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消失了。
久樂正背對鳥居,打算步下長長的石階離開。平時大多待在自個神社內,今日難得偽裝成人類去過商社一趟,才恰好散步到附近這處陌生神社來。
參加完七五三的女童似乎小聲嘟嚷著什麼,而他沒仔細聽,就在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出了變故。並不是女童離開了,而是氣息突然中斷,就像被什麼帶走似的,耳際仍繚繞孩童的笑語、細碎的鈴聲,可周圍所見,除了寥寥幾名成年參拜者外再無他人。
雙手插在西服口袋內,駐足在石階最上端,久樂對於是否干預有些躊躇,鑒於神靈之間存在的那點領地意識,他可不想被當成來砸場子的。但就這樣回去,似乎也太冷漠了些。
無論基於禮貌還是尊重同行,現在是肯定沒辦法用什麼能力來尋人了。久樂無奈地撇撇嘴,直到在空氣中捕捉到另一抹異於常人的氣息,他才拿定主意,輕巧地迅速向下走去,最終在離對方兩三個石階外停住。
「不好意思。」很久沒當過需要別人協助的角色,怪新鮮的。他無奈地想著,開口詢問。
「有孩子失蹤了,能幫忙一起找嗎?」
經過神社外面時他還沒意識到今天是七五三,只是單純被熱鬧的氛圍和人潮吸引。他在神社前的石階旁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家人帶著孩子們愉快的朝神社走去或是離開,這是個屬於神明和孩子的節日,北河不會去打擾。
忽然被喊著他稍微有點意外,轉過頭看著先開口的男子,既使身上穿著西服,北河依然馬上意識到對方非人的氣息,也沒有感受到任何的不懷好意。或許對方是神祇,他這樣猜想著。雖然不太確定對方既然知道自己是妖怪為什麼選擇求助,但他確實沒興趣對孩子動手腳。
「真糟糕呢。是認識的孩子嗎?」
今天沒有也什麼規劃,不如幫助人家,或許還會遇上有趣的事。
「跟我說說他的特徵吧,我幫你。」
「不是認識的孩子。」搖搖頭,盡量回憶方才看到的畫面,即使遍尋記憶也只有聽女童提到附近很多孩童在玩耍時瞥去過一眼。
「女孩子,大概這麼高,剛參加完七五三服裝也就那樣,粉與大紅相間的和服……」在身側比劃著女孩的身高,因自己的描述太模糊而短暫沉默,最後笑了起來,乾脆實話實說:「抱歉,好像挺添麻煩的,只是碰巧看見但也不好丟著不管。」
「忽然人就不見了,感覺不出來是神隱還是惡作劇……現在用不了什麼能力,如果能一起在神社裡繞一圈找找有沒有異狀就太好了。」
「沒事的,用不著抱歉。舉手之勞,或許順便還能讓我積點陰德⋯」哈哈的淺笑。「叫我北河吧。我也只是個小妖,沒辦法利用什麼力量幫忙。」
「不過如果是神隱的話或許可以從留下什麼蹤跡看出什麼,上去看看吧。」往上看著石階頂端的神社,緩慢的邁開步伐。
「明明是個不認識的孩子你卻放了很多心思呢,神明大人肯定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解決吧。」他沒有惡意,只是單純覺得自己這樣過會很累。
「北河。」笑著重複一次,也重新往上方的神社走去,「我是久樂……沒料到會被一下就看穿。」
大部份時間這副模樣頂多只會被拆穿非人,直接被點破是神明倒少有——但若不是對方感覺跟一般怪異有些不同,倒也不好意思找上對方幫忙了。
「雖然不認識,但終究是剛剛走神了才沒發現孩子憑空消失,總不好甩手不管。」雙手揣在口袋中,邊走邊側過頭看了眼北河,笑說:「而且,這不是還有路過的善心人士幫忙花心思嘛,倒顯得今天事情少了。」
