過敏發作的絨毛娃娃，他找到了陳列於店家中央（這些顯然都是搶手貨）、於藍鯨寶寶和陸龜海龜們中央架上的商品——不算尾部、直徑約莫半個手臂長的魟魚抱枕。隨手拿起了其一……即便隔著一層手套，那手感依舊是柔軟無比。

　　班傑明低頭看了眼那近乎勾成一個半圓的笑臉，將之遞給視線投注明顯的伊諾克……

　　「魟魚娃娃……你要的。」

伊諾克想要的，他得趁忘記前買下才行。

　　來到了紀念品商店，他們的手很自然地便鬆開了，手中的溫暖頓時失去了，那令伊諾克感覺到有幾分空虛的悵然，但他只是帶著幾分不捨的笑意目送著班傑明直奔他的主題區，而自己則是將店內的電燈都打開，敞亮的令班傑明可以好好的挑選，他也打開的收銀機方便一會結帳。

　　一會，他便來尾隨著班傑明來到了中央的展示台，在這裡販售的是涼感冰絲材質製成的娃娃或是抱枕等等，柔軟無比，冰涼絲滑的質感或許是想要仿真海洋動物的膚感吧？

　　伊諾克看著班傑明拿起了一隻寶藍色的有白色斑點的魟魚抱枕，尺寸挺大的，幾乎都可以蓋過班傑明的上半身了，他注視著那一隻魟魚娃娃腹下被劃出的一個大大的笑臉，伊諾克微微笑瞇了眼睛，直到他將那隻魟魚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伊諾克有些愣了一下───其實那是他想要買給班傑明的笑臉魚，或許是他誤會了。

　　只是那是班傑明想要送給自己（他能夠這樣解讀吧？），因此伊諾克指是綻開了一抹柔軟喜悅的笑意，乖順的接過那柔軟冰涼的魟魚娃娃，輕輕的抱在懷裡，略微低沉的嗓音柔和的笑道：「謝謝，我很喜歡。」


莫名心癢的很，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伊諾克的視線落到了一旁，一隻比他手掌大上一些櫻花色的，嘴巴做的嘟嘟的涼感魚娃娃，他記得他看過一種熱帶魚，記憶中在畫面上這種魚會兩隻親在一起，好像就叫接吻魚吧？

　　心底癢癢的，假如他們能夠像老師跟朗哥那樣互相接觸了表感情的相處就好了..........伊諾克伸手拿起了那隻櫻花色的接吻魚，輕輕地在接吻魚的嘴巴上啄了一下，他感覺到臉頰跟耳朵有些莫名燥熱。

　　「班，這個是叫做接吻魚........粉粉的像櫻花我也很喜歡........」

　　輕柔的嗓音稍帶著些許的緊張，大概像是一種寄託，像是想買笑臉魚給班傑明那樣（雖然最後這隻魚是送到了自己手中），伊諾克輕輕捧著那隻接吻魚，湊到了班傑明的頰邊碰了一下，微涼的觸感很快地便挪開。


　　「你.......喜歡嗎？」

　　輕柔的嗓音靦腆，輕細的問著。

　　……？

　　涼涼的感覺碰上了他的臉頰、很快的。這讓班傑明反射性的朝那邊碰了碰……根據以往與佛洛伊德及海森堡的相處經驗，那種冰涼的感覺通常代表不帶好的象徵——例如被麥克筆給塗鴉、或被刮鬍泡洗面。

　　但那兒什麼也沒有留下。

　　殘餘的觸感讓班傑明的指留在上頭輕撫，天藍色的眼打量著兩個霧團（伊諾克的手）中捧的冰絲娃娃，亮眼的粉色令其看來夢幻無比，那又軟又厚的唇讓班傑明一時半刻搞不清那究竟屬牠的原樣還是又是商業的誇大，打量之餘在一點掐捏時都能聽見填充物互相摩擦的沙沙聲……總而言之，班傑明瞧了半晌。

　　「我不記得剛剛有看過這種魚。」班傑明回答的誠實……他沒辦法藉由娃兒現在的外觀去給予伊諾克「他喜歡」這種肯定的答案。

　　於是，班傑明如此回應。

　　「……但你喜歡，我們可以買下牠。」


當伊諾克說了喜歡，他的看法便是可有可無。

　　「或許到下一個展區我們能找到他。」

　　伊諾克輕柔的笑了，親過班傑明臉頰的魚娃娃他自然是想要帶回去了，伊諾克頓時有一種是不是他現在說了想要什麼，班傑明都會通通買給他的感覺───一種沒由來的想法。

　　不過他已經有了魟魚和接吻魚了，對於自己來說似乎已經足夠滿足了。

　　帶著兩隻魚，特別去學了怎麼操作收銀機的伊諾克替班傑明結了帳（老樣子的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鈔票──班傑明沒有使用錢包的習慣），照理來說通常他會想要付款，畢竟是這兩隻買起來之後是歸屬自己的。


但班傑明說要買給他，那又是不同的感覺和意義了。


　　伊諾克用了個大的手提袋將魟魚娃娃裝入，至於接吻魚.......他想了又想，最後將那隻櫻花色的魚放到了自己的夾克懷中。

　　確認了班傑明沒有其他想要買的東西之後，伊諾克替水族館紀念品店收拾好，關好了店門後這才緩步走到了先去體驗區看裡面海岸小生物的班傑明身邊。

　　礁岩的造景上背著殼的寄居蟹正在爬動，或許貝殼是特別挑選過的，顯得特別漂亮好看，伊諾克微微彎著腰瞧著小巧玲瓏的寄居蟹爬行著，最後縮入了礁岩的細縫裡藏著，附近有一隻橘紅色的海星正在緩緩的、緩緩地爬行。

　　雖然現在沒有牽著手......伊諾克將空餘的那隻手悄悄伸手夾克懷裡，觸手的是冰絲的柔軟絲滑和冰涼，那是剛剛親吻過班傑明臉頰的魚娃娃。


　　伊諾克悄然的笑了。

　　那真好。

　　班傑明先一步到了體驗區。

　　一些小動物就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但他沒出手去觸碰或者撫摸，僅是蹲在岸邊眨巴著眼觀看。小小的螃蟹橫著行走，時不時對著巨大的敵人揮舞著螯……螳臂擋車般的。正當班傑明懷疑著那同剪刃般的腳可否真的對人造成傷害時，那明顯懼人的螃蟹是率先的鑽入了砂岸邊坑坑巴巴的小洞，轉瞬消失。

　　綁在鞋子上的塑膠袋令他的馬丁鞋不至被泥濘給染污，倒是在踩踏間多了奇異的聲響以及幾分的不踏實。澄澈的水面許是藉機械推進，在不自然的造景中呈現頻率相同力度相仿的海浪——在水面下因步伐震動而湊近的魚兒究竟算不算體驗活動的一種？人真的能在沒有任何工具輔助的情況下徒手抓魚嗎？

　　藉著腳步聲，班傑明稍稍回頭便瞧見已然跟上的伊諾克。他自然不清楚對方現在正在看著什麼，倒是在其視野之前發現那正在緩慢移動的橘紅色海星。

　　非平時刻板印象內的端正，五角星肉團看起來軟軟的，在沙岸上移動的樣子甚至有種是在拖拉著肢體的感覺……經過一連串的觀察，海星僅只移動了約莫五公分，但這也讓班傑明從原先取笑其行進方法的惡劣瞬息轉念——原來海星是會移動的嗎？

　　……原來海星也算是一種生物嗎？？

　　班傑明一直以為海星充其量只是一種造景裝飾品，同聖誕樹頂端的星星或水族箱中的寶藏盒。他也許曾經在複數的卡通中看過會說話的海星，但那終究是卡通不可盡信，畢竟海綿也不是生物……是嗎？這下他反倒開始質疑起自己的舊有知識。

　　班傑明悄步的跟上海星的移動，彎腰伸手便將其由沙岸上拾起，試圖瞧瞧扁平的五足究竟是怎麼平躺著活動……將軟軟仍欲蠕動的海星翻了個面，天藍色的眸子眨了眨，眉頭跟著緊緊蹙起。

　　「伊諾克。」班傑明朝伊諾克的方向走去，因持起的動作讓他的袖口不免沾上些砂跟淡水，但班傑明顯然更急於讓伊諾克瞧瞧他的發現而不為所動。

　　他指了指其觸肢，「牠有好多小小的腳。」

　　因為寄居蟹而暫停下腳步的伊諾克聽見了沙沙的聲響，抬頭便瞧見了班傑明手上抓了那隻......他剛剛看見還在緩慢蠕行的橘紅色海星，那隻海星像隻被翻肚的烏龜一樣被班傑明抓在手中，鮮豔色彩的五足緩慢的動著，著實難以說像是掙扎。

　　而班傑明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的急於跟自己分享更是讓伊諾克感到心癢癢的，他溫潤著笑了，側首注視著班傑明只給他看的海星.........他說的小腳是.......管足.....吧。

　　半透明的管足長長的，尖端有著像是吸盤一樣的結構，密密麻麻的覆在其上，往四面八方不規則的蠕動著.........唔，剛剛還覺得心癢的感覺被背後一陣麻癢給取代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或許統括來說就是............


