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等等我們就一起嚐嚐鮮吧。」頓了下唐姝也就弄明白了顧菟的意思，沒有在此琢磨太多，她帶著滿滿的戰利品和對方一起來到了東河堤。

確如對方所說的夜風涼爽，她並沒有闡明其實她也算是這個地方的常客了，畢竟夜貓子的人白天忙碌，夜裡得空的她有著喜歡在睡前出來溜達的興趣。

唐姝喜歡河堤邊上的風，帶著青草與河水濕潤的氣息，和過往夜裡滯澀的空氣不同，那是自由的味道。

「我們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嗎？或許顧先生有合意的推薦？」唐姝睜開了方才因為一陣涼風瞇起的眼向身旁的人問道。

　　來到河堤邊，今天是滿月剛過，慢慢消弭的月圓還是會把月光一絲一絲灑在河面，其實有大多數都會因為黑夜被遮掩。但偶爾還是會在月滿時天清時找到一兩個碎片散落在河上。
　　常來到這裡散步，他就喜歡看到每天河上並不算清晰的的河面漫射，試著看到些什麼，但其實也就是日復一日。

　　「坐下來嗎？」聽見對方的提議，也覺得這個提議好，不過......。
　　「不過晚上的草皮都會濕答答的，我們坐在人行道邊吧，腳往下跨在草皮時，就算不是躺在上面也會很舒服喔。」還記得有次他沒注意晚上凝聚在草葉上的濕氣，一躺下就被浸了一身的濕。

「好啊，就照你說的。」對方的提議聽上去就像顧菟自己真的實際遭殃過一樣，往人行道一坐的同時她也開口打趣：「這麼說顧先生似乎很享受與草皮的親暱時光呢，可惜了夜露深重，不然或許我也能試一試了。」

照著提議坐下後她打開了塑膠袋，將花花綠綠的糖袋遞到了對方的面前：「有沒有什麼想先嚐嚐的？種類意外的多，有些我也只見過沒有吃過呢。」

　　「如果不是天氣越來越熱，草皮在白天時也是躺著滿舒服的。回家還是要記得換個衣服洗個澡倒是真的。」他苦笑了一下。

　　跟著坐在唐姝旁邊，往著人家遞上面前的塑膠袋裡一瞧，林林總總全都是自己不認得的小零嘴，於是好奇著把手伸進裡頭翻了兩下，這些看都沒看過的糖果新奇到讓他一下子忘記了禮貌。
　　「真的很多欸......，而且每個都長得不一樣......。」他從裡頭拿出了一顆小小包裝白色與粉色相間的硬糖，糖果的正中央還有個洞。
　　「裏面有你特別喜歡的嗎？我每個都是初次見面。」他兩手端著這形狀有些奇怪的硬糖，一邊觀察一面思考著為什麼要有那個洞，想著眉頭都微皺了。

「噢嗚，或許可以在樹蔭下帶上一條野餐巾？」她聽著思考了一下，或許河堤確實是個適合野餐的地方，忽然想起了她愛湊熱鬧的姐妹淘，自己搬來四色里後忙了一陣確實一段沒有聯絡了，或許回去之後可以聯繫一下。

「不巧呢，家教甚嚴，我小時候其實也沒什麼機會嚐過。」

對此唐姝也只能雙手一攤給不了什麼實質上的建議，不過顧菟手上的糖她倒是在以往學校有見過同學吃過：「啊，這個好像叫哨子糖，朝中間吹氣的話會有聲音。」但實際上是怎麼操作她其實也沒嘗試過。

唐姝說著從袋子裡翻出一枚星星形狀的棒棒糖：「這大概是裡頭我小時候唯一吃過的東西了。」

　　「如果是墊著一塊布的話，這裡的確是個野餐的好去處呢！」將笑容對著對方，瞇起眼睛笑了一下。

　　「管很嚴嗎？」除了好奇，也一面想著自己前陣子才會想起的一些事情。「我自己的話，家裏說不定是有點複雜也說不定。」雖然還很難說定，也感覺還有很多沒有很確定的部分。但至少有些線索了。
　　他稍微笨拙的撕開了對方解釋過的硬糖，將它用食指與拇指捏起，嘟起嘴巴先嘗試著朝著中間吹了一口氣。