「老實說我也是用猜的。」大約有一成是猜測。他聽見對方的名字只是點點頭,默默地的記住。「今天吹什麼風讓你離開自己的神社呢?果然是因為七五三嗎?」
一邊講著他也沿路觀察這座神社有什麼異樣,雖然目前沒有發現什麼。
「善心人士我可不知道,」淺淺的勾起嘴角,他聳聳肩,突然用一種很曖昧的語氣回答。「或許我是為了賣你人情才這樣做的呢。」
「倒不是七五三,早上去幫自己的社家工作,這才不得不離開。」在商社看了一早上的相親資料悶得要命,出來了才發現今天有活動。
原本盯著鳥居檢查,聽到對方說的後轉頭打量對方神情一番,直接笑出聲來,「不至於,你都還不知道我擅長什麼呢,若我只是個路旁祠堂的小小道路神,最多只能說句行路平安,那也太虧了吧。」
方才一時走神導致差錯的鬱悶終於散了去,他朝對方眨眨眼睛,「不過這個人情確實是算數的,我說話算話。」
「行路平安嗎,還真的不太需要呢。」順著對方的玩笑,假裝認真的搖搖頭。「神明的人情總是有點重量的。」
「不過說到底還是要找到人呢。」他有一陣子沒有遇到神隱了,想了想會在這麼多人的環境動手的或許是善於變身的妖怪。「感覺應該不是天狗或狐妖的惡作劇呢。附近沒有留下羽毛,或是狐狸的氣味⋯」
「也不是太重,當一般怪異就行了,反正根基相同。」隨意地說著,隨著對方的推測皺著眉沉思起來,「不是天狗跟狐狸……」
感覺自己似乎還遺漏了什麼,可能在稍早女童的喃喃低語中已經暗示過這跟什麼精怪有關。
「對了。」抬起頭來,「剛才聽到那個孩子說,有好多參加完的孩子聚在一起玩,她也想加入。但儀式結束的較早,我來這裡時根本沒別的孩子了……更小一點的妖怪的話,可能木靈之類?」
他看向神社後方的小山坡地,那處被林子覆蓋。
「木靈嗎,那些小傢伙總是讓人很困擾呢。」手插著腰跟著看向樹林。「沒有惡意的小妖怪卻沒辦法區分自己跟人類的不同⋯跟人家玩完就把他們丟下了。」
對北河來說他們也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活得比人類更長久,卻始終維持那個天真純粹的模樣,或許也因為這樣有時候他們顯得殘忍。
「不過這或許算是好事?畢竟木靈又不吃人,應該對他們不用太擔心。」
「真不知道該說可愛還是麻煩,也不管玩了多久,甚至不管把人丟著的地方能不能自行回去。」隨口抱怨兩句,但也放下心來,「起碼不吃人,還算可愛吧。」
「不是真正神明搞的神隱或其他大妖怪就好,前者還真處理不來。走吧,有什麼痕跡還得麻煩你感知一下……不知道你對他們的氣息熟不熟?」輕拉了下對方衣袖示意方向。
以前這種小妖怪看到自己老是躲得飛快,倒也不太記得有沒有正眼看過木靈幾次。
「這種程度已經夠可愛了啦。大部分的妖怪做事很髒亂⋯」因為衣袖被拉住他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粗略的看過去他沒有注意到什麼,但是曾經住在森林的他知道這些小妖怪總會留下點痕跡。
踏上一旁鬆軟的草地,他張望周遭高大的神木林。終於他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條不明顯的小徑,或者說有人走過的途徑。
「哎呀還真的有可能呢。」北河指著遠處回過頭笑到。「過去看看吧,運氣好的話在半路就會遇到了。運氣不好遇上大妖或神明⋯就得看我們有多大的決心救回這個孩子了。」聳聳肩,一個離開神社的神靈跟煙霧妖怪,確實不是個最理想的組合。
「希望別運氣那麼不好。」也跟著聳聳肩,往對方指的路邁開步伐,「真這麼慘就只能先跑了,要把初次見面的人扯進這種渾水,多少還是良心不安。」