讓人看了不是很舒服吧？

　　「是啊，真的有很多腳........」

　　伊諾克輕柔的嗓音如此說著，但他現在滿子的苦惱就是在想著該怎麼讓班傑明把這隻海星給放下來...........

　　「他的腳動得很快，要不要把他放下來看看他能爬的有多快？」

　　東想西想，伊諾克擠出了個說詞，試圖讓班傑明把那東西放回沙灘上，儘管他剛剛老早就看到了海星移動的速度緩慢的不比一隻蝸牛，但......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說法了。


海星的管足蠕動的樣子著實讓他頭皮有點發麻。

　　「……好。」

　　班傑明想也沒想——部分恐怕也是因入目的景象太過超乎想像而令他忘了海星離地前的樣貌。他乖順德聽服伊諾克的話，將近乎有四個角都黏在自己掌心跟手背的海星再次放回了地面，還好心的讓那些小小腳著地，生怕牠無法自行翻身般的。

　　蹲踞在一旁——許是連伊諾克都無法給他肯定的答案令他也感到十足好奇，不知這多腳海星是否會趁他眨眼的瞬間便消失視野之內？

　　……
　　答案顯然是不會。

　　已經將雙手搭上臂膀的班傑明見著海星移動的龜速，五個角漫無目的擺動卻絲毫沒有前進的助益，手指至其中心點輕輕的推動一下，那造成的位移要比海星自己的努力更為清晰可見。

　　「牠腳動的很快，移動速度卻很慢。」

　　太好了，班傑明終於將那隻海星放下了。


　　頓時感覺有些安心的伊諾克還是沒忘記那些小觸手黏在班傑明手上的畫面......他跟著人蹲在一旁，來不及拉住又伸手去戳海星的人，只得在他戳完後拿著剛剛從懷裡抽出的溼紙巾，輕輕捏著他的指頭，仔仔細細的將班傑明手上剛剛任何被海星接觸到的地方擦的乾乾淨淨。

　　「或許是因為剛剛那些小腳太細太小了吧？難以支撐海星的身體......所以才爬不快。」

　　擦了一次後，想了想，伊諾克一邊輕聲地回答一邊又重新擦了一次後才罷休，趁機牽著班傑明的手將他帶著站起來，試圖讓他的注意力不要放在那隻橘紅色的海星上頭。

　　「我們也去別的地方看看？」

　　他提議著，在班傑明沒有反對意見之下牽著他走往了另一頭，「寄居蟹還有小螃蟹跟海蔘也有很多。」絕口不提遍布整個展區上更多的海星。


到底為什麼放了這麼多海星呢？


　　伊諾克看著形狀、顏色甚至足數都各異的海星們..........以前沒想過要把海星翻過來看，那時候還覺得海星就像海裡的星星一樣好看，但現在怎麼會怎麼看就怎麼感覺有些讓人不自在。

　　想到翻過來後就是一堆小觸手似的足管在蠕動........


　　嗯........

　　雙手被伊諾克擦拭的乾淨，連同被濕沙海水沾的黏膩不適的感受被帶的煙消雲散，而後，屬於伊諾克指掌的溫度再度覆上——明明那只是今天才開始（也許吧？至少他這麼記得）的舉動，敏感的指腹在悄然的摩擦間卻與既往的觸覺辨物是天壤之別的。

　　對於感受班傑明總說不上頭，尤其前額葉切除術後他更無法有效的去辨別其差異，分明觸碰過的對象僅只伊諾克、盧卡及麥，卻仍難以詳述。

　　只是也許他沒自己想像中的討厭那感覺。

　　指腹在那佈滿傷疤的皮膚上總似是在探索，替他無能為力的視野找點兒出入——計算不清的傷疤光觸起便覺得隱隱作痛……那個話語中總是充滿溫柔及笑意的怪人伊諾克也會感覺到疼痛嗎？除了那偶發性的心臟病外，伊諾克似乎從來不曾表露。

……他其他地方也是這麼多傷疤嗎？

　　腦中的疑問奔騰無稽，班傑明甚至開始懷疑是未確實服用睡前藥物相繼而至的思考跳躍。但儘管混亂至極的思緒逕自在腦袋奔放，他卻沒有相應的行為表現或因此提問，是百般依順的任由伊諾克拉起，聽聞他柔和嗓音對於潮間帶動物的知識與趣事補充，無法自控的左耳進右耳出。

　　抓起了寄居蟹令其在掌之間緩慢攀爬、隨地的拾起看來晶亮晶亮的貝殼，彷如拋光過後的色彩在照明燈下仍是閃爍著亮麗的色澤，甚至在伊諾克將螺狀的貝殼放在耳邊時，彷彿聽到海浪波濤的迴聲……

　　當伊諾克為找尋小螃蟹而短暫離開時，在眼前緩慢攀爬的生物映入了班傑明的眼簾：一隻海星。但與方才所見橘紅色的五角海星不同，那是一隻背脊上有著非自然的紫色、及延伸觸肢的奇怪海星。

　　這些海星們看來絲毫沒有支持五角的力氣，攤平的軟爛……外顯的外貌特徵長得截然不同，那背面會長一樣嗎？班傑明不禁想著，而移動緩慢的生物自然的又被擒的輕鬆。


　　嗯。這海星也是，有很多四處蠕動的小小腳。
　　……不知道摸起來觸感如何？

　　當伊諾克在造景的隙縫處找到了一隻特別圓滾滾的白色小螃蟹時他並沒有馬上抓起來，而是想著找班傑明過去一起看────

　　當他回到班傑明的身邊時又見著了那對海星起了無限大興趣的男人手裡正抓著一隻紫的不像自然生物的海星────海星，又是海星了，而他甚至還將一根手指戳在了被他翻肚，蠕動著半透明的密集足管上────

　　密集的小小的吸盤尖端貼在班傑明的指腹上，一下黏住一下離開的，密密麻麻的蠕動在一起，那真的是一個極端糟糕的畫面，為什麼就不能讓海星好好地貼在沙灘上呢？

　　「班，我在那裏找到了白色的小螃蟹，你要不把海星放下來跟我過去看看？」

　　伊諾克站在距離班傑明約有三步遠的地方，嗓音依舊輕柔的詢問著，但不知何故平常總是又緩又慢的語氣，現在聽來倒是有一些急切。

　　而當說服班傑明成功放下海星後伊諾克馬上拿出的準備好了濕紙巾，重新、仔細地又將男人碰觸到海星的任何一處肌膚擦拭了個乾淨，甚至還拿出衛生紙輕柔仔細的拭乾。

　　而當伊諾克好不容易帶著班傑明遠離了海星後，他也在也沒能找到剛剛發現的那隻白色小螃蟹了，這不由得讓伊諾克顯得有些許的沮喪，或許班傑明還想留在這裡看海星，但.......