　　沒聲音
　　再一口
　　失敗
　　再一口
　　還是沒聲音 　　他越吹越大力，吹得臉都紅了，才把臉轉回去看向拿著星星棒棒糖的唐姝。 　　抿了抿剛剛吹到酸了的嘴唇，滿臉疑惑，看上去沒有怪罪之意但臉上滿滿寫著：「沒有聲音啊？」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看著顧菟瞅著自己一臉茫然，唐姝的聲音被止不住的笑意給浸染，看來兩個人對同一句話的理解產生了偏差，那麼或許直接示範更能傳達自己的意思吧。

她在袋子中挑出了另一顆哨子糖拆了包裝，用食指與拇指仿著記憶中同學的方式抿在唇間，但也是在一次兩次的嘗試後才拿著了要領，直到一陣有些歪扭的哨聲傳出：「大概是像這樣的感覺。」

「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只是小時候有看過同學玩......顧先生剛才的話是最近想起了什麼了嗎？」這是顧菟第一次提及了家中的情形，雖然不知道對方失憶的原委，但有想起些什麼對他來說應該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吧。

想著如此唐姝也確實如她先前所承諾的作為稱職的聽者，帶著如以往不過於侵略性的溫和問道：「如果你想說的話我可以聽著，就像之前說過的當作是整理下思緒？」

　　看見對方笑出了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臉上的紅色都不知道是還沒退還是又羞得新起了。總之整張臉都還是熱的。

　　不過在對方吹出了聲以後顧菟因為新奇，重新亮起了雙眼，趕忙有樣學樣的把哨子糖也放在雙唇之中，歪七扭八地重新嘗試起吹出氣來，嘟著嘴努力要吹出聲音來。卻總還是歪歪斜斜地在微弱哨聲中還帶
著相當多的氣音。
在聽到對方提出可以聽他說說自己的事時，他稍稍愣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些什麼的突然轉側了身子......。

　　「嗶——————！」

　　好不容易吹出了音，除了被自己嚇到，也才正想起嘴邊還夾著一顆糖。他趕緊將糖含進嘴裡，一陣酸甜蔓延了開來。

　　「對！最近有想起一點點東西！唐姝小姐願意聽我說嗎！？」
　　顧菟有些激動， 上次對方講的話 ，到現在都還很讓他覺得很開心，他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跟他人分享這類的事情。
　　所以要說讓他數數回想起任何東西可以分享的對象，裡頭一定有坐在身旁的唐姝。

同樣歪扭的哨聲與顧菟紅透的臉讓唐姝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從上次她就有這種感覺了，明明是比自己高上一些的人，容易臉紅害羞與愣愣的模樣卻一直給她一種茸毛兔子的即視感：「恭喜呢。」她也被那聲響亮給嚇得愣了下，不過下一秒還是捧場的笑著臉給人鼓掌。

「嗯，之前答應過你了不是嗎？」唐姝也跟著將哨子糖放進嘴裡咬了兩下，不過帶著色素的糖碎開在舌間給人的感覺並沒有那麼好，她好像有點理解小時候哥哥說的不健康是什麼意思了。

「唔、」唐姝蹙著眉將碎糖給嚼碎吞了下去，然後拆開了方才拿著的棒棒糖放進嘴裡，像是想藉此壓一壓那個味道：「顧先生最近想起了什麼呀？」

　　「之前跟另一位先生在路邊找到了一個玻璃花的時候...。」他開始架構整件事該怎麼描述，這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邊說著嘴裡的硬糖粉碎了，最後的味道其實並沒有真的很好。於是他也抽了一隻星星棒棒糖，雖然顏色不一樣，是個黃色的。但唐姝小姐有吃過的話或許味道會好一些。

　　「當時，我看著玻璃花，突然開始頭痛，於是倒在路邊，直到那位先生來關心我，頭痛緩解後，他跟我提到了我剛剛所講的話，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所有頭痛期間有想起的記憶。」