捷徑看來確實少有人經過,雜草生長得有些高,地面也不平整,陽光在樹蔭遮蔽下顯得虛弱,當風吹起時枝葉摩擦的聲響像極了低語。
「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妖怪。」皮鞋走在泥土路上並不算方便,但跟剛才提到的最壞情況相比,倒也不值得一提,「不方便說也沒關係。」比如自己的神通力是看姻緣在這種狀況下就挺難開口,彷彿直接宣告不成戰力。
「哈哈,在擔心我嗎?」他想了一下自己遇到那個狀況究竟會逃走還是留著戰鬥,說實話他很少插手別的妖怪的狩獵,上一次進行戰鬥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我是煙煙羅,化為煙控制霧⋯這些是我能做的。」毫不介意的講出自己的背景。撥開草叢繼續前進,無法分辨這些是不是木靈留下,但是就有一種感覺他們是往正確的方向在走。「久樂呢?成為神靈之前你也曾經是妖怪嗎?」
「肯定會擔心的吧。」笑著回答,雖然隱約覺得應該問題不大,「不過煙煙羅挺好的,化為煙聽起來非常的自由,似乎想去哪都能做到。」
「我——」停頓一下,已經好一段時間都僅僅是作為神靈存在,忽然被問到本來的身份,稍微有些開心,「我是付喪神,至於是什麼東西的付喪神……倒是沒人猜對過。」姑且不論舊事,一般也不會有人猜嫁衣的付喪神會是男性。
「不過,大概現在也依然只是妖怪吧。跟花道一般,再怎麼修剪擺放,本質卻沒有差別。」
「自由嗎?」哈哈的笑著。他確實是個自由的妖怪,不被拘束,也不喜歡承諾。「或許吧。不過真的讓我覺得自由的是因為我沒什麼牽掛,沒有包袱就做什麼都可以了。」
忽然間林子好像在他們眼前敞開,一間地圖上沒有標示的奧社安靜的藏在樹林深處。原來一路過來他感受到的是奧社微弱氣息,反而沒看見什麼木靈。
「⋯花了這麼多力氣成了神,還是強調本質沒有變嗎,真謙卑。」看著這間小小的奧社,孤寂卻讓人不禁覺得很美麗,他搖搖頭。就算神靈也各有不同,然而他們都是給予承諾接下了守護的重擔。對北河來說那就是他不願意接受的重重束縛。
「好好啊,自由。」嘴角彎彎的,真心誠意地回應,他從前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情感追趕著,成神之後受著屬地跟身份的限制,不知道哪個更好,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當奧社出現在視野中時,他終於感到自己能稍微發揮作用些,建築內某處有人的氣息。上前看了眼大門似乎沒上鎖,在把門直接推開前,他回頭向同行者笑了下,「我是基於私欲成神,跟其他天生善良的神靈不太一樣,這樣還被稱讚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奧社內空間不大,略估三、四人同時進入便會顯得有些擁擠,很快便在祭壇側邊找到似乎玩累而睡熟的女童。
「找到了。」轉身朝對方招招手,思考要不要把孩童叫醒。
久樂回頭一笑讓他眨了眨眼。基於私欲變成的神就會劣於其他神明嗎?他不能理解神明的想法,無欲無求只給出純粹的善意對他來說很不真實,或許久樂這樣的神他比較可以認同。
跟著進入奧社,空氣中瀰漫著微弱的神聖氣息讓他稍微有點不自在,很開心他們馬上就找到女孩了。
「哇居然睡得這麼香!」跟上前看著熟睡的女孩,跑了這麼遠一看就知道玩得很累了。擅自把她抱起來也沒有醒來。「嗯⋯只要把她搬回神社那邊就可以了嗎?」