　　「班，你要不要去海底隧道那裡......？」

　　「或許，你餓了？或是渴了？飲料我帶了啤酒？」

　　伊諾克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著，甚至不惜拋出了班傑明每晚最愛的飲品出來，不想讓他因為無法玩海星而掃興，試圖誘使他對海星的存在失去興趣。

　　轉乎間，手又被伊諾克給擦的乾淨……但這次他的手上並沒有沾到任何汙穢泥濘，不是嗎？不過視覺失認的班傑明自然不認為自己的判斷要比伊諾克來的精確，僅任其連指縫也擦拭的乾淨。

　　伊諾克領人所到之處不見一隻螃蟹，倒是零星幾隻寄居蟹翻挖著土壤，瞧著那畫面頗是耐眼，直至伊諾克提出了疑問，他才收回了視線。

　　「好。」

　　班傑明果斷的給了肯定的答案，況且……不論足夠誘人的啤酒。他確實是有一點餓了。

　　他忘了自己今天有沒有吃晚餐。

　　伊諾克鬆了一口氣，幾乎像是自然般的再度牽起班傑明的手，不再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的只敢牽一兩根手指，而是掌心貼合著掌心，牽著他一同離開了體驗區（當然還有那些滿滿的海星），前往最後一個展區───最為壯觀的海底隧道。

　　略呈圓弧狀的隧道在海色下蒙上蔚藍的色彩，就像是集大成似的，在這裡能夠看見方才他們所見到的生物，色彩繽紛的珊瑚礁群、礁岩上有柔軟飄動著的海葵聚集著，少不了的小丑魚，更多的熱帶魚，也能夠看見龍蝦螃蟹等物躲藏在礁岩下探著頭。

　　慢悠悠的海龜游過，小型鯊魚巡迴著，魟魚擺動著寬大的鰭貼在玻璃上對著他們露出微笑，就像是漫遊在海底一樣被那些多彩所包圍著，讓人感覺到不可思議又愉快。

　　「班，你等我一下。」

　　伊諾克露出了安然（而且這裡他很幸運的沒有看到海星，太好了）的笑意，他讓班傑明稍等會，他拉開了保溫袋取出了一條深藍色的野餐布，輕輕地抖了抖，平舖在地上，接著才逐一將袋中的食物取出。

　　兩罐啤酒一瓶水，水果綜合沙拉、小熱狗麵包捲、切成小小塊的火腿起司蛋三明治，雞肉、豬肉、牛肉的迷你小酥派、熱呼呼的洋蔥濃湯..........他還嘗試做了以往沒給班傑明吃過的鮮蝦燒賣和鮭魚烤飯糰，捏成小巧圓滾滾的方便食用。

　　他盡量多做些不同的口味，希望能夠合班傑明的口味。


　　「班，快坐下。」

　　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後，伊諾克才帶著輕柔的笑意喊著人坐下來一起享用，同時欣賞海底隧道的風光。

　　那簡直是比方才更為絢爛的光景。

　　海底隧道鑲地的照明讓整體環境不至昏暗，卻帶上屬於夜半時分的壯闊感。在玻璃對面、於海色中徜徉的生物全秉著不屬於凌晨兩點的精神，一個個像是見著稀客一般，彷彿在朝他們瞧眼。

　　甚至有種不知道誰才是被展品的感覺。

　　雙眼被拉在兩側、外表造型奇怪的大型魚種班傑明依稀認得，那是一隻鯊魚。其晃晃悠悠的擺動著尾鰭，暢游於充斥著食物的天堂內……動物園都會將各個陸地動物分展區安置，為何海洋生物不用？那些鯊魚不會為了果腹吃掉其他弱勢的魚種嗎？

　　班傑明仰著腦袋，水光在班傑明同樣海天藍色的眸子裡面蕩漾著波瀾。身為一個驅魔人，儘管沒有恐水人體質、甚至是名戴環者，恐怕也會下意識的去迴避這種充滿大量液體的場合——班傑明從來無法仰仗被病症淡化的記性，但在這也許人生中第二次還第三次的經歷，他始終為此感到新鮮。

　　他總是太少留心。太少注意。

聽到伊諾克的叫喚，班傑明不帶猶豫的坐下。他們正在海底隧道的步道中央野餐——他們是如此的罔顧規範，至於監視器下仍舊恣意妄為。

班傑明盤著腿，他是有點餓了。橫豎伊諾克方才早反覆將他的手給擦拭個乾淨，自然便是沒有洗手的必要，伸手拿了個小熱狗麵包捲就放入口中……伊諾克準備的食物總是小小的好以入口，這對總是被醬料及內餡偷襲的班傑明而言簡直是個福音。

接過伊諾克遞來的啤酒便用拇指將其摁開，聽到泡沫噗滋的同時他的指腹被冰涼的液體給淹覆，許是步行間的搖晃令其氣泡在得到出口後便向外淌流，班傑明反射性的用口接上，才未讓酒精滴落，釀成違規還造成人家需要額外清潔的禍。

　　待氣泡少上了些許，啤酒的衝勁也歸於平靜，班傑明舔了舔手指，將之遞給伊諾克。

　　「你要嗎？」

　　伊諾克坐在鋪排好的食物旁，他並沒有馬上就動手而是先看著班傑明享用它們────果然，班傑明真的很喜歡熱狗，伊諾克看著他首先拿著的就是塗了黃芥末醬、番茄醬的小熱狗捲而不由這麼想著。

　　若是他沒空能去班傑明家的時候，隔幾天回去總會看到冰箱裡冰著餘量不一的熱狗堡剩食........在伊諾克想著他約會之前的晚餐不知道是不是也吃熱狗堡的時候一罐開封過的啤酒便湊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

　　伊諾克微微笑瞇了眼，理當的接過了那罐被他喝過的啤酒......懷裡的親吻魚娃娃鼓鼓的彰顯他的存在，湖水綠的眼睛看了一眼被喝過的啤酒罐開處，又看了看因為沾了啤酒而濕濕的嘴唇......莫名的心緒好像有些飛遠了。

　　伊諾克眨了眨眼，看著啤酒好一會後才輕輕的抿了一小口。

　　他揉揉臉頰，莫名感覺這一次的酒精衝的有些快───輕吐一口氣是不敢再喝了，於是他將啤酒遞還給班傑明。

　　「班，你也吃吃看其他的？或許你要先喝一口洋蔥濃湯？」

　　又輕又柔的嗓音詢問著，伊諾克將裝著小酥派的保鮮盒往班傑明那兒推了推，接著拿起空的小碗將保溫罐裡的洋蔥濃湯分裝成了兩碗，將湯匙放入，伊諾克把班傑明份的湯放到了他的面前。

　　好奇的看著班傑明下一個拿取的食物會是那種，小酥派他第一次跟他的開車在海岸公路兜風時做過，不知道他會不會先拿起這個呢？

　　海底隧道湛藍的光與水波紋，這些色彩一直讓伊諾克想起班傑明海天藍色的眼睛，他並沒有特別喜歡那些顏色，但伊諾克想著以後他最喜歡的顏色或是就是海天藍色了吧？

　　輕輕摸了一下藏在夾克裡的粉紅魚，伊諾克柔軟的笑了。

　　「……嗯。」

　　班傑明是鮮有主見的，所以在與認可對象相處的情況下，班傑明更好聽從指示行事。拿起被擺放在眼前的湯碗，以手端起，散發香氣的濃湯仍保有餘溫，為他的總是冰冷的手指帶來些許暖意。

　　入口的味道是濃稠的、帶著洋蔥的清甜，馬鈴薯跟其餘蔬菜是軟嫩的，滋潤著食道及胃部，淺淺一口便添了飽足……但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好對班傑明脆弱的腸胃而言是否負擔過重，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個小品項被推到了班傑明的面前，沒有下一步指示的他自然無法於其中做出選擇，他有限的胃口從來無法容納那麼多東西——或該說，若要他選，他恐怕只想要吃被放在相對遠端的熱狗捲。

　　「你不吃嗎？」班傑明問道。
　　……也許伊諾克的選擇能是他的答案。

　　「嗯？」

　　還在看著班傑明的手指下一個會拿什麼來吃的伊諾克將視線放回了人的身上，「我會吃的。」既然是野餐的話，那麼自然就不能只有一個人吃一個人看了，伊諾克看了看，拿起備好的空小盤子跟叉子往水果沙拉那兒進攻。

　　撕成小塊的生菜上鋪著同樣切成小塊的酪梨、蘋果、奇異果跟小番茄，除此之外還有切成薄片的小黃瓜跟苜蓿芽。分隔裝在小格理的是優格醬，不過伊諾克一向吃沙拉時不沾醬，因此就各種食材都裝了點。

　　說起來自己有時候也會準備一點水果，但如果沒拿出來的話班傑明其實平常也不太主動吃，而他端出來的食物───儘管或許吃的不多，但多半會吃下肚，這讓伊諾克有點好奇了。

　　「班你有特別喜歡吃哪一種水果嗎？」

　　伊諾克問著，吃下了清脆的蘋果，一旁玻璃上貼著著笑臉魟魚黏在玻璃上緩慢的往上挪動，視線不由跟隨。

　　特別愛好的水果.......伊諾克想著自己大多數其實好像有什麼就吃什麼，真要在意的話或許是方不方便吃以及營養價值吧？畢竟水果大部分吃起來都不錯，不難吃也沒什麼奇怪的味道。


　　至於特別的喜好的話......