　　他把棒棒糖放進嘴裡含了一口，讓糖分在口中稍微釋放了以後又抽出嘴邊。

　　「我想起了我送康乃馨給母親的畫面。」

　　他遙望向河面上某個閃耀起的月光碎片，這棒棒糖，有甜。

——是和記憶裡一樣的味道。

橘紅的星星在嘴裡融出了屬於回應的甜，唐姝滿意的叼著那根棒棒糖，在聽見顧菟訴說著倒在路邊的經歷時略帶擔心的皺起了眉，但並沒有打斷對方的話，而是在顧菟說起了一個段落才開口接話：「母親與康乃馨感覺是段溫馨的回憶呢，玻璃花指得是先前社區活動的那個？」

「我在帶著阿恬出門散步時也有找到，是挺別緻的藝品......不過顧先生說的頭痛聽上去有點嚴重，身體不要緊嗎？」畢竟都倒在路上了實在是很難讓人不擔心呢。

　　「應該沒問題的！」 聽出對方聲音裡的擔憂，趕緊做出回應才回答別的問題 「也只有那時候痛而已，雖然後來回家有發燒，但現在已經沒事了！」
　　即使後續的發燒也不舒服，但也沒有燒得很高溫，都已經要成為習慣的事了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對，後來有聽說是當時母親節的活動藝術品。」他一面津津有味的品嚐著糖果的甜，一面說著，他比較喜歡這個糖的味道。「不過...阿恬是...？」突然冒出的名字讓顧菟有些困惑，在繼續往下說以前他決定先滿足對這個名字的好奇心。

應該......？明明是說著希望讓人放心的話，唐姝卻反比先前要多了不少憂慮，像是對方而後提起的發燒又讓人眉頭皺的更緊了。

思考了片刻，雖然覺得有些違反了自己平時與人相處的習慣，但因為知道對方失憶的特殊情況，她還是多關心了幾句：「顧先生有與家人同住嗎？若是有的話可能要多多注意才好，雖然如果像你說的並不是常態，但若是病徵出現通常是身體提前發出的警訊。」

「雖然可能有點太多管閒事了，但健康為重，還是不要太輕忽的好。」

聽見人問起唐姝才想起顧菟並沒有見過自家的鸚鵡，她隨即解釋道：「阿恬是我哥哥養的雨傘巴丹鸚鵡，目前暫時由我來照顧，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店裡，不過天氣好時我偶爾會帶牠出來吹吹風、曬曬太陽。」

「那天剛好和牠一起去公園走走，或許是鳥類特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吧，在我發現前牠就找到了藏在樹叢裡的康乃馨，愛不釋手的不讓人碰。」

講起薰逸的另一位成員，氣氛也比方才輕鬆了一些，唐姝語帶詼諧的自嘲抱怨著：「前不久還調皮把我的眼鏡給咬壞了，連殘骸都當做藏品跟玻璃花一塊兒收著，還好不是真的近視，不然可就真的頭疼了。」

啊......好像讓她更擔心了

　　看著唐姝又更靠近彼此的眉心，顧菟有些慌張地解釋了起來。
　　「不好意思，似乎是我太草率了。」他撓了撓黑色捲髮「我目前是獨居的狀態，除了來到這裡認識的人再沒有其他熟識的親友了。」

　　這樣說起來，自己的狀況似乎真的也並不是很能讓人放心。

　　「只有一個......算是網友嗎？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會用電子訊息跟我講一些生活上該注意的事情的網友，因為也不會過問我的事情，所以大概也只能在日常上一些遇到問題的時候常去問他而已。也不確定對方住哪裡。」

　　順著對方提出的警告，顧菟像是在向上級報告一樣講了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況，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安全，像是前幾天的發燒狀況，要是真得不小心...。

　　「欸？原來是有小夥伴的嗎？」
　　看著唐姝介紹起自家的小夥伴，就算是在抱怨，唐姝臉上的笑容也是不減，笑顏逐開的情況，也讓顧菟稍微了解他們之前感情有多好。

　　「看來是有些調皮的小夥伴呢！難怪這次沒看唐姝小姐戴眼鏡了，不過唐姝小姐是為了好看才戴眼鏡嗎？沒戴眼鏡的唐姝小姐也很漂亮啊？」
　　對於對方戴眼鏡的緣由有了多一點的好奇，畢竟現在的唐姝看起來，比之前更開朗活潑了一點，比起在當時椿屋離別前。