還在思考要不要把孩子叫起來,就見到北河直接伸手把熟睡中的孩子抱起,他偏過頭,笑著低聲打趣了句:「……善心人士。」
想到北河稍早才說過自己替不認識的孩子放了很多心思,可就現在看來對方也不遑多讓,明明只是個陌生神靈的臨時請託罷了。
「大概快到神社就能把她放下,那附近挺安全,而且這段時間大概也夠母親注意到孩子走丟了,省得碰上人還得多解釋。」踏出奧社,林蔭間漏下的點點日光灑在肩上增添些許暖意,他重新將門掩好恢復原狀,「走吧。」
熟睡的女孩放鬆的倒在北河肩上,無意識的腦袋晃啊晃,往神社走去的路上北河不禁覺得女孩有點沉,若是剛剛叫醒她自己走就好了。
終於回到他們開始尋找時的鳥居,他將女孩放下,靠著一旁的紅色柱子。抬起手臂伸展了一下筋骨,想著自己比想像中的花了更多力氣在這件事情上,也差不多該結束了。他轉向對方。
「那我的工作也差不多到這邊了,剩下的交給你吧。」說完就自經走下石階,兩步後又停下腳步回頭笑道。「人情,找時間還給我啊。」
看著北河把女孩安置好,也想起稍早提到自己欠下對方人情這件事,他才要開口詢問就見人已經準備離開,聽到對方最後一句話時也跟著笑起來,「這人情也太隨緣了吧,連人都不一定找得到。」
腦海中浮現一個主意,久樂跟過去停在比對方高一格的台階上,朝人伸出手,忍著笑開口:「手借我一下?」
拉過對方的手,右手從外套口袋中拿出鋼筆,在並未被布料遮蓋的手掌上輕輕書寫起神社地址。
「我的神社——用不上也無所謂,讓你需要時有地方討這人情。」低頭寫著邊笑著解釋,末了輕吹口氣,確認墨跡微乾才收回筆,「神社裡寫的不是我的名字,到時別以為走錯。」
雖然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用上,但好歹作為欠人情這一方多少拿點還誠意出來。
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把地址寫在手上,覺得蠻有趣的笑了笑。抬起手掌示意自己確實接收到了。
「有機會再去找你玩。」
這樣說完他化作一縷輕煙走掉了。
看著對方的身影化煙消失,他笑了笑,身後不遠處隱約傳來母親尋找女兒的呼喊聲,在熟睡的女孩醒來前,他也輕巧地快速離開現場。
踏下石階最後一階,母女的談話隨著風飄入耳際。女兒興奮地講述著自己跟不認識的小朋友們一起遊玩,而母親擔憂地數落孩子亂跑的行為,但最終還是把剛才特意去拿的千歲飴放到了女兒手裡。
天氣挺好的,心情也不錯。他想,似乎等等回神社又有精神工作了。
謝謝北河中答應交流,畫了北河非常圓滿......
(大畫特畫
真的很感謝久樂中來跟我約交流⋯差點以為這次又要一個交流都沒有自耕到結企ㄌTT而且還包容我這麼緩慢的回覆速度,明明不算很長但是對了這麼久!久樂中的圖我都有好好收藏⋯太會畫畫了⋯
six_OT:
呀.....其實約之前還在腦子裏面模擬了會領到幾號號碼牌(彷彿偶像簽名會)沒關係我也慢......真的超感謝北河中我玩得很開心而且北河意外的好暖,一起熱心公益的溫馨認識過程…
太誇張ㄌ我的天⋯才沒有這回事勒
不瞞您說,我平常都在玩寶寶,很少這類型的角色⋯對交流的時候超緊張,怕自己ooc(哈囉)
不過真的交流後又更可以抓到角色的感覺了!謝謝久樂跟久樂中(鞠躬)給第一名的溫柔神靈送茶上香
six_OT:
原本預計只要拿到十以內的號碼牌都算是勝利!(沒有)
光看北河跟御和光以為擅長類型是酷酷的,但沒關係北河中寫的超好一點都沒有ooc北河很帥
也再次謝謝陪這邊玩!有機會再一起…!