　　自己好像也沒有特別偏愛那種？


　　只是比起自己的喜好，他更想知道班傑明會喜歡哪種，畢竟現在他唯一確認清楚的就是班傑明喜歡熱狗跟黃芥末醬。

　　他想知道他更多的事。

　　班傑明並沒料想到伊諾克第一個下手的料理是水果沙拉……那也許是目前所有菜色中班傑明最不感興趣的一樣。備好的小碟子與叉子就放在一旁、觸手可得，這讓班傑明似模仿行為般的也端起了碟子，插了一塊蘋果後放入口中嚼其索然無味。

　　「我想……沒有？」

　　班傑明的答案大多是模稜兩可、飄忽不定的，那差勁的記憶體時而運轉時而消停，甚至讓他能在短短的五分鐘內對相同的問題給出南轅北轍的答案——但蘋果的口感顆粒、酪梨油膩、奇異果酸澀、小番茄的芯與籽都挺是噁心，至少這裡沒有他的答案。

　　他的水果在僅只半片的蘋果下結束。拿起啤酒啜飲洗過那彷彿殘留舌上的顆粒感，細緻綿密的氣泡與酒精讓他吐了口氣……這才是最能填飽肚子又美味的宵夜，可惜伊諾克只準備了兩罐。

　　感到飽足的班傑明未再提起餐具進食，現在這個時間他也不應當再叨擾應當已經在休息的腸胃替他消化。一罐啤酒很快的便見底、於是他開了第二罐。

　　目光不再放在那些食物上，他抬起頭，見著海洋生物於他們的頭頂上恣意地遨遊。不知道這些海洋生物是否必須常態與不可明狀共存？難得兩名戴環者的出現也許在這深夜帶給他們片刻的安寧。


……不，牠們會在意嗎？

　　別說海洋生物的感受了，對班傑明而言連捉摸個人都是難如登天。他低頭啜飲了口啤酒，同時眼神對上那在岩石縫隙間打盹的熱帶魚……又一個問題油然而生，班傑明平淡的菸嗓喚了伊諾克一聲。


　　「……你會睏嗎？」

　　沒有特別喜歡的。

　　那確實是，班傑明向來對於食物總是興趣缺缺───


　　這也是讓伊諾克總是感覺到苦惱的點，畢竟在怎麼不喜歡也總是需要進食，或者說必要的攝取營養，這也是他花著心思盡量將食物做的多樣化一些，總想著說不定能夠吸引到班傑明多吃幾口，儘管看來他已經不打算再多吃些了，伊諾克也不勉強他在正餐以外進食，以免讓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腸胃受難。

　　吃了一個小熱狗捲、一口洋蔥濃湯和一塊蘋果也算是不錯了，但他果然還是愛吃熱狗，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熱狗更富營養價值呢？也許下次他可以考慮在熱狗裡面加入洋蔥或是菠菜之類的。

　　用啤酒一類入菜的料理會吸引他嗎？

　　但啤酒燉肉對他來說似乎有些太油膩也太重口味了，班傑明的口味最重或許就到黃芥末醬吧？

　　黃芥末醬的料理或許還來得更吸引他。

　　就在伊諾克苦思著的當兒，喝著啤酒看著海洋生物的班傑明打斷了他的思慮，伊諾克才才把不知不覺含在嘴裡挺久的的食物給嚥下肚。


「……你會睏嗎？」

　　那聽起來對於自己來說一直是很奢侈的話題。


　　他總是失眠，徹夜未眠是他的常態，儘管有時候他總想著讓自己睡下，但總是失敗，偶爾懷有睏意卻無法入眠───不過，那些對於此時此刻都不是個問題，現在的這個時刻是讓他睡覺他也捨不得睡覺的時間。

　　不過他捨不得睡不代表他不願意讓睏著的他睡覺，倒不如要是他睏了還硬撐，那反而會讓自己捨不得。

　　「不，我不困，還是班？你睏了？」

　　略為低沉的嗓音輕輕柔柔的，「你想要的話可以稍微小憩一會，你可以躺在我.........魟魚抱枕上面？」

　　原本差一點要將我的大腿說出口了，但對班傑明來說，或許躺在柔軟的且不會引起接觸與視覺不適的魟魚抱枕上更加適合。

　　在海底隧道裡被海洋生物包圍偷閒小憩一會，或許對他來說也會是個特別的體驗吧？

　　「不、我不睏。」班傑明回應道。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班傑明生本具有不亞於伊諾克的失眠困擾，但許是因至幼被醫療世家曼奇尼家給撫養長大，班傑明自然習慣了住院及各樣的醫療處置，但這恐怕也養成他的惡習——仰賴藥物。若睡前沒有服用助眠劑，他能整晚不具睏意。

　　比如說現在。

　　被伊諾克這般提議班傑明還向那裝娃娃的袋子撇了一眼……不過終歸只是一眼，他還是否定了這個提案。他又怎麼會選在難得的夜遊水族館行中假寐？枕著抱枕、腦裡跳躍無盡內容而遲遲無法入眠。

　　況且，這還是與伊諾克的約會。


　　第二瓶啤酒也很快的見底了，而這點低濃度的酒精飲料甚至不足提振他的精神又或昏花他的腦筋。橫豎伊諾克的宵夜時間似乎還沒結束，班傑明也尚未離席，在野餐布上靜靜的抬頭觀賞被框住的自由，藉以轉移掉那些食物刺激他嗅覺造成的反胃感。

　　班傑明既然不睏也對食物沒了興趣───那麼只剩下自己吃就感覺有些......可以說是無趣嗎？

　　好在準備的都是特別製作過的，小口小的份量的食物，伊諾克一口一口的，很快的就消滅了這些食物，加上原本備的份量就不多了，畢竟班傑明向來胃口很小，花了小半會時間處理掉消夜的餐食，伊諾克輕輕悄悄地收拾著保鮮盒等餐具。

　　而這時候班傑明還在仰著頭看著上方。


　　「班？你的脖子不會酸嗎？」

　　嗓音輕柔的詢問著，伊諾克看著班傑明撐在野餐墊上的手，悄然的伸手輕輕碰了碰有些冰涼的指尖，「要不要一起躺著看。」他詢問著，掌心輕輕摩娑著班傑明的手背，想讓他的手溫暖些。

　　但他也很介意班傑明這樣仰著腦好一陣子了，感覺脖子挺酸的，要是可以躺著欣賞海底隧道的風光應該也是個挺好的體驗。

　　海龜慢悠悠的游過，滑動著像是槳一樣的前肢，看著傭慵懶懶的，優游漫遊在有所侷限的自由空間裡。

　　「那隻海龜是赤蠵龜，聽水族館的人說他的名字叫做多莉絲。」

　　略為低沉的嗓音輕輕柔柔的道著，儘管飼養著眾多海洋生物，但海龜仍就是稀少的，而且是這裡唯一的一隻海龜，因此水族館的人給他取了名字，「來自大海的海洋女神，他們說那是他名字的涵義。」

　　伊諾克看著多莉絲緩慢的游遠了，他不經這麼想著───水族館裡就只有他這麼一隻海龜，總讓人感覺有些莫名的孤單。

　　但是海龜也會有寂寞的心情嗎？

　　一起在海底隧道地面躺下嗎？班傑明從來沒有想過。在伊諾克提起以後他才發覺他的脖子確實可能有點酸，屬於伊諾克那觸感粗糙的掌心覆於他的手背上時，班傑明才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他們就這麼躺在野餐布上，薄薄的布意外的阻絕了來自地板的冰冷，但躺上去仍有些質硬。班傑明眨著天藍色的眼——那確實讓他的脖頸舒適了點，讓他更輕鬆的、漫無目的的對著水面發呆。

　　伊諾克又輕又柔的嗓音說著屬於海龜的故事，那聽來卻不至討厭……也許小型的水族館無法再購入更多的海龜，任其一龜貴為全場焦點。只是班傑明從來不懂，為何要給寵物或動物取像人類的名字？儘管再如何期許，他們終究還是與人有先天佢別。