對方這樣的狀況實在是很難讓人放心呀......唐姝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向對方提出了要不要交換聯絡方式的想法：「畢竟顧先生的狀況比較特殊......若是有緊急狀況或是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好歹能幫襯一二。」

「當然若是覺得不願意也沒關係的。」她隨後補上了句，畢竟算上這回兩人也才第三次碰面，並稱不上是熟識的關係，一般唐姝也不會如此，但思及顧菟的情形似乎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

小夥伴這個說法比起寵物，倒是更符合唐姝心裡與阿恬的關係，她與阿恬比起寵物和主人，在唐羲還在身旁時的狀況更偏向是爭寵的對手呢，可一人一鳥現在一起守著薰逸等著人回來，可不就是夥伴了嗎。

「謝謝你的欣賞呢，不過我戴眼鏡的理由......其實更偏向是希望改變形象之類的？」說起緣由來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撩了下耳旁的碎發唐姝少有諾諾的繼續解釋著：「因為我覺得這樣看上去自己比較成熟。」

以及其實是學著自家哥哥的樣子，想著像對方那樣可靠什麼的實在是太羞恥了，真的說不出口啊。

　　「可以嗎？這樣麻煩唐姝小姐......？」對方的關心切入在非常恰到好處的地方。他只擔心造成他人困擾。就算只有三次見面，唐姝與顧菟所聊天的話題程度也已經遠遠超過他目前社交能力以內所有人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不願意。倒不如說，還要請唐姝小姐多擔待了......。」這樣算起來，唐姝都已經要成為最親近的人之一了。

他含住不知不覺已經只剩一半的棒棒糖，拿出口袋間的小手記，翻找起自己的電子訊息聯絡方式，或者空白頁讓唐姝寫下。

　　一面翻找，一面聽著唐姝的回應。
　　「看上去比較成熟嗎？」他停了下翻閱手記的手，頗為認真的看著唐姝。想起對方剛剛因為關心自己的眉間，與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優雅知性的氣質。
　　「我覺得現在的唐姝小姐，已經讓我感到很值得依靠了。」他笑得瞇起了眼睛。發自內心得講出自己對唐姝的看法。
　　畢竟從第一次的談話他就覺得從唐姝那邊得到了非常重要的觀念，對方還願意傾聽自己回憶過去的歷程，甚至現在關心著他而向他要著聯絡資訊。

眼前的人付出的關心讓他感受上很真切很值得信賴。

「這時候說見外似乎不太合適呢，那就用一句請多指教作為替代？」聽到人願意也讓唐姝不覺鬆了口氣，舒了眉心，她接過顧菟遞來的小冊在上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聯繫方式，作為交換，她也拿出手機將對方的訊息給輸入進聯絡人目錄裡。

「是嗎？能讓顧先生有這樣的感覺真是榮幸呢。」唐姝有些意外於對方對自己的評價，但仍讓她那雙眼的弧沾染了星點心愉，或許這其中也有眼前人讓人擔心放不下的緣故，讓她下意識的覺得不能這樣放著不管，覺得應該要多照拂一些才是。

「話說，顧先生還是學生嗎？」其實從外貌上應該就能判別對方應該是年幼於自己的，但也不好說？

　　「那也請唐小姐多多指教了。」他接過手機，仔細的檢查自己留下的資訊無誤後才還給人家。接過冊子時看了一下上頭的訊息。
　　「咦？原來唐姝小姐的姝是這個字啊！我以為是書香的書呢！」上次聽對方自我介紹時並沒有特別提過，其實一直都很在意，但也只好乾脆地先代入某個覺得比較合理的字。

　　在語音落下的同時才想起剛剛對方在自己看小冊子時，還有個問句，才趕緊回應了對方
　　「啊...是的，學生證上還是大一學生，但已經休學一兩年了的樣子...。」他頓了頓，看向唐姝再解釋道「因為也已經失憶有一段時間了，雖然如果看到那些學科說不定還有一部分會做，但實在也沒有真的很適合回去上課，當初好像就乾脆先休學了。」
　　口中的棒棒糖在不經意間被咬碎了，雖然甜口的氣味一時半刻還不會散去，不過嘴饞未解。只好再瞄個幾眼袋子還有些什麼，但遲遲沒有動手。

「或許作書香的書也不錯呢，或是舒坦的舒？因為我也沒多作解釋，你會這麼理解也不奇怪。」並不是很在意名字的字被認錯，畢竟讀起來都是一樣的，比起透過名字的字面去解析，她更喜歡與人互動後留下的印象賦予姓名給人的意象。

聽顧菟說起休學她是有些意外卻也不難理解，遭逢變故以這樣的狀態要回歸學子日常恐怕會很辛苦才對：「確實呢，要是將好不容易記下的課題給遺忘，感覺碰上考試就很困擾了。」

對於顧菟的自白她沒有作太多的評價，而是像日常一樣接過話題，唐姝想著比起因為自身的特殊被人一驚一乍的對待，恐怕會更傾向被人以平和的日常相待吧。

不過依照對方的說法及，那麼顧菟給自己的年下感就不是錯覺而是事實了呢，這就是所謂像弟弟一樣的感覺嗎？

注意到了對方的視線悄悄的滑向了裝著糖果的袋子，唐姝索性將糖袋塞進了對方懷裡，自己則隨手從裡頭挑出了一包荷包蛋造型軟糖：「想吃就拿沒關係，請自便。」

然後一邊拆開包裝，像是以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話一樣拈起一枚軟糖放進嘴巴：「噢嗚，居然是橘子味道的嗎。」

　　對方坦然的接受自己弄錯的字讓顧菟愣了一下，甚至還多補充了其他可能性，讓他不自覺的想了想自己的名字會不會也可以有不同的菟。像是......嘔吐的ㄊㄨˋ.......
　　他搖了搖頭，放棄繼續往下聯想。接上對方的話題
　　「對啊，而且感覺會給別人帶來困擾，要是還有作業又更麻煩了。能不能完成學業會是個大問題呢！」他苦笑了一下，這時，唐姝把整袋糖袋丟到了自己懷裡，還表示都可以吃。
　　「謝謝你！」看著對方評價著荷包蛋狀軟糖的橘子味，他也兩眼發光的往糖袋裡翻了翻，翻出了上頭滿是糖粒的長條狀糖品。看上去很甜的樣子，沒做多想，興高采烈地一撕開便是大口咬下！

「像是顧先生的名字如果一開始沒有解釋，我可能也會以為是兔子的兔之類的？」噢，這麼說來想起顧菟給自己的初始印象，還真的就和兔子有幾分相似呢。

「沒事的，吃點糖，現在不就稍有起色了嗎？」她一邊將橘子味的荷包蛋軟糖吞下一邊說道：「即使慢一點也沒關係，你會認識更多的人，遇到更多的事，總會有像上次一樣讓你恢復記憶的契機的。」

鑒於軟糖的易食性加上包裝裡本來就沒幾顆，唐姝將剩下的軟糖給吃完後自然的尋起了下個目標，看見顧菟手裡像彩虹一樣繽紛的條狀軟糖有讓她多了幾分在意，在對方咬下後她好奇的問起：「那個好吃嗎？」

唐姝講的話，一直都很能夠講在自己心頭上，也因為這樣顧菟很願意跟這位小姐分享更多喔自己的事情。不會像面對一般其他人，偶爾會擔心自己失憶的狀況會造成別人的混亂。至少從第一次唐姝聽到自己失憶的反應就讓顧菟放下了很多必須顧慮的心思。
　　雖然如此，但他一時半刻是回應不了的。他抿緊了唇間，五官蜷縮在了一起，彷彿從正中央開始有個黑洞把顧菟的臉全都往中間吸引了。他蹬著腳聳著肩膀，好一陣子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好鑽！！！！」他被酸扁糖弄得連口齒都清晰不起來，趕緊看了看包裝，上面的Sour字樣讓他懊悔剛剛怎麼沒先看清楚名字。