　　就像僅只一個天使光環又或者異色雙眼的特徵差異，就能全然的翻覆一些既定立場。

　　班傑明 · 基汀是不擅長顧及感受的，他總極其自以為是，想法也甚是自我中心。他無法去體認那名為多莉絲的海龜是否擁有寂寞或者自矜自持的想法。

　　……來自指尖的熱度似乎讓他分心了。

　　班傑明算不清楚他們究竟躺了多久，也不知道伊諾克可說興起的生物導覽會否讓他口乾舌燥，但這段時間的閒適讓他偶爾會捨不得瞇起眼，就如身歷動物星球頻道似的，只是他們又如此的近在咫尺。開闊的甚至減緩了因未服藥而浮動的焦慮……


　　「……謝謝你，伊諾克。」


　　他沒來由的想這麼說。
　　而他也確實說了。

　　他們一起躺著，相連的地方是牽握在一起的手。

　　躺著，傳遞著彼此的溫度，在蔚藍之下。


　　魚群悠游著，或是小憩著，伊諾克說了海龜的事，也說了魟魚的事，或是鯊魚，用著他曾經看過尚還能夠記起的是替班傑明解說著，館內靜靜的，伊諾克輕柔的嗓音帶著輕緩的速度分享著他的記憶。

　　偶爾班傑明會應個一兩聲，偶爾會突發的提問，只要是他可以回答的，伊諾克幾乎都替他解答了答案，緩緩道來的片刻，偶爾伊諾克會忍不住的輕輕用拇指摩娑一下他的手，可以感受到他回握一下的些許力道作為回應。

　　能夠說的都說完了，他們平靜的享受了一段寧靜的時光，讓人倍感舒適的沉靜、安寧───迫切、焦躁、不安，那些陰鬱的哽在咽喉處的情緒皆被隔絕在外，是伊諾克少有的感到平和，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班傑明的存在。

　　他所帶給自己的。

　　他擁有的。

　　那是老師們給予的感情，讓他感覺到擁有了什麼，但這樣的感情與面對老師們時候的感情是不一樣的，雖然他會想要擁抱親近，他對上班傑明同樣也傭有一樣的感覺（但還是有些不同），至少他想自己不會總是想要親吻對方，或是摸摸他，想要用手指梳理他那頭與自己截然不同蜷曲的淺色髮絲。


那摸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會是很柔軟的？或是毛毛躁躁的？


　　忽然，班傑明打破了寧靜，乎如其來的感謝讓伊諾克愣了愣，湖水綠的雙眼映入了他的側顏（儘管方才他便一直不時偷看著他），為了什麼感謝呢？

　　他準備了消夜？帶了啤酒？幫他的手取暖？還是替他擦手呢？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感謝呢？

　　伊諾克不知道他想要感謝些什麼，只是總感覺有什麼脹脹的，就要溢流而出，隨著連他都陌生的感情。

　　他只是握緊了班傑的的手，不由自主地將之拉近了自己。

　　他想要做些什麼呢？


　　伊諾克忽然意識到了班傑明海天藍色的眼正在注視著自己，或許那藍色裡面帶了幾分不解，而他的手距離自己的臉很近了，僅差半臂長的距離...........自己想要做些什麼呢？


「班，我能吻你的手嗎？」


　　在他意識過來時便脫口而出了，這讓他感覺到有些許驚慌，那或許太過了，他們都已經牽到手了，而自己為何還是如此不知足呢？伊諾克歛下了眸，輕輕的將拉高拉近的他的手放回原處。


　　「嗯....我.....」不能也沒關係。

　　真的嗎？

　　不能也沒有關係？


那肯定是個一謊言。

　　伊諾克最終還是沉默了。

　　他揣揣不安的看著圓弧狀的玻璃與那之後的蔚藍。



　　「看，那隻小虎鯊又游過來了。」

　　伊諾克指向了一隻慢慢游過去的虎鯊......



或許衝動的發言能夠就此翻篇。

　　「……」

　　班傑明也因此沉默了。

　　在眼前緩慢游過的小虎鯊入不了目，依照指示在水面上晃眼半刻的班傑明很快的又將視線轉回交疊的手上——他不想讓伊諾克的問題稍縱即逝。

　　他是善忘的、以及不擅長理解的。此刻他不知道伊諾克為什麼突兀的向他做出這個要求，手被悄悄舉起的動作鮮明，帶傷的指節輕輕依附的感受依舊……親吻手帶有什麼樣的意涵？班傑明不清楚——或該說他對太多的事都太過排拒、至晦暗不明。

但換作過往，他連雙手如此交握都無法。

　　那並非是對自己的自信，而是任何「以伊諾克為前提的狀況」往往都會有與他既往的認知截然不同的答案——他無法與他人卻能夠與伊諾克和平共處、他無法與他人卻能與伊諾克交往同居、他無法與他人卻能與伊諾克牽手接觸……那些他從不認為自己能夠辦到的稀鬆平常在對象為伊諾克的情況下九牛一毛。


班傑明願意為伊諾克改變。
也願意為伊諾克有所嘗試、進一步感受。


　　思緒飄忽片刻，話題進展到哪了，班傑明不甚清楚，只是悄悄的將交握的手給抬起，靠近了對方。

　　「你可以。伊諾克。」

有時吐出來的話語是無法翻篇的。

而那句簡單的允許與名的呼喚，讓伊諾克不由感覺眼眶酸澀。


　　就連一點碰觸也都是那樣的珍貴，存有著渴望，每一次都更多，累加的渴望與碰觸，他想要抱住他，或許將臉枕在他的肩上，只是想要拉近距離────伊諾克側過身子，將伸到他面前的手拉近。


毫無拒絕與防備。

已經能夠不排斥牽手與撫摸了嗎？習慣了嗎？


或者只是.......

　　「你真好.......」

　　伊諾克輕輕地說著，他輕輕的握著班傑明朝自己伸來的手，他將那手貼在面上輕輕的蹭了蹭，面頰有些發燙，「班，喜歡你。」又輕又柔的嗓音溫糯的道著，喜歡到底是什麼？


也許就像是這樣想要親近與碰觸對方的渴望。


　　「喜歡你。」

　　伊諾克笑了，輕輕的吻在了他的手背、骨節、指尖，又輕又柔的親吻，感情的傳遞，一切都顯得那樣的珍貴，「你喜歡嗎？今晚的安排？」

　　約會快要到尾聲了，伊諾克也為這特別的一晚準備了禮物，在得到禮物之前，他們還能夠在水族館的後台逛逛，希望能給他一個最好的收

　　此刻伊諾克的句句重覆，不知怎麼著，沒讓班傑明感受到以往的煩躁。柔軟的物體觸在手背，薄薄的唇紋輕柔的在上頭撫過，儘管依舊無法直面正視，但屬於伊諾克的溫度令他不由自主的覺得心安。

　　果然，以伊諾克為前提下都無法討厭。

　　「嗯。我也是。」

　　眷戀的親吻錯落，彷彿時間被無限拉長似的。與人接觸甚少的班傑明無法比較接觸的個別性，倒覺得那更像是菲利——盧卡的狗在蹭著般，又滑又柔軟的面頰某方面來說跟菲利蓬鬆的毛簡直一樣，都令人擁有想要繼續撫摸的慾望……

　　吻停止了片刻，問題也隨著被問出。班傑明朝著那整片蔚藍眨了眨眼，他的手悄然的施了點力度，而那總是乖順的伊諾克自然任由他拉動——入目的是交融的肉色，但在此刻班傑明清楚，這是屬於伊諾克與自己交疊的手、眼前的是伊諾克的手背。

　　仿同般的，班傑明將一吻輕輕落在他手上。

　　「我喜歡。」

　　但不像伊諾克，親吻的延續而綿密，一吻落畢，班傑明方用另一隻手撐起了身體——他想起亞伯醫生總是叮囑他吃飽飯後不要立刻躺下……假如他不想在這場他喜歡的幽會中噁心的話。

　　「……要回去了嗎？」他問。

在他吻上自己的手背時，他想要緊緊的擁抱他。


　　但伊諾克忍下了這份衝動，只是在他撐起身體時覆唇於那人遺留下的唇溫處，躁熱蔓延在面頰與耳上，空餘的另一隻手按壓在右胸口處，跳動不止，過快律動著的心臟彷彿就要發作似的，按不下的鼓譟。


想要抱住他。

想要親吻他。

想要........