他泛著淚，慢慢地回應起唐姝剛剛提到的話題「要是我的名字是兔子的兔，我會不會像是一隻兔子啊......。」他想著，要是名字代表一個人，大概會像這樣吧！

　　「我覺得來到這裡以後認識的人都很友善。我覺得認識別人很開心。」他回想起不管是給了自己貓咪照片的張思益，又或者是願意幫助自己的羅素，感覺上確實也都跟唐姝一樣是很好的人。
　　他又咬了一口酸扁糖，「好酸！」他又叫喊道。

——哎、這是怎麼了？

看著突然縮起肩膀蹬著腳的顧菟，唐姝一瞬間還真有對方變成了隻黑毛兔子的錯覺，一直到對方緩過了勁她這才聽清了他扭曲著張臉的原因。

「你還好嗎？」她在對方肩上輕拍了幾下安慰，才想著是不是該給人換個沒那麼刺激的糖緩緩，結果就看到顧菟又咬了口......這到底算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可把她弄糊涂了。

不過好奇歸好奇，她可一點也沒要做那隻貓的意思，光是看著顧菟的表情就足夠她退避三舍了。

有意的掠過了色彩繽紛但讓人敬謝不敏的糖，唐姝逕自挑了剛才在攤位老闆給自己嚐過的足球巧克力放進嘴裡：「你確實是有點像兔子呢。」直到巧克力的甜化開她這才回應了對方之前的話，有那麼些想從酸糖上轉移話題的味道。

　　「真的很酸...。」他已經鼓起勇氣咬下了第二口了，但似乎也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看著人家給的糖果還有大半條，哭喪著臉回應唐姝「剩半條真的酸的吃不下去了......。」
　　他逕自地把糖收回包裝裡，口中的唾液因為剛剛嘗到的酸口不停淌在嘴裡，迫使他想繼續往下找其他糖果。
　　在翻找的過程聽見唐姝說自己像兔子，讓他不由得又好奇地把視線從糖袋裡移開，望向了唐姝。
　　「咦？我像兔子嗎？」
　　他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比喻在自己身上，此時正好撈到了一個可樂形狀的塑料包裝軟糖，一邊研究如何開封一邊繼續往下接著說。
　　「有點好奇是哪個點相像......不知道能不能聽唐姝小姐說說...？」他耳根子有點紅，只好刻意讓自己專注在眼前有些棘手難開的塑膠膜。

「吃不下就別勉強了，本來就是嚐鮮而已。」看著顧菟因惜食而哭喪的臉，讓唐姝眼裡那隻毛茸茸淚汪汪的黑兔子形象又更立體了些。

一邊撥開另一顆巧克力的糖紙，聽起顧菟的疑問，唐姝鼓著塞著巧克力球的臉頰回應：「剛剛就挺像的？或許還有現在，像隻淚汪汪的、害羞的黑毛兔子。」就坐在一旁，唐姝自然是注意到了對方再度染紅的耳尖，不得不說顧菟確實是她所認識的人中特別害羞的一個大男孩。

不懂啊！還是完全不能懂啊！

　　就算唐姝如他所要求，點出了與兔子相像的特點，顧菟還是不懂自己為什麼像兔子了，也因為被更確切的這樣描述，整個人更羞得縮成了一團，手指頭忙活著努力撕開塑料包裝。
　　「雖...雖然不是很懂...，但是連毛色都說出來了，那或許真的有像吧...？」他諾了幾聲，雖然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但實在地聽著別人說起自己還是相當令人害羞的一件事情。

　　在一陣羞赧中，他總算是把包裝打開了，這次他小心翼翼地淺嚐了一小口，發覺是類似某種氣泡飲料的味道，才放心的再把整條軟糖拉出了包裝。
　　「唐姝小姐呢？也會覺得自己像哪一種動物嗎？」
　　是為了帶開話題，以免現在繼續讓話題轉在自己身上而轉變成他想要起身逃跑的念頭。另一方面他也真的好奇，如果是這樣，唐姝小姐會像是哪種動物呢？

「嗯，是挺像的。」說著聲音又再一次帶上了笑，現在縮成一團又更像了些，當然這些唐姝並沒有說出口，就怕她過分了真的讓對方像那回在薰逸初見跑掉就不好了。

話雖如此她倒是沒有意料到動物話題會轉回自己身上，眼睛眨了兩下，唐姝是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呢：「我沒有想過耶......不如說在顧先生的眼裡我像什麼呢？」

她有些狡猾的將問題給拋了回去，但也有些好奇會從兔子先生口中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像什麼嗎....唐姝小姐的話....。」他回想起最初對唐姝的印象，眼球咕嚕地向右上轉去：「最開始的印象像是貓頭鷹吧？不知道是不是眼鏡的關係，而且講出來的話都感覺滿有深意的......」描述了對她的第一印象後，他換了口氣，點了一下頭後才又繼續。
　　「可是，現在聊了更多以後覺得知性的感覺比起貓頭鷹更像鹿了。更好親近，也好像並沒有那麼高深莫測了。」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又再深呼吸，確認著自己有好好表達自己的想法。

頗有深意......？唐姝花了點時間才想起對方指的是什麼，約莫是那天在椿屋的談話吧。

止住思緒也沒讓此時的悠閒被壓下的記憶給染著，儘管依舊沒有主動深談的意思，唐姝仍順應著接了話笑道：「顧先生可把我想的太神秘了些，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先生眼裡成了那樣的存在呢。」

說起鹿就讓她聯想到了«小鹿斑比»，唐姝也順勢問了：「鹿倒是讓我想起一部小時候看過的卡通......顧先生看過«小鹿斑比»嗎？」

　　「當時有一些這樣的印象嘛......。」顧菟陪著苦笑，稍微頷了首致意。畢竟當晚對於顧菟而言，唐姝可是以一語金句為自己指點了迷津。
　　「《小鹿斑比》？」顧菟頓了會兒。在他的僅有的記憶中有記得的東西很有限，甚至有很多日用品都是事後才被告知名字的。這種聽起來是作品類的東西他大致上都不會有記憶，卻也還是盡力回想了一下。
　　「我沒有印象，不好意思......。可能需要請你跟我說一說。」帶著有些歉意回應道。

感受到了對方的歉意，這讓唐姝意識到自己方才開口的方式不夠謹慎，在講起內容時她先是如此說：「那麼我就算是第一個和顧先生說起這個故事的人啦。」

有些故作拿翹的語氣，她繼續說著：「不過即使是在小時候看過的作品，長大後看也會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受，畢竟時隔多年記憶也會產生一些模糊，隨著年紀增長閱歷不同也會產生不一樣的感受......所以我記得的也是小時候看過的片段了。」

唐姝說到這輕咳了兩聲，這才向顧菟說起了那隻在森林裡長大的活潑小鹿，和兔子朋友玩鬧長大的日常，還有和溫柔的鹿媽媽一起度過的春夏秋冬。

說著到了獵人出現追逐的部分唐姝緩下了聲音，要是仔細似乎能從她眼中也看出一絲滾動的情緒，像是山岩崩落前的碎石落下，幾次眨眼，她也沒將故事給繼續說下去，只好停在此處：「......我也只記得到這邊了，剩下的如果有興趣的話，不如先生親自去看看感受一下如何？」

「若是有印象的話或許能想起什麼，若是沒有，那就當作是接受我的推薦怎麼樣？」

說著她又推薦了幾部自己也很喜歡的動畫給對方：「除此之外我也很喜歡«小飛俠»裡長不大的孩子的故事，還有«霍爾的移動城堡»裡失去心的魔法師。」

　　顧菟把目光放在了對方身上，認真地聽著對方講起有關小鹿的故事。聽了一整段，不出意料的並沒有任何印象。應該說，並沒有讓他回想起什麼。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沒有看過這部卡通，但唐姝講話時認真的神情引起了他對於這部作品的興趣。
　　當唐姝講到尾聲時，顧菟留意到了對方眼眸裡不安地閃動。雖然稍縱即逝，但對他來說這種忘記了些什麼的不安已經是他常有的情緒。自顧自地認為對方是因為突然忘記了劇情而懊惱動搖了。深有感觸的他便沒有多問些什麼。