　　伊諾克搓揉著發燙的面頰，悄然的深吸一口氣，嚐試讓過快的心跳平穩下來，過了一會後他才看向了撐坐起身來的班傑明，回答他的疑問。

　　現在還不到回去的時候，儘管就快要尾聲了───但他希望班傑明會喜歡最後一個行程，以及他為這一次的安排所準備的禮物。

　　「我們到後台去看看。」

　　伊諾克站起身來，「東西先放在這裡，等等離開在拿就好了。」他柔軟的嗓音裡有著笑意，他朝著班傑明伸出手來，牽著他的手，領著他一同漫步在海底隧道，帶著他來到藏於梁柱旁的後台入口。

　　伊諾克替他開了門。

　　「我們進去看看吧？」

　　略為低沉的嗓音又輕又柔和的笑道：「我還有準備禮物要送給你。」欣悅的笑意。

　　等待伊諾克的答案花了他一點時間。

　　然後他得到了一起去後臺的答案。踮一踮時間將近凌晨三點，他們毫無睏意，秉著夜半不應擁有的精神，再多走個行程也是無妨——班傑明理所當然，彷彿對他而言規劃如悉重要。

　　短暫的放開手片刻，很快的那佈滿傷疤的手便又覆了上來……班傑明思考著，自視覺失認後他似乎很少如此長時間的碰觸一個人——當然，一個活人。比牽著幼小的盧卡和麥更先前的記憶……被腦部傷害摧殘的零碎的記憶，此刻的感受卻是溫暖無比。

　　「……嗯。」

　　伊諾克替他開了門，班傑明不假思索地踏入，隨即被機械運轉的隆隆聲震的雙耳發疼。目光所及的不是想像中大片玻璃後的繽紛樣貌，而是排列劃一的器械運作，甚至不見半滴水色……這令班傑明感到有些新鮮——他自然知道水族館的水質需要藉由機械維持（畢竟他們家也有養水族館的魚缸），不過這般水族館沒水的景象簡直就如殯儀館沒棺材般好笑。

　　待習慣了後臺的機械嘈雜，班傑明才放下方才反射性遮擋住耳朵的右手。隨著步伐張望了片刻，遍地的水管及機械似乎不如外頭活生生的動物要有趣，但對班傑明而言並無所謂，對他而言有趣的事物太少而不敢興趣的事情太多，他司空見慣了。

　　「……你剛剛是不是有說什麼？」班傑明問的突兀，延遲的提出顯得他的反應是像恐龍般的緩慢。

　　後台的聲音總是響了些，伊諾克牽著班傑明的手隨著他緩慢地走著，他自然也看見他捂著自己的耳朵，要是他更加熟悉自己的接觸，那麼他肯定就會想要伸手替他捂住另一隻耳朵吧？


　　不過伊諾克只是靜靜地陪著他，直到他習慣為止。


　　「嗯，我有準備禮物要給你。」

　　伊諾克輕柔的道著，深怕讓他的耳朵再多遭受一點摧殘似的，「你在這裡等我一會。」

　　他牽著班傑明穿越過運行的機械，最後在相較安靜處停了下來，這裡能夠聽見輕柔的流水聲，也能夠看見用網覆蓋的水道，伊諾克讓他在這而等待他一會，接著便鬆開了手，走向了另一方去取他準備好的禮物。

　　鬆開手後，班傑明站在原處。

　　相較方才，他所在的位置僅剩一些嗡嗡奏鳴，取而代之的是來自水道內的潺潺流水聲。湍急的水流從濾網穿梭而過，留下大小不一的雜質，藉由統一窗口進行充氧水的更替，頗給人平穩的感受。

　　和著空氣中瀰漫著活水的清新，撇除視野所見、屬於夜半的昏暗機房，此刻在靜謐中悄然響蕩的流水聲猶如班傑明晨起時總會聽的電臺廣播中、屬於老舊電子產品混跡的雜音——對常人來說許是不適的，但那些聲響對班傑明而言是份心安理得的穩定感。

　　延著被擦拭鋥亮的鐵欄杆行走，地板上突兀蠕動的生物吸引了班傑明的注意——他早失去了對事驚愕的本能反應，眼神直勾勾的瞧的很是直當。那個生物拖著一個橢圓光滑的身軀、幾個柔軟觸肢朝著前方張牙舞爪，但觀察數秒後研判那大抵只是前進手段。

　　班傑明朝著那生物的方向前進了幾步，率先判斷其為海洋生物之一而非不可明狀（這很重要），關乎這個小生物如何逃離玻璃牢獄及如何再將其強行入監成為了班傑明的下一個問題……如果丟進水道內，這隻有著艷紅色彩的八爪生物能順利回歸水族箱嗎？

　　顯然班傑明並不是位深思熟慮的人，他自然沒有想到也許展區不同、水道上存在濾網又或看來至少他半截手臂長的八爪生物有攻擊性等瑣碎小事，伸手抓住了其又大又渾圓的身軀（還是腦袋？），黏乎的感覺讓班傑明蹙起眉，施了點力才將其從地面扯起，其觸肢糾纏不到班傑明的臂，掙動的軟蠕。

　　但說時遲那時快，還沒來得及反應，墨色液體便將其濺的滿身……甚是讓他不小心鬆手，讓八爪生物啪噠一聲落在地面。班傑明看了眼掌心與臂……原該以藍為主調的外套混入了墨黑。


沒想到除了驅魔，連約會也有報銷外套的風險。

　　這是最後的收尾了。

　　伊諾克帶著一個小小的可以捧在手中的水族箱，在裡面有著一隻隨著他行走泛起波紋而輕輕搖動著的海葵，但淡粉色的觸手配上更深粉色的身體，柔和的色彩───班傑明在他的房間裡養著小丑魚，魚缸裡自然也有海葵了，只是沒有公主海葵這種海葵。

　　因此這一次來水族館的約會他也抱定主意要為家裡那小小的海底世界增添新的品種，最為第一次正式約會的紀念禮物，伊諾克臉上帶著輕柔的笑意，他想這會是一個很棒的收尾吧？

　　只是就是他也不料到在這尾聲居然還會............


　　「班？」

　　捧著海葵的伊諾克有些愣愣的輕聲喊著他的名，不知道怎麼他才離開一會兒的時間，班傑明怎麼會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狽不堪，不只身上，就連臉上也沾染了不明的黑色液體？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他很快地就發現造成這件事情的元兇了。

　　伊諾克頗是有些無語地看著在班傑明腳前蠕動著的紅色大章魚，不久前他還在奇怪著為什麼應該裝有太平洋紅章魚的水族箱裡沒能看到章魚，原來是逃脫了，還把班傑明噴得一身髒汙。

　　伊諾克將他的禮物放在一旁，走過去將班傑明牽離了那隻章魚的範圍，他才懷裡拿出濕紙巾輕輕地幫他將臉上沾上的墨汁擦乾淨，不知道章魚的墨汁好不好洗？要不他的襯衫跟外套都要報銷了.........

　　「牠怎麼會把你噴的這樣？你去抓牠了？」

　　輕柔的嗓音柔軟又有些無奈的細聲詢問著，也是，如果沒有動手抓牠應該也不會被墨汁給攻擊了吧？

　　「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他有沒有咬你？」

　　伊諾克隱約記得章魚.......章魚好像是會咬人的吧？說著，他輕輕拉起班傑明沾上墨汁和黏液的手，希望沒傷口。

　　「嗯。抓了。」

　　看著那隻八爪生物緩慢的離開視野範圍，取而代之是柔軟的觸感按在臉上……其實班傑明自己也有自備衛生紙，但顯然伊諾克沒有給他機會，橫豎伊諾克才是看得見的那個，便撒手任由他隨意處置——他的指腹輕輕的摩擦著，黏稠的液體彷彿能在指節間牽出不易斷的絲，只可惜他從來瞧不清楚。

　　在伊諾克未給出任何問題的狀況下，班傑明自然沒有解釋他如此做的行為目的。不曉得今天水族館的員工發現他們的八爪生物消失會是什麼反應？也許會像麥一樣大發雷霆……雖然不是常態，但他們偶爾也會「不小心」把他們的生財工具留在某人裡頭。

　　至少他們不必一個個再將其剖開尋找，而是寫個請款單並期待在移動棺木時不會發出怪聲。

　　思緒飄遠，是牽起手的力度讓班傑明回過神，「我想沒有。我很好。」他應道……雖然他不曉得為何自己會說出「我很好」這般不切實際的答案，不過這讓他有些理由將被染的烏黑的手給抽回。

　　「很髒，別碰。」他記得伊諾克有潔癖。

　　「因為很髒，所以才要擦乾淨。」

　　眨眼，看著班傑明將被墨汁和黏液弄得髒汙的手抽回，安心於他沒有在這裡產生任何傷口，伊諾克柔和的嗓音輕聲說著，「怕乾了就不好擦了。」說著，伊諾克在一次輕輕牽起班傑明的手，用了好幾張濕紙巾才將他的手給擦拭得乾乾淨淨。

　　「不過外套跟襯衫是毀了啊.......」

　　伊諾克看著班傑明身上的狼狽，只好再回去紀念品商店一趟了，紀念品商店總是會販售紀念Ｔ恤或是外套的，不過在這之前他可能要先處理一下那隻逃脫了的紅色大章魚。

　　「這個是禮物，公主海葵。」

　　輕柔的嗓音笑著，伊諾克將小水族將跟海葵一起送到了班傑明的手上，「回去後就把他跟小丑魚養在一起───我要先去把這隻章魚抓起來，班你要在這裡等還是想要先去海底隧道那裡待著？」詢問著，伊諾克也在尋找著那隻章魚跑哪去了。

　　雖然他對後台不熟，不知道該那章魚的水族箱後臺在哪裡，但他知道工具室在哪裡，至少要幫他們把那隻章魚抓起來放在網子裡在裝進水桶裡.......至於水桶裡的水就取用水道裡的海水就可以了吧？

　　也三點多了，再過幾個小時水族館的人就會上班，到時候再讓他們把這隻逃走的章魚送回家。

　　看著在不遠處緩慢蠕動著的軟體動物，伊諾克不由嘆了一口氣，要是他今晚沒有逃走，那今夜的約會一定會很完美吧？

　　總是追求完美的他不免感覺到有些遺憾。

　　公主海葵……班傑明眼巴巴的看著被遞在自己手上的小水族箱。裡頭略是不自然的顏色讓班傑明一度以為那只是個造景裝飾，但今晚他已經見過太多他認為顏色不自然的生物——也許人們常態認為的「不自然」在這大環境下才是「自然」也不一定。

　　「沒關係，我跟你一起去。」

　　端著份量不重的小水族箱，班傑明應的當然。過往而言，班傑明很少在可挑選的兩個選項中提出第三種可能，但他現在確實，既不想要在原處枯等、也不想拋下伊諾克自行離開晦暗不明的後臺——況且，就他們驅魔人的潛在規則，在這種又多反射面又有大量水源的地方保險來說都會兩人一同行動。

　　……也許吧，雖然他們是兩位戴環者。

　　額外的提案得到伊諾克的苟同，在不遠處毀了他襯衫的兇手仍然在緩慢的移動著，伊諾克不知從哪搜刮來捕網及水桶，武裝上陣——這確實比剛剛徒手抓要聰明了一些，但當在水桶內的八爪生物攀著網繩攀著桶面揮動觸肢時，他不認為這算得上深思熟慮。

　　「……這樣牠不會跑出來嗎？」

他總是很習慣於獨自一個人排除狀況。

他總是獨行著────


　　儘管抓逃走的章魚只是一件小事情，但在聽見班傑明主動開口說要陪著他一起還是讓他感覺到很高興的，有個人無條件地陪他一起做小事的感覺莫名的好，因次伊諾克輕柔的笑道：「嗯，一起去。」

　　雖然班傑明就是捧著公主海葵看著自己將逃走的章魚撈到網子裡，伊諾克半蹲在水桶旁看著從繩網空隙伸出觸手的章魚，看著被困在網子中的章魚黏在水桶的邊緣試圖逃亡，伊諾克拿了繩子將只是扭轉著的網子打結。

　　「等一下裝水之後，還要拿東西壓著就不會跑掉了。」

　　伊諾克說著，從水道裡裝了些海水到水桶裡淹過了章魚，最後用工具監裡裝雜物的箱子作為重物，妥妥當當的將逃跑的章魚關在水桶哩，突發的章魚逃跑事件也算是落幕了。

　　「我們在去紀念品店幫你買替換的衣服。」

　　回到了海底隧道將遺留的野餐物品和魟魚娃娃一併帶走，儘管還想要牽手，但班傑明手上捧著他送的公主海葵，雖然有些可惜，但看著他捧著自己送的禮物也足夠彌補了這一點缺憾。

　　他們並肩著沿著來時的路再度來到了紀念品商店───伊諾克還是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在旁邊的體驗區，心裡偷偷地希望班傑明不一時興起又跑去體驗區抓一隻或是兩隻、三隻海星起來看了。

　　他讓班將東西都暫時放在櫃台，接著才陪著他一起走到販賣紀念品Ｔ恤與襯衫的區域。

　　「班，你先看看？」

　　伊諾克輕柔的到著，讓他著去挑選中意衣服，而自己的視線釋放在附近的Ｔ恤上，他看上的是有著部份印花較素雅的衣服，這裡賣的襯衫還有一些Ｔ恤看著總感覺花色有點太花俏了，因此沒有列在伊諾克的考慮中。

　　挑衣服……怎麼突然要去挑衣服了？

　　現在的水族館內杳無人煙，他們又將返家歸途，對班傑明而言似乎沒有更衣的必要。況且，多虧他的義弟、盧卡 · 曼奇尼的努力，班傑明的衣櫃內總是不缺衣物，損失一件襯衫倒不至令人扼腕。

　　不過多買一件似乎也無妨。

　　對象是伊諾克的前提下班傑明總是易於妥協的，手捧對他而言不重不輕的小水族箱邁入紀念品店，安放好物品後他們朝紀念衣物的架子去。

　　同那些琳瑯滿目的玩偶及飾品，衣衫甚是五顏六色、花樣繽紛，但印有海洋生物的還能夠理解，一些印有海狸刺著紐約到此一遊、甚至大繡美國國旗及獵鷹的，在班傑明眼裡甚是使人費解。

　　走馬看花也瞧了一陣，但班傑明對於其擇一能力糟糕的一塌糊塗這事實是自知的，在隨意的拿起一件繡有棕櫚樹及沙灘的青色花襯衫時，班傑明抬起頭，終是選擇向伊諾克求助。

　　「有看到喜歡的嗎？」

　　伊諾克正在看著那隻名為多莉絲的海龜印花的Ｔ恤，或許魟魚的班傑明會更喜歡呢？（他下意識地忽略的海星印花的Ｔ恤）

　　他看向了似乎已經挑選好的班傑明還有他手上.........原來他喜歡這種花俏的圖案嗎？伊諾克看著那件繡有棕櫚樹及沙灘的青色花襯衫，那濃濃的夏威夷度假風格，真是奇怪，他記得沒有在班傑明的衣櫃裡看過這種花樣的襯衫的？

　　「嗯......你喜歡海龜的還是魟魚的？」

　　伊諾克將手中兩件不同圖案的印花Ｔ恤展示在班傑明的面前，兩件都是他的尺寸，看他喜歡那一個圖案他就買哪一個圖案───至於那間夏威夷風格的襯衫，如果班傑明已經挑好喜歡的話，那就一起買下。


雖然他總感覺有些太花俏。

但，班傑明喜歡，那就買下也無妨。

　　「嗯……？」

　　語畢，班傑明隨手將那件有著棕櫚樹印花的襯衫放回去——他自然沒有將其折的如架上的完整，在某方面來說他有歸回原位已經算是最大的讓步。

　　幾步走到伊諾克的身邊，這種有圖樣印花的T恤通常不是盧卡替他擇衣的選項之一，因為班傑明的洗衣過程是隨便的，既不放柔軟精也不曬太陽，質地不優者易於磨耗印花的壽命，況且，就算班傑明真有覺察，仍會無謂的將其穿在身上。


　　不過紀念品店的質地會差勁嗎？

　　班傑明想著，思考的內容甚至已然不是伊諾克提出的問題，直至伊諾克輕喚了聲他的名字，他才從「伊諾克怎麼知道他上衣尺寸」這事中回神。班傑明眨了眨眼，指向有著魟魚樣式的T恤。