　　「我會再去試著找找看能不能看到這些作品的！」在唐姝介紹了幾部作品後，顧菟拿起了小本子記下作品名後回應道。
　　雖然聽都沒聽過，但問一下問天應該會知道的吧。雖然最近對方似乎有些忙碌，回訊息的速率有些降低了。
　　「長不大的孩子...失去心的魔法師...聽起來這些故事對於唐小姐而言很印象深刻呢！都能夠好好地介紹他們。」對於這些作品並沒有印象的他，也因為唐姝的一些描述稍微能了解故事內容。

看來要花些時間才能把這些作品給細細品嚐完了。

沒有意識到自己眼裡片刻洩露的情緒，唐姝止住了話片刻便將話題轉了個方向，不再著墨於方才的部分，而顧菟的話也誤打誤撞的讓她為方才的一時失態有了個台階：「幼時無聊打發時間罷了，看得次數多自然也留了些印象，只可惜畢竟隔的時間久了，細節部分還是有些記不清了。」

「還希望顧先生會喜歡，若是也能讓你因此擁有一段愉快的時光就好......噢，光顧著閒聊，我都沒注意時間過得這麼快。」唐姝回應著下意識瞥了眼手機這才發現兩人已經坐在堤防這麼久了。

「我好像差不多該回去了，店裡還有些事要準備......」目光流轉，她為兩人戛然而止未完的話題表達了些許歉意：「顧先生要再拿些糖嗎？剩下的我可以帶回去放在店裡。」

　　「原來都這個時間了。」經過唐姝的提醒顧菟才匆匆地看了下手機：「回去我會把故事好好看過的！聽起來都是很有趣的故事！」他頓了頓，重新看向唐姝後接著說道：
　　「今天很謝謝你，今天像這樣的聊天很有趣，要是我之後看完了故事，對於故事有什麼想法能再找你說說嗎？」他看向唐姝，小心翼翼地試探並提出了問句。
　　話題都到了尾聲，他翻動了下糖果袋子，從裡面抽出了星星棒棒糖：「就這個吧，還是唐小姐推薦的這個好吃。」他選下比較喜歡的糖果。最後把剩餘的糖果遞還給了唐姝。

「當然。」看出了對方的小心，唐姝笑著晃了下手裡的手機，既留了聯絡方式，就算不是緊急事態只是日常的聯絡也是可以的：「若是想起了什麼抑或有什麼想和我說的都可以傳訊息來，雖然並不一定是馬上，但我都會回覆的。」

當年的那顆星星由兄長落於她的手心，現下又掉進了對方手裡，這份美好得以承襲也算是好事一樁了吧。

「真有眼光呢。」唐姝收起餘下的糖，又收拾了下拍了拍褲腿，這才向人辭行：「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希望今晚對顧先生來說是段愉快的時光。」

輕點過頭後唐姝拎著糖袋轉身朝薰逸的方向走去，不知道對對方來說是不是如此，但今晚對她來說亦是段愉快的時光。

　　他愣了愣看向唐姝左右擺了兩下亮晃著的手機螢幕。
是啊，有聯絡方式了呢。
　　對顧菟而言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個，交換資訊的朋友了。畢竟唯一會傳訊息的就是原本就在通訊錄上，只有來回一些日常問題也未曾閒聊過，宛如機器人的那一個帳號而已。
　　「那我一看完就會給你知道我的感想的！」藏不住的期待在一字一句裡跳動著。他也站起了身子，順手拍落褲邊的碎石草屑：「也希望今天的談話對唐姝小姐而言是個愉快的夜晚。」
　　他揮了揮手，半舉在胸膛邊的手讓這個男性的道別顯得拘謹。目送唐姝離開了一段距離後，他才又回頭望向河面。
　　也不知道是烏雲散去得差不多了還是月光皎瑕角度對了，水面躍動的波光粼粼閃爍不已。
　　「想來，都是。」他心滿意足地也走在河堤邊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