　　「你喜歡魟魚吧？就魟魚的。」

　　「嗯，那就魟魚的好了。」

　　可以讓班傑明看見微笑的魚───伊諾克輕柔的笑了，他將海龜的Ｔ恤摺好放回原處之後，便將那將魟魚Ｔ恤遞到了班傑明的手中，「去把身上弄髒的衣服換下來。」

　　領著班傑明來到更衣室換衣服，一併將一個裝髒衣服的塑膠袋一起給他並且關上門後，伊諾克才重新走回到剛剛班傑明停留的地方，他拿起了被凌亂放在架上的棕櫚樹印花襯衫，抖了抖。

　　原本他以為班傑明喜歡這件襯衫，想要買下……但顯然是他猜想錯了，也許班傑明就是隨意拿一件起來看看吧？

　　他一面想著一面將襯衫摺好放好，不買這件也好，畢竟他左看右看都覺得這件襯衫有點兒太花俏了，而就在這個時候，班傑明也換好了衣服從更衣室裡走出來，伊諾克笑著迎上。

　　尺寸穿上去正是剛好，不會過大也不會過小，白色的Ｔ恤中央是一隻湛藍色的魟魚印花，簡單素雅，代替著他在班傑明身上微笑著，伊諾克伸手輕輕拉了拉因穿衣過程被捲起的袖子，將之撫平。

　　「大小剛剛好，很適合你，穿起來會不會不舒服？」

　　帶笑的嗓音輕柔的詢問著，伊諾克伸手拿走他手上提著的髒襯衫（回去他可得想辦法洗乾淨），如果都妥當了，那麼他們也該是時候回家了，明天班傑明也沒有上班，可以好好的睡一覺補眠。

　　「累不累？」忍不住柔聲又問。

　　「……嗯、還好。」

　　班傑明伸手摸了摸領口，不勒住頸項的感覺其實挺不錯的，至於圖示跟花樣適不適合班傑明未曾苛求，畢竟衣服穿上後他便無從判別了。

　　決定好購買的物品他們便前往結帳——這其實有點好笑，畢竟衣服都已經穿在身上了，但伊諾克似乎喜歡結帳的動作？不然班傑明認為其實在無人看顧的情況下他們大可把東西穿了就走。

　　……他們都在這個時間闖入了，有何不可？

　　對於疲倦與否的問題班傑明給了否定的答案，也許伊諾克投注過來的眼神夾雜著擔憂，但班傑明仗著疾病之勢，在某些時候其實正常需求如進食量、睡眠與同理心等相較常人要少上許多。

　　但顯然伊諾克偶爾還是會將他當玻璃娃娃看待，除了那重量一般的小水族箱外伊諾克否決了讓他拿禮物除外的大包小包——這過度體貼是不至於讓班傑明感到不滿或者彆扭，只是偶爾還是認為沒有必要。

　　待伊諾克推開了水族館大門及打開後車廂置放用物，班傑明抬頭看著因空汙而無法望眼星空的天，心想著果然還是海底隧道要好看些。

　　直到伊諾克又喚了他一聲，班傑明才遲鈍的回過神，在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前停下動作。

　　「能讓我開嗎？」

　　伊諾克將所有的東西都放置在車廂裡，唯獨那親吻過班傑明臉頰的粉紅色還藏塞在他的夾克裡───伊諾克對於班傑明的要求幾乎向來不曾拒絕，他只是溫溫一笑，離開了主駕駛座來到了副駕駛座的門前。

　　「當然可以了。」

　　輕柔的笑語裡他伸手接下了班傑明手中的活體粉紅色，將鑰匙交付給他，伊諾克坐上了副駕駛座，而班傑明也掌控了他這台黑色的廂型車，深夜裡相當的寂靜，唯一的聲響或許只有他們這台車的引擎聲，夜裡靜靜的，城市的夜空總是看不見星星。


　　寂靜的街頭，尚未甦醒的城市。

　　彷彿清醒著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喔，或許還手他手中的這隻小小的粉紅公主海葵，要成為家中的一份子.......伊諾克輕輕撫摸著光滑的玻璃面，他側首望向了正在開車的班傑明。

　　「我們可以去海邊看看嗎？我想要看看日出。」

　　伊諾克柔聲的詢問著，得到的是沒有猶豫跟遲疑的答覆，駛向家的廂型車拐了個彎，往海邊的方向開去，時間已近黎明，當他們抵達海邊的時候天差不多就該亮了吧？


他想要看看海，看看日出的溫暖。

當太陽升起後，夜裡的一切就不會像是一場夢了吧？

一場過分美好的夢境，他想要確切的獲得真實。


　　伊諾克拉下了車窗，讓風吹入，隨著運行，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海風的鹹味，當他們停下車後天色朦朧，泛起了柔白的色彩，沖刷向岸邊的白色浪花一陣陣。

　　陽光照射著海面波光粼粼，夜裡的世界漸漸蘇醒。

　　不是夢，今晚發生的，以及之前發生的都不是一場長夢。

　　「不是夢。」

　　輕柔的嗓音喃喃細語著。



伊諾克伸手牽住了班傑明的手，粗糙溫暖。

不是夢，他感覺到一切都很好，很美好。

順順利利的完成了初次正式約會的約會ㄌ，獲得牽手手，親親手的快樂，還意外發現了狗寶討厭的小生物，還買了好多紀念品的禮物甚至還大戰章魚

班中最會寫文文，最會寫好好看的文文，班哥也好對狗寶好好，各種小細節的地方都讓中之的心臟開花(開花)內心戲裡面真的各種過分的溺愛狗寶ㄟ(救命)
雖然真的是小地方，但最感動班哥在最後面那邊不想留下狗寶一個人，超級無敵大融化，融化
各種地方都好好好好好，前面天馬行空的來自海底也有夠可愛，中之各種死掉，只是一個只會說好好看的好好看人((無法組織語言

每天都好幸福的中之感謝美好的世界每一天((繼續分送墨鏡(?

謝謝狗寶中陪世界上最烏龜的班中對交流……之所以要分上下兩篇就是怕單篇好多，原本預估應該下篇萬字內就能結束最後居然到了2w1
狗寶中就真的太好太會回好會帶劇情，每次看到狗寶中高速回完都是先到私噗爆炸伊諾克怎麼這麼可愛 而且藉由後續的對文就能看到原本總是犧牲奉獻、想要的最多只有三顆泡芙的狗寶出現了一些以前未曾想過的欲求，真的太好ㄌ……
通篇寶寶班都在耍笨跟對狗寶予取予求，雖然還是很混帳但狗寶因此感到開心真是太好了
最後還是感謝各位的撥冗閱讀

偷偷摸摸放小塗鴉

這是能免費看的劇情嗎就命好融化，他們兩個概可愛了，不知道要怎麼表達看完後內心鼓脹的心情。
好喜歡很纖細又美麗的情感描寫，不管是班還是伊諾克都是真切地對彼此溫柔且信任，全然能感受出那種屬於兩個不同於常人的戴環者彼此間體貼對方、懂得對方的互動，洋溢著幸福的悸動QQQQ!!!

Binah: 當然可以看了!!!((分送墨鏡中))

我跟班中也是一邊交流劇情一邊內心彭湃洶湧的快要被融化掉了，雖然兩個人在交流表面的互動上沒有說到，但內心戲的變化跟想法真的是好讓人心癢癢的，最喜歡看到狗寶因為班哥的一些不經意的舉動跟想法而彭然心動，這一次的約會裡中之也各種被打飛到界外（昏倒

我終於來補完了甜甜約會……
班一直接不到伊諾克的球真的很快樂，怎麼會在思考自己算不算海洋公物
但是就算他們電波會錯開還是想著想給對方買玩偶真好
班愈來愈習慣伊諾克也是好好，過往會對其他人抗拒肢體接觸但現在唯獨接受和伊諾克的親密接觸，太突顯出那種特殊的位置，親手手那裡也太心癢癢了
他們真好，要長長久久喔

NG1: 一邊回你(最遲到)一邊再來回味一下甜蜜蜜的約會.......
第一次的正式約會真的好甜甜又很可愛，看著各種球刷刷ㄉ飛過班哥的身邊，班哥就啥也接不道真的好可愛
不過真的很甜，看著班哥對狗寶的各種回應都有思索放在心裡想的感覺就真的很棒，以往班哥都不會去想現在會想就真的很甜，一點一 點的加深特殊感就真的讓人的心癢癢
他悶會長長久久的!!!!還在持續恩愛交流